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微博│晉江鐘僅
上期回顧:
紀(jì)悠之收起調(diào)侃的神情,語氣難得有些嚴(yán)肅:“你看看你,這些年吃了多少苦頭!你又何必這么軸,總想著她呢?這個世界上,女人多的是,不是只有一個謝昳!”
江澤予:“只有一個?!?/p>
紀(jì)悠之沒有反應(yīng)過來,隨口問了句:“你說什么?”
江澤予把手背壓在眼睛上,聲音很啞,有些難過和脆弱,甚至帶著難以察覺的鼻音:“我說,在這個世界上,她只有一個,別的人都不是她,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聚會散場已是凌晨。
謝昳打了車回家,卻毫無睡意,于是干脆開始錄拖欠了很久的Fifty facts about me視頻。
網(wǎng)友大多八卦,在微博上征集的問題中,一大半和她的感情生活有關(guān)。謝昳借著醉意隨口胡謅了幾句,最后導(dǎo)出視頻,聽到自己的回答后,她驚覺這種視頻還是該等清醒的時候再來錄。
墻上的時鐘緩緩走動著,發(fā)出“嘀嗒”“嘀嗒”的聲音。謝昳從前習(xí)慣用靜音的電子鐘,這幾年卻愛上了機(jī)械鐘表,它似乎能夠讓她在夜深人靜無法入眠的時候感受到一點(diǎn)兒陪伴。
她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打開工作郵箱,發(fā)現(xiàn)章朝下午五點(diǎn)鐘時給她發(fā)了封郵件。
“剛剛接到新消息,明天的新品發(fā)布會上會挑選這次新品主題的中國區(qū)代言人。聽說,之前試鏡的女明星他們不太滿意,所以,這一次挑選的范圍不限于明星,各大時尚博主也被考慮在內(nèi)了,加油,我看好你!”
謝昳給他回了封郵件,而后疲憊地走去衣帽間換上睡衣,然后抱著一堆臟衣服去衛(wèi)生間旁邊的洗衣房,把衣服一股腦地放進(jìn)洗衣機(jī)之前,她習(xí)慣性地翻了翻口袋,忽然找到了一張名片——是剛剛在酒吧門口撿到的江澤予的名片。
她拿著名片走回客廳,坐到布藝沙發(fā)上,翻來覆去地看。名片上面印了他的名字、職位,還有手機(jī)號碼,一共十一個數(shù)字,只要撥過去,就能聽到他的聲音。
謝昳默念了兩分鐘,記住了那串?dāng)?shù)字。
她翻出手機(jī),把那個手機(jī)號碼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按進(jìn)手機(jī)里存了起來。
她其實(shí)并沒有打算撥通電話,然而,右手的拇指在輸完全部數(shù)字后,竟然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通話鍵。謝昳驚慌失措地把手機(jī)往沙發(fā)上一壓,又用抱枕蓋住,企圖掩耳盜鈴。
對面已經(jīng)迅速地接了起來:“喂,你好?!?/p>
他的聲音隔著抱枕傳出來,帶著疏離,客氣而不失禮貌,是標(biāo)準(zhǔn)的面對陌生人時的平靜問候,和前幾次見面時候的氣急敗壞、針鋒相對都不同。
謝昳的大腦一下子卡殼了,她沒有說話,只悄悄地把壓在手機(jī)上的抱枕拿下來,又緩緩地把手機(jī)舉到耳邊。
幾秒鐘后,那邊的人又問了一句:“你好?”
謝昳還是沒有回答,屏氣凝神地聽著他平靜的呼吸聲,再過幾秒,他大概就會當(dāng)這是騷擾電話,然后掛掉吧。
然而,對方非但沒掛斷,反而和她一起沉默起來。
午夜,電話的兩頭都很安靜,他們只能聽到對方淺淺的呼吸聲,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過去,那頭忽然出聲,有些無奈和疑惑 :“謝昳,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竟然知道是她?
慌亂中,謝昳想要掛斷電話,但理智告訴她,這時候掛斷只會欲蓋彌彰。
她不可以露餡兒。他們倆現(xiàn)在這樣疏遠(yuǎn)的距離,完全是靠她一個人強(qiáng)撐著,她如果都撐不住露餡兒了,他們該怎么辦呢?
她調(diào)整了一下語氣,想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聽說,明天晚上,YR集團(tuán)的新品發(fā)布會會從茶話會簽約的博主里挑選代言人?章朝告訴我,咱們公司對這次的代言人人選也有決定權(quán)……我覺得我的氣質(zhì)和YR集團(tuán)很匹配,我可以毛遂自薦嗎?”
她的語氣盡量輕快,恰到好處的一點(diǎn)點(diǎn)尷尬讓人絲毫不會懷疑這是一通企圖靠裙帶關(guān)系走后門的電話。
果然,江澤予聽完之后,呼吸聲重了一些,沉默了許久后,他又出聲,語氣冷漠:“我憑什么幫你?我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嗎?”
