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綜合

立冬后，北方各地紛紛開始供暖。每到此時，南北方巨大供暖差異都會成為熱議的話題。中國的集中供暖制度始于20世紀50年代，以秦嶺、淮河為界，劃定南北供暖線。南方大部分省份冬天的氣溫雖然最低在0℃左右，但并不意味著不冷。

有人說北方的冷是物理攻擊，南方的冷是魔法攻擊。冬季南方的氣溫相對于北方的氣溫來說并不算冷，但是從氣象學角度來說，濕度對體感溫度影響很大，濕度每增加10%，人體感受到的溫度就降低1℃，也就是說在濕冷的南方，人體感受到的溫度要比實際溫度低不少。

據統(tǒng)計，2019年，家用暖氣片銷量同比增長430%，而銷量增長的“主力軍”正是上海、南京、武漢等南方城市。中國建筑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徐偉說，未來10年，南方供暖總市場規(guī)?？赡茉?000億元至5000億元。

“南方城市成為暖氣片銷量增長主力”沖上熱搜了！聽到這一消息，中國人民大學應用經濟學院教授魏楚一點也不驚訝。關于南方供暖話題的討論已經持續(xù)多年，魏楚也在納悶這一問題為何遲遲難以解決，決定一探究竟。

2019年，魏楚得知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華中師范大學教授周洪宇已連續(xù)兩年提交相關建議。于是，他聯系到周洪宇。雙方商量，由魏楚團隊開展實地調研，進一步推動南方供暖市場發(fā)展。就這樣，一份《南方百城供暖市場：模式、潛力與影響》研究報告（下稱《報告》）近日正式出爐。

這份《報告》通過對“秦嶺—淮河”以南到長江沿線的“夏熱冬冷”地區(qū)共133個城市進行評估后發(fā)現，具有較大供暖市場發(fā)展?jié)摿Φ哪戏匠鞘写蠖辔挥陂L江中下游區(qū)域。《報告》顯示，市場潛力最大的10個城市分別為上海、南京、蘇州、無錫、杭州、合肥、鎮(zhèn)江、常州、武漢和寧波。

《報告》預計，到2030年，在分戶供暖路徑下，用戶將達到6577萬戶，其中潛在用戶占比超過50%，拉動消費330億元，累計拉動投資2156億元;在區(qū)域供暖路徑下，用戶將達到3246萬戶，潛在用戶占比超過30%，拉動消費905億元，累計拉動投資31 667億元。其中，上海的區(qū)域供暖用戶將達到400萬戶，分戶供暖用戶將接近600萬戶。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對冷熱更加敏感。” 華南理工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高級工程師王釗認為，即使一年中南方只有10天很冷，居民也會想辦法過得舒適一些。而北方供暖的基礎設施相對健全，南方基本處在從無到有的階段。

除此之外，長三角地區(qū)人口越來越多，尤其是人口流動頻繁，這種需求會越來越強烈。

根據《民用建筑熱工設計規(guī)范》，全國分為嚴寒、寒冷、夏熱冬冷、夏熱冬暖和溫和五個地區(qū)。王釗解釋，前兩個地區(qū)每年低于5℃的天數超過60天甚至180天，對供暖有剛性需求，新建房屋要求必須安裝供暖設備;而長江流域每年低于5℃的天數相對較短，并沒有強制安裝集中供暖的要求。

那么，南方城市目前是否也要采取集中供暖，意見不一。

但正如王釗所說，南方供暖與北方集中供暖有所不同?！氨狈郊泄┡瘡囊婚_始在東北等地作為對城市職工的福利而興起，隨后逐漸從大型城市向二線和三線城市、從工業(yè)中心向居民區(qū)擴展。”王釗說。

“如果南方地區(qū)現在采取集中供暖，從節(jié)能環(huán)保的角度看，熱損耗是一個突出問題。”哈爾濱工業(yè)大學教授張斌指出，這正是南方供暖所面臨的關鍵性問題，根源在于南方地區(qū)建筑節(jié)能標準相對較低。

