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敬國?宋怡

周恩來和毛澤東在天安門城樓上

20世紀50年代的抗美援朝戰(zhàn)爭，是新中國成立不久后面臨的一次重大考驗。在新中國成立伊始面臨財政緊張、軍工生產落后、后勤保障困難等諸多不利條件下，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一次走出國門，與以美國為首的所謂“聯合國軍”作戰(zhàn)。在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前前后后，周恩來居功至偉。但每當提起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勝利，他總說是中共中央和毛澤東的正確領導，是前方彭德懷的正確指揮，卻從不提自己所做的工作，更不讓別人宣傳他的作用。事實上，在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大部分時間里，周恩來既直接參與指揮志愿軍作戰(zhàn)，還參與了部隊的后勤保障、裝備補充和改進、兵員補充、停戰(zhàn)談判、戰(zhàn)爭外交等方方面面的“幕后”工作，是中央領導層里參與抗美援朝戰(zhàn)爭時間最長、投入精力最多的人之一。

未雨綢繆，秘密組建東北邊防軍

新中國成立之初，人民解放軍部隊主要分布在中南、華東、西南、西北地區(qū)。在新中國的國防部署中，東北處于戰(zhàn)略大后方的地位。1950年6月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中國的周邊環(huán)境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東北地區(qū)由戰(zhàn)略后方變成了國防前哨，為了應對朝鮮戰(zhàn)局可能出現的惡化情況，毛澤東、周恩來運籌帷幄，調整國防戰(zhàn)略部署，果斷決定組建東北邊防軍，并由此展開了保家衛(wèi)國的一系列準備和應對工作。這是一項緊迫性、艱巨性、機密性都很強的任務，涉及軍隊調動、干部配備、兵員和裝備補充、政治動員和后勤保障等方方面面的工作，需要一位威望、能力、經驗和精力都具備的領導人來統抓。當時，中央軍委副主席有朱德、劉少奇、周恩來和彭德懷。同時兼任軍委參謀長的周恩來盡管還擔任政務院總理職務，負責政府工作，但仍是負責組建東北邊防軍的合適人選。

1950年7月7日下午2時，在中南海居仁堂，周恩來主持召開保衛(wèi)國防問題第一次會議。會上，周恩來首先傳達了中共中央和毛澤東對朝鮮戰(zhàn)爭形勢的估計和成立東北邊防軍的指示。接著，周恩來提出對東北邊防軍所轄部隊以及后勤保障問題的設想。會議結束時，他一方面布置有關人員抓緊時間分頭就東北邊防軍的組建和后勤運輸方案進行研究、核定和補充;另一方面要求各部門做好實施準備工作。10日，周恩來又主持召開第二次會議，最后商定組織東北邊防軍的各項問題。根據兩次會議精神，13日正式形成軍委《關于保衛(wèi)東北邊防的決定》。毛澤東在審閱這個《決定》時一字未改，在報告上批示：“同意，照此執(zhí)行?！卑凑諞Q定部署，東北邊防軍25.5萬余人于8月上旬全部集結到達指定地區(qū)。為適應朝鮮戰(zhàn)場可能發(fā)生的局勢變化，周恩來于8月26日再次召開有關方面領導人參加的國防會議，檢查東北邊防軍的各項準備工作。在會上，明確了組建東北邊防軍的重要意義并對邊防軍的訓練、兵員補充作了部署。

面對千頭萬緒的工作，周恩來表現出對全軍情況了如指掌和駕馭全局的高超指揮藝術，深得毛澤東贊賞。曾在周恩來領導下的軍事組作戰(zhàn)參謀張清化回憶說：“周副主席在軍事上是黨中央、毛主席完全不能缺少的得力助手，是一個杰出的軍事組織者和指揮者。當時他運籌帷幄，出謀劃策，深得黨中央、毛主席的稱贊和全軍的擁戴。凡是黨中央研究、毛主席下了決心以后，具體的組織布置和如何執(zhí)行等都是周副主席具體來抓的。無論是后勤供應或部隊調動，總離不開他的具體的組織指揮?！?/p>