謝昳眨了眨眼睛,想掛了電話:“是沒有,那我……”
她話音未落,那頭就傳來了一道高傲至極的聲音 :“讓我?guī)湍??你想都不要想?!比缓?,“嘟”的一聲,電話掛斷了?/p>
謝昳拿著被掛斷的手機(jī),不由得愣住了:他剛剛的語氣怎么那么耳熟?
謝昳忽然想到今天晚上她隨口說的那一句 :“讓我負(fù)責(zé)?你想都不要想?!?/p>
一模一樣的句式,毫無差別的語氣——這男人的報復(fù)心可真強(qiáng)。
謝昳拿著手機(jī)愣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心情復(fù)雜地打算去睡覺,卻又接到了電話。
她沒有看號碼,下意識地以為是江澤予又打了過來,于是調(diào)整了下心情,接了起來:“怎么,江澤予,你改變主意,想幫我了?”
她的語氣輕佻,對面的人沒說話,許久之后才發(fā)出一聲冷哼。
這聲音嚴(yán)肅又蒼老,絕對不是江澤予的。
謝昳聽到這聲冷哼,脊背不由得一僵,好久之后才乖乖坐直了身子,壓低聲音道:“爸爸,這么晚了,您怎么給我打電話?”
謝昳的語氣很恭敬,她從前很叛逆,對謝川沒有什么好態(tài)度。但五年前,他好歹冒著風(fēng)險幫了她一次,她欠他良多,自那之后,她便再也硬氣不起來。
說著,她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diǎn)半。他和周婉玲一向睡得早,這么晚打電話過來,肯定是有要緊事情。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回國了?你還去了江澤予的公司?怎么,五年前說的話都忘了?”
謝昳一個激靈,僵硬著身體坐著,又從旁邊扯了一個抱枕緊緊揪住,支支吾吾道:“是,但那都是巧合,我沒有要跟他……”
話還沒說完,她就收到謝川發(fā)來的一條短信。短信里只有一張圖片,昏暗的酒吧里,擁擠的人群中,年輕女孩子從身后緊緊地抱著西裝革履的男人。
照片的拍攝角度選得非常好,兩人的神色一覽無余。女孩子微紅的眼眶和男人一臉的愣怔,讓這張照片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是她和江澤予。
辯解的聲音戛然而止,謝昳看了照片半晌,覺得嗓子發(fā)干,尷尬地笑了笑 :“爸爸,這是他今天和人家打架,我只是為了把他拉開……”
謝川又發(fā)出一聲冷哼:“你用不著跟我解釋這些,這張照片,我已經(jīng)讓人攔下來了,沒有出什么岔子。謝昳,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小的時候,我教過你多少次,你忘了嗎?”
謝昳閉了閉眼,一字一頓地說:“我記得,言而有信?!?/p>
他聲音沉沉地質(zhì)問她,語氣不像一個父親,倒像是訓(xùn)話的高中教導(dǎo)主任 :“那你言而有信了嗎?”
她承認(rèn),她沒有做到當(dāng)年說的,她難以控制地再次動心了,沒有在拉開江澤予后及時離開他,所以才又緊緊地抱了他三分鐘。甚至,她為了聽一聽他的聲音,找借口打了他的電話。
謝昳艱難地開口:“爸爸……我只是覺得,都已經(jīng)過去五年了,當(dāng)初那件事情……”
她一句話未說完,謝川再次語氣嚴(yán)厲地打斷了她:“過去了?周子峻還在牢里蹲著呢,你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周家是北京城里最顯赫的家族之一,就連我都得仰其鼻息,而周子峻又是周奕唯一的兒子。你以為,他們?nèi)绻懒四愫徒瓭捎柚g的感情,知道了當(dāng)年的真相,他們會放過你,還是會放過你的那個老情人?”
謝川的語氣里隱含著惱怒和不耐煩:“謝昳,當(dāng)初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我當(dāng)時就說過,你不要后悔。要是反悔,還不如不做這個決定。我是不是早就把所有的后果告訴你了?”
