作者簡介:北途川,好奇心很重的水瓶座,苦于是個“懶癌”晚期患者,提筆寫字,擱筆發(fā)呆,靠一支筆開疆擴土。治愈作品《星星眼》現(xiàn)已上市。
上期回顧:停電事件后,乖崽形象的唐果和嘆口氣都會惹人圍觀的張揚派季峋成為同桌。而看著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其實是從幼兒園就認識的“青梅竹馬”,也是一起從“壞名昭著”的渠鎮(zhèn)一中畢業(yè)的同學……
唐果有些心虛,渠鎮(zhèn)那邊特別亂,大家都好像不太喜歡渠鎮(zhèn)的學生。
鄭思涵三觀都崩塌干凈了:“別告訴我,你以前跟季峋是同班同學?!?/p>
唐果抬頭,不是很理解她為什么這么說,眨巴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睛點點頭:“是的呀!一個班。”也是同桌呢!
鄭思涵撫額:“靜靜,靜靜在哪里,我想靜靜!”
屋里周靜靜順風耳,頭伸出窗戶來:“嗯?叫我干嗎?”
鄭思涵擺了擺手:“你不是我的靜靜?!?/p>
周靜靜罵罵咧咧地縮了回去。
唐果撓撓頭,回教室去了,路過季峋旁邊,看見他依舊塞了一點在褲腰里的上衣,終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輕而又輕地給他扯了一下。
上衣垂下來了,唐果終于舒服了。
季峋還在和周子龍聊新出的槍戰(zhàn)游戲,發(fā)覺她的小動作,扭過頭看了她一眼,唐果擺了擺手,意思是沒事。季峋挑了挑眉,不知想起了什么,哼笑了聲,也沒追究,扭過頭繼續(xù)說話。
只后排被震驚得忘記上廁所跟著拐了回來剛坐定的鄭思涵,看見這一幕,世界觀崩塌重建又崩塌……
要瘋了,要瘋了……
004
轉(zhuǎn)眼就是周末,下課鈴剛響起來,所有人百米沖刺往外跑,分貝提高了一百倍,樓上拖凳子碰桌子的聲音隔著樓層傳下來,整棟樓都沉浸在一種解放了的愉悅氛圍中。吵鬧聲震天,屋子里你叫我、我叫我,三三兩兩結(jié)伴,大多是跑著跳著走的。
只唐果慢悠悠收拾東西,收拾完起身的時候,才看見季峋百無聊賴地靠在后桌上看她,一個肩膀上掛著書包,早就收拾好了。
唐果扭頭的時候正好和他對視,兩個人都沒動,對視了七八秒鐘,唐果才恍然大悟——自己答應讓媽媽捎他一塊兒回家的。
本來想戳他一下,想起來他的要求,朝著他肩膀拍了一巴掌:“回家?”那一巴掌要拍不拍的,模樣相當做作,唐果自己都一陣惡寒。
季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低笑了聲,起身抓了書包走在前頭,走了會兒,又回頭看她跟沒跟上。
唐果正在思考,自己回家吃點什么,一不留神撞在他書包上,仰著臉無辜地看他:“?”
季峋拎著她后衣領,把她推前面去:“你這周末在家還是在你小姨那兒?”
唐果的爸爸是軍人,媽媽是一家公司的部門經(jīng)理,平日里工作特別忙,不一定有時間過周末,所以唐果總是去小姨家過周末和假期。
唐果警惕回答:“應該是在家里,我媽媽說這周會回來陪我?!闭f完,她又猶豫著補充一句,“……不過不一定?!?/p>
媽媽放她鴿子的時候太多了,有時候正吃飯的時候人走了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季峋“嗯”了聲:“你要是在家,明天出來,我給你補數(shù)學?!?/p>
唐果警惕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委婉地說:“我覺得不用了……”
“月考九十分,不用了?”季峋覷她。
“我……”好歹也及格了?。√乒幌伦涌ち?,他那語氣里的鄙視太明顯了,傷到了她幼小的心靈。遙想幾年前,她的成績還是高他一大截的。
不過那會兒他就跩,明明學習差得要命,上課睡了半節(jié)課,起來無聊地看她寫數(shù)學卷子,還嘲笑她一道大題十幾分鐘就寫了個“解:”。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
唐果默默腹誹一會兒,垂頭喪氣地說了聲:“哦!”