一般而言，北方建筑墻壁較厚，更注重保溫;而南方建筑墻壁較薄，更注重通風。專家們表示，如果不對南方建筑結構進行保溫改造，而貿然上集中供熱，容易造成能源浪費。但根據現行政策，老舊管網改造補貼只限于北方地區(qū)，南方供熱仍依靠市場運作。

南方應該供暖已成為共識，核心在于到底采取哪種供暖模式。

魏楚團隊調查發(fā)現，目前南方不同城市已有不少供暖探索實踐，包括“政府主導、市政推動”模式、“央企主導、政府示范”模式、“政府搭臺，特許經營”模式和“市場自發(fā)、百花齊放”模式。魏楚團隊建議，在南方供暖市場推廣模式方面，應采取“一城一策”，以各城市自身經濟水平、資源稟賦等為依據，因地制宜探索南方各城市供暖模式。

周洪宇建議，要把供暖投入的分類承擔、分步實施問題進一步明確，在推進過程中打消政府的諸多顧慮。同時，供暖工作還應當綜合考慮問題的重要性、必要性、可行性和可操作性。

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研究員周宏春指出，供暖應當和中國的發(fā)展階段相結合。他不主張按照地理帶劃分，而是按照人民的需求提供供暖服務。

中國建筑股份有限公司技術中心副總工程師黃寧認為，從提高建筑標準的角度促進南方供暖的發(fā)展將是一個較為漫長的過程。考慮成本因素，短期內夏熱冬冷氣候區(qū)的建筑改造和維護有一定難度，推行分布式供暖較為可行。

在王釗看來，政策上不能排斥哪一種采暖模式。如果居民自行解決供暖問題，要么是利用電，要么是利用天燃氣;如果是城市集中解決，就會考慮到可再生能源利用?！盁o論采取哪種形式，最重要的是要看當地的能源結構，而能源的使用一定要因地制宜?！蓖踽撨M一步解釋道，各個區(qū)域各種能源交叉現象明顯，如果沒有統(tǒng)一的能源規(guī)劃，電力企業(yè)、燃氣企業(yè)等條塊化發(fā)展，能源使用效率無法最大化。“未來的經濟發(fā)展，能源消耗總量肯定會直線上升，節(jié)能只能減緩增速、提高效率。”因此他建議，南方供暖必須以能源規(guī)劃為抓手。

專家認為，從目前部分城市的探索實踐看，南方供暖在技術上已經相對成熟。

“近10年來供暖領域的技術發(fā)展非?？?，圍繞可再生能源技術的突破最為明顯。”王釗介紹，如從生產側來看，分體機不再局限于過去的供熱;從用戶側來看，地板采暖只需要三四十攝氏度的溫度就可以滿足需求，而溫度越低越節(jié)能。

魏楚也深有感觸。他表示，目前南方一些城市已經開始探索采取能源站的形式，“通過綜合利用多種能源，為工商業(yè)及居民建筑提供冷熱聯供服務，這樣不僅創(chuàng)新了能源使用方式，同時也充分利用工商業(yè)與居民需求互補、夏季制冷和冬季供暖需求互補的特性，提升了能源綜合利用效率”。

前不久，國家能源局對全國人大代表相關建議進行了答復。答復中表示，國家積極鼓勵推動各地因地制宜利用太陽能等可再生能源進行供暖，目前已有的相關科技研發(fā)計劃支持大容量跨季節(jié)儲熱、新型太陽能光熱轉化等技術作為高效利用太陽能供暖的重要技術，并將繼續(xù)加強對太陽能季節(jié)性儲熱供暖等可再生能源供暖關鍵技術及設備的研發(fā)工作。

但王釗也提醒，隨著對可再生能源的大量利用，環(huán)保問題也要同樣引起高度重視，如對地下水、地表水的保護等，“要做好中長期評估，但不能因為怕出問題而不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