謝昳控制不住地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點(diǎn)頭:“我知道,我知道的,那件事情,我很感謝您。”
聽到了感謝的話,謝川的語氣卻依舊冷硬,更帶了些責(zé)怪:“真不知道你的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好好待在美國不是很好嗎,回來做什么?就知道添亂……你要是有小意一半聽話,我也不至于……”
謝昳委屈地聽著他的責(zé)罵,聽到最后一句,忽然就崩潰了:“爸爸,您怎么能這么說呢?我沒有想要給你們添亂,我只是……”
她一只手緊緊地握著手機(jī),另一只手抱住膝蓋,整個人蜷縮在沙發(fā)上,聲音可憐兮兮的:“爸爸,我已經(jīng)五年沒有回國了,我在美國一直是一個人,你們從來不給我打電話,也不關(guān)心我在做什么。我的工作不用到單位上班,一整天都待在公寓里,那么大的城市,外面有多喧囂、多熱鬧,都和我沒有關(guān)系。我每天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睡覺、工作,除了有時候舟舟會找一找我,跟我說上幾句話。”
“可是她也忙,我們不是經(jīng)常聯(lián)系……爸爸,時間長了,我有的時候甚至?xí)岩伞易约旱降子袥]有活著?!?/p>
她一邊說,一邊抽泣著,眼淚很快弄花了臉上的妝。
在謝川面前,她從來都沒有臉面。別人都當(dāng)她是公主,覺得她冷漠而高傲,只有他知道她的底細(xì)。
謝昳的生母生下她后就出軌了,連帶著謝昳一起被趕出了謝家,謝川另娶了一個比他小很多歲的妻子周婉玲。
她十一歲之前,都跟著媽媽住在北京郊外的那個破房子里。
有一次,謝昳和媽媽偶然在街上遇到謝川牽著小她兩歲的謝秋意,謝秋意穿著小裙子,撒嬌說想要櫥窗里的那個洋娃娃。
那么貴的洋娃娃,謝昳連喜歡都不敢說,謝川當(dāng)即就給謝秋意買了一整套。謝昳縮在媽媽的身后,難過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頭。她當(dāng)時就想,謝秋意那樣的才是公主,以至于后來的許多年里,她都學(xué)著謝秋意當(dāng)年的樣子。
她十歲那年有幸被接回謝家小住,當(dāng)時,北京城暴發(fā)了極嚴(yán)重的傷寒流感,那種傷寒病毒對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幾乎是致命的。
謝昳回謝家的前一天,媽媽破天荒帶著她去游樂場玩了一天,或許是在那個時候不慎感染了傷寒病毒。第二天,她把流感病毒帶進(jìn)了謝家,傳染給了謝秋意。
謝昳還記得,那個晚上,謝家大宅里,她和謝秋意都發(fā)著燒,她更嚴(yán)重些,燒到了四十度。神志不清的時候,她聽到謝川和周婉玲心急如焚地叫救護(hù)車,一口一個“寶貝”,抱著謝秋意送上救護(hù)車,等到了她這兒,他們卻擔(dān)心被傳染,戴了好幾層口罩和厚厚的手套,才敢抱著她坐上另一輛車。
再后來,謝秋意沒了,她活了下來,成了謝家唯一的“公主”。
這些年,謝川恐怕是恨極了她,才會事事都拿她和謝秋意比,怎么比怎么不滿意。在他的心里,謝秋意乖巧、聽話又聰明,謝昳卻頑劣不堪。
這也倒罷了,可是現(xiàn)在,她自認(rèn)為這五年里她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
謝昳十分難過地繼續(xù)抽噎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說:“爸爸……我在美國的時候每天都睡不著覺,常常睜著眼睛到天亮。我的心理醫(yī)生告訴我,再這樣下去,我會出問題的?!?/p>
她不再需要維持自己的形象,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泄口,抑制不住地訴說著高傲的外表下滿心的疲憊和委屈:“她建議我回國,多出去社交,和親近的好朋友接觸接觸。我前幾天去參加了李教授辦的宴會,看到了好多同學(xué),我喝了點(diǎn)兒酒,覺得很開心。還有,今天晚上,我和舟舟他們也聚了一次……”
“爸爸……你說我回國不告訴你,可是我……我回國前給你打了電話的,你沒有接。你的秘書說……你一直很忙,那你空閑的時候,又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呢?”