媽媽要是知道季峋要給她補習數(shù)學,肯定很高興,到那時候,她還是要去的,說不定媽媽還會把季峋請到她家里去。
上次季峋去她家里,還去她的臥室,坐在她的兔子沙發(fā)上抱著她的兔子玩偶,嘲笑她粉嫩嫩的小女生審美。唐果才不想這樣的事再發(fā)生,簡直是人間恥辱。
季峋先看到唐果家里那輛白色賓利,拉了唐果一下,兩個人往那邊去。唐媽媽在聽電話,看到兩個人,降下車窗,捂著手機話筒笑著問了句:“小峋回爸爸那里,還是爺爺奶奶那兒?”
之前唐果已經(jīng)給媽媽打過電話,林景還記得,季峋要和唐果一塊兒回家去。
林景一直挺喜歡這孩子,想來他也是可憐,很小沒了媽媽,上下學從沒人接送過,三中地方又偏,回趟家地鐵都要坐個二三十站。
季峋熟練地拉開車后門鉆進去:“回我爺爺那兒,景姨把我放路口就行了,真不好意思,又麻煩您了?!?/p>
林景不樂意聽這話,說:“跟阿姨客氣什么,我聽說今年你又和果果一個班,以后就和果果一起,我接她一個是接,接兩個也是接?!闭f完又對準備爬上副駕駛位置的唐果說,“果果也坐后面去,待會兒我還要載一個阿姨?!?/p>
唐果“哦”了聲,默默爬下去,去拉后座的門。抬眼,季峋正偏頭看她,手長腳長的,占了大半個座位,完全當這是自家的車。倒是唐果小心翼翼地在邊兒上坐著,生怕挨到他。
記得有一回也是一起坐后座,那回還有一個姐姐,三個人坐后面,唐果被迫坐在中間,左邊是季峋,腿和胳膊難免挨在一起,避無可避。下車的時候,唐果覺得渾身都是燙的,他身上太熱了。不自在,極不自在。
唐果板板正正地坐著,等唐媽媽掛了電話,馬上傾身向前,急切地問:“媽媽,這周末你在家嗎?”那種情緒有點兒復雜,既想媽媽能陪她,又想躲掉季峋的“強行”補課,兩眼亮晶晶的,看著媽媽。
林景從后視鏡里看到女兒表情,不由得愧疚。
的確是她太忙了,總是不能好好陪女兒。聞言笑道:“當然,媽媽答應過你的?!?/p>
唐果彎唇笑了起來,雖然沒辦法逃掉補課,但總歸還是開心的。
季峋原本低著頭在看手機,這會兒偏頭看了一眼唐果:“明天帶著數(shù)學書,三和四兩冊,新發(fā)那本習題集,你的錯題本,還有上次月考的卷子?!彼肓讼?,又問了句,“用不用我去接你?”
唐果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自己可以。”
季峋深表懷疑,這是個重度路癡,是個在自家院子里都能迷路的人才,季峋狐疑盯了她片刻,最后說了句:“行吧!”
唐媽媽問了句:“怎么?”不知道這倆小孩在密謀什么。
季峋解釋:“我讓唐果明天出來,我?guī)退a習數(shù)學?!?/p>
唐媽媽欣慰地點點頭:“那辛苦小峋了,怎么不來家里???阿姨還能做些好吃的給你們?!?/p>
季峋笑了笑:“在家里容易松懈,而且正好周末,做完題我還能帶她出去散散心,看看電影什么的。”
正在低頭翻書包的唐果瞪著眼睛看季峋,她可沒說去和他看電影??!
季峋偏頭,迎上她困惑又驚訝的目光,笑了笑:“不想去?”