在周恩來的直接領導下，東北邊防軍迅速組建，后來在東北邊防軍的基礎上組建了中國人民志愿軍入朝參戰(zhàn)，為保衛(wèi)中國的國防安全和必要時支援朝鮮人民軍作戰(zhàn)，爭取了軍事上的主動，為后來中共中央作出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的重大戰(zhàn)略決策，準備了必要的軍事力量。

志愿軍的幕后“總后勤部長”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作為長期從事軍事指揮的領導人，周恩來深知后勤工作的重要性。整個抗美援朝戰(zhàn)爭期間，周恩來為志愿軍的后勤工作嘔心瀝血，被稱為幕后的“總后勤部長”。

1950年10月，中國人民志愿軍入朝參戰(zhàn)。出兵前，周恩來對部隊的武器彈藥、車輛補充、傷員收治和后勤干部調配等問題一一作了部署，并且明確出國作戰(zhàn)要立足于國內供應的方針。面對裝備精良、科技發(fā)達的美軍，周恩來密切關注戰(zhàn)爭的情況，并為抗美援朝后勤保障做了大量工作，有力保證了志愿軍設施、武器、糧食、衣物等各方面供給。

志愿軍入朝作戰(zhàn)初期，周恩來從后勤保障所需要的干部、部隊、車輛、物資、經費、運輸，到爭取蘇聯軍事物資援助、停戰(zhàn)談判等方面，都是親自關注解決的。他親自部署檢查70萬人的后勤供應計劃執(zhí)行情況，并根據戰(zhàn)場情況補充和調整。由于入冬后朝鮮北部氣候寒冷，有的部隊冬裝不夠，周恩來得知后，每天兩次電話催促后勤加緊生產和調運。中共中央確立以東北行政區(qū)為總后方的基地后，周恩來安排軍委總后勤部到東北調查后勤供應上存在的實際問題。1951年1月下旬，周恩來和聶榮臻等赴沈陽，參加李富春主持的東北軍區(qū)和志愿軍第一次后勤工作會議。會上，周恩來就志愿軍服裝不適合作戰(zhàn)等問題提出改進措施：大蓋帽不便于防空、爬山，周恩來建議改為“解放帽”;套頭式的單衣負傷后不好脫，建議改為開襟式。為了防止在山地作戰(zhàn)時衣服被樹枝刮住，防止棉絮墜下，增加保暖作用，周恩來提出志愿軍棉服改制加絎線的棉衣，后來成為具有象征性的志愿軍服裝。

周恩來和彭德懷

對于志愿軍的后勤工作，周恩來大到武器彈藥的基數、糧食的供給和攜帶，小到衣帽、鞋襪，都計算核準。他說過，只要東北提出要求，我們全力以赴地幫助解決困難，做他們的后盾。后來彭德懷感慨地說：“抗美援朝戰(zhàn)爭的勝利，百分之六十至七十歸功于后勤?！甭櫂s臻則說：“整體后勤工作，當時都是在周恩來同志的領導關懷下進行的?！?/p>

軍事外交的幕后總指揮

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戰(zhàn)火危及我國東北邊境地區(qū)。作為中國外交部長，周恩來代表中國政府迅速作出外交反應，不斷通過多種外交途徑伸張中國的態(tài)度，同時，他在幕后指揮著抗美援朝的軍事外交。

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后，周恩來指示外交部的柴成文“需要派人同金日成保持聯系”。1950年7月8日，在接見柴成文等即將赴朝的外交官時，周恩來分析了朝鮮戰(zhàn)爭的形勢并交代了任務：要向朝鮮同志表示，有什么需要中國做的，請他們提出來，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一定會盡力去做。最主要的任務是保持兩黨兩軍之間的聯系并及時了解戰(zhàn)場變化。7月10日，柴成文將周恩來親筆簽署的介紹信交給金日成，金日成閱后感謝中國共產黨和政府對朝鮮的支持，并主動提出今后“有事情可以隨時找我”，命令通訊兵為柴成文代辦一架直通他的電話。至此，中朝兩黨、兩國最高領導人之間的快捷聯絡渠道建立。中朝電話熱線建立后，兩國之間開始了經常性的信息交換，遇到重大問題雙方直接通氣、協商，促進了志愿軍提前做好各項戰(zhàn)爭準備工作。