“爸爸,我現(xiàn)在真的有點(diǎn)兒難過,我是真的有點(diǎn)兒撐不住了,才會想去找他的……”
謝昳停下來,聽著電話那頭無聲的寂靜,輕輕笑了一下。
她知道的,這通電話早就掛斷了,她剛剛只不過是借了個由頭,讓自己發(fā)泄罷了。謝川從來沒有空,也沒有耐心聽她說完話。
謝昳的心疼得快要裂開,她張了張嘴,打開手機(jī)里謝川發(fā)給他的那張兩人相擁的照片,緊緊地貼在心口,跪坐在沙發(fā)上,號啕大哭。
這個世界上,真正把她當(dāng)作公主的,就只有一個人。
可是,那人也被她弄丟了。
第二天下午,YR集團(tuán)和茶話會聯(lián)合舉辦的新品發(fā)布會在附近的大型宴會廳舉行。
這天晚上會來不少重量級的明星和網(wǎng)絡(luò)紅人,甚至有消息說,YR集團(tuán)中國區(qū)副總裁林景鑠和擇優(yōu)集團(tuán)的CEO江澤予也會來。
謝昳中午便到了后臺化妝間,做完妝發(fā)造型,已經(jīng)是三個小時之后。她對著座位表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打量起這豪華的宴會廳。
場下,第一排都是些商界大佬,謝昳一眼看過去,有好些和謝家有來往,其中幾個老總在她小時候還到謝家拜過年。第二排和第三排則是許多大明星,像這樣的時尚晚會,明星們都打扮得珠光寶氣、貴氣逼人。
謝昳收回目光,跟一旁的小助理周伊聊起天來。周伊還在因等會兒就能看到江神而兀自興奮著,每隔幾秒鐘,她就會往宴會廳門口張望一眼,那副迷妹的樣子引得謝昳直發(fā)笑,卻不知她這樣子早已落入某人的眼中。
宴會廳隱蔽側(cè)門,江澤予站在門口,目光凝在某處,久久無法挪步。
昨晚,她打了那通電話,他抱著手機(jī)一夜難眠,她倒是容光煥發(fā)。
下午四點(diǎn)半,發(fā)布會正式開始,這次,YR集團(tuán)和茶話會聯(lián)合推出了好些新品,有聯(lián)名款T恤、裙子、包包,還有幾款最新研發(fā)的口紅和香氛。
兩個小時后,發(fā)布會結(jié)束,記者離場,持邀請函的嘉賓到隔壁的晚宴廳吃飯。晚宴是西式的,眾人不用入座,端著香檳到處走,更加方便大家開展交際。
周伊喝了口果汁,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待鎖定她想看的人之后,她的眼睛猛地一亮,扯了扯謝昳的裙擺,說道:“Sunny姐,快看,九點(diǎn)鐘方向,是我親愛的江神!哇,剛剛發(fā)布會的時候我只看到了他的后腦勺,現(xiàn)在總算看到真人了,他真的好帥??!”
謝昳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江澤予西裝筆挺,手上端著高腳杯和對面的人聊天,一副年輕貴胄、斯文敗類的模樣,酒杯里,那淺色的香檳酒液輕輕地晃動著。
想到他昨晚氣急敗壞的那句“讓我?guī)湍??你想都不要想”,謝昳不由得輕聲笑了一下。這男人在人前冷靜理智,人后卻幼稚成那樣,連簡單的一句話都要回嗆。
周伊看到她的笑容,神色激動 :“Sunny姐,你也覺得江神很帥是不是?以后,你可以和我一起嗑啊,我跟你說,我長期嗑江神和紀(jì)總的CP?!?/p>
謝昳像是吞了只蒼蠅,半晌之后才幽幽地問了一句:“你嗑的CP里,誰更厲害?”
周伊思索了許久,才說道:“這個不好說,但要論性格的話,我覺得還是江神更強(qiáng),當(dāng)年擇優(yōu)的條件那么簡陋,他都是一個人扛下來的。”
周伊說完,神情有些低落 :“我聽貼吧里的人透露,江神的雙側(cè)視力好像受損了,光線太亮或者太暗都看不清楚。他們都猜測是因?yàn)樗ぷ魈α耍?,年紀(jì)輕輕的,這么拼干什么?”
謝昳聽到這話,心中一凜,險些沒拿穩(wěn)酒杯。
怎么可能?
她仔細(xì)回憶了片刻,他們前幾次見面時,他都好好的啊,昨天晚上他還開了車回家。如果他雙側(cè)視力受損,肯定不能在夜里開車吧?這應(yīng)該是子虛烏有的傳聞?
謝昳正想著,身后忽然有人喚她:“Sunny小姐?”
謝昳回頭,見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年紀(jì)看著比她要大幾歲,面容俊朗,氣質(zhì)灑脫,看著有幾分眼熟。
那人見她沒認(rèn)出自己來,也不惱,笑著打趣 :“果然是好看的人容易被記住,我記住了Sunny你,你卻沒記住我,真是枉費(fèi)了五年前在威尼斯海灘上那么長時間的陪伴啊?!?/p>
謝昳這才恍然記起他是誰,滿臉歉意地笑了笑:“Max?好久不見,你怎么在這兒?”
Max攤了攤手:“我升職了,回國上任?!?/p>
謝昳看著他的胸牌,慢慢地回過神來,不免驚訝:“你是YR集團(tuán)新上任的中國區(qū)副總裁林景鑠?”
這五年,他的職位升得也太快了吧?當(dāng)初他們認(rèn)識的時候,他還只是《Vogue》雜志時尚部的一個小編輯。謝昳心下思索,看來,他肯定是一個下放到基層鍛煉的富二代。
林景鑠沖她眨眨眼:“是啊,驚訝吧,我也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其實(shí),我有在網(wǎng)上看到你的視頻,品位很好!”
