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秀,回族,1993年出生于青海,現(xiàn)居北京。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青海省青聯(lián)委員。作品發(fā)表在《詩刊》《中國作家》《民族文學》《星星》《上海文學》《詩潮》等國內外報刊。有作品入選多種合集,部分作品被譯成英、法、俄、日、韓、阿拉伯等國文字推介到國外。著有詩集《雪域回聲》,長篇小說《情書在風中消隱》。長詩《老街口》入選中國作協(xié)2019年度少數(shù)民族文學重點扶持項目。
走近古村落,遠比走進內心難,越具體的事物,一旦開始探究,比峽谷還要縱深。
我試圖克服內心的窘迫,驅車從日出抵達日落,讓行走的步伐與光線同步,讓詩句更加完整。
選擇在秋思之時,走進塔加村,引導更多的意象,回憶起屬于古村落的往事。
遠遠看見塔加寺里的香火,彌漫在村口。
從歪歪斜斜的小土路下去,山體滑坡比我早到一步,將通往塔加的路——沖毀,或許是為了考驗我,作為詩人的虔誠。
走進塔加村,略顯荒蕪的石板路,從山底延伸,斷斷續(xù)續(xù),像一位喘著粗氣的老人,往山頂攀爬。
一座遠離城市的村莊,將心底的掙扎與矛盾,留在腳下。
只有踏著腳印而來的人,才算真正走進古村落。
而瘋狂的探秘者,任由,汽車在溝壑咆哮,倔強地與山間狹窄的小路,對峙!
被驚動的山神,伸了伸懶腰,讓稀薄的氧氣,擋住了探秘者的目光,讓他們望而卻步,難以欣賞到沿路的壯美與雄奇。
驅車來到這里,算是還原一場夢的場景。
在虛實之間,路途比夢還要遙遠,敬畏心讓我在千里外,繞著化隆,從地圖上打探出,挨家挨戶的姓名與喜好。
似乎這里有我的故人,以目光里的安詳、誠懇,等待我,一探究竟。
走近些,讓我隔著陡峭的山崖,再看看泉水、溪流與飛鳥,再學一句化隆話問候這片土地。
石頭披著艷麗的色彩,刻意弱化身體堅硬的部分,將我挽留。
在化隆的山頭,我向下望去,詩句順勢——奔騰,像猴子、麻雀、溪流……一樣靈動。
暗藏在胸中,那些早已干枯的文字,在山水間有了新的活力。于是,生命中的兩種狀態(tài),在此交匯。
在這古村落中,文字寄托精神,將俗世的哀愁,幻化成行走的歡樂,在柴米油鹽間訴說。
將百態(tài)的生活寫進,一首可以傳頌的詩中。
夕陽下的古村落,從遠處望去,像是布達拉宮,將塔加村攬于懷中。
曾經(jīng)的門庭若市,早已被蜘蛛網(wǎng)覆蓋,只留下清冷的背影。
布滿灰塵的走廊,局促低矮,走過歷史浮沉下的繁華,在一磚一瓦間遺留霸氣。
多年后,等來了詩人的探秘,那些遺留的物件,成了家族顯赫的標志,他們作為村落的證人,自由穿行在我的詩句中。
古村落的樓梯,將院落分成兩半,上層住人,談天論地,思考糧食與哲學的命題。
下層建造牲畜圈和雜用房,奠定物質基礎。百年來,塔加的祖先無意間,拉進了游牧文化與青藏文化的距離。
將奔放而不粗鄙,深邃而有韌性的秉性留給子孫,將雄鷹的氣勢保存在頭頂。
走進傳統(tǒng)藏族村落,嘗試一種新的生活方式,驚喜在預期外。
我開始模仿藏族的生活,清晨取三勺青稞面,按照才仁久丁的囑咐,將白砂糖、酥油、牛奶……當成滾動的詞語,在我的雙手間,自由組合。攪、揉、捏……不連貫的動作,如貫穿在詩句間的符號,無聲間富有節(jié)奏。
揉捏數(shù)下,擰成的糌粑坨,正像一首寫好的詩。
糌粑養(yǎng)人,能吃到主人親手做的糌粑,是多年修來的福分。
掌紋暗藏人一生的運勢,其中的大富大貴,不輕易示人,卻在捏糌粑時結結實實,沾到糌粑上。
主人毫無保留地,將信任、福氣、祝福,贈與你,視你為親密的人,分享一種福分。
塔加的勞作方式充滿詩意,打麥、打青稞、曬麥捆,有著古村落最原始的閑適與自由。
走進塔加村享受另一種寧靜,行走在古村落,正如詩句在白紙上,一行接著一行流淌。
當熱忱與才華匯聚在一起,我使勁兒將視線,推往遠處,生怕句中的氣息瞬間斷裂。
遠一些,在散落的夕陽下,古村落像一幅油畫。
靜止的氣息,開始在畫面中流動,你瞧!打麥場上,妻子呼喚遠行的丈夫。
那叫聲比青稞還要飽滿,生動的場景讓我想起了,一場初雪,覆蓋村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