唐果還沒說話,唐媽媽已經(jīng)開始數(shù)落她了:“果果就是太悶了,多出去玩一玩才好,正好有你帶著,阿姨也放心?!?/p>
“景姨放心,我肯定照顧好她?!奔踞敬笱圆粦M。
“你做事阿姨放心。果果她還幼稚得很,沒長大?!?/p>
“她是單純了點兒,還是您保護得好。”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恭維”了好一會兒,仿佛唐果才是多余的。
于是唐果沒能插上話。等她能開口的時候,早已經(jīng)錯失拒絕的良機。
走到半路,林景在法院門口接了個阿姨,是公司法務部的人,今天在旁聽一場審判。兩個人一路都在商議案子的事。
唐果隱約能猜到,大約是媽媽為了陪她,在擠時間,不然媽媽不會允許自己一邊做私事一邊工作。
兩個人沒談多久,那位阿姨在一座大廈附近下車了,臨走的時候手撐著車門,低頭對里面說:“我覺得,到最后還是得林總您親自走一趟?!?/p>
林景皺了皺眉,說了句:“再說吧!”女兒還在車上,她不想過多談論公事。
唐果兀自低著頭沉默了會兒,有時候會埋怨媽媽總不能陪她,可也知道媽媽為了她,推了很多事情,原本有能力再往上升一升的,可好幾年了都止步不前。
而爸爸……爸爸比媽媽還忙。
林景執(zhí)意要把季峋送到家,但車子還是只能在巷子口停下來——到這里就進不去了。
季峋下了車,揮手說再見,又對唐果說:“明天九點,別忘了。”
唐果回神,目光盯著那條泛著古青色的狹窄的長巷子,想起有一回踏著雨水來找他,他正被爸爸教訓,跪在院子里。她立在門口,和他四目相對,走也不是,進去也不是。
唐果每每想到他那時的眼神,都會不自覺地原諒他所有古怪叛逆、張揚跋扈……的行為。
她點點頭,忽然友好地笑了下,“哦”了聲,心想,他多可憐??!
季峋瞇了瞇眼,被她笑的那一下笑蒙了,半晌才揮了下手,轉(zhuǎn)身走了。
005
桐里巷,街道窄得進不去車子,雖然在外環(huán),是個舊城區(qū),可因為臨近一處景區(qū),行人絡繹不絕。巷子里的住戶大多趁勢做點兒小生意,前面是門店,后面是院子。
古青色的石板路,地面凹凸不平,一下雨,蓄水蓄泥,衛(wèi)生條件也不好,被油漬浸透了。
嘈雜,混亂,嗓門很大的男人女人,奔跑吵鬧的小孩兒,各種不怎么悅耳的叫賣和吆喝,混織出一派略顯粗俗的世俗景象。
季峋穿過這條巷子,要走到快盡頭,才能看到自己的家。老家,從小長大的家,不是那個和他壓根兒扯不上關系顯得他異常多余的“家”。
季家?guī)状雒P生意,一間灰暗的前廳,柜臺上落滿灰,有一個長而寬大的木桌,桌子上亂七八糟堆滿了各種物品,一個碩大的圓筒和掛架上擺著的,是出售的毛筆,上面的價簽都舊得發(fā)灰了,可見生意好不到哪里去。
爺爺在寫字,這兩年手越發(fā)抖了。聽見動靜,抬頭看了季峋一眼:“小峋放學啦?”