由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新中國實行封鎖政策，新中國無法通過外交途徑與西方國家溝通。考慮到印度總理尼赫魯同中國保持著友好親密的關系，他本人堅持不結盟的中立政策，同時，尼赫魯與美英的聯系也較多，因此，選擇了印度作為中國與西方溝通的第三國。美國出兵朝鮮后，朝鮮局勢發(fā)生急劇變化。當美軍企圖越過三八線后，周恩來于10月3日凌晨緊急約見印度駐華大使潘尼迦，向他鄭重地表達了中國政府在朝鮮戰(zhàn)爭中所持的嚴正立場：“美國軍隊正企圖越過三八線，擴大戰(zhàn)爭。美國軍隊果真如此做的話，我們不能坐視不顧，我們要管。”潘尼迦收到來自中國政府最高級別的信息后，連夜發(fā)電向尼赫魯總理報告，尼赫魯接報后迅速把中國的態(tài)度告訴了美國政府，但處于勝利中的美國政府和軍隊狂妄自大，沒有正確地分析和研判局勢，使朝鮮戰(zhàn)爭再次升級。

志愿軍出兵朝鮮前后，裝備低劣的中國軍隊能否抗衡武裝到牙齒的美軍成為人們擔心的焦點。為獲得蘇聯軍事援助，周恩來緊急秘密訪蘇，而且始終強調與蘇聯的溝通。當時的志愿軍實力，很難完成戰(zhàn)爭中的空中掩護和防衛(wèi)工作。為此，周恩來親自到蘇聯協商，爭取蘇聯方面的援助，雖然協商過程并不是很順利，但經過不懈努力，最終還是為志愿軍爭取到相當大的軍事裝備援助。

考慮到志愿軍的裝備過于簡陋，周恩來還爭取蘇聯對志愿軍的裝備進行了換裝。在周恩來1950年10月秘密赴蘇攜帶的軍事訂貨單上，有兩批緊急購買的武器裝備：第一批要求蘇聯政府在1950年11月30日前交貨，包括火炮類11種、汽車類10種、觀測儀器18種、通訊器材8種、彈藥2種;第二批要求在1951年1月交貨，包括火炮類10種、汽車類9種、觀測儀器18種、通訊器材6種、彈藥2種。這兩批訂貨中，火炮和運輸車的數量最大，這是周恩來根據我軍的裝備情況和作戰(zhàn)面臨的困難精心計算的。除了這份訂單，周恩來還提出訂購一批坦克、裝甲車的要求。斯大林均答應了，并原則同意低價售給中國，中國可以向蘇聯貸款，分期償還。這些武器裝備后來按時交付中國，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志愿軍作戰(zhàn)和運輸的困難，在戰(zhàn)場上發(fā)揮了很大的威力。

此后，周恩來始終主導著中國爭取蘇聯軍事援助的工作。1950年11月5日，周恩來代毛澤東起草給斯大林的電報，請求蘇方為志愿軍提供輕式武器裝備。1951年1月起，蘇聯按合同陸續(xù)將武器裝備運到中國，迅速裝備了志愿軍。1951年7月，經過全盤考慮，出于作戰(zhàn)需要和武器正規(guī)化的要求，周恩來擬定向蘇聯購買武器裝備的訂單，中央軍委下達從1951年8月至1954年10月60個師的換裝計劃。1951年下半年，朝鮮戰(zhàn)場出現了談談打打、邊談邊打的情況，蘇聯方面對中國的訂單沒有按期兌現。周恩來向蘇聯方面發(fā)去電報，說明了戰(zhàn)場情況并催促交付武器裝備。在周恩來的努力下，1952年8月，中國接到10個師的軍事裝備，其中3個師的裝備交給朝方，7個師的裝備用于赴朝志愿軍。志愿軍武器從整體上得到了改善，作戰(zhàn)火力得到了極大提高。

