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星潮
得不到回應(yīng)的次數(shù)太多,好像也就習(xí)慣了。
作者有話說:前幾天看到了一句話:“最可惜的是我們本可以在一起?!庇谑俏页鲇谒叫模瑢懥诉@個雙向暗戀、最終雙向奔赴的故事,讓兩個都不夠勇敢的人走到了一起。但愿看到這個故事的你們也能因此更大膽一點(diǎn),不會在很久以后才說出“可惜”“原本”和“遺憾”。
第一章
寬敞的活動室內(nèi),一群人緊張地盯著桌上正緩慢轉(zhuǎn)動的筆。音箱還在不知疲倦地放著歌,本就人聲鼎沸的房間一時(shí)更加嘈雜。
筆的速度一點(diǎn)點(diǎn)變慢,最終穩(wěn)穩(wěn)地朝著向煙的方向定住。眾人在一瞬間發(fā)出哄笑聲。
向煙不明白為什么真心話大冒險(xiǎn)永不過時(shí),也不明白推理社為什么要用這樣一個與推理毫不相干的游戲作為破冰活動的開端。
“對在場哪個異性最有好感?”一個手下留情的問題。
向煙卻心底一慌,下意識地瞥了對面人一眼。那人正盯著手機(jī),一副興味索然的樣子。許是覺得有點(diǎn)熱,他將襯衫紐扣解到了第三顆,袖子也挽到了小臂處,消退了幾分他身上慣有的疏離感。
向煙收回視線,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甩出了個名字。
“欸,欸,說清楚,晏還是閆???”很巧的是,在場有兩個人和她說出的名字同音,一個是推理社的社長晏衡,一個是這屆大一新生閆恒。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拒絕回答?!毕驘煾咛掳?,狡黠地眨眨眼。
“哎,還需要回答嗎?”有人開始起哄,“在座的有幾個沒看到過向煙和閆恒成雙成對???這兩個人從入學(xué)開始就黏一塊,都快成咱們學(xué)校的風(fēng)景線了?!?/p>
其他人聞言紛紛附和起來,不住地開著兩人玩笑。向煙微笑著不解釋,只在一片調(diào)侃聲中悄悄抬眸,再次偷看了對面一眼。
為了制造氛圍,社團(tuán)買來了小型旋轉(zhuǎn)燈。彩色的燈光旋繞著投射下來,毫不吝惜地給每個人帶來片刻色彩。向煙偷看那一眼時(shí),燈光恰好打在她身上。
于是對面人自然是隱在了一片陰影中,讓人看不清神色,只能瞧見他沒有參與眾人的調(diào)侃,靜靜地喝著飲料,仿佛對這些話沒有任何興趣。
向煙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好在真心話大冒險(xiǎn)只是個熱身,玩了幾局后,大家還是分幾組玩起了阿瓦隆、抵抗組織之類的推理桌游。
有人遞給了向煙一罐冰可樂。她正要婉言拒絕,旁邊伸出一只手搶先一步拿走了可樂。
“她不喜歡喝可樂,這罐我喝了哈?!遍Z恒說著,在眾人的曖昧眼光中遞給了她一罐橙汁。
他們這組玩的是經(jīng)典狼人殺游戲。按理說,破冰游戲上大家不會拿新人開刀,但閆恒作為和向煙一起入學(xué)的大一新生,莫名其妙地局局被首刀。
玩了幾局后,他終于崩潰地把牌往桌上一堆:“不是……這怎么玩???哥哥姐姐們放過我吧,讓我有點(diǎn)游戲體驗(yàn)行嗎?”