季峋“嗯”了聲,默默走過去幫老頭兒把廢紙收攏起來,添了墨水。
“怎么沒回你爸那兒?”老頭兒問。
季峋眉頭不經(jīng)意間一蹙,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不屑的輕哼:“人一家三口多美滿,我犯得著給人添堵嗎?”他那后媽陰陽怪氣的嘴臉,他每回看了都恨不得掀桌子,為了各自人身安全,還是各自安好為妙,誰也別招惹誰。
老頭兒顫巍巍地轉(zhuǎn)了個身,鼻梁上架著的老花鏡也跟著往下滑了滑,眼鏡片后頭那雙眼睛,已經(jīng)不復往日銳利了,也就少了當初罵兒子的氣勢,又或許年紀大了,漸漸磨了脾氣,只說:“我這兒少吃短穿的,你都要高考了,還是回家舒服點兒。總歸你是你爸兒子,你應當應分。”
“我在這兒挺舒服的?!奔踞静徽J同老頭兒的話,又強調(diào)一句,“我從小在這兒長大,擱別人家里才不舒服?!?/p>
這孩子脾氣隨他年輕時候,脾氣大,主意也大,要強,什么苦都吃得,唯獨那點兒自尊心,誰也別想拿了去。
老頭兒不再勸說,回身寫自己毛筆字去,只又說了句:“餓了吧?叫你奶奶給你弄點兒吃的。”
唐果有賴床的毛病,早早跟家里家政阿姨說,早上八點前,一定要把她叫醒。
可惜她還是拖到八點十分才游魂一樣從床上爬起來,著急忙慌地被人踩了尾巴一樣去洗漱換衣服,努力轉(zhuǎn)著剛睡醒不怎么靈活的腦子,回想季峋昨天叫她拿的東西。
什么來著?卷子?數(shù)學課本?第二三冊還是三四冊來著?錯題本要不要拿?好像要,又好像不要……
算了,都帶著吧!免得他又罵她腦子不夠使。
唐果下樓的時候,阿姨從廚房探出頭來:“果果早飯想吃什么?今早上有粥和豆?jié){,豆?jié){我剛磨好的?;蛘呶医o你熱杯牛奶?”
“沈姨,我要豆?jié){,幫我裝在保溫杯里,我路上喝。再幫我?guī)Х輧喝髦??!碧乒持林氐臅贿吋鼻姓f著,一邊跑書房和媽媽告別。
林景即便周末在家,也是在處理公務,說是陪唐果,也不過是能讓唐果看得見她。
唐果小心翼翼推開門,林景從電腦后抬起目光:“不是和小峋約好九點補習嗎?”
唐果眨巴著眼睛抓了抓壓不下去的呆毛,不是很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起晚了,現(xiàn)在就出門啦!” 但還是想看媽媽一眼。
林景笑了笑,揮手:“去吧,很近,我就不送你了?!彼私夤?,“沒吃飯帶點兒吃的到那邊吃,多帶一份,小峋沒吃飯的話,你和他一起吃。
季峋昨天回爺爺奶奶那兒了,老人家吃飯早,五六點鐘就吃早飯,季峋不習慣,又不忍心奶奶操心他吃食,總說自己吃不慣老人家口味,自己弄吃的,有時候覺得麻煩他就不吃,或者隨便應付點兒。唐果“哦”了聲,自己都沒想到。于是揚聲跟阿姨講:“沈姨麻煩幫我再裝一份兒?!?/p>
唐果又黏著媽媽說了兩句話,然后不得不顧忌時間,急匆匆走了,出門的時候,沈姨已經(jīng)幫她裝好了,她提上袋子,跑著出門了。
他們常去的地方,是一家書店,季峋表姑姑的店,就在景區(qū)里頭,總是人滿為患,閣樓上有十幾張桌子,一張專門給他們留,平常堆著些小物件,他們?nèi)チ瞬膨v開地方。
其實并不太適合學習,但季峋說“大隱隱于市”,越是熱鬧越能鍛煉人專注力。
唐果覺得他這是謬論、歪理邪說,但她說不過他,于是只好被迫接受這理論。
出了門,唐果騎上自己粉色的自行車,下一個緩坡,出了別墅區(qū),拐個彎,再過一條馬路,就是景區(qū)街道口了,再進去,走五分鐘左右。右手邊一家藍色招牌、門上畫著兩只貓兒的店,就是季峋表姑姑的書店。
唐果出門的時候,在心里默默回想了一遍路線。路癡嚴重,只能靠死板記憶,找不到就按著記憶中的點多試探兩次,總能找到的。
但今天出來晚了,她有些急,怕耽誤。
于是剛下緩坡,目不斜視只顧往前沖的她,壓根兒沒看到路邊坐在長椅上的季峋,季峋眼看著她就要這么忽略自己,起身往前跑兩步,扯住她車后座,氣笑了:“腦子不好使,眼也不好使了?”
