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曾棟 莫尊理

[摘 要]文章依據(jù)當當網(wǎng)化學科普圖書的銷售榜單，對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國外科普圖書深入剖析，選擇羅德·霍夫曼（Rod Hoffmann）編寫的《大師說化學》（The Same and Not the Same）為研究對象，分析其寫作特點，提出多種類、多方面使用素材，保證科學性、兼顧文學性，深入挖掘科技史價值三條創(chuàng)作策略，并給出推廣國產(chǎn)科普圖書的具體建議。

[關鍵詞] 《大師說化學》 化學科普 化學科普圖書

[中圖分類號] O6-4；N4 [文獻標識碼] A [ DOI ] 10.19957/j.cnki.kpczpl.2021.04.007

化學創(chuàng)造了豐富的物質財富，推動著人類文明的進程。但仍有一些群體對化學并不了解，甚至持有偏頗的刻板印象。因此，化學工作者們有責任為化學正名，推動化學科普?？破請D書是科普工作的重要載體，要做好化學科普工作，需要一批優(yōu)秀的化學科普圖書。 檢索國內(nèi)最大的圖書銷售門戶網(wǎng)站“當當網(wǎng)”（檢索時間為2021年10月12日），獲得銷量前20的化學科普圖書。

通過表1可知，在暢銷榜前20位的作品中，只有4部為中國原創(chuàng)，本土科普圖書在市場占有率方面低于國外同類作品。本文擬分析國外優(yōu)秀的化學科普圖書，剖析其寫作手法，供國內(nèi)同行參考。綜合考慮評論區(qū)留言、讀者評分、作品在國內(nèi)外的影響力，選擇《大師說化學：理解世界必修的化學課》（以下簡稱《大師說化學》）作為研究對象。該書的作者為1981年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羅德·霍夫曼。該書第一版于1995年在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出版，一經(jīng)出版就得到讀者的喜愛和追捧，有不少書迷為之撰寫論文解析[1]，其中文譯本于2017年由漓江出版社出版，一直活躍在國內(nèi)化學科普圖書暢銷榜之上

通讀全文，可以發(fā)現(xiàn)書中使用了大量不同的敘事元素，包括化學史、寫實照片、詩歌、化學符號、藝術圖畫、人物傳記、 神話傳說，具體情況如表2所示。

由表2可知，本書中占比最高的敘事元素是化學符號，包括元素符號、分子式、反應方程式等?，F(xiàn)代化學誕生后，化學學科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一套語言體系，宏觀、微觀、符號三重表征是化學界的通用語言，對于化學專業(yè)的人而言，這種表達方式具有簡潔、直觀、準確的優(yōu)點。但化學家撰寫的論文用語過于專業(yè)，往往讓非化學專業(yè)者難以理解，望而生畏。本書也同樣使用了大量化學符號，然而作者卻能夠在保證科學性的同時，巧妙安排這些內(nèi)容，將其作為補充資料，即使非化學專業(yè)的讀者忽視該部分內(nèi)容，也不影響整體的閱讀效果。例如在書中第5章《魚、小蟲和分子》 ，作者引用了一段有機化學家約翰·康佛斯（John Cornforth）的故事——美國一組科研人員研究雌性蟑螂的性吸引劑，提取了雌蟑螂體內(nèi)的一種活性物質，猜想該物質的結構——并附上結構式。對于讀者而言，是否認識該結構式完全不影響其了解整個研究過程，但附上該結構式，卻能體現(xiàn)其科學性和嚴謹性，有利于具備一定化學知識背景的讀者進一步了解研究細節(jié)，實現(xiàn)科學性和普及性的有機結合。

生活場景的寫實照片是本書使用頻率僅次于化學符號的敘事元素?；瘜W和人們生活的物質世界息息相關，大到衣食住行，小到柴米油鹽，化學無處不在。人們迫切想要了解生活中的化學，但各種媒體上關于化學的新聞報道往往是負面的[2]，化學成為人們心中的洪水猛獸，許多商品都以純天然、不添加化學物質作為自己提高身價的噱頭。樹立正面的化學形象，為化學正名，化學工作者義不容辭，責無旁貸?；舴蚵谒臅屑尤氪罅康纳顖鼍?，拉近了讀者與生活和化學之間的聯(lián)系，消除其對化學的固有成見。例如 《哈伯》一章中，作者首先論述了氮肥的重要性（此處附上機械施肥的照片），接著討論氮肥的來源問題——生物固氮與人工固氮，從而引出人工固氮技術的發(fā)明者——弗里茨·哈伯（Fritz Haber）。哈伯創(chuàng)造性的工作，為農(nóng)民增產(chǎn)創(chuàng)收、解決溫飽問題作出了杰出貢獻；但他也制造出毒氣武器，殺死了許多士兵（此處附上化學戰(zhàn)的照片）。哈伯的一生是毀譽參半的一生，有的人認為他是天使，為人們帶來福音；有的人認為他是惡魔，為法西斯效力，助紂為虐。事實上，人們對哈伯的看法又何嘗不是對化學的評價呢？化學創(chuàng)造了輝煌的物質財富和燦爛的精神文明，人們能夠恣意享受高品質的生活，化學居功甚偉。但化學確實也造成了環(huán)境問題、食品安全問題、毒品泛濫等大量社會問題，引起人們的恐慌。作者在撰寫此書時，能夠抓住人們關心的重點，小切口、大縱深，由小見大，從生活上升到科學，再升華為哲學，真正做到了有內(nèi)容、有思想、有高度。

