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錦洲
武漢市規(guī)劃設計有限公司,中國·湖北 武漢 430010
中國古典園林是指以江南私家園林和北方皇家園林為代表的中國山水園林形式,在世界園林發(fā)展史上獨樹一幟,是全人類寶貴的歷史文化遺產[1]。作為世界三大園林體系之一,中國古典園林有著卓著的成就,長期以來,業(yè)界對于古典園林的研究也漸漸深入。園林設計作品的內核包含著文化的繼承和超越,當傳統(tǒng)園林藝術已經融匯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長河之中難以尋覓,使當代人們深入地解讀和更好地繼承中國傳統(tǒng)造園藝術帶來了困難。因此,借鑒新的科學方法來重拾文化的特性,找到貫穿于中國古典園林的一條線索極為重要。符號學作為一種研究手段,成為研究中國古典園林中傳統(tǒng)文化可視表達的一個媒介。
中國最為典型的符號系統(tǒng)為文字。古代中國的象形文字更接近于可以直觀理解的圖形,在文字誕生之前,我們的祖先早借助它來提煉簡化表達出生活中的各種事物。這些圖形隨著歷史的變遷不斷延伸衍變,形成了某種先驗的觀念形式,它投射到視覺對象上去從而使對象脫離無形式的自然原型,成為某種固定的圖形模式,轉變?yōu)榕c主題融合的藝術形象[2],逐漸形成了特有的文化符號體系。這一套符號表達在園林之中,有著可視的“手法式”的影子,雖然時代變遷,其能指和所指在意義上仍然沒有發(fā)生劇烈變化。
根據符號學的分類方法,在古典園林中運用的可視符號有以下幾類:
一是圖像符號的能指和所指的關系表現出某種性質的共同性,由能指顯示的關于圖像的一種一致性或適合性被接受者承認。
二是指索符號,通常是因果關系或者空間鄰近關系,代表項與所指之間具有明顯的標記性,即能指對其所指的關系是以標志的方式體現出來。
三是象征符號,就是被符號的解釋者如此理解或解釋的符號,通常它的意義與文化傳統(tǒng)有關。在當前中國古典園林之中,象征符號的運用最為廣泛,也最具中國特色。
中國古代哲人總結的成果,包括《易經》符號體系、傳統(tǒng)儒學以及倫理表達、趨吉的意向和傳統(tǒng)的神靈崇拜等。其中,較為抽象的“易經”符號在古典園林的布局中運用的多,不自然彰顯,象征意義最強,可讀性比較弱,但實為中國傳統(tǒng)園林的精髓;其他符號意義較明顯,形成了固定的表達手法,可讀性較強,但體現傳統(tǒng)精神方面稍為遜色。例如,選址立基、造園中的以小見大、巧于因借等設計手法,再到假山石、景窗、景洞這樣具有原型化和符號化的典型可視元素,都無一例外的成為中國古典園林的可讀之處。
古典表達最為典型的例子為天壇的營造。作為古代中國最為重要的祭祀禮儀場所,天壇的營建中處處透漏出古人對于天的尊崇、中國傳統(tǒng)禮制以及《周易》古經所體現的五行八卦相生相克。圓形象征天,三層象征天、地、人,與天神對話,故為露天建筑。圜丘、祈年兩壇兩重圍墻仍按舊制,取南方北圓形。此之所謂“帝王之義,莫大于承天;承天之序,莫重于郊祀”。祭天于南就陽位,祠地于北就陰位,丘象天,方澤象地,圓方因體,南北從位[3]。天壇祈年殿作為空家祭祀性建筑,行祈谷禮,為祈求豐年之地。明初為三重圓形攢尖頂,上檐青色象征天,中檐黃色象征地,下檐綠色象征萬物。清光緒十六年(1890年)重建后,三檐改為一致藍色,象征與天接應。在其色彩的象征意義與符號體系上,突出植物生命之象征與豐年主題就顯得更加明確[4]。重檐攢尖頂上銅制壓頂,有金生水之意,為辟火象征。其設計之中沒有民居和私家園林手法的運用,象征性的整體布局和細節(jié)灌注在整個園林的全身,有著令人震撼的強烈崇天意味,堪為古典符號古典表達的經典之作。