“???”唐果歪歪咧咧差點兒摔倒,季峋給她撐著,她才安穩(wěn)跳下來,回頭看他,氣鼓鼓的,“你才不好使,你哪兒都不好使?!闭l想到會在這兒碰到他。
季峋挑了挑眉,“嘖”了聲。
唐果有些好奇:“你怎么在這兒???”
季峋再次“嘖”了一聲,榆木疙瘩。他沒好氣:“怕你丟了,給警察叔叔添麻煩,特意來接你?!?/p>
唐果深感自尊心受創(chuàng),倔強辯解:“我認得路?!?/p>
“行,也不知道上次在隔壁街晃悠了半個小時找不到地方讓我去領人的是誰?!?/p>
“可那都是快兩年前的事了?!?/p>
“說得好像你兩年后就不路癡了一樣。”
唐果十分懷疑,自己大周末出門是來給自己添堵的。
“你就不能不擠對我嘛?”
“能啊!”季峋一秒換臉,笑容和煦得近乎詭異,從她手里接過單車,語氣溫柔,“上來妹妹,哥載你?!?/p>
唐果無力地坐上后座,隱秘地翻了個白眼,深深覺得,季峋有??!還病得不輕。
季峋腿長,騎她自行車非常憋屈,伸不開腿,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平常十幾分鐘的路,硬生生騎了半個小時。
拐進長平街的時候,還碰見了熟人。
鄭思涵在附近奶茶店找了份兼職,這會兒趕著上班,自行車蹬得風風火火,唰一下就從季峋唐果身邊騎走了。
走了五十米,又一個猛剎車,甩頭往回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啊這……”她嘀咕了聲,揚聲打了招呼,“果果!班長?!?/p>
唐果抓著季峋的腰,探出頭看她,絲毫沒覺得不妥,笑瞇瞇:“哎,思涵!”
季峋騎到鄭思涵旁邊,一條腿支地停了下來,給倆人說話的機會,沖鄭思涵點了點頭,摸了手機出來,順便回個消息。
平常季峋眼睛里頭看不見人,碰上跟他打招呼,他能“嗯”一聲都很給面子了,這會兒真叫她受寵若驚。大概是沾了唐果的光吧!鄭思涵目光在兩個人身上巡了一遍,看唐果:“你倆……”
伏地魔和趙靈兒啊!這簡直是魔配。
鄭思涵想起那天停電的事,一個班的人都在猜是誰,猜了半個班的人誰也沒猜到唐果頭上去。
為什么?誰都知道季峋對這種可愛型的不感冒,甚至抵觸。
后來季峋又反口說沒有,講臺上呼吁男生給同桌幫忙,下臺的時候,特意去給唐果搬了桌子,看著是以身作則,只是現(xiàn)在她忽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唐果解釋:“季峋幫我補數(shù)學?!?/p>
鄭思涵一副“我懂”的表情:“哦哦,那你……好好學!”
鄭思涵又看了一眼季峋,越看越覺得魔幻。
“那我先走了,我去兼職,快遲到了?!彼f完急火火蹬著自行車走了,“班長再見!”
季峋不咸不淡“嗯”了聲,端著一副拽得二五八萬的架勢。收了手機,看了看旁邊的早餐店,問唐果:“吃飯沒有?”
