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福建省腫瘤醫(yī)院,福建醫(yī)科大學附屬腫瘤醫(yī)院中心實驗室,福建 福州 350014;
2.福建省腫瘤醫(yī)院,福建醫(yī)科大學附屬腫瘤醫(yī)院乳腺外科,福建 福州 350014
較早使用具有抑制人表皮生長因子受體2(human 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 2,HER2)功能的曲妥珠單抗,對多種HER2高表達的腫瘤有抗癌效應,聯(lián)合化療藥物一同使用可以使患者無進展生存期得到顯著延長[1-2]。然而,20多年的臨床研究[1]表明,曲妥珠單抗有效率僅為12%~34%,中位緩解期約9個月,而且許多患者在接受曲妥珠單抗治療的12個月內出現(xiàn)疾病進展,快速產生的耐藥性嚴重妨礙了曲妥珠單抗的抗癌療效及應用。
腫瘤上皮-間質轉化(epithelial-mesenchymal transition,EMT)與耐藥發(fā)生的關系是一個新的研究方向。特別是近期有若干研究[3-4]顯示,曲妥珠單抗耐藥發(fā)生過程中細胞出現(xiàn)EMT現(xiàn)象,且HER2陽性細胞發(fā)生EMT與其對曲妥珠單抗耐藥性的關系的機制研究處于起步階段。我們課題組在前期的研究[5]中發(fā)現(xiàn),miR-375在曲妥珠單抗耐藥的乳腺癌細胞株中明顯下調,并且可通過靶向胰島素樣生長因子1受體(insulin-like growth factor-1 receptor,IGF1R)逆轉乳腺癌細胞株對曲妥珠單抗的耐藥性。然而,miRNA通常是在腫瘤發(fā)生的過程中通過多靶點、多信號通路發(fā)揮其作用的,miR-375是否會靶向影響EMT信號通路上的分子而發(fā)揮作用尚不清楚。因此,本研究將通過預測miR-375與EMT相關分子Yes相關蛋白1(Yes-associated protein 1,YAP1)的相互作用,分析兩者的靶向關系,初步探討miR-375通過調控EMT相關基因在乳腺癌細胞對曲妥珠單抗的耐藥性中發(fā)揮的作用及分子機制。
HER2陽性乳腺癌細胞系SK-BR-3、人胚腎293T細胞(HEK-293T)均購自美國典型培養(yǎng)物保藏中心,人乳腺癌曲妥珠單抗耐藥細胞株SK-BR-3R為空軍軍醫(yī)大學白文棟博士誘導并贈送[6],誘導方法為HER2陽性乳腺癌細胞系SKBR-3用含5 μg/mL的曲妥珠單抗及10%胎牛血清的RPMI-1640培養(yǎng)液壓力篩選6個月,所存活細胞即認定為耐藥細胞株。
選取2017年1—6月在福建省腫瘤醫(yī)院乳腺外科手術切除的25例乳腺癌患者腫瘤組織標本,凍存于液氮罐中。組織標本術后經病理學檢查確診為乳腺癌。所有患者均簽署知情同意書,本方案經福建省腫瘤醫(y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
聚合酶鏈反應(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PCR)引物、重組載體、miR-375 mimic及其對照均購自上海吉瑪制藥技術有限公司,LipofectamineTM2000購自美國Invitrogen公司,反轉錄試劑盒購自德國Qiagen有限公司,MTT試劑盒購自上海江林生物科技公司,蛋白抗體一抗[YAP1、波形蛋白(vimentin)、E-鈣黏蛋白(E-cadherin)、甘油醛-3-磷酸脫氫酶(glyceraldehyde-3-phosphate dehydrogenase,GAPDH)]均購自美國CST公司,二抗(辣根過氧化物酶標記)購自武漢艾美捷科技有限公司。注射用曲妥珠單抗(440 mg/瓶)購自美國Roche公司(批號N3742),配制方法:無菌稱取曲妥珠單抗5 mg,溶解于1 mL稀釋液中,配制成5 mg/mL的母液待用,使用時用含10%胎牛血清的RPMI-1640培養(yǎng)液稀釋至5 μg/mL的工作濃度即可。
