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
秋風(fēng)吹落多少黃葉,緩緩升起幾縷炊煙。
午休時出去散步,見環(huán)衛(wèi)工在打掃滿地的落葉,心里莫名地一暖,勾起了久遠的記憶。
“畫上爐灶與柴火,我們一起生來一起活……”趙雷的這首《畫》最近被我反復(fù)循環(huán)播放著。我出生在東北,我愛這里的山川河流大地,愛這里淳樸的人群,卻對寒冷的冬季又愛又恨。從十月末到來年五月初,嚴寒就開始伴隨每一天,出奇地長、冷,小時候家里條件不好,手和腳總是被凍瘡折磨得痛苦不堪。所以,“柴米油鹽”中的柴,在東北的冬天里必須排第一。
那時候沒有電磁爐電飯鍋啥的,吃飯燒水都得靠燒火,家家都有一口燒飯的大鐵鍋,灶臺直通炕里,飯熟了,炕也熱了。這漫長的冬季里,就需要大量的柴火。
雖然也有煤,但是燒不起啊,后來才明白為什么爺爺每次從外面回來從不空手,總是夾一捆隨手在路邊或溝汊里撿拾的柴火。左鄰右舍的院子里,柴火垛大都碼得整整齊齊,蓋得嚴嚴實實,記得奶奶說過,看一眼這家的柴火垛就知道是不是過日子的人家了。
在我的記憶里,我家的柴火總是不夠用,一到秋天就全家總動員,到處撿柴火。爺爺和父親去后山上,一把鐮刀磨得飛快,砍枯樹枝,手腳麻利地捆好一捆。估摸時間差不多了,奶奶和母親來把柴火背回家??巢袷橇饣?,可是背柴也不容易,樹枝的粗糙壓得脖子和后背生疼。
秋收以后自家地里的苞米稈、高粱稈可是現(xiàn)成的柴火啊,統(tǒng)統(tǒng)整理好碼到柴火垛里。當時我還是個孩子,這些活兒很少用我干,可是去小樹林里摟樹葉的時候,大人會叫上我,相比之下這個活兒輕松多了。
東北大多是高大的楊樹,十月末樹葉基本落光,地上的枯葉由黃轉(zhuǎn)黑,干爽的正是時候。厚厚的落葉松軟無比,父親用自制的八爪大耙子開摟,幾下就一大堆。我的活兒就是雙手撐著麻袋口,父親大把往里裝枯樹葉。樹葉干爽蓬松,需使勁兒壓實才能多裝點,裝一半兒的時候父親讓我進到麻袋里踩實,我覺得可好玩呢,使勁地跳啊踩啊,等裝滿了我把麻袋口用麻繩系上就好了。
我挺喜歡摟樹葉的,不上學(xué)的時候就和鄰居小伙伴一起,拿上一條小麻袋去小樹林。我們更多的是去玩耍,向天空揚起樹葉,紛紛揚揚地落在肩頭、發(fā)間,或者躺在松軟的落葉上,仰望湛藍的天空冥想未來。我喜歡樹葉那特有的味道,清香、淡淡的甜,有一種由衷的親切感。
每次燒飯,我都是那個燒火的人。母親先把火引燃,我抱一籮筐樹葉或一把柴火進屋,守著那灶臺,母親時不時地說一句“小點兒火”,燃燒的火焰把我烤得暖暖的。一頓飯做熟了,炕也熱了,母親把飯菜端到屋子里,一家人圍在一起,粗茶淡飯也吃得香。
如果我會畫畫,也想畫爐灶與柴火,畫三十年前那個有爐灶與柴火的家,畫媽媽在灶臺邊蒸紅薯,我在灶前的身影,畫一家人的其樂融融。
撿拾柴火的歷史一去不復(fù)返,爐火早已熄滅。如今回頭看,灶臺與柴火背后是家,是天倫之樂,是游子牽扯不斷的牽念,是失意者最溫暖的慰藉。那些日子雖然不易,卻猶如種下了一顆希望改變的種子,賦予我力量。所以一聞到混合了泥土和樹油子的特殊味道,就會再一次回憶過去,并感知歲月的流逝,更珍愛今天的幸福。
(編輯? 余從/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