唐果舉了舉手里的袋子,“我?guī)Я恕!?/p>
季峋點了點頭,剛想說他去買點兒東西吃,就聽見唐果又說:“也帶了你的?!?/p>
季峋挑了挑眉,架子也不端了,笑了:“算你有良心?!?/p>
唐果歪了歪頭,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難道自己以前沒良心嗎?她是多么有良心的一個人。
006
季峋的表姑姑平常是不在書店的,只樓上樓下各兩個年輕店員看店。
唐果一進門,被一團白色撞了個踉蹌,是只貓,她蹲下身揉了揉它腦袋,叫了聲:“福娃”。
小白貓沖她齜牙哈氣,被季峋眼疾手快提著后脖頸拎走了。扔在了柜臺上,食指指了指它:“老實點兒?!?/p>
福娃慫成一團,抬著腦袋偷偷瞄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明明季峋也沒怎么著過它,但它一直就怕季峋。
唐果無情地嘲笑了它:“咦,慫娃!”
季峋扭過頭來看她,“還笑?不長記性,上回都差點兒撓你,還逗它?!?/p>
“我也不知道它這么記仇呀!”唐果視力不太好,倒也不近視,就是光太強太弱的時候,看不清東西。有一回天陰,福娃癱在樓梯拐角睡覺,唐果沒瞅見,不小心踩了它尾巴,后來每回見她都炸毛。這都快一年沒見了,竟然還記著。
福娃原先是流浪貓,天天趴在書店玻璃門前的矮沿上曬太陽,路過的人會喂喂它,店里兩個姑娘看它小可憐,就總是給它放吃的,下雨了給它搭小房子,久而久之,它就“登堂入室”起來,起初只在門邊活動,再后來試探著往里走,沒人斥責它,它就大膽起來。
現(xiàn)在已經(jīng)堂而皇之大搖大擺地在店里頭走來走去了,巡視領地一樣,累了就趴在柜臺上睡覺,四仰八叉地癱著,極其恣意。
季峋的表姑姑也挺喜歡它,只是平常也不在家,沒辦法照顧它,就帶去體檢打疫苗,放在店里養(yǎng)著。后來門店裝修的時候,還在門上繪了兩只貓咪,貼了溫馨提示,表示店里有貓咪,提醒恐貓人士免得誤入引起糾紛。
福娃挺乖的,不怕生,也不主動招惹人。白天幾乎都在睡覺,基本都癱在收銀臺上,睡得叫都叫不醒,結(jié)賬的時候,一些大膽的客人還會擼它幾把,它都不帶動的。
唐果遠遠沖福娃揮了揮手,上樓去了。
季峋跟在她身后,閣樓的樓梯是木板,踩起來咣咣響,唐果都是輕手輕腳走,季峋才不管,每一腳都踩得旁若無人。
唐果扭頭想看一眼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他低頭在看手機,沒注意到她停了步子,直直往她身上撞,唐果為了躲他,腳下沒踩穩(wěn),季峋才回了神,一把拎住她后衣領:“看路!”
唐果驚魂未定,拍著胸口控訴他:“我撞你你叫我看路,你撞我還叫我看路,你怎么這么惡霸呢!”
季峋哼笑了聲:“你第一天知道?”
那倒也是,唐果點點頭,認命了。
今天是大集會,街上很多人,書店里閣樓上座位都滿了。店里提供餐食和飲料,二樓是消費區(qū),點了餐或飲料的都在二樓,所以也不用擔心吃東西影響到別人。不過店里提供的都是西式快餐和茶點,季峋從來不吃的,唐果偶爾會吃點甜點,別的也不愛吃。
唐果把早餐擺出來,季峋毫不客氣地拿了一份過去,一邊咬著三明治,一邊招了招手,“書先拿出來,我看一下你專項題做怎么樣?!?/p>
唐果把自己書包拉鏈拉開,一本一本往外掏書的時候,季峋就猜到,自己讓她帶什么,她壓根兒沒記住。他“嘖”了聲:“笨死算了,兩句話都記不住,你是金魚嗎?七秒記憶?”
都說吃人嘴軟,他倒好,不僅不軟,還對她人身攻擊。唐果一邊咬三明治一邊腹誹,季峋就不是人,是狗,大狼狗,又兇又愛叫。
她把書遞過去的時候,季峋接過去,垂著眼眸翻看的同時,還不忘補一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偷偷在心里罵我。罵我也沒用,改變不了你笨的事實?!?/p>
唐果:“……”還沒完了。
他三兩下就翻完了,點點頭,評價:“很好,十道函數(shù)題,全軍覆沒。我真是太佩服你了,完美避開所有正確答案。這幾道選擇題,你腳趾頭選出來的?”