其他敘事元素如藝術圖畫、神話傳說、人物傳記、化學史所占比例不多，但基本均衡。1959年，英國著名學者查爾斯·斯諾（Charles Snow）提出了“兩種文化”理論，他將人類文明分為科學文化和人文文化兩類[3]，自此之后，關于兩類文化的討論就成為眾多學者研究的重點，始終未有定論?？茖W普及是科學文化和人文文化交匯的分水嶺，只追求科學性而忽視人文性，無法吸引沒有學科背景的讀者；只重視人文性而忽視科學性，不利于提升全民的科學素養(yǎng)?；舴蚵跁泻芎玫貙⒖茖W文化和人文文化結合起來，注入多種人文元素，提升了文字的品位。例如書中《分子偽裝》 一章講述《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Genesis）中雅各偽裝和希臘神話中特洛伊木馬計的故事，引出主體化學中的分子偽裝。充滿神秘色彩的故事能夠吸引讀者的眼球，好萊塢賣座的大片往往都是用特效包裝到極致[4]?；舴蚵膶懽魇址ê秃萌R塢如出一轍，給科普恰當?shù)卦黾右恍疤匦А?，吸引讀者。

《大師說化學》全書共計10個部分、51章，各部分長短不一，章節(jié)篇幅有異，這完全取決于該部分的主題（即標題）內(nèi)容。第1部分第9章“在黑暗中握手”篇幅適中，敘事生動，包含元素較為豐富，因此選其重點分析。其寫作脈絡如圖2所示。

可以看到，本章的行文邏輯清晰，首先點題明確方向，接著以時間順序展開論述，從釀酒、制藥等多個角度論述鏡像分子的重要價值，讓讀者能夠在生活中印證相關知識，從而更加認同化學的價值，改變過去對化學的陳舊觀念，形成積極向上的情感態(tài)度。手性分子的研究過程經(jīng)歷了艱難曲折，使讀者認識到化學進步的不易。路易斯·巴斯德（Louis Pasteur） 通過實驗探究光學活性分子，向讀者揭示了化學研究的一般思路，一般方法；讓-巴蒂斯特·畢歐（Jean-Baptiste Biot）對巴斯德研究的質疑，體現(xiàn)出化學研究的嚴謹求實、批判精神；J. H.凡特何夫（J. H. van’t Hoff）與J.-A.勒貝爾（J.-A. Le Bel）遲到25年的研究，說明了科學研究的傳承和發(fā)展；用電影中的情節(jié)——主人公通過握手來區(qū)分左右手的模型，類比分子的手性，使普通讀者更加直觀感受手性的一般概念。感性認識是理性認識的基礎，閱讀本書的人相較于其他人，更加容易形成正確的手性概念。

本章內(nèi)容不多，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向讀者生動形象呈現(xiàn)出手性分子的概念及其相關應用，改變讀者對化學的刻板印象，并能夠從知識授受上升到方法傳遞、思想啟蒙的更高層次，展現(xiàn)出作者淵博的知識面和精湛的寫作功力。

霍夫曼培養(yǎng)出數(shù)以萬計的學生，其中有不少成為日后的知名國際學者。其風格講究簡單明了，化繁為簡，生動精辟地闡述高深的專業(yè)問題，他尤其擅長用圖解說明問題，因而被稱為“化學界的畢加索”[5]?；舴蚵鼰釔凵?，酷愛詩歌，他的這些特點，在本書中得到了逐一體現(xiàn)。例如在《對抗化約主義》一章中，霍夫曼從詩人的視角解讀威廉·布萊克（William Blake）的作品《永恒》（Eternity），接著以化學家的身份分析讀者的神經(jīng)元活動，以詩歌來表達化學，用化學去揭示生活。

四、對化學科普圖書創(chuàng)作的啟示

（一）多種類、多方面使用素材

《大師說化學》全書引用了大量的素材，其類型五花八門，來源廣泛。在信息爆炸的時代，人們每天都接收處理海量的消息內(nèi)容，大篇幅的文字段落逐漸讓讀者感到疲憊，相對而言，短小精練的文章更加受到讀者們的歡迎。科普圖書要想吸引讀者的眼球，就要避免大篇幅的文字堆砌，大量引入電影、漫畫、詩歌等趣味性、人文性強的元素內(nèi)容，精彩合理地講述故事，生動有趣地傳播科學，給讀者帶來多重感官刺激，激發(fā)閱讀興趣。當然，素材的選擇因人而異、見仁見智，針對不同類型的讀者群體和傳播內(nèi)容，需要不同風格的表達方式，千篇一律的模式也會讓人產(chǎn)生審美疲倦。

