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科
一
軍訓結束后,各大社團都開始排兵布陣招收新人,我也抱著一摞報紙,來到文學社的展位前應招。
一位帥氣的男生首先向我自報家門:“你好師妹,我叫周濤,是文學社社長。你是想加入我們社團嗎?”我點頭稱是,但對方隨之而來的問話讓我有些不爽:“你想加入文學社的原因是啥?”
身為“知名”校園作者,我深感周濤的問話欠缺水平,于是便沒好氣地回答說:“難道喜歡還不夠嗎?我喜歡讀書和寫作,也喜歡戲曲和舞蹈。”
周濤冷冷一笑:“每個想加入文學社的新人都是這樣的理由,毫無新意??!”
我萬分錯愕,這是社長該有的態(tài)度嗎?竟然如此輕視新人!于是,我抱著被拒絕的心態(tài),將厚厚一摞報紙往他跟前一放,說:“這些都是發(fā)表了我的文章的報紙,夠不夠加入文學社的分量?”
周濤看著厚厚一摞報紙,瞠目結舌道:“原來你是才女呀?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你成為文學社的重要一員!”他邊說邊掏出一張新社員登記表,滿面笑容道,“不勞作家動手,表格上的信息我來幫你填寫,今后你就是我們文學社里的寶了?!敝軡话侔耸却筠D彎的態(tài)度讓我始料不及,他在幫我填寫入社信息時,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周濤的字寫得行云流水,飄灑自如,宛若書法家一般。周社長絕非等閑之輩,他是我見過的字寫得最好看的男生,于是對周濤的態(tài)度,我也慢慢有了變化。
二
填完文學社的人社登記表后,我饒有興致地在招新現(xiàn)場胡亂轉悠,不知不覺來到了戲曲社的展位前,一個身材健碩的男生主動問我有沒有興趣加入戲曲社。加入文學社我是有備而來,應招戲曲社純屬臨時起意。為了防止前車之鑒,我開始變得謹小慎微,這次我先發(fā)制人:
“你是戲曲社社長嗎?能決定哪個新生人社嗎?我只和社長交談!”
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態(tài)度令眼前的男生如鯁在喉,他清了清嗓子說:“對,我就是社長,姓王名進武,只要你有真才實學,我當即就能讓你人社?!?/p>
見對方說話語氣鏗鏘,不像拖泥帶水之人,我問他啥叫真才實學?王進武指著招新宣傳展板上的海報說:“要懂得基本的戲曲常識,會唱至少一種戲曲,最好能有一定的舞臺功底?!?/p>
我哈哈一笑說:“這些都不是問題,不過我剛才已經(jīng)加入文學社了,我怕加入太多的社團會分散學習精力?!?/p>
王進武非常紳士地微微一笑說:
“先別管這些,看看你都有哪些真才實學再說?!?/p>
非要展示真才實學嗎?難道我會濫竽充數(shù)?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在眾目睽睽之下,我當即惟妙惟肖地分別演唱了一段豫劇、曲劇、越調(diào)、墜子、黃梅戲、泗州戲、山東琴書和京韻大鼓,聽得眾人目瞪口呆。單憑唱腔并不能完全展現(xiàn)我的才藝,于是我對王進武說:“如果你有戲服,我還可以抖抖水袖翻翻跟頭,舞臺功夫和表演身段也久經(jīng)考驗,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可以統(tǒng)統(tǒng)拿來。”
王進武當即打住我的話:“不用了,你,被正式錄用了,我做主,不用參加任何復試!”
我喜不自勝道:“謝謝社長,但我要考慮考慮,文學社和戲曲社我只能加入其中一個?!?/p>
王進武臉色一沉:“考慮啥?趕緊去文學社退社!”想到王進武自始至終都愛才如命,我不得不放棄鐘愛的文學社。
我再度來到文學社招新展位前,向周濤社長闡明了退社的想法。周濤怒目圓睜地看著我:“哪有你這樣朝秦暮楚的新生?現(xiàn)在整個文學社都在慶幸能夠招到你這樣具有寫作實力的瑰寶,我還打算今后讓你負責社團刊物的編輯工作,你剛加入就要退出,怎么可以這么不負責任?”