乳腺癌耐藥細胞株SK-BR-3R由含曲妥珠單抗(5 μg/mL)和10%胎牛血清的RPMI-1640培養(yǎng)液培養(yǎng),SK-BR-3及HEK-293T細胞系由10%胎牛血清的RPMI-1640培養(yǎng)液培養(yǎng)。當細胞貼壁60%時,更換為無血清RPMI-1640培養(yǎng)基培養(yǎng)1 h,加入5 μL LipofectamineTM2000和20 nmol/L的miR-375 mimic(或NC mimic或pcDNA3.1-YAP1-MUT)。轉染6 h后更換含10%血清的RPMI-1640培養(yǎng)液培養(yǎng)48 h,進行后續(xù)實驗。
取各組細胞,制成細胞懸液(密度為8×104個/mL)后,接種于96孔板(200 μL/孔)上,再加入含曲妥珠單抗?jié)舛确謩e為0、1、2、3、4、5 μg/mL的細胞培養(yǎng)液各100 μL,每個質量濃度設4個復孔。分別培養(yǎng)1、2、3 d后,加入0.5%MTT 4 h后,上酶標儀檢測,根據(jù)測得的吸光度(D)值繪制生長曲線。
細胞爬片后,用磷酸鹽緩沖液(phosphatebuffered saline,PBS)洗3次。加入95%乙醇溶液,固定20 min,PBS洗3次。加入蘇木精染液,染色2~3 min,放在自來水下,進行沖洗。使用伊紅進行浸染,1 min后,放在自來水下,進行沖洗。自然晾曬,至風干后,加入中性樹膠進行封片。顯微鏡下拍照。
將各組細胞接種于6孔板(500個/孔組和2 000個/孔組)上,將以上細胞置于37 ℃、CO2體積分數(shù)為5%的培養(yǎng)箱中培養(yǎng)至肉眼可見的克隆為止,加入甲醇,固定15 min,用吉姆薩染色20 min,自來水沖洗并拍照。
各組細胞或組織提取RNA,紫外分光光度計檢測其純度、濃度和完整性,用反轉錄試劑盒合成cDNA,進行RTFQ-PCR檢測。miR-375正義鏈為5’-TTTGTTCG TTCGGCTCGCGTGA-3’,反義鏈為通用引物(由美國Invitrogen公司反轉錄試劑盒提供);E-cadherin正義鏈為5’-AGTCACTGACA CCAACGATAAT-3’,反義鏈為5’-ATCGTTG TTCACTGGATTTGTG-3’;Vimentin正義鏈為5’-AGTCCACTGAGTACCGGAGAC-3’,反義鏈為5’-CATTTCACGCATCTGGCGTTC-3’;YAP1正義鏈為5’-TAGCCCTGCGTAGCCAGT TA-3’,反義鏈為5’-TCATGCTTAGTCCACT GTCTGT-3’;反應條件95 ℃ 5 min;95 ℃15 s,60 ℃ 30 s,72 ℃ 1 min,共38個循環(huán)。采用2-ΔΔCt法計算各基因mRNA的相對表達量。
取各組細胞,提取細胞總蛋白,取蛋白每孔上樣100 μg,進行十二烷基硫酸鈉聚丙烯酰胺凝膠電泳(sodium dodecylsulphate polyacrylamide gel electrophoresis,SDS-PAGE)1 h,將分離獲得的蛋白條帶電轉至聚偏二氟乙烯(polyvinylidene fluoride,PVDF)膜上,用5%的脫脂奶粉封閉,分別加入鼠抗人vimentin、E-cadherin、GAPDH和YAP1的一抗(體積稀釋比例均為1∶1 000),4 ℃過夜。洗膜后加入羊抗鼠二抗(體積稀釋比例為1∶10 000),加入電化學發(fā)光(electrochemical luminescence,ECL)發(fā)光劑顯影,用凝膠成像儀保存圖像并分析各條帶的灰度值,以GAPDH作內參計算相對表達量。
應用生物信息學軟件TargetScan、miRDB對miR-375的靶基因進行預測,對靶基因YAP1進行分析。將miR-375 mimic和pGL3-YAP1重組載體共轉染HEK-293T細胞,分別為:miR-375 mimic與YAP1-WT、NC與YAP1-WT以及miR-375 mimic與YAP1-MUT、NC與YAP1-MUT。培養(yǎng)48 h后,加入PBS裂解,離心后取上清液加入白色不透明的96孔板上,避光應用雙熒光素酶檢測系統(tǒng)計算相對熒光素酶活性。
