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迎秋

（山東大學 儒學高等研究院，山東 濟南 250013）

一、祥瑞災異文化的緣起與發(fā)展

祥瑞災異文化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淵源，它們伴隨著人類智慧的發(fā)展而而來，早在上古時代，面對日月星辰、四季變換、電閃雷鳴、洪水地震、生老病死等自然現(xiàn)象，人們難以理解，更難以掌握，從而在內(nèi)心產(chǎn)生了畏懼和順服的心理， 于是便開始有了最初的原始崇拜，這種崇拜最初多以自然現(xiàn)象為主，后來逐漸發(fā)展到將各種自然現(xiàn)象抽象化、 綜合化而成的圖騰崇拜， 如中國人現(xiàn)在仍信奉的龍圖騰， 早在8000 年之前的氏族部落時期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 如1982年考古人員在遼寧省阜新市發(fā)掘出了一條近20 米長的石砌巨龍，距今有8000 年，為目前發(fā)現(xiàn)最早的龍的形象。隨著人們智慧和文化的進一步發(fā)展，這些崇拜和信仰被進一步抽象， 便產(chǎn)生了信奉天地神靈的原始宗教， 原始宗教中最主要信仰的對象便是“帝”，也就是后來常說的上天。這種宗教信仰在殷商時代發(fā)展到了極致，殷人做事，事無巨細，每事必卜，從現(xiàn)在發(fā)掘出的甲骨文來看， 基本都是關于問卜吉兇的記載，因此孔子曾說：“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禮，先罰而后賞，尊而不親。 ”[1]（729）殷商時代尚屬于奴隸制時代， 幾乎所有的與上天溝通的渠道都被奴隸主們所壟斷， 這段時期神權(quán)與王權(quán)皆在統(tǒng)治者手中，此時已經(jīng)有了初步的君命天授的思想，因此《詩經(jīng)·商頌·玄鳥》稱：“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 ”[2]（286）商人便已開始傳頌其祖先是上天派玄鳥降命而成，是天命所歸。

商末，西部邊陲姬姓部落興起，最終通過牧野之戰(zhàn)取商而代之，周朝為了解釋其執(zhí)政的合理性，也開始從“天命”上打主意，將“德行”納入到“天命”體系中，如《尚書》言：“皇天無親，惟德是輔。 ”[3]（484）又“弘于天，若德裕乃身，不廢在王命。 ”[3]（431）因此西周的天命觀中逐漸有了人為的成分，上天不再是高高在上，不可企及， 而是可以通過統(tǒng)治者的德行來影響上天的決策， 而上天也會根據(jù)統(tǒng)治者的德行做出相應反應。 這種思想繼續(xù)發(fā)展，到了春秋時期，逐漸形成了初步的“天人感應”理論，開始把祥瑞災異和政局時局進行關聯(lián)了，如《左傳》言：“秋八月辛卯，沙鹿崩。晉卜偃曰：‘期年將有大咎，幾亡國。 ’”[4]（3913）又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 ”[5]（21）到了戰(zhàn)國時，百家爭鳴，其中就出現(xiàn)了專講陰陽五行的陰陽家一派， 其主要的理論即用陰陽五行來解說世上的一切事物， 用五行相生和五行相克兩個維度來代表所有事物的發(fā)展趨勢。齊人鄒衍對該理論進一步總結(jié)，創(chuàng)立了“五德終始說”，將宇宙間萬物皆歸于金木水火土之下，又將夏商周等王朝比附于五行循環(huán)之中，這就為各王朝的更替提供了理論依據(jù)，影響深遠。秦始皇滅六國后，也采用了鄒衍的“五德終始說”，因為周為火德，水能滅火，故秦朝以水德立國，色尚黑，以示符合天命，其重要標志之一便是有祥瑞出現(xiàn)，正如《呂氏春秋·應同》所言：“凡帝王之將興也，天必見祥乎下民。 ”[6]（284）《淮南子·覽冥訓》亦云：“昔者，黃帝治天下……于是日月精明，星辰不失其行，風雨時節(jié)，五谷登孰，虎狼不妄噬，鶩鳥不妄博，鳳凰祥于庭，麒麟游于郊，青龍進駕，飛黃伏皂。 ”[7]（206）

漢朝建立，經(jīng)過70 年的休養(yǎng)生息，至漢武帝執(zhí)政時文治武功達到新的高度，董仲舒審時度勢，他以孔孟思想為主，兼采各家所長，構(gòu)建了一個嚴密的儒學思想體系而被漢武帝采納。 除“廢黜百家、獨尊儒術”外，其核心理論之一便是由“天人合一”“五德終始”組成的“天人感應”學說，該理論將上天的征兆與君王的政治得失進行了聯(lián)系：“王正，則元氣和順，風雨時，景星見，黃龍下。王不正，則上變天，賊氣并見?！盵8]（111）“國家之失乃始萌芽，而天出災害以譴告之；譴告之而不知變，乃見怪異以驚駭之；驚駭之尚不知畏恐，其殃咎乃至。 ”[9]（259）當君主執(zhí)政符合天意時就會神龍、鳳凰、麒麟、景星等吉兆出現(xiàn)以示褒獎，執(zhí)政有失時便會有彗星、地震、旱災、洪澇等兇兆出現(xiàn)以示警告，因此《白虎通義·封禪篇》亦言：“天下太平，符瑞所以來至者，以為王者承天統(tǒng)理，調(diào)和陰陽，陰陽和，萬物序，休氣充塞，故符瑞并臻，皆應德而至。 ”[10]（283）

