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蓓蓓,沈文娟,叢 晶,楊新鳴
(1.黑龍江中醫(yī)藥大學,哈爾濱 150040;2.黑龍江中醫(yī)藥大學附屬第一醫(yī)院,哈爾濱 150040)
“異病同治”思想是指不同的疾病,如若疾病的病機相同,疾病發(fā)生、發(fā)展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相同的“證”,可以用同一種方法治療?!毒霸廊珪分性疲骸芭右匝獮橹鳎鷦t經(jīng)調而子嗣,身體之盛衰無不肇端于此。故治婦人之疾病,當以經(jīng)血為先。”《婦人大全良方》中也提出“婦人以血為基本”的學術觀點,可見,婦人的經(jīng)、孕、胎、產(chǎn)、乳皆是以血為物質基礎的,在婦科疾病的治療中,無論疾病的癥狀如何變化,只要有相同的“證”,就能用相同的治則[1-3]。結合女性“有余于氣,不足于血,以其數(shù)脫血也”的生理特點,依據(jù)“異病同治”的理論,婦科疾病可從“補”論之[4-5]。因此,治療婦科疾病要顧護精血,補益精血,根據(jù)“虛”的不同屬性及兼癥,采用不同的“補”,分而治之[6]。
《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曰:“婦人童幼天癸未行之間,皆屬少陰;天癸既行,皆從厥陰論之;天癸已絕,乃屬太陰也?!庇纱丝芍?,女性的生長、發(fā)育、生殖與衰老的自然規(guī)律與肝、脾、腎三臟密切相關。
腎為先天之本,藏先天之精氣,女子在“二七”之年,“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腎中精氣充盈,化生天癸,“月事以時下,故能有子”,由此可見,女性在生長發(fā)育的過程中,只有腎精充盈,腎氣旺盛,化生天癸充足,月事才能按時來潮,進而才能孕育、生產(chǎn)、哺乳。若先天之氣不足,腎精虧虛,則會導致諸多婦科疾病。若青春期,則初潮年齡較晚甚至發(fā)生原發(fā)性閉經(jīng);若育齡期,則月經(jīng)不能按時來潮影響孕育;若妊娠期,則腎脈系胎無力而導致胎動不安甚至墮胎、小產(chǎn);若哺乳期,則精血虛少不能上化乳汁而導致產(chǎn)后缺乳等病。臨床治療時可選用肉蓯蓉、菟絲子、桑寄生、杜仲、桑葚等中藥直接補益腎氣,也可從“虛則補其母”的中醫(yī)理論,選用黃芪、人參、黨參、五味子、蛤蚧等中藥補益肺氣,充盈腎氣。臨床治療中常用的方劑有加減蓯蓉菟絲子丸、壽胎丸、舉元煎等。
此外,腎為陰陽之根本,若先天稟賦不足,或大病久病傷腎,等同于人體的陰陽之根受損。腎主水,藏真陰而寓元陽,因此,臨證用藥時應平補陰陽,依據(jù)陰陽互根互用的原則,滋陰不忘陽,補陽不忘陰,代表方劑分別為左歸丸和右歸丸,此即張景岳所說:“善補陽者,必于陰中求陽,則陽得陰助而生化無窮;善補陰者,必于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泉源不竭。”
葉天士在《臨證指南醫(yī)案》中指出:“女子以肝為先天”,強調了肝臟對于女子的重要性。肝主疏泄,喜條達,惡抑郁,婦人多有余于氣,且易受情志因素的影響,肝失條達,疏泄無度,導致婦科疾病的發(fā)生,例如《調經(jīng)宜和氣篇》中記載:“婦人多氣,以深居閨帷,性情不能舒暢……肝火無時不動,每每郁結,以致月事不調?!笨梢?,肝氣失條達,沖任不調,肝郁氣滯以致月經(jīng)不調?!度彘T事親》中云:“可因啼、哭、悲、怒、郁、結,以致乳脈不行,而成缺乳。”可見,產(chǎn)后情志失調會使肝的疏泄失暢,影響乳汁的化生?!陡登嘀髋啤分刑岢觥吧贫什辉小钡挠^點,說明了肝氣的疏泄失常也可導致不孕癥的發(fā)病。由此可知,肝失疏泄,肝氣郁結可導致經(jīng)、孕、產(chǎn)、乳各個階段的疾病。臨床上針對此類病癥,多采用疏泄的治則,即“肝氣郁結宜疏”,常常選用柴胡、薄荷、香附、郁金、川楝子、厚樸等中藥行氣疏肝,代表方劑有逍遙散、柴胡疏肝散、加味烏藥湯等?!吨夂缶茸浞健分性疲骸胺矉D人諸病,兼治憂喜,令寬其思慮,則病無不愈?!庇纱丝芍?,治療婦科疾病,調暢情志,保持心情舒暢,可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令疾病不治而愈[7]。