唐果就差當場表演一個哭給他看,三明治也不咬了,就盯著他,眼睛里都有水花了,倔強地撐著。不敢相信自己全做錯了。
季峋撩著眼皮看了她一眼,嚇一跳,堪堪把剩下的話憋了回去,輕咳了聲,語氣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彎:“你這動不動就哭的毛病得改改,我又不是真的罵你。這,愛之深,責之切,懂不懂?”
唐果眨了下眼,季峋又循循善誘:“我對你不好嗎?幼兒園是不是我罩著你。”
唐果在心里反駁,可除了他那也沒人欺負她了。
“你被高年級堵著要錢,是不是我替你趕走的他們?”
那倒是。
“初中那個老師冤枉你偷東西,是不是我替你出的頭?”
那倒也是。
唐果忍不住回憶起來。
渠鎮(zhèn)一中是真的亂,那會兒爸爸媽媽都忙得很,就把她送去鄉(xiāng)下了,頭一天進學校就碰上騷亂,她被堵在角落里不敢動,還是門衛(wèi)大叔把她拉出來的。
唐果是轉(zhuǎn)校生,初二才轉(zhuǎn)過去,最開始被排擠,一群抱團小姐妹說她偷東西,鬧到老師那里,那老師隨便問了幾個學生,就說讓她趕緊把偷的東西還回去然后檢討錯誤承諾以后不再犯。長那么大,第一回體會百口莫辯的感覺,氣得一直哭,只會說自己沒有偷了。
那天季峋從外面打球回來,走到半路就聽說了這事。
唐果站在教室門口挨訓,臉上火辣辣的,又屈辱又憋屈,可從小哪見過這種事,氣得臉通紅也說不出幾句反駁的話。
季峋抓了個人問,然后哐哐當當?shù)赝桥厓荷先チ?,手按在桌子上,俯身問:“丟了什么?”
沈慧茵被季峋嚇了一跳,唰一下站了起來,半晌才覺得沒面子,又坐下來,昂著下巴,信誓旦旦:“我舅舅送我的古馳手表,放桌子上沒了。在唐果桌洞里找到了。大家可都看見的,就在她書包內(nèi)袋里,我可沒冤枉她。”
季峋一下子氣笑了,初中生的老套小把戲,聽這一句話差不多就明白了。八成是她找人把東西塞進去的,然后再趁著人多嚷嚷兩句東西丟了,裝模作樣滿屋子找,說不定還私自翻了別人東西。
“是嗎?”季峋倏忽斂了笑,壓低了眉毛看她,表情凍得人打戰(zhàn)。
沈慧茵被季峋看得有點兒心虛,更有點兒怵他,皺了皺眉:“季峋你管那么寬干嗎?有你什么事兒啊?”
“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是不是?”季峋猛地拍了下桌子吼了聲,一屋子人都安靜下來。
“是,就是,誰來都是。要么你叫她退學,要么你叫我退學,不然這事兒沒完?!鄙蚧垡鹨瞾砹似?。
季峋點點頭:“行,警察來了也請你保持住這個態(tài)度。”他直了身,灌了一口水壓火,然后偏頭又看她,“好心跟你提個醒,一,唐果不差那塊兒破表的錢,二,她家公安世家,你盡管鬧大點兒。三,關不關我的事兒不用你管,我想管,那就關我的事兒。”
季峋平常不惹事,但他說話,再橫的人都聽,幾個男生也站了起來:“沈慧茵你收斂點兒?。 ?/p>
沈慧茵摔了書本,罵罵咧咧地出教室去了。
中二期,面子大過天,不管心里多怕,臉上總是橫的。
她出了教室,看見唐果,陰陽怪氣“嘁”了聲。氣得唐果差點兒哭出來。
季峋把球丟給后排男生,擦了擦臉出去了,“地中?!蹦欣蠋熯€在“苦口婆心”勸唐果:做錯事沒關系,要勇于承認勇于改正錯誤,承認了,寫個檢討書,保證以后不再犯,就不追究了,不然鬧大了,名聲也不好聽。
唐果就差把心挖出來了,第N次辯解:“老師我沒有拿別人東西,我也不知道那東西為什么在我書包里……”那解釋越發(fā)顯得蒼白起來。
話沒說完,季峋拽著她把她拽走了,抬頭跟老師說:“監(jiān)控壞著,滿屋子沒一個人看見唐果拿了她東西。唐果真的沒拿,您叫她承認什么?”