說完,他上下打量了謝昳一番,忽然眼前一亮,像是想起什么一樣,拉著她的手腕邊走邊說:“我們公司今年要入駐擇優(yōu)和茶話會,準(zhǔn)備挑選一位國內(nèi)的代言人,由我親自把關(guān)。之前幾個試鏡的女明星都被我否決了,總覺得差點(diǎn)兒味道,今天見著你,才知道她們差在哪兒了!走,我把你介紹給茶話會那邊的人,要是沒問題,咱們今天就定下來!”
謝昳身邊的周伊驚訝得張大了嘴。Sunny姐竟然和YR副總裁林景鑠是熟人?還有什么威尼斯海灘的陪伴?這信息也太勁爆了吧!
這邊,謝昳被林景鑠這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做法搞得哭笑不得。五年前在國外遇到他的時候,謝昳就明白,這人活得太過豁達(dá),以至于行事和常人異常不同。
他三歲就跟著家里從上海移民去了美國,雖然長著一副東方人的皮囊,但其實(shí)內(nèi)里是個美國人——是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
他活著有熱愛的東西,行事有閑錢,長到這么大,一直萬事無憂,所以當(dāng)初她坐在海灘上痛哭流涕的時候,他才皺著眉頭過來訓(xùn)她。
當(dāng)時,他的中文說得還不好,帶著點(diǎn)兒上??谝簦骸靶」媚锬昙o(jì)輕輕的,長得又介么(這么)漂亮,有什么看不開的?買個包包,什么事情不能解決?要是不能,那就買兩個?!?/p>
想到這里,謝昳不禁失笑,愣怔間卻沒發(fā)現(xiàn),林景鑠已經(jīng)拉著她走過了大半個宴會廳。
林景鑠總算停下腳步,拉著謝昳的手腕,興沖沖地對眼前的人說:“江總,這位是的我朋友,Sunny小姐,你看,她是不是特別漂亮,特別有氣質(zhì)?我覺得她和我們這次要找的代言人的形象特別符合,你覺得呢?”
江澤予酒杯里的酒液被晃出去了一些,他的視線從兩人的臉上逐漸往下挪,最終凝在被林景鑠牽著的那截手腕上。
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隨即他面無表情地瞇了瞇眼睛:“你們是朋友?”
謝昳無奈地做了個深呼吸,將手腕從林景鑠手里抽出來,背到身后。她正想開口,卻聽到林景鑠笑著說:“是啊,當(dāng)初在洛杉磯的威尼斯海灘,我和Sunny小姐有過一夜之緣,至今還念念不忘?!?/p>
謝昳:該死的沒學(xué)好中文就出來瞎混的美國人。
五年前,洛杉磯威尼斯海灘的海濱大道。
謝昳剛到美國,整個人頹廢又郁卒,的確坐在那沙灘上痛哭了一整夜,而彼時,恰巧路過又閑得沒事兒干的林景鑠也確實(shí)在她身邊絮絮叨叨了一整夜。這個該死的美國人大概是覺得“一面之緣”不足以表示他們那次相遇的時長,于是自作聰明地篡改了。
但是,中文有多博大精深,你一個美國人知道嗎?!
謝昳無奈地張張嘴,正想解釋,卻聽到江澤予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復(fù)問 :“當(dāng)初,是什么時候?”
林景鑠也不知道江澤予為什么要問得這么詳細(xì),他思索了片刻,隨意地答道 :“五年前吧,對,五年前的秋天,Sunny小姐當(dāng)年和現(xiàn)在一樣漂亮,實(shí)在是讓人印象深刻?!?/p>
五年前的秋天,恰巧是謝昳丟下他出國之后不久。
江澤予聞言,頓時咬肌驟緊,然而,內(nèi)心酸澀之前,更多的是疼痛與憤怒——那個時候她才二十二歲,在這方面沒有絲毫經(jīng)驗(yàn),看著心智成熟,實(shí)則單純得像張白紙??梢娺@個美國人的手段有多高,用花言巧語騙了被他捧在手心、舍不得碰一下的姑娘。
該死。
江澤予殘存的理智極力提醒自己,他和謝昳早就沒關(guān)系了,眼下他才是那個多管閑事的前男友。
然而,理智這種東西,遇上她,從來沒有作用。
宴會廳里人聲喧嚷,燈光璀璨,他把高腳杯輕輕地放在鋪了香檳色桌布的長餐桌上,低下頭看著晚宴廳里暗灰色的地毯,卷起了一側(cè)襯衫的袖口。
林景鑠尚且不知他的意圖,自顧自舉杯笑著,可謝昳一看他那動作和漠然的神情,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眼皮狂跳,連忙上前一步,隔在兩人中間,背對著林景鑠,極小聲地對兀自低頭解袖扣的男人說了句:“這里是宴會廳,好多人看著呢?!?/p>
沒承想,這句話竟然起了反作用,江澤予當(dāng)她是在維護(hù)身后的人,極其諷刺又酸澀地勾了勾嘴角,擼袖子的動作越發(fā)利落,露出的一截小臂上肌肉隆起,竟有種不管不顧的架勢。
謝昳急了,伸手想要拽他的胳膊,又擔(dān)心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只好放低了聲音懇求道:“江澤予,他中文不好,用詞不恰當(dāng),我和他真沒關(guān)系,一點(diǎn)兒都沒有。你別生氣,我回頭跟你解釋?!?/p>
她的語氣里帶了些許哀求,竟有些撒嬌的成分——兩人要真在這種場合打起來了,可比昨天被拍了照片嚴(yán)重得多。
謝昳見他聽完這話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又低聲懇求:“你信我,好不好?”