肝藏血,主司血海,體陰而用陽。婦人多不足于血,營陰不足,肝血虛少,肝經(jīng)之乳絡失于濡養(yǎng),會導致婦科疾病的發(fā)生。例如,肝氣失疏,血海失司,沖任失調,血海蓄溢無常導致月經(jīng)先后無定期;或素體血虛,又久病營陰受損,逢經(jīng)行陰血下泄之際,感受風邪,血虛受風,致使經(jīng)行風疹塊的發(fā)病。臨床治療時多采用“肝陰血不足要養(yǎng)”的原則,疏泄肝氣,滋補肝血,肝之氣血調和,疾病才不易發(fā)生[8]。常用的中藥有地黃、玉竹、山萸肉、北沙參、女貞子等中藥滋陰養(yǎng)血,常用的方劑有一貫煎、杞菊地黃丸等。
脾胃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婦人以血為基本,若平素脾氣虧虛,氣血生化乏源,則女性以血為物質基礎的經(jīng)、孕、產(chǎn)、乳的任何過程皆會受到影響。此外,脾可主中氣統(tǒng)血、攝胞,脾虛化生不足,月經(jīng)期血海不能按時滿盈,或脾虛無力統(tǒng)攝經(jīng)血,可致月經(jīng)病的發(fā)生;妊娠期胞胎失于濡養(yǎng),可致胎萎不長,或脾虛無力固攝胞胎,可致胎動不安、滑胎等;哺乳期不能生血上化乳汁,可致缺乳等[9]。臨床上多治以健脾養(yǎng)血,依據(jù)“氣為血之帥,血為氣之母”的原則,常用白術、茯苓、人參、黃芪等中藥健脾益氣,并配伍當歸、熟地黃、白芍等氣血雙補,常用的方劑有八珍湯、人參養(yǎng)榮湯等。若為脾虛統(tǒng)血無力導致的婦科疾病,多采用補氣攝血的治則,健脾益氣的同時配伍止血制品,如茜草、仙鶴草、血余炭、棕櫚炭等,常用的方劑為固本止崩湯加減。若脾氣虧虛日久可致氣陷,氣陷則無力維系胞宮,導致內臟器官尤其是子宮的脫垂,臨床上治療陰挺多沿用張介賓提出的“當以升補元氣,固澀真陰為主”的治療原則,常用的方劑為補中益氣湯加減。
脾為太陰之土,脾氣以升為健,主運化水濕,《傅青主女科》指出:“帶下俱是濕證”,可見濕邪是帶下病的主要致病因素,而“諸濕腫滿,皆屬于脾”,“白帶多是脾虛……脾傷濕土之氣下陷,是脾精不守,不能輸為榮血而下白滑之物?!闭f明脾虛失于運化水谷精微聚濕成痰,下注沖任,帶脈失約而發(fā)為帶下病。另外,脾為生痰之本,脾虛運化失職,水濕停聚,痰濕內生,下注沖任,滯于胞脈,使得月經(jīng)稀發(fā),增加病因復雜的疾病如多囊卵巢綜合征、子宮內膜異位癥等病的發(fā)病幾率[10]。臨床上多采用健脾益氣、除濕化痰的治則,常用的方劑有完帶湯、蒼附導痰湯等。
“同病異治”思想是指相同的疾病,因其發(fā)病的病因、時間或不同機體的反應性不同,或疾病處于不同的發(fā)展階段,表現(xiàn)出不同的“證”,臨床上要采用不同的治則?!把a法”可以預防疾病、治療疾病、調攝機體等,是中醫(yī)治病的重要方法之一,使用得當,立起沉疴,但使用不當,“有當補不補誤人者,有不當補而補誤人者,亦有當補而不分氣血、不辨寒熱、不誤開闔、不知緩急、不分五臟、不明根干、不深求調攝之方以誤人者?!笨梢娫谂R證中應遵循“形神互榮、補之所宗,形神共損、補之所從,補從形需、神隨形愈,補從神喜、形與神俱,補形全神、方藥本真,持滿御神、補法從慎”的原則[11-12],掌握好補法的適應癥、禁忌癥、配合方法等,并要兼顧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因地而異。
“補虛”即為補五臟六腑、陰陽氣血的各個方面,人體是一個有機整體,臟腑、氣血之間都是緊密聯(lián)系的。虛證的產(chǎn)生可能是某部位自身的病變,也可能是其他幾個方面的共同影響所形成,可能是一臟腑獨病,也可能同時累及幾個臟腑。因此,補法的運用要從整體觀念出發(fā),根據(jù)虛證的程度輕重、病勢緩急、寒熱性質等,“異病同治”“同病異治”,靈活運用,全面考慮。
以婦科疾病中常見的崩漏為例,若見經(jīng)血淋漓,數(shù)月不盡,可先補氣健脾、收斂固氣以止血;待血緩止之后,應著重補腎,兼理肝脾氣血。若見經(jīng)血非時暴下不止,則應按“急則治其標”的原則,靈活運用“塞流”“澄源”“復舊”的止崩三法,以防厥脫,必要時采取手術止血。