大家開著玩笑怪他平時(shí)太狂了,不然每局狼人陣營不一樣,怎么就都找上他了。
閆恒也很郁悶,他憤憤道:“你們就是嫉妒我長得帥又聰明吧?!?/p>
他的話音剛落,又是一片嘲笑聲。只有向煙喝著橙汁,出神地想,剛才幾局的狼人陣營也是有相似之處的吧,比如社長就把把拿狼……
第二章
玩了幾局后,向煙走出房間透氣,看見了在陽臺邊吹風(fēng)的閆恒。他看見她,走過來挑挑眉笑了:“出來了?挺好的,再待下去我可掩護(hù)不了你了?!?/p>
向煙知道他在說什么,微紅了臉:“我怎么了?”
“向煙,別人不清楚,我還不了解你嗎?你知道你一晚上偷看了他多少次嗎,”他雙手比了個數(shù)字,“至少得有十次?!?/p>
“還敢借著我的名字暗暗表白,挺行啊?!?/p>
其實(shí)大家剛剛所謂的“成雙成對”并不是假話,至少表面上看來的確是這樣。向煙和閆恒兩家是鄰居,兩人自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形影不離。他們上同一所幼兒園、小學(xué)、中學(xué),就連大學(xué)都考到了本地的同一所大學(xué)。兩人已經(jīng)熟悉到了對方一個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程度。
所以,向煙剛剛說的名字究竟是誰,閆恒心里自然清楚。
向煙心底涌起了被戳穿的惱怒,她作勢要踢他一腳:“話這么多,難怪狼人都?xì)⒛??!?/p>
閆恒笑著往后一跳躲開,卻撞上了一個人。他回頭,是出來上廁所的晏衡。
向煙眼底流露出幾分喜色,她下意識地整理整理劉海,晏衡卻以一種難以捉摸的眼光看著他們,像是再難忍受般開口:“這是在社團(tuán)活動樓,注意點(diǎn)影響?!倍蟠蟛诫x開,不管身后兩人是什么表情。
于是向煙硬生生咽下了打招呼的話。果然還是這樣……明明對其他人也沒有這么冷漠。她艱澀地問道:“他什么意思?”
閆恒若有所思:“可能誤以為,剛剛是小情侶間的打鬧吧。向煙,追這么個冰塊臉,是不是很難?”
向煙心情低落,沒有回答他。
當(dāng)然難了。他們上課的教室很近,她每節(jié)課下課后都會拿著她巨大的水杯出來接一點(diǎn)點(diǎn)水,為自己的偶遇制造借口,但每一次,他都只是微微點(diǎn)頭。給他交材料時(shí),她故意把自己的發(fā)卡掉在那,希望他親手還給自己,但他根本沒在意過。不管多忙,她都積極參加每一次的社團(tuán)活動,因?yàn)樗旧蠒?,雖然他甚至很少開口叫她的名字……
得不到回應(yīng)的次數(shù)太多,好像也就習(xí)慣了。
第三章
向煙又夢到了那天。
南方的九月還如盛夏般燥熱,烈日把大地烤得發(fā)燙。穿著綠色軍訓(xùn)服的新生們趁著休息時(shí)間蜂擁而入,平日里無人問津的小賣部此刻因離操場最近而變得擁擠不堪,將冰水一掃而空。
向煙喝完了自己的水,又?jǐn)D不進(jìn)人群,只得退而求其次,買了個冰激凌解暑。她撕開手上的冰激凌包裝袋,絲絲白氣頃刻間飄了出來。她舉起冰激凌,正要一口咬下去時(shí),有人從旁遞給了她一瓶水。
“這瓶剛買的,還沒開?!痹S是剛從冰柜里拿出的原因,瓶身上還掛著滴滴水珠。
向煙驚詫抬頭,眼前人至少一米八八的個頭,一雙桃花眼清清冷冷,穿著簡單的白T和運(yùn)動褲。
她據(jù)此判斷這不是正在軍訓(xùn)的新生。
“那你呢?”