江澤予這才停手,抬起頭仔仔細(xì)細(xì)地看她。
她的眼睛里這會兒只裝了他,她讓他別生氣,她說一會兒跟他解釋,讓他信她。
她的語氣那樣柔軟,如同許多年前一般,帶著些許柔和卻不容拒絕的撒嬌,竟然與前幾次見面時那全副武裝、如臨大敵的模樣大相徑庭。
從前她這樣的時候,他什么不都聽她的?
江澤予仰頭嘆了一口氣,捏了捏拳,只好放下挽起的衣袖。
他抿著唇站了一會兒,又端起一旁被他放下的酒杯,勉強(qiáng)沖林景鑠點(diǎn)了點(diǎn)頭,聲音沉得沒有一絲起伏 :“這種小事不必和我說,你決定就好。你們聊,我還有事?!?/p>
說罷,他深深地看了謝昳一眼,轉(zhuǎn)身往宴會廳外走去。
謝昳見他離開,總算是松了口氣,卻聽背后那渾然不知自己躲過一劫的美國人邀功般得意地道:“你看,我輕輕松松就搞定他了,早就聽說擇優(yōu)的CEO很平易近人,果然人如其名?!?/p>
謝昳聽到他又把“名副其實(shí)”錯用成了“人如其名”,無語地扶額,隨即語重心長地道:“Max,作為朋友,我勸你一句,以后不要說成語了?!?/p>
林景鑠疑惑道:“為什么?我熱愛中文,每天都學(xué)成語,還抄了一本小抄呢!”
謝昳再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什么,我就是怕你挨揍?!?/p>
高檔香檳氣味濃郁,碩大的吊燈和舒緩的鋼琴曲都讓人心情愉悅。這珠光寶氣的宴會廳,不僅是為了讓參加發(fā)布會的眾人能夠飽餐一頓,亦是觥籌交錯的生意場。
沒多久,林景鑠就被眾人圍住,謝昳樂得輕松,端著酒杯走到角落里。
“謝小姐?”
身后忽然有人遲疑著喚她,謝昳回頭,發(fā)現(xiàn)宴會廳門口站著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身形清瘦,穿著打扮不像今天出席的大多數(shù)人那么講究。
謝昳疑惑,這人她可真不認(rèn)識。
成志勇手里拿著個袋子,一面四處張望,一面問謝昳:“謝小姐,您看到江總了嗎?”
江總的手機(jī)落在公司里,他開車回去幫他取,到了門口卻沒見著人,還好遇見個“熟人”可以問問。
然而,還未等謝昳回答,成志勇便自個兒醒悟過來:“看我這腦子,上回見面,您醉得厲害,大概是不記得我了。我是江總的秘書,那天晚上您胃病犯了,還是我推您去做的檢查?!?/p>
謝昳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整件事的始末,原來那天竟然并非坐的拼車,而是江澤予的車——韓尋舟真是皮癢。
她禮貌地朝成志勇點(diǎn)頭:“抱歉,那天謝謝您了。江澤……江總剛剛好像出了宴會廳,大概是在外面的走廊上?!?/p>
成志勇聞言走出宴會廳往走廊上看去,然而,悠長的走廊上壁燈耀眼,空無一人。他拿出手機(jī)想給江澤予發(fā)條短信,告知自己的位置,卻想起他這趟就是來給江澤予送手機(jī)的。聯(lián)系不上江澤予,他又不敢亂跑,索性收了心,站在門口和謝昳攀談起來。
成志勇看著謝昳手上端著的酒杯,中年人絮叨的毛病犯了:“謝小姐,您的胃好些了嗎?醫(yī)生上次讓您少喝些酒?!?/p>
謝昳聽到他話里隱含的關(guān)心,笑著沖他晃了晃杯子里的香檳,說道:“嗯,老毛病了,已無大礙,我就是端著酒杯做做樣子?!?/p>
成志勇這才放心,看著謝昳一臉的笑容,忽然想起江澤予前些天別扭的樣子,于是眼神一轉(zhuǎn),假裝不經(jīng)意地說道:“那就好,我還擔(dān)心江總煮的粥吃壞了您的胃呢,這么多年,他還是第一次下廚?!?/p>
謝昳聞言,心下一驚,上次江澤予不是說那粥是他家大廚做的嗎,還借此坑了她好幾百塊錢。
沒想到竟然是他自己煮的,怪不得味道那么特別。
謝昳想起她念大學(xué)的時候,為了出行方便,謝川在S大附近給她買了個公寓。公寓里有投影儀和巨大的幕布,有時候下午沒課,她便會拉上江澤予去那兒吃零食、看電影。
很多時候,她看著看著便窩在沙發(fā)上睡著了,醒來時,他已經(jīng)做好了一桌菜,等她吃晚飯。她每次都會笑他像個賢惠的小媳婦,他卻只回她:“昳昳,我比你大三歲,本來就應(yīng)該照顧你?!?/p>
他為了還債打了兩年工,又復(fù)讀一年,所以比同屆生大了三歲。偶爾提起生命里這被浪費(fèi)掉的漫長三年時,他通常是慶幸的語氣 :“我比旁人晚了三年,才能遇見你。”
時光深處的些許溫柔讓謝昳陷入恍惚之中,就在此時,宴會廳上方那盞璀璨的水晶燈忽地一閃,然后在剎那間熄滅。