補法運用得當,療效立竿見影,但使用不當,也能促使疾病惡化甚至招致死亡。所以臨證之時運用補法應注意辨證論治,辨別虛證的性質,以確定正補、峻補、緩補、滋補、溫補、涼補的具體治則,切記犯“虛虛實實之戒”[13-14]。
以多囊卵巢綜合征為例,若為痰濕阻滯引起的病癥,臨床除月經(jīng)遲至、帶下量多、形體肥胖、痰多毛盛等實證的表現(xiàn),也可見到神疲乏力、肢體困重等虛證的表現(xiàn),此為“真實”而“假虛”的證候,即“大實有羸狀”,臨證之時切不可應用補法,以免不當補而補,貽誤或加重病情;若為腎虛血瘀引起的病癥,臨床除月經(jīng)遲閉、血瘀之象等以外,也可有腰膝酸軟、頭暈耳鳴、面色不華等表現(xiàn),此為“真虛”而“假實”的證候,即“至虛有盛候”,臨證之時應首先考慮補法,切不可誤用瀉法,當補而不補,加重病情。
三因制宜,即指因時、因地、因人制宜,制定其適宜的治法和方藥。因時制宜即為根據(jù)不同的季節(jié)氣候來選擇用藥,如“用寒遠寒,用涼遠涼,用溫遠溫,用熱遠熱?!币虻刂埔思礊楦鶕?jù)不同地區(qū)的地理位置來選擇用藥,如“西北之氣,散而寒之;東南之氣,收而溫之。”因人制宜即為根據(jù)患者的年齡、體質、性別、生活習慣等不同特點來選擇用藥,以患者的年齡為例,治療崩漏時,青春期和育齡期的患者以止血、調整月經(jīng)周期為主,多從肝、脾論治,而圍絕經(jīng)期的患者多以止血、調整月經(jīng)周期、減少經(jīng)量、防止子宮內膜病變?yōu)橹鳎鄰母?、腎論治。
《景岳全書·脾胃》中云:“土氣為萬物之源,胃氣為養(yǎng)生之主。胃強則強,胃弱則弱,有胃則生,無胃則死,是以養(yǎng)生家必當以脾胃為先”,由此可見,脾胃對生命活動及疾病防治的重要作用,從食物著手,也是治療各種疾病的一種方法[15]。
食物是維持生命的基本條件,人以水谷為本?!秲冉?jīng)·至真要大論》中云:“五味入胃,各歸所喜,故酸先入肝,苦先入心,甘先入脾,辛先入肺,咸先入腎。由此可知,五臟與五味一一相應,合理的食物搭配,才能保證人體生命活動所需物質的正常供給。根據(jù)女性“血常不足”“多虛多瘀”的生理特點,平時應多食用動物內臟、胡蘿卜、豬、牛、羊肉、紅棗、阿膠、紅糖、豆類、黑芝麻、黑木耳、山藥等食物以補氣生血、補氣行血[16]。
《素問·五臟生成篇》中記載:“多食咸,則脈凝澀而色變;多食苦,則皮槁而毛拔;多食辛,則筋急而爪枯;多食酸,則肉胼皺而唇揭;多食甘,則骨痛而發(fā)落?!薄端貑枴ど鷼馔ㄌ煺摗氛f:“味過于酸,肝氣以津,脾氣乃絕。味過于咸,大骨氣勞,短肌,心氣抑。味過于甘,心氣喘滿,色黑,腎氣不衡。味過于苦,脾氣不濡,胃氣乃厚。味過于辛,筋脈沮弛,精神乃央。”由此可知,攝取食物時,要避免飲食偏嗜,違背了正常的飲食結構會導致疾病的發(fā)生。
《靈樞·經(jīng)別》曰:“經(jīng)脈者,所以決生死,處百病,調虛實,不可不通?!薄鹅`樞·刺節(jié)真邪》中亦云:“瀉其有余,補其不足,陰陽平復,用針若此,疾于解惑?!苯陙?,針灸以其綠色、安全、痛苦小等特點,被廣泛應用于臨床疾病的治療。針對虛證的病癥,依據(jù)“異病同治”的原則,臨證之時多用補益的手法,選取具有補益作用的穴位,如在治療虛性婦科疾病多選用關元、足三里、百會、氣海等穴補氣養(yǎng)血,選用三陰交、太溪、肝俞、腎俞等穴滋補肝腎。對于虛寒性的疾病,如痛經(jīng),多應用溫針灸或艾灸法,選用任脈和足陽明胃經(jīng)的穴位,以達到溫補陽氣的目的。
辨證論治是中醫(yī)治療疾病的基本準則。中醫(yī)在診治疾病時,既辨病又辨證,但主要著眼于“證”的區(qū)別,而不單純“病”的異同。本著“證同治亦同,證異治亦異”的原則,補法被廣泛應用于婦科疾病的診治中。臨證應用補法之時,本著“治病必求于本,滋苗必灌其根”的原則[17],首先要分陰陽、論氣血,結合病程的發(fā)展及患者體質,辨別虛證的實質和所屬的臟腑,選擇合適的階段進行補法治療,切忌過早補益造成“閉門留寇”,也應避免過晚補益,造成“虛不受補”。臨證之時,結合婦人“以血為主,以血養(yǎng)身”的生理特點,虛則補之以應形,喜則補之以應神,形神兼顧[18-19],藥食同補,安于心樂于形,增強體質,實現(xiàn)“正氣存內,邪不可干”[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