“我嗎?”他眉頭輕皺,像是認(rèn)真思索了一番,再抬眼時(shí),忽地笑了。
“我吃這個好了。”他朝著向煙俯身而來,咬了一口她手上的冰激凌。
他傾身的一瞬,冰水觸碰到向煙的手臂,向煙忍不住顫了一下。
他離她很近,向煙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角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冰激凌的底端開始化掉,甜膩的奶油滴到了向煙的手背上。
世界忽然安靜了,人聲或蟬鳴聲,一瞬消失。
只有什么東西正有規(guī)律地發(fā)出“怦怦”聲。向煙仔細(xì)聽了半晌,恍然——
原來是她的心跳聲啊。
夢醒后,向煙在床上呆坐了很久。
夢里的場景,很大部分是現(xiàn)實(shí)里發(fā)生過的。第一次遇見晏衡,正是在那個擁擠的小賣部門口,他把手里的冰水給了自己。只是現(xiàn)實(shí)中,他給完水就走了,甚至沒有過多的停留。至于就著她的手吃冰激凌這種事……更不可能發(fā)生。
向煙有時(shí)會想,晏衡這么冷淡的一個人,當(dāng)初為什么要給她那瓶水呢?沒有那瓶水,她就不會認(rèn)識他,也不會喜歡上他,更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患得患失。但如果真的從來沒有遇見過他……
說來好笑,只是因?yàn)橐黄克?,就讓向煙對晏衡一見鐘情。他突然闖入她的視野,然后不打招呼地離開,只有向煙兀自為他投注視線,待反應(yīng)過來時(shí),愛意已如水壩決堤,山洪傾瀉,不可阻擋。
第四章
平安夜那天,院里讓向煙扮成圣誕老人,給同學(xué)們派發(fā)蘋果。她穿著紅色的衣服,黑色的長靴,臉上綁了一圈白花花的大胡子,頭上戴著假發(fā)和尖帽子,整個人只露出了一雙眼睛,來來往往許多人,沒有人認(rèn)出她是誰。
圣誕老人的裝備很齊全,可惜缺一雙手套。
大冬天的,這座城市還罕見地飄起了雪。向煙的雙手暴露在刺骨的冷空氣中,顫巍巍地捧著蘋果,雪花掉落在蘋果和她的手心上,很快化為一攤水。
有人路過,接過了她送出去的蘋果,卻沒有說謝謝。他短暫停留,在向煙暫時(shí)空了的手心里,輕輕放上了一雙灰色的手套。
向煙一愣,費(fèi)力地抬起頭,想要從遮住眼睛的假發(fā)縫隙中,看一看這個如同真正的圣誕老人一樣的人,究竟是誰。
那人卻已經(jīng)遠(yuǎn)去,她只來得及看見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背影。
手套是羊毛質(zhì)地,向煙把它戴上,凍僵的雙手逐漸回暖。她藏在大胡子后面的嘴,逐漸勾起了弧度,最終笑出了聲。
雖然只看到了背影,但向煙知道他是誰。在這個學(xué)校里,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晏衡。
她知道他習(xí)慣在早上六點(diǎn)起床去操場跑步和背單詞,然后去三食堂吃早餐。他喜歡吃豆?jié){油條,討厭白粥和胡辣湯。他常去圖書館,常坐的位置在五樓第三排靠窗;他喜歡和朋友在夜幕時(shí)分打球,他習(xí)慣在宿舍存放一點(diǎn)貓糧,所以宿舍樓下的流浪貓都看見他就撲過來。他喜歡黑色、白色和一切簡單干凈的顏色,討厭有人碰他頭發(fā)……
向煙一直以為,自己是很了解他的。
直到2020年的最后一天,她才知道自己永遠(yuǎn)也走不進(jìn)他的心。
向煙一直不太擅長手工,她嘗試了好幾次,才終于戳出了一個滿意的羊毛氈。是一只可愛的小企鵝,戴著藍(lán)色的圍巾,一雙大眼占據(jù)了半張臉。她想在跨年那天把這個禮物送給晏衡,只是很小的東西,他應(yīng)該不會拒絕。
向煙想,如果跨年禮物這個借口不行的話,就說是為了謝謝那雙手套吧,反正她不打算還給他了。
如果他一定要拒絕的話……向煙無意識地戳了戳小企鵝的肚子,那就只有把它天天戴在身邊,最好讓晏衡天天都能看見!