——竟然停電了。
謝昳回過神來,上前幾步往走廊上看了一眼,那悠長通道兩側(cè)的墻上每隔半米一盞的壁燈也暗了下來,看來是整棟樓都停電了。
周圍驟然變黑,整個晚宴廳陷入短暫的寧靜,片刻后,意識到停電的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怎么回事啊,怎么停電了?大家小心點(diǎn)兒,別摔了。”
“沒事兒,外面還亮著呢,窗戶透光,沒有燈也能看清?!?/p>
“就是,正好月色朦朧,氣氛合適,來,咱們再喝一杯?!?/p>
昏暗的夜色下,眾人因?yàn)橥蝗缙鋪淼耐k娪行┡d奮。成志勇卻猛地一拍腦袋,神色萬分焦急:“謝小姐,您說剛剛江總往走廊那邊去了?光線這么暗,他又沒帶手機(jī),可別摔跤了……上次他在醫(yī)院里摔了一跤,胳膊上的擦傷現(xiàn)在都還沒痊愈……”
說到這里,他咽下話頭,指了指長廊的左側(cè):“謝小姐,您能幫我去那邊找找他嗎?我去右邊找?!?/p>
謝昳聽到成志勇焦急的話,忽然想起之前周伊的話——“江神的雙側(cè)視力好像受損了”。
她的心頓時怦怦加速跳起來,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立刻抬腳往左側(cè)長廊走去。
古典宮廷風(fēng)的酒店,弧形窗戶外頭零星的光線依稀照亮了眼前的路,十厘米的鞋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芈湓诘孛嫔希锹曇舻念l率透露出些許焦急。
謝昳仔細(xì)地在那片昏暗之中尋找起來。
黑色緞面禮服裙擺翻飛,經(jīng)過整段窄長的走廊后,謝昳走到拐角處,終于停下了腳步。
拐角的地方,兩三級臺階下面,男人姿勢狼狽地倒在地上,大概是腿受傷了,他撐了一下地面,卻沒能站起來,只得慢慢地伸出一只手,在四周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像是想要尋找墻壁或扶手。
然而,他摔倒的地方在臺階的正中央,周圍的墻壁離他很遠(yuǎn),怎么觸碰得到?
微弱的光線里,謝昳站在他身后清楚地看到他小心謹(jǐn)慎的動作,可他什么都看不到。
心仿佛跌到了谷底,她忍著翻涌而上的淚意走上前,緊緊地握住了那只仍舊在虛空中摸索的手。兩人的手都很涼,握在一起,也沒有增加幾分溫度。
隔了幾十米遠(yuǎn)的宴會廳里人聲喧鬧,可拐角處很安靜,靜得只剩下窗外灑入的極淡極淡的月光。
謝昳牽著他,彎下腰來說道:“你不要怕,我在這里,我扶你起來。”
這聲音實(shí)在是太耳熟,也太過溫柔,晚宴上被人敬了好些香檳的男人愣了一會兒后,笑得莫名諷刺。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下,他幻想出來的救世主竟然是她的模樣。
江澤予的眼神微帶嘲諷,他醉醺醺地借著那力道站起身,小腿抽疼之下,步伐踉蹌,重心不穩(wěn)地往身后跌去。他本以為又會狠狠地摔一跤,沒想到卻倒進(jìn)了一個溫軟的懷抱,他的側(cè)臉甚至能感受到她禮服前襟那綢緞順滑又冰涼的質(zhì)感。
——這回他著實(shí)愣住了,竟然……不是幻覺,真的是她。
站穩(wěn)身子后,謝昳松了一口氣,幸好江澤予往后倒的力道不大,她僅僅是被帶得后退了小半步。
她引導(dǎo)著他慢慢地走到拐角處的墻邊,讓他靠著墻,察覺到他已經(jīng)站穩(wěn)了,她這才打算抽出自己的手,同時問道:“江澤予,你沒事吧?還能堅持嗎?你在這里等我,我去叫你的秘書過來?!?/p>
誰知他不僅沒有回答,還固執(zhí)地沒有松開她的手。
謝昳稍稍掙了一下,奈何他握得很緊,比她大了一圈的手掌牢牢地包著她的手。
她不知道他的意圖,疑惑地低下頭,就著窗外馬路上寥寥幾盞路燈和昏暗的月光看他。男人緊緊抿著唇,雙眼失焦,臉上明明沒有什么表情,動作卻固執(zhí)得很,絲毫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他沉默了很久,忽然說了一句:“你別走,我看不清,站不穩(wěn),你留下來扶著我?!?/p>
謝昳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很是無語。
明明他整個人都靠著墻,絲毫沒有借她的力,何況,就算要扶,也不是這么個扶法吧?