由此， 祥瑞與災異文化思想正式走進了政治的權(quán)利中心，這個思想主要由三個要素組成：即天命、王權(quán)、吉兇之兆。 上天之命高高在上，指導著世間一切，并賦予帝王的權(quán)利，而此二者溝通的紐帶和橋梁便是吉兇之兆。也正是在這個時期，因祥瑞文化的盛行，出現(xiàn)了一種新的紀年方式——年號紀年，這種紀年方式自從出現(xiàn)之日起， 便有著頑強的生命力和深遠的影響力， 不僅成為中國兩千多年以來封建時代最主要的紀年方式，而且在唐朝以后還傳播到日本、朝鮮和越南等國家， 而年號的產(chǎn)生與祥瑞災異文化的興盛也有密切的關系，下面詳論之。

二、年號與祥瑞災異文化的關系

年號產(chǎn)生于漢武帝執(zhí)政時期， 現(xiàn)在學者普遍認為具體時間為“元鼎”三年，而“建元”“元光”“元朔”“元狩”“元鼎”五個年號為后來追加命名。 年號的產(chǎn)生與改元紀年息息相關，改元紀年產(chǎn)生較早，早在商代便已有之，如甲骨文中：“才（在）十月。 隹（唯）王四祀。 ”[11]（編號37842）又金文中：“丁未卜，鼎（貞）：父丁方其牢。 才（在）十月又。 茲用。 隹（唯）王九祀。 ”[11]（編號37853）又《曶鼎》“隹王元年六月，既望乙亥……”[12]（編號2838）但此時的改元主要指的是先君亡故，繼位者改元以重新紀年，據(jù)《史記·秦本紀》及《竹書紀年》，秦惠文王十四年和魏惠王三十六年也曾改元年，皆因獲賜新爵位，與后來的在位改元原因不同。而到了漢文帝時期， 首次出現(xiàn)了在位過程中的改元“十七年，得玉杯，刻曰‘人主延壽’，于是天子始更為元年”[13]（430）。 這種在位改元與“天人感應”的理論有關，表現(xiàn)為出現(xiàn)祥瑞或災異時，改元以示對上天的回應。從此以后，執(zhí)政過程中改元成了一項常態(tài)化的政治行為，被漢文帝以后的帝王繼承了下來，直到明代才重新開始一元到底，如漢景帝改元2 次，漢武帝改元多次，但此時皆以元年、二元、三元等方式命名，直到漢武帝五元三年時，才開始對每次改元命以年號，“其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數(shù)。一元曰‘建’，二元以長星曰‘光’，三元以郊得一角獸曰‘狩’云”[13]（461）。 從年號的起源和命名上來看，其與祥瑞災異文化息息相關， 二者共同的理論基礎便是董仲舒的“天人感應”學說，它們二者有著以下幾點聯(lián)系： 一是祥瑞或災異出現(xiàn)在前， 且?guī)в幸欢ǖ念A言性，年號是對這種預言性災異的紀念和反映，如出現(xiàn)長星時命年號“元光”，出現(xiàn)麒麟時命年號為“元狩”，出現(xiàn)地震時命年號為“地節(jié)”等。 二是祥瑞或災異有別于常規(guī)的標志物，如天文異象、地理異象、特殊的植物或動物、特殊氣候物候等，即所謂“天無所言，而意以物。 物不與群物同時而生死者，必深察之，是天之所以告人也”[9]（455）。 改元多因之而起，年號多因之命名。 三是祥瑞或災異等標志物的出現(xiàn)是上天的旨意，絕非人故意為之，作為上天之子和代言人的君王應及時根據(jù)征兆的嚴重程度頒發(fā)詔書并修改年號，作為對上天的回應。

因此，年號的產(chǎn)生源于兩大原因：即體現(xiàn)祥瑞災異現(xiàn)象和用以稱述改元。 而改元的理論基礎和祥瑞災異文化的理論基礎相同， 這個理論基礎便是有周以來逐漸發(fā)展成熟的“天人感應”學說，可以說年號是祥瑞災異文化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之一， 二者異流而同源。而西漢對祥瑞災異現(xiàn)象尤其重視，據(jù)《漢書》和《后漢書》中所載詔書統(tǒng)計[14]（119），從漢文帝起，西漢僅記載有祥瑞災異的詔書便有43 條，其中有關祥瑞的共27 條，有關災異的共16 條，祥瑞占多數(shù)，因此趙翼有“兩漢多鳳凰”[15]（56）之說，而這里面不少都涉及到改元與年號命名。西漢作為首個使用年號的朝代，必定有許多開創(chuàng)之處，被后世或繼承，或改進，哪些西漢年號中體現(xiàn)了祥瑞與災異文化， 它們的具體內(nèi)涵又如何，以下一一論之。

三、西漢年號中的祥瑞災異內(nèi)涵考釋

據(jù)《漢書》《后漢書》及相關年號研究著作統(tǒng)計，西漢自漢武帝起共有7 位帝王使用年號35 個（未將孺子嬰和王莽以后年號列入），根據(jù)各年號的使用原因分析， 其中與祥瑞災異有關的年號就有17 個，占了近一半（見下表），下面就西漢中涉及祥瑞災異的年號進行詳細考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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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漢武帝第2 個年號“元光”，前134—前129年共6 年，因長明星的祥瑞出現(xiàn)而命名，《漢書·武帝紀》：“有星孛于東方，長竟天。臣瓚曰：‘以長星見，故為‘元光’