在探尋當代中國景觀設計之路的過程中,學界人士也有著一系列的探索,但社會建設才是實踐的大流。短短幾十年間,我們經歷了從盲目復制“曼哈頓式”的城市景觀,到批判本土文化的缺失,進而興起具有傳統(tǒng)元素景觀符號的“新中式”景觀,再到將古典園林與西方景觀理論結合的“中國特色景觀”的探索,徘徊在傳統(tǒng)與現代之間,對古典園林設計手法的傳承逐步由片面到全面,由符號到內涵。
比較成功的古典符號現代表達的案例為馮繼忠先生的方塔園。中國松江方塔園是20世紀80年代初開始設計的。原址上古跡很多,有宋代的方塔,明代的照壁,元代的石橋,還有幾株古銀杏樹,其余就是一片村野了。中國上海市政府打算在園中遷入另外的一些古跡,如位于上海市區(qū)河南路畔的清朝建造的天妃宮、松江城內明代建造的楠木廳,以及在城市建設開發(fā)中拆遷的私家園林中的太湖石和墨道上的翁仲……構想就是應將方塔園建成一個礴天的博物館,將這些古物都作為展品陳列,把這些被視為掌上明珠的珍貴文物承托在臺座上,以示對展品之珍重。方塔園在總體設計上,希望以“宋”的風格為主。這里講的“風格”不是形式上的“風格”,而是“韻味”[5]。馮先生還進一步解說了自己所追求的韻味:“宋”的韻味大家從宋瓷當中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宋朝的碗底兒很小,線條簡單明晰,顏色豐富多彩,形體勻稱大方。無論是“官窯”還是“汝窯”,質地都很細膩,富有文化底蘊。筆者的設計思想就是讓方塔園也具有這種韻味。
方塔園力求與地形的切合而且協(xié)調功能,在園子的處理手法上運用了古代的方式,移步異景;在建筑處理上以中國宋代的輕巧木構為外在形態(tài),但結構和材料多有變化而韻味不失。最為有代表性的作品為“何樓軒”。何陋軒”作為東南角的主體,規(guī)模大小要合適,若是采用蘇州園林中的小亭子那樣的規(guī)模,就會與整體氣勢不相襯,不能作為主體文脈的延續(xù)。當年方塔園的投資很少,所以在建設時盡量節(jié)省。于是,何陋軒的材料采用了竹子和稻草,磚培抹灰,用的方法都很簡單。
古典符號在馮先生手中起了變化,雖然形式未變,但材料的運用體現了時代感,服務對象也發(fā)生了轉化。在這種轉換和不斷地嘗試之中,古典符號的可視化表達延續(xù)了文脈又有了新的表現。
如何傳承中國古典園林的獨特內涵是當前的棘手問題,當代的大方之家也都在進行更為積極的探索。王澍的成就就在于他找到了一種方法,對于廢舊材料的匠心獨運的運用讓他的建筑體現出強烈的泥土和中國氣息,有著強烈的視覺沖擊和明顯的可讀性。貝聿銘的中國蘇州博物館假山也有著類似的創(chuàng)新性,有著傳統(tǒng)的視覺印象但手法更為新穎,傳統(tǒng)的書畫意味表現的更為得當,對于傳統(tǒng)假山技藝缺失的今天探索了一條新的路徑,可以成為今后古典符號可視化的一個新的方向。
百年后的園林發(fā)展必然呈現出更為年輕和更為科技的形象,但古典園林的核心仍然是文化的承載和理想的表達,百年之后符號的提煉和表達也必將適應百年之后的發(fā)展和文化狀況。百年之后的中國古典園林必然融入更多有讓人接受和欣賞的傳統(tǒng)可視化符號或者意向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