她甚至設(shè)想了很多個他可能會拒絕的理由,但沒有哪一種是眼下這種情況。
向煙只是拿出了企鵝,笑嘻嘻地問他好不好看,他就沉了臉色,眸子里映出寒光:“向煙,不要向我展示這些東西,我一點(diǎn)也不感興趣?!?/p>
向煙的笑容僵在臉上,然后一點(diǎn)點(diǎn)消失殆盡,臉色逐漸慘白。她僵硬地收回手,說了句“對不起”,然后飛奔著離開。
夜空中綻放開一朵朵煙花,在迎接新年的到來,向煙的眼淚奪眶而出。雖然一直知道他對自己冷冰冰不感興趣,卻還是在接到那雙手套時(shí)有了幻想。為什么呢?對著陌生人都能有的善意,卻永遠(yuǎn)無法分給她一點(diǎn)。
向煙不知道他是否已經(jīng)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一層保鮮膜緊緊裹著,快要透不過氣。
她一直是一個不勇敢的人,踏出的第一步?jīng)]有受到鼓勵的話,就永遠(yuǎn)不敢踏出第二步。小時(shí)候老師要排話劇,第一個角色沒有選她,她便再不敢舉手參選第二個角色。長大后買東西試圖講價(jià)時(shí)被拒絕,她就只會紅了臉飛快地付錢。
這么多年,她一點(diǎn)都沒變。唯獨(dú)在面對晏衡時(shí),踏出了一步又一步。
而2020年的最后一天,她終于放棄了這場獨(dú)角戲。
第五章
新年后的第十天,向煙迎來了大學(xué)的第一個寒假。她找了份寒假工,決心讓自己忙起來,沒空去沉浸在失戀的痛苦中。
向煙知道晏衡也是本地人,但A城很大,所以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在寒假也能碰見他。
或許這不能僅僅用“碰見”來形容。
她快步走在漆黑的小巷中,驚疑不定地聽著身后傳來的窸窣腳步聲。她在一家書屋打工,下班回家時(shí)必須要穿過一條偏僻的小巷。以往閆恒會來附近的一個球場打球,然后等她一起下班回家,但他今天有事來晚了。
身后的腳步聲加快,向煙咬咬牙,猶豫著要不要跑起來,晏衡便是在這時(shí)出現(xiàn)。
他從她身后而來,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說:“想好看什么電影了嗎?”
掌心相觸的一瞬間,向煙整個人僵住,她再沒法思考,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走出了這條巷子。
直到他放開她的手,皺著眉說有兩個人鬼鬼祟祟地跟著她時(shí),向煙才回過神。她積攢了好久又努力壓抑的情緒,一點(diǎn)點(diǎn)涌上了心頭。
遠(yuǎn)處傳來了閆恒的聲音,他氣喘吁吁地說自己來晚了。向煙逃也似的扯著他跑了,不敢回頭看一眼。只有掌心的余溫,提醒著她那不是一場幻覺。
回去后,向煙收到了晏衡的微信。
“以后盡量不要自己一個人走那種地方,保護(hù)好自己。”
過了一會兒,他又發(fā)來一條:“閆恒看到我牽你手了嗎,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解釋?!?/p>
向煙躺在床上,盯著自己的手心發(fā)呆。又來了,這種不該出現(xiàn)的、突然的善意,攪得她心神不寧。
良久,她只回復(fù)了一條:“解釋什么?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那邊再沒有消息。
向煙以為這只是寒假里的一個小插曲,誰知第二天,晏衡來到了他打工的書屋。之后,他像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寶藏地似的,接下來的一周都按時(shí)來看書學(xué)習(xí)。