面對周濤劈頭蓋臉地批評,我自知理虧,只好同時在兩個社團里展示“真才實學”了。
三
我真的沒有想到,我會同時成為文學社和戲曲社的“紅人”。周濤把我當成文學社的定海神針,逢人就吹噓我是一位大作等身的寫手;而王進武則將我視為戲曲社的臺柱子,每有大小演出,他都會帶我參加,忙得我焦頭爛額。
初夏時節(jié),文學社擬在全校舉辦一場征文比賽活動,周濤把活動的文案策劃、通知、收稿、審稿工作全都交給了我,還一本正經(jīng)地安排了兩個副社長全面“配合”我的工作,他自己則是在大的方面把握方向,美其名曰“減政放權”。我每完成一項工作,都會主動向他匯報,生怕出了問題他會拿我是問。征文活動開始之后,我每天課外活動期間都要跑到學校機房上網(wǎng)查看來稿情況,并認真收集、打印每一篇稿件。
就在我為文學社大效犬馬之勞時,戲曲社社長王進武開始對我頗有微詞:“身為戲曲社的成員,你要一碗水端平,咱們社馬上就要舉行文藝會演了,你作為骨干要與我同臺演出一段集唱、念、做、打于一身的《穆桂英下山》,我演楊宗保,你演穆桂英,咱們必須抽出更多的時間進行排練?!?/p>
王進武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兩邊都是社長,任務都很艱巨,我哪邊都得罪不起??!事已至此我又不能半途而廢,于是只能在夾縫中生存,真的好苦好累。
四
為了拉攏人心,王進武先發(fā)制人使出了大招,他每天放學之后和我排練完節(jié)目,都會拉著我去吃晚飯,任由等在排練廳門口的周濤心急如焚。
有一天,我和王進武的排練剛結束,在臺下等候多時的周濤就徑直走上舞臺拉著我就往外走。說時遲那時快,王進武見狀,一個箭步堵在門口,質(zhì)問周濤還有沒有個先來后到。
周濤振振有詞地說:“牧青是我們文學社的骨干,哪能天天都為你們戲曲社做貢獻?”
王進武擦擦額頭上的汗水,一臉凜然:“我們社團的匯報演出周五就要上演,時間緊迫,倘若不多加排練,萬一演出時出了問題誰來承擔?”
眾目睽睽之下,兩個男生你一言我一語地開始了爭辯,那個場面讓我這個“香餑餑”很是難堪。有人議論說,牧青長相一般,居然會被兩個社長爭搶,丑小鴨變成了白天鵝,肯定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還有人諷刺說,她有什么本事?。坎痪褪莾e幸發(fā)表了幾篇“流水賬”嗎?不就是會唱幾種戲曲嗎?她的學習成績一般,沒啥了不起的……別人的議論讓我面色羞紅。
從社團意義上說,周濤和王進武都是我的“領導”,服從命令聽指揮是社團成員的本分;而從另一個意義上講,他們又都是我的師兄,師兄們明年就要畢業(yè)了,在畢業(yè)之前出色完成社團的最后一次活動也是他們的心愿。誰不想為自己領導下的社團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呢?我理解他們,但又力不從心。我從內(nèi)心深處想成全他們,所以我寧愿忙得焦頭爛額,也不想半途而廢。我想成為他們中學時代的一朵花,而非一片云。
五
有志者事竟成。經(jīng)過我的努力,征文活動和文藝會演都完美收官了,在周濤和王進武卸任社長一職之前,他們都有意讓我成為接班人,我婉拒了他們的好意,我說你們都卸任了畢業(yè)了,我也要退出社團集中精力好好學習,爭取考上理想的大學。兩位社長見我態(tài)度堅決,也都不再勸我。
那年夏天,周濤考上了理工大學,王進武讀了體育學院。身無頭銜的我,走在學校粗壯繁茂的梧桐樹下,看著遠處的禮堂,不禁想起周濤和王進武相互搶人的畫面。
青春匆匆,流螢如線,那些青澀懵懂、十分難忘的往事,恍若昨天發(fā)生的一般。
(編輯 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