最后結(jié)果是全請家長。
那天唐果媽媽和唐果爸爸都去了,唐果爸爸是老特警,一身正氣,看人自帶三分威懾,唐果媽媽又在部門當領導,兩個人往那里一坐,氣勢迫人。
唐果人在教室,還在生悶氣,季峋在她旁邊轉(zhuǎn)筆,轉(zhuǎn)了第八百遍后,終于忍不住“哎”了聲。唐果扭頭看他,眼睛紅紅的,他遞了張紙給她:你哭什么?她罵你你就罵回去,有什么可哭的?”
唐果抽抽噎噎:“我……我想哭就哭,你……管我。我還……還不能哭了。”
季峋笑了聲:“你也就擱我這兒硬氣了,人欺負你的時候你怎么啞巴了?!?/p>
唐果說不過他,賭氣背過身去,面對著墻,拿個背對著他。心里其實是感激他的,就是覺得沒面子。從小到大被寵大的,重話都沒得過幾句,碰上這種事也只有傻眼的份兒。
后來老師把沈慧茵還有一群女生都叫過去了,唐果爸媽都不是好說話的,兩個人一唱一和,一人唱白臉,一人唱紅臉,一個哄,一個嚇,幾個人就招架不住了,紛紛招了。
據(jù)說唐果爸爸發(fā)了火,把幾個女生嚇夠嗆,最后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回來的。
瞧見她們哭了,唐果才不哭了。順心了。
因為這件事,這位老師都被調(diào)走了,校長親自給唐果道了歉。幾個女生挨個兒過來給唐果說對不起,然后全部被送回家教育了,雖然沒幾天就又回來了,但總歸后來沒人敢招惹唐果了。學校的風氣因此都被整頓了一通。
……
“你中考后暑假……”
唐果回過神來,臉唰一下紅了,過去捂他嘴:“好了,別說了,你對我超級超級好?!彼龑嵲诓蝗绦幕貞涍@件事,因為這個,她高一一年都沒好意思主動找過季峋一次。
要不是今年又分一個班,她說不定和他還是不說話。
季峋笑了:“你知道就好。”洗腦成功,他也吃完了,擦了擦手,勾了勾手指,叫她過去,“坐我邊兒上,我給你講題。”
唐果“哦”了聲,乖乖挪了過去。
唐果是個慢性子,偏偏季峋是個急性子,他腦子轉(zhuǎn)得快,就非常嫌棄唐果反應慢。
他越嚴厲,唐果就搞不清楚,反應更慢了。氣得季峋特別想把她腦子撬開給她順順腦回路,最后好容易講清楚了,長出了一口氣,差點兒憋死。
“走吧,看電影去。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么孽,碰上你?!贝蛴执虿坏?,罵又罵不得,自己空有一身懟人的本事,碰上她都得憋著。不然罵哭了,還得自己哄。
“真去?。俊碧乒詾樗褪菤馑?,故意那么說呢!畢竟他真有那么無聊。
季峋瞥了她一眼,沒吭聲,意思這不廢話嗎?
唐果只好又“哦”了聲。
(未完待續(xù))
下期預告:收假后回到學校,高二(七)班來了兩個轉(zhuǎn)學生——其中一個就是在渠鎮(zhèn)一中時和季峋、唐果有過不愉快的沈慧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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