向煙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卻還是忍不住在整理書架時(shí)偷看他。
他的臉沐浴在陽光里,依舊神色清冷,修長的手指輕輕翻過書頁,像是心有所感,他突然轉(zhuǎn)過頭,向煙的視線猝不及防地和他的對上。
她忙扭過頭,微微喘著氣。
第二天,向煙沒有再去書屋。她提前辭去了這份工作。
閆恒來她家里玩,問起她為什么不去了,向煙只說是累了。但她心里清楚,自己是害怕了。
害怕那被扼制在萌芽的心思,再度生根。
向煙起身時(shí),腳下不小心踢倒了一個盒子,盒子里的東西“咕嚕?!钡貪L了出來。
閆恒看見了,驚喜地拿起那個東西:“欸,我也有這個,上次在游戲廳換的,不過我的企鵝戴著紅色圍巾?!?/p>
向煙一愣,他拿著的是那只沒送出去的小企鵝。她沉默半晌,搶回了小企鵝,敷衍道:“是嗎,我怎么不知道?!?/p>
“你也太不關(guān)心我了吧?我一直掛書包上的呢,這么明顯……”
向煙沒理他的嘀咕,把小企鵝重新放進(jìn)了那個盒子,盒子里還躺著一副灰色的羊絨手套。
她輕輕撫摸了下那副手套,是溫暖柔軟的觸感。明明決定放棄了,可再看到這些東西時(shí),她好像還是很難過。
第六章
開學(xué)后,向煙考慮過要不要退社,雖然放棄晏衡了,但她還是挺喜歡推理社的,所以最后只是減少了參加社團(tuán)活動的次數(shù)。
某個周末,大家約了場密室逃脫游戲,這個游戲需要兩人一組做單線任務(wù),向煙被分到了和晏衡一組。副社長問著大家對分組有沒有異議,向煙猶豫了下,想要開口。
晏衡卻湊近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方澤想追楊文茵,副社長故意把他們分一組的?!?/p>
他說話時(shí),向煙耳畔的碎發(fā)被輕輕帶起,有點(diǎn)癢。她不動聲色地和他拉開點(diǎn)距離,點(diǎn)了點(diǎn)頭。
在場的人中她只和方澤比較熟,既然如此,向煙打消了換組的心思。
只是玩?zhèn)€游戲而已,她告訴自己。
進(jìn)入密室后,向煙始終和晏衡保持著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兩人各自尋找著線索,偶爾交流幾句。但解開兩個房間的密碼后,他們到了一條漆黑的走廊。向煙猜到這里會有NPC出來嚇人,不自覺地拉近了和晏衡的距離,緊跟在他身后。
晏衡瞟了她一眼,放緩了自己的腳步。兩人走到拐角時(shí),晏衡突然停了下來。他像是預(yù)測到了什么般,開口說出的話簡潔有力:“向煙,閉眼,抓緊我?!?/p>
哪怕身處一片恐怖黑暗的氛圍中,他的聲音依舊冷靜,給人極大的安全感。向煙猶豫了下,終究是害怕占據(jù)了上風(fēng)。他沒說抓哪,向煙覷了一眼他拿著對講機(jī)的手,攥緊了他的衣角。
晏衡領(lǐng)著她,一點(diǎn)點(diǎn)走過了那個拐角。意外的是,并沒有什么事發(fā)生。
向煙松了口氣,放開晏衡的衣角,故作輕松道:“看來老玩家的經(jīng)驗(yàn)也不一定可靠?!?/p>
晏衡勾勾唇?jīng)]說話,只在無人注意的地方,輕輕瞟了一眼身后。
下一秒,有人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向煙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向煙登時(shí)汗毛倒豎,尖叫了起來。她下意識地回頭,晏衡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待向煙回過神時(shí),她已經(jīng)和晏衡交換了位置。
向煙抬頭,眼前只看得見一片白色——那是晏衡襯衣的顏色。他用寬大的后背,擋住了身后突然襲來的NPC。
“害怕就閉眼?!?/p>
他在安撫她。