謝昳腹誹完,不禁想,這人喝了酒,神志不清,此時此刻又是個傷患,她多用點(diǎn)兒力氣,大概是能掙開的??芍車沫h(huán)境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一些情愫不受控制地在心中滋長,讓她不由得卸去了白日里的防備,心里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反正這么暗的地方?jīng)]有人能看到他們,也沒有人能拍到照片。于是,她破天荒地沒有再動。
兩人的手就這么牽著,她離他很近,近得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酒店長廊安靜的拐角處,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浮動的曖昧氣息霎時間彌漫開來。
謝昳的心臟怦怦地猛烈跳動起來,簡簡單單的牽手,加上這黑暗又安靜的環(huán)境,竟然比上次酒吧門口的那個擁抱還讓她面紅耳赤。
僵了片刻之后,她的鞋跟輕輕地在地面上敲了敲,十分緩慢地試探性地收緊了五指,指尖從自然下垂的狀態(tài)改為輕輕圈住他的四根手指頭。
身邊的人覺察到她的動作,干脆將五指分開,利落地扣住她的五指,好像這樣能扶得更加穩(wěn)一些。
兩人都很心虛,于是心照不宣地不再管手的事,異口同聲地拋出了各自關(guān)心的問題。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剛剛的解釋是什么?”
什么解釋?愣怔之下,謝昳便被江澤予搶了先機(jī) :“你剛剛在晚宴廳說過的,關(guān)于林景鑠的事情,之后要和我解釋。”
他的語氣執(zhí)著,不容反駁,竟然帶了小孩子向大人要求兌現(xiàn)之前許下的承諾時的固執(zhí)。
謝昳“哦”了一聲,自知理虧,只好先回答:“你說他啊……他是個華裔,從小在美國長大,中文水平一般,你不要聽他的話。我跟他不過是五年前在威尼斯海灘上偶遇過罷了。”她說完,又義正詞嚴(yán)地道,“海灘上人很多,什么都做不了?!?/p>
剛說完,謝昳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什么叫什么都做不了?說得好像她很惋惜一樣,她立馬亡羊補(bǔ)牢地為自己辯解:“我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不想做?!?/p>
黑暗里,江澤予不再固執(zhí)地睜著眼,他牽著身邊人的手,安心地閉上了眼睛,讓干澀無比的眼角膜和疲憊不堪的心得以休息片刻。
喪失視覺之后,聽覺和觸覺越發(fā)靈敏,他能感受到她手上的溫度和掌心的紋路,也能捕捉到她語句中任何一個停頓和急促的呼吸。
他聽著她語無倫次的回答,沒忍住,輕輕地勾了勾嘴角。
從重逢到現(xiàn)在,她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總算在今天有了些破綻,挺好。
謝昳在這片昏暗里分明看清了他唇邊的笑意,以為他是在嘲笑她,于是奓了毛:“也不是什么都沒做,我們坐在沙灘上聊了一整夜?!?/p>
下期預(yù)告:
“你還記得分手那天,我和你說的最后一句話嗎?”
謝昳聞言,有些疑惑,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天。
那天,她和他說完分手,撐著那把傘與他擦肩而過時,聽到他說了最后一句話??上?,北京城夏日暴雨夾雜著雷鳴,她只聽到他那句話的開頭是個“你”字。
江澤予等了許久,沒能聽到她肯定的回答,忽然偏過頭,喉頭滾動著勾了勾嘴角:“你果然不記得了。我只是想讓你不要走得太遠(yuǎn),等我去找你?!?/p>
謝昳的呼吸停滯,渾身都僵住了,她原以為那“你”字開頭的一句話必定是一句不堪入耳的咒罵,直到今天,她才恍然發(fā)現(xiàn),那后頭跟著的,竟然是這般委曲求全的懇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