（二）保證科學性，兼顧文學性

科學性是科普圖書最基本的屬性，如果無法保證知識的科學性，科普功能就無從談起。保證內(nèi)容的科學性，要求作者具備基本的科學素養(yǎng)，在書寫相關內(nèi)容時，一定要做足功課，不能出現(xiàn)原則性的疏漏。但對于一本科普書而言，僅僅具備科學性還遠遠不夠，否則很難引起一般讀者的興趣?？破兆骷倚枰嵘陨淼娜宋乃仞B(yǎng)，用華麗的人文外衣包裝堅實的科學內(nèi)核，文理交融，成就佳作，提高趣味性，增強吸引力，將高深的科學原理抽絲剝繭，娓娓道來。最后在成書時請專業(yè)的科學家進行審核，保證知識的科學性。

（三）深入挖掘科技史價值

科技史是溝通文理的紐帶，是科學文化和人文文化對話的橋梁，是消除文理偏見的最佳手段。科普工作的需要和科技史的特點十分匹配，中國科協(xié)名譽主席韓啟德多次強調(diào)學習科學史的重要性，認為科學家應該熟知自身研究領域的發(fā)展歷史，在歷史中學習經(jīng)驗，學科交叉，尋找靈感[6]。吳國盛也持有類似的觀點，他認為，當今中國存在科學文化對人文文化的傲慢[7]。這對我國科學的發(fā)展存在不利影響，如果不能通過科技史了解相關研究的真實過程，就無法理解前人行為背后的真實動機，切實體會其精神內(nèi)涵。在科普的過程中，也需要向讀者真實展現(xiàn)科學技術發(fā)展背后的故事，全方位多角度地認識科技進步的過程。因此科普圖書的作者需要熟知相關領域的科技史，在《大師說化學》中，霍夫曼就很好地利用了化學史，將其融入故事背景中，作為串聯(lián)各種化學知識的線索，形成了連貫的敘事邏輯。

《大師說化學》是一本優(yōu)秀的化學科普圖書，擁有許多值得學習的優(yōu)點。但由于其出書較早（1995年），書中的部分內(nèi)容相對而言已較為陳舊。國內(nèi)的科普作家在借鑒該書的同時也要努力探索新的內(nèi)容，站在巨人的肩上更進一步。

在創(chuàng)作的表現(xiàn)形式上，我們應該借鑒外國學者的優(yōu)秀創(chuàng)作經(jīng)驗，立足于科普而不拘泥于固定的模式，正如《大師說化學》一般，可嘗試將科普文章寫成散文和詩歌，讓讀者認識到科學也可以很美；在創(chuàng)作內(nèi)容上，積極擁抱時代前沿的理論和技術，跨專業(yè)、跨領域專創(chuàng)融合，像本書一樣，從一個學科出發(fā)同時又涉及多個學科，內(nèi)涵豐富，包羅萬象。

參考文獻

[1] DYSON F J. The Same and Not the Same[J]. Physics Today，1996，49（1）：64-64.

[2]李麗萍，劉文皓，奎曉晅.建立化學類謠言與誤區(qū)素材庫——化學教育和科普的重要資源[J].化學教育（中英文），2021，42（1）：76-82.

[3]尚必武.重訪“斯諾命題”：論麥克尤恩《星期六》中的兩種文化[J].湖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23（2）：36-43.

[4]諶婷.論好萊塢電影對青少年的語言滲透與藝術影響[J].電影評介，2017（12）：104-106.

[5]劉范，李靜.杰出的化學家、教師和詩人——羅德·霍夫曼[J].化學通報，1992（7）：57-60.

[6]韓啟德，胡珉琦. 是什么決定學科交叉的成敗[N]. 中國科學報，2020-05-18（1）.

[7]吳國盛. 在中國，是科學對人文的傲慢[N]. 中國科學報，2019-05-24（5）.

（編輯 / 齊 鈺）

Rod Hoffmann’s Books as Popular Science Writing Examples：Using The Same and Not the Same as a Case Study

Zhang Zengdong Mo Zunli

（College of Chemistry and Chemical Engineering，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Lanzhou 730070）

Abstract： This article chooses The Same and Not the Same written by Rod Hoffman as a successful example of foreign popular science books from Dangdang.com’s bestselling list of popular science books on chemistry. Through analysing Hoffman’s writing skills，this article proposes that to create a good piece of popular science writing，a writer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the variety of materials，strike a balance between scientific accuracy and literariness，so as to unravel the historical value of the scientific discovery. In the end，further suggestions for the promotion of domestic popular science books are given.

Keywords： The Same and Not the Same；popular science on chemistry；popular science books on chemistry

CLC Numbers：O6-4；N4 Document Code：A DOI：10.19957/j.cnki.kpczpl.2021.04.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