采用SPSS 23.0軟件進行統(tǒng)計學處理。每組實驗重復3次,計量資料以x±s表示。多組間比較采用單因素方差分析,兩兩比較采用LSD-t檢驗。兩組間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相關性采用Person相關系數(shù)描述。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MTT實驗檢測顯示,在曲妥珠單抗藥物的存在下,與親本的SK-BR-3細胞系相比,耐藥株SK-BR-3R具有良好的生長特征,D值在兩種細胞株中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并且平板克隆形成實驗顯示,耐藥株SK-BR-3R具有更強的克隆形成能力(P<0.01)。以上結果提示,SKBR-3R對曲妥珠單抗具有穩(wěn)定的耐藥性,并且具有更強的增殖能力。RTFQ-PCR檢測結果顯示,與親本SK-BR-3細胞系相比,miR-375的表達水平顯著降低(P<0.001,圖1)。
圖1 SK-BR-3R細胞株對曲妥珠單抗的藥物敏感性的變化及miR-375的低表達Fig.1 Change of trastuzumab sensitivity in SK-BR-3R cells and low-expression of miR-375
Western blot與RTFQ-PCR實驗結果顯示,與親本SK-BR-3細胞系相比,耐藥株SK-BR-3R中EMT標志蛋白vimentin在蛋白水平和mRNA水平上的表達量均上調(P<0.01),而E-cadherin在蛋白水平和mRNA水平上的表達量均下調(P<0.01,圖2A、B)。而對兩種細胞株的H-E染色結果顯示,與親本細胞系相比,耐藥細胞株SK-BR-3R在細胞形態(tài)學上發(fā)生了明顯改變(圖2C)。以上結果提示,與親本細胞系相比,乳腺癌曲妥珠單抗耐藥細胞株SK-BR-3R具備了EMT的特征。
對耐藥株分別轉染miR-375 mimic和NC后,分別檢測其mRNA的表達量,以及對曲妥珠單抗的耐藥性和平板克隆形成能力。與NC組比較,RTFQ-PCR檢測結果顯示,miR-375 mimic組在SK-BR-3R細胞中miR-375表達顯著升高(P<0.001,圖3A);MTT實驗檢測結果顯示,轉染了miR-375 mimic的耐藥細胞株在曲妥珠單抗存在的情況下,其增殖能力顯著下降(P<0.01,圖3B);而平板克隆形成實驗顯示,其克隆形成能力也顯著下降(P<0.01,圖3C)。以上結果提示,與NC組相比,上調miR-375的表達量可以增加耐藥細胞株對曲妥珠單抗的藥物敏感性,并且其增殖能力受到顯著抑制。
圖2 SK-BR-3R細胞株具有EMT特征Fig.2 EMT characteristics of SK-BR-3R cells
圖3 轉染miR-375對SK-BR-3R細胞曲妥珠單抗藥物敏感性的影響Fig.3 Effect of miR-375 on trastuzumab sensitivity in SK-BR-3R cells
進一步采用Western blot對EMT標志蛋白進行檢測,與NC組比較,miR-375 mimic組的vimentin表達量明顯下調(P<0.05),同時E-cadherin表達量明顯上調(P<0.05,圖4A)。RTFQ-PCR實驗檢測結果顯示,在mRNA水平上,vimentin表達量明顯下調(P<0.01),同時E-cadherin表達量明顯上調(P<0.01,圖4B)。以上結果提示,上調miR-375的表達量可以逆轉曲妥珠單抗耐藥細胞的EMT特性。
圖4 轉染miR-375對SK-BR-3R細胞EMT 特征的影響Fig.4 Effect of miR-375 on EMT in SK-BR-3R cells
通過生物信息學軟件TargetScan、miRDB預測miR-375的靶基因,發(fā)現(xiàn)其與EMT相關基因YAP1的3’-UTR存在結合位點(圖5A)。熒光素酶報告基因實驗顯示,miR-375 mimic與YAP1-WT共轉染組的細胞熒光信號顯著低于NC組(P<0.01),而miR-375 mimic與YAP1-MUT共轉染組的細胞熒光信號與NC組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圖5B)。以上結果提示,miR-375能夠特異性地與YAP1的3’-UTR發(fā)生靶向結合。
對25例乳腺癌患者組織標本通過RTFQ-PCR進行了miR-375和YAP1表達量的檢測,Person相關分析顯示,乳腺癌組織中miR-375和YAP1在mRNA水平上呈負相關(r=-0.586 8,P=0.002 6,圖5C)。