向煙的臉埋在晏衡的胸膛上,緊緊閉上了眼。她的手抓著晏衡的雙臂,鼻尖縈繞著他白色襯衣散發(fā)的清爽檸檬香。她甚至聽到了從他胸腔深處傳來的,穩(wěn)定有力的心跳聲。
“咚、咚?!?/p>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天午后的夢。此刻她的手心全是不知因誰而生的汗,和夢里滴到她手上的奶油冰激凌一樣,黏膩、讓人心亂。
向煙想,她完了。
她的心好像再一次不受自己控制了。
第七章
向煙決定退出推理社。春草生長的季節(jié),她的愛意也在瘋狂涌動,但跨年夜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她給晏衡說了這件事,晏衡告訴她,等忙完社團(tuán)之夜再說。社團(tuán)之夜需要全校社團(tuán)各自舉辦活動,為期三天。第一天的活動將在半個月后舉行。向煙答應(yīng)了。
推理社要辦的活動是劇本殺,由社團(tuán)撰寫原創(chuàng)劇本,邀請全校同學(xué)在社團(tuán)之夜報(bào)名體驗(yàn)。
劇本很早就在寫了,第一版終稿完成后,需要社團(tuán)內(nèi)部人員先試玩一遍。換好服裝后,有人讓向煙幫忙去道具間拿個道具。
去的路上,向煙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色披風(fēng),用一張白色面具遮住了整張臉的人。她猜到這人是要試玩他們組寫的劇本。他們的劇本改編自小說《歌劇魅影》,此人選的應(yīng)該就是魅影的角色。
向煙跟在他后面,看見他也走進(jìn)了道具間。她立在門口,有些躊躇,這個背影,她很熟悉。
向煙呼了口氣,推開道具間的門,誰知門內(nèi)一片漆黑,她一愣,隱約想起之前有人說道具間的燈壞了。她沒有關(guān)門,借著走廊的微弱燈光,向煙看到了“魅影”。
他正打著手電筒,蹲在地上找道具。
向煙安靜地走過去,他正好站起來,他穿著一身黑,與黑暗融為一體,因此一張白色的面具像是憑空飄浮在空中一般。向煙嚇了一大跳,腳下一滑,隨之往前倒去。
那人的手電筒掉到地上,伸手接住了她。
向煙穩(wěn)穩(wěn)地落到了他的懷中,她想要掙脫,那人卻忽然俯身下來。
他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唇,隔著一層冰冷的面具。
向煙瞬間僵住。
那冰涼的觸感稍縱即逝,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錯覺。他的手還放在她的腰間,緊緊地?fù)е?/p>
向煙的臉變得滾燙。她猛地推開他,逃也似的跑開了。
之后,向煙沒有再看見他?;厝ズ螅凰佬牡貑柫怂麄兘M的負(fù)責(zé)人,是誰選了魅影的角色。那邊回復(fù)得很快:“好像是晏衡吧,怎么了?”
向煙手指發(fā)顫,果然是他。牽手、擁抱、親吻,下一次呢,又是什么?她茫然無措,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嗎。
那邊又發(fā)過來一條:“你最近怎么老是問我關(guān)于他的事。”
向煙一慌,她心里有鬼,聽什么話都覺得對方別有深意。她忙轉(zhuǎn)移話題:“隨便問問,對了,你和楊文茵進(jìn)展怎么樣了?”他們組的負(fù)責(zé)人正是方澤。
消息發(fā)出后,向煙立馬有些懊惱,這是別人的私事,她慌不擇言了。
“你說什么呢,什么進(jìn)展?”誰知,方澤莫名其妙地反問她。
“???你不是在追楊文茵嗎?”
那邊發(fā)過來一個“荒唐至極”的表情包:“誰在造我的謠???我和她都不熟好嗎!”
這下,向煙徹底呆住了。方澤不像是在說謊,她又回想了一遍那天玩密室時(shí),晏衡說的話。所以,是晏衡騙了她?
