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
小斧子在童年,據(jù)說是危險的,
所以被父親藏在
衣柜幽深的頂上,
即使踩上椅子,也夠不著。
可后來,回到老屋的時候,你還能
剝開一堆銹,精確地找到它。
然而總有些氧化的記憶
沒法像這樣得到精確的還原:
后山祖輩墓前的鞭炮,每年
都炸碎一地的暗紅色;
新發(fā)的樹,它們腰圍的增長,
終于快過已停滯的你的;
今年春天架起的小柴堆
瀝干半年的雨水,要腐爛到酥了。
用這干癟的木頭燒一些火吧,
在冬天的灰暗預(yù)感里,燒得很脆弱。
每次抬頭,都天色漸晚,
而火堆隱約托起一只老虎的斑斕
——不夠劇烈,但
最美麗的一刻,是你
發(fā)現(xiàn)你和火之間,已相似得令人不安。
到空蕩的地方,點(diǎn)燃一支煙,暮色
就要在人間的勞碌中戛然四合。
別鬧,你說:安靜會兒,
我正在忙著,給整個宇宙加熱。
回收儀式指南
銹跡層疊,仿佛是晚云的層疊。
或者我們的宇宙曾經(jīng)落腳于此,
開匆匆短命的花,名為水漬和
塑料老化。乘興而來的無常們,
剛跳下黑色皮卡,就哄笑滿堂,
帶著他們生銹的鎖鏈一同哄笑:
原來,舊物的浪潮是一把泥沙,
八毛錢一斤,死后和廢鐵同價。
要知道,時間的繁殖也會掉漆。
回收站的主人,從回憶里起身,
用空空啤酒瓶壘出女墻的深夜。
無數(shù)玻璃,褐色和墨綠的空城,
在月光投射的時分,那睡去的
主人,留下在人間徘徊的影子。
厭倦。反復(fù)的創(chuàng)造和觀看之后,
他曾愛過的遺憾是無常的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