對耐藥株進行miR-375 mimic和pcDNA3.1-YAP1-MUT共轉染,通過Western blot檢測,與miR-375 mimic組相比,在共轉染的耐藥株中,EMT標志蛋白vimentin和E-cadherin的表達均得到了恢復(P<0.05,圖6A),并且其對曲妥珠單抗的藥物敏感性(P<0.01,圖6B)和平板克隆形成能力也得到了恢復(P<0.05,圖6C)。以上結果提示,miR-375是靶向YAP1來發(fā)揮作用的。
圖5 miR-375靶向下調YAP1的表達Fig.5 miR-375 down-regulated the expression of YAP1
圖6 miR-375靶向YAP1對SK-BR-3R 細胞藥物敏感性及EMT特征的影響Fig.6 Effect of miR-375 targeting YAP1 on trastuzumab sensitivity and EMT characteristics in SK-BR-3R cells
抗體藥物已被廣泛用于各種腫瘤治療。臨床發(fā)現(xiàn),不少初始治療有效的單抗很快就會因發(fā)生耐藥而失效,導致抗癌療效不持續(xù),復發(fā)轉移頻發(fā),患者的5年生存率未得到改善,研究抗體藥物的耐受機制及如何使其逆轉是當前抗癌領域的重點。本研究從miRNA角度出發(fā),探討miR-375通過靶向調控YAP1基因,促進細胞EMT特性的逆轉,進而參與調控乳腺癌細胞對曲妥珠單抗的藥物敏感性。
miR-375作為一種腫瘤抑制miRNA,已被證實在多種腫瘤中表達下調,并且通過靶向許多重要癌基因如AEG-1、IGF1R和PDK1來發(fā)揮其核心抑癌特性[7-9]。在腫瘤中,miR-375的改變是由多種機制引發(fā)的,包括轉錄因子失調、啟動子異常甲基化等[10-11],其在組織中的低表達或低循環(huán)可能提示許多惡性腫瘤較差的預后。miR-375因其在體內外抑制腫瘤生長的特性進一步為發(fā)展中的靶向治療提供了方向。本研究發(fā)現(xiàn),在乳腺癌曲妥珠耐藥細胞株中,miR-375發(fā)生了明顯的下調,這與前期的miR-375與腫瘤相關的報道[7-9]一致。
EMT已知在腫瘤的發(fā)展、轉移和藥物耐受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盡管EMT和腫瘤轉移中的因果關系存在爭議,EMT在腫瘤耐藥方面已被不斷認知,包含了在腫瘤細胞藥物耐受過程中許多EMT相關通路。發(fā)生EMT的細胞同時被證明具有腫瘤干細胞樣特征,如藥物外排和抗凋亡影響[12-14]。因此,靶向EMT已經被認為是攻克藥物耐受的一個新途徑。Wu等[4]研究發(fā)現(xiàn),在HER2陽性腫瘤耐藥細胞株中伴隨有EMT樣改變并與Wnt/β-catenin信號通路激活相關,提示在曲妥珠單抗耐藥的過程中,EMT可能發(fā)揮作用。本研究結果顯示,與親本敏感細胞系相比,耐藥細胞株的間質標志蛋白vimentin水平上調,而上皮標志蛋白E-cadherin水平下調,提示乳腺癌細胞對曲妥珠單抗耐藥的同時具有EMT特性,與Wu等[4]的研究結果相一致。
YAP1作為在Hippo通路中扮演重要角色的轉錄共激活因子,已被證實是一個促腫瘤靶點[15]。作為一個致癌基因,YAP1基因的mRNA在許多腫瘤細胞內均高表達,并與腫瘤的形成有較強的相關性[16]。越來越多的研究證明,YAP1可以在體外誘導許多細胞株發(fā)生EMT[17-20],并且成為乳腺癌轉移有力的推動者[21]。miR-375和YAP1的靶向關系在多種腫瘤中已經被報道[22-23]。本研究發(fā)現(xiàn),在乳腺癌患者腫瘤組織中兩者呈負相關,且熒光素酶報告基因實驗顯示,miR-375 mimic和YAP1-WT共轉染組細胞熒光信號顯著低于其他組,提示YAP1和miR-375存在靶向調控關系。在乳腺癌耐藥細胞株中分析miR-375靶向YAP1的生物學功能發(fā)現(xiàn),miR-375通過靶向調控YAP1而參與曲妥珠單抗耐藥細胞株的EMT和藥物敏感性的變化。
綜上所述,miR-375作為一種腫瘤抑制因子,可通過靶向YAP1的表達對曲妥珠單抗耐藥細胞株的EMT進行調控,從而逆轉其EMT特性和藥物敏感性。從EMT角度來探討HER2陽性乳腺癌細胞耐藥的發(fā)生,有望為臨床解決曲妥珠單抗的耐藥提供新的途徑和治療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