可是……他為什么要騙她?
第八章
向煙決定找晏衡問清楚。反正都要退社了,她不想帶著一肚子疑問離開。
當(dāng)然,她心里還抱著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不該有的幻想。
她以送退社材料為由約晏衡見面。她到活動室時(shí),晏衡正在看手機(jī),手機(jī)里傳來陣陣貓叫聲。向煙瞟了眼,他應(yīng)該是在看家里攝像頭傳過來的實(shí)時(shí)畫面。貓咪很漂亮,是一只有著藍(lán)色瞳孔的布偶貓。
注意到她的視線,晏衡主動開口道:“它叫布丁?!?/p>
向煙把材料給他,他卻沒收。
“為什么突然想退社?”
向煙咬咬唇,深吸一口氣,抬頭直視晏衡:“那你為什么騙我?”
“什么?”晏衡皺了皺眉。
“那天在密室,你說方澤想追楊文茵,為什么騙我?”
晏衡看著她,眸底情緒翻滾,他笑了笑:“因?yàn)橄牒湍阋唤M?!?/p>
向煙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她下意識地喃喃:“為什么……”
“還沒有明白嗎,”晏衡驀地打斷她,“向煙,我喜歡你,所以故意騙你和我一組?!?/p>
他頓了頓,再度開口:“那天道具間的人,也是我。或許是你那條紅色裙子太好看,或許是你眼角下點(diǎn)的淚痣很勾人……誰知道呢?總之是,抱歉,”他誠懇地看著她,眉目間是罕有的溫柔,“忽然就很想吻你?!?/p>
向煙鼻頭發(fā)酸,她搖搖頭:“我不相信,你騙我??缒昴翘?,你明明說對我的禮物不感興趣,讓我不要……”
“禮物?”晏衡明顯愣住了,他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懊惱地皺眉,“我當(dāng)時(shí)以為,那是你和閆恒的情侶掛飾?!?/p>
向煙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難過,這該死的、始終橫亙在兩人之間的、讓人心酸的誤會。
“可是,為什么是我……”
晏衡聽懂了她的意思。“向煙,你還記得布丁嗎?”
他對上向煙迷惑的表情,嘆了口氣:“看來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凈了啊?!?/p>
“去年六月,你救過它?!?/p>
晏衡回想起初次見到她時(shí),那天布丁不知怎么跳到了窗外,落在了樓下人家的雨棚上。
雖然他家在二樓,還不算太高,但他還是緊張地向窗外望去。他看見布丁前腳緊抓著雨棚邊沿,身子弓起,一直在朝著一個方向叫。
晏衡順著往下望,看見了正站在一樓小賣部門前的少女。六月盛夏,她穿著吊帶、短褲,馬尾高高扎起,手里還捏著一根冰棍,正緊張兮兮地望著布丁。
這點(diǎn)高度,布丁跳下去應(yīng)該不難。但晏衡素來知道布丁是一只膽小的貓,他來不及多想,揣上鑰匙就急匆匆地出了門。
晏衡跑出樓道時(shí),恰好看見了這么一幕:少女張開雙臂,輕聲呼喚著貓咪,而布丁終于鼓足勇氣跳下去,落在了少女懷里。少女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它。
晏衡一瞬間松了口氣,快步向一人一貓走去。
臨近時(shí),他聽到少女用輕快的語調(diào)嘀咕著:“你長得好漂亮呀,你有主人嗎?他怎么不看好你?”
布丁窩在她懷里享受著撫摸,一臉愜意的樣子。晏衡走過去,喚了它一聲。布丁立馬睜眼,叫了一聲,跳回晏衡懷里。
晏衡不自覺地勾了勾唇角,眉眼柔和,摸了摸它的頭,而后向少女道謝。
面前的少女似有些嗔怪:“不客氣,但你以后注意一點(diǎn)呀。貓咪在上面待了好久,雖然它彈跳力好,但萬一出什么意外了呢?”