在此后的朝鮮停戰(zhàn)談判中，周恩來始終發(fā)揮著主持指導作用。他曾說抗美援朝戰(zhàn)爭是“三年戰(zhàn)爭兩年談判”。他親自選定外交部副部長李克農帶隊赴前方談判，并選派喬冠華作為李克農的助手。談判代表團臨行前，周恩來告訴他們，談判的方針是“行于所當行，止于所不可不止”。原則問題不能讓步，對于非原則問題靈活對待。周恩來確定，將談判的重點放到撤退外國軍隊問題上。他在給李克農的電報中指示：“必須在對方同意將一切外國軍隊撤出朝鮮問題列入議程的基礎上，我方才能同意對其他議程再加斟酌。”由于美方始終拒絕將“撤退一切外國軍隊”列入談判議程，談判一度陷入僵局。周恩來在將近一年半的時間里先后起草、修改了200余份電報和發(fā)言稿，對談判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給予了具體指示。在這場談判中，周恩來從來沒有出現在談判桌上，但恰恰是他高超的談判藝術，使得停戰(zhàn)談判最終取得了勝利。

當之無愧的“總參謀長”

戰(zhàn)爭的決定因素是戰(zhàn)場上的勝負。作為中央軍委副主席，周恩來協助毛澤東，在千里之外，運籌帷幄，指揮志愿軍取得了一個又一個勝利。在現存的許多文件中，可以看到大量周恩來以中央名義或毛澤東名義直接發(fā)給志愿軍的電報。在這些電報中，周恩來對大到戰(zhàn)場形勢，小到戰(zhàn)役布局等均作了具體詳細的指示。

1958 年10 月，周恩來和陳毅在北京火車站歡迎中國人民志愿軍凱旋

對于朝鮮戰(zhàn)場上的局勢，周恩來一直密切關注。他除了及時聽取總參作戰(zhàn)室的匯報外，每天晚上都要看前方的戰(zhàn)況和標有敵我態(tài)勢的地圖。正是通過這些方式，周恩來才能夠在毛澤東和黨中央決策時提供參考，并根據中央的決策，部署前線部隊的軍事行動。志愿軍進入朝鮮作戰(zhàn)后，面對的是陌生的環(huán)境和裝備精良的敵軍，周恩來協助毛澤東成功指揮前線發(fā)動了三次戰(zhàn)役，從根本上扭轉了整個戰(zhàn)爭的局勢。第四、第五次戰(zhàn)役時，由于毛澤東一度離京在外地，周恩來擔起了總指揮的擔子，全權處理作戰(zhàn)事宜。

為了打好抗美援朝的持久戰(zhàn)，周恩來在志愿軍入朝作戰(zhàn)之前就在思考部隊的人員補充問題。他在檢查東北邊防軍時提出，“一種是從各部隊抽出十萬人來補充，一種是用建制補充，后一種方法更好。另一種是采用換班的打法進行補充，即準備第二線部隊作為后備，待第一線部隊一個軍或一個師作戰(zhàn)后需補充時，可以開第二線整補，而以第二線一個軍或一個師調前線作戰(zhàn)，用這種方法整補為最好”。在朝鮮戰(zhàn)局穩(wěn)定后，周恩來又同意了志愿軍在朝鮮實行輪番作戰(zhàn)的方針，使志愿軍始終保持旺盛的戰(zhàn)斗力，為將“聯合國軍”打回談判桌提供了軍事保證。

在敵我力量懸殊的條件下，中朝軍隊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但最終迫使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與中朝軍隊簽訂停戰(zhàn)協定?？姑涝膭倮瑸槌闪⒉痪玫男轮袊A得了一個相對和平的環(huán)境來改造和建設社會主義，保衛(wèi)了中國和亞洲的和平，新中國的國際地位得到了大大的提高。周恩來為抗美援朝所做的“幕后”工作，可謂殫精竭慮、宵衣旰食，后來甚至曾因勞累過度而被迫休養(yǎng)。但歷史不會忘記，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毛澤東、周恩來等新中國的領袖們?yōu)榭姑涝瘧?zhàn)爭的勝利所作出的重要貢獻。（責任編輯 黃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