遠(yuǎn)處傳來了一陣呼喊聲,少女似猛然醒悟:“我該走了,照顧好它哦,再見!”
說完,她轉(zhuǎn)身朝著街口跑去,高高的馬尾隨之?dāng)[動,風(fēng)吹亂了她耳邊的發(fā)絲。在那一瞬間,夕陽的余暉傾瀉到她的身上。
晏衡下意識地往前一步,不知道自己是想留住什么。他甚至覺得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否則他怎么會聽到少女轉(zhuǎn)身離去時(shí),叫了他的名字。
第九章
向煙聽完他的口中的故事,腦海中塵封已久的記憶終于被喚醒。難怪她覺得布丁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
她吸了吸鼻子:“那不能怪我沒有認(rèn)出你,我記憶中那天的男生,明明很溫柔,可是你脾氣一點(diǎn)也不好,天天板著一張臉,每次看見你都是一臉冷漠……”
晏衡笑了笑,沒有解釋。“所以,”他有些躊躇,“你呢?”
你又能否感知到這份愛意,又能否回饋之呢?
向煙忽然紅了臉,她抱起退社材料:“我……我不退社了!但是,除了社長和社員之外,我們還可以開始嘗試一種新的關(guān)系……”
窗外綠意盎然,春天真的來了。
其實(shí),晏衡還有許多故事沒有說完。
比如,他在她剛?cè)雽W(xué)的時(shí)候就看見了她。而她的身邊總是跟著另一個男生,他們明明不是一個專業(yè)的,卻幾乎形影不離。
是讓人很輕易就能看明白的關(guān)系。他的感情,注定沒有回應(yīng)。
于是他告訴自己,不要再關(guān)注她,卻還是在看見她滿頭大汗還沒搶到水,可憐兮兮地站在門外吃冰激凌時(shí),忍不住走了過去。也在看到風(fēng)雪中她凍得通紅的雙手時(shí),忍不住跑回宿舍,帶來了一雙手套。
他對她的“男朋友”有些生氣,為什么不好好照顧她。
破冰活動上,他面無表情地聽她的嘴里說出別人的名字,聽眾人起哄。他甚至沒有意識到,他在嫉妒他們之間流露出的默契和熟悉。
于是他做出了很幼稚的舉動,在玩狼人殺時(shí),把把先“殺”閆恒,管他是神是民。
他希望自己不要再見到她,即便碰見了,也要對她冷漠一點(diǎn),以斷絕不該生出的想法??稍诮虒W(xué)樓、在食堂、在活動室……在每個地方好像都能碰到她。就連寒假,都能看見她一個人走進(jìn)一條黑黝黝的巷子,他終于還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晏衡開始后悔,或許當(dāng)初就不該收她入社團(tuán)。那樣,見面的機(jī)會會更少一點(diǎn)。
但這種想法很快轉(zhuǎn)變,因?yàn)槟翘焖嬖V他:“我沒有男朋友?!?/p>
原來……沒有男朋友嗎?
他不知道他們是分手了,還是從未在一起過。但總之,他有機(jī)會。
他開始每天去她打工的書屋,也終于在那間漆黑的密室中,第一次伸手抱住了她。
在那間漆黑的道具間里,他其實(shí)在她推門進(jìn)來時(shí),就憑借微弱的光認(rèn)出了她。一開始,他沒想干什么,誰知她突然倒過來抱住他。他們離得很近很近,比在密室里還要近。
她撲閃著小鹿般的雙眼,殷紅的唇微張,喘著氣。
鬼使神差般,他彎腰吻上她的唇,但所觸只有一片冰涼,他有些遺憾——自己為什么要戴上這個面具。
……
她根本不知道,他早已瘋狂生長的愛意。就如他也不知道,任何過于順利的追求,都不會是單向的暗戀。
但沒關(guān)系,晏衡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少女,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shí)間,一點(diǎn)點(diǎn)道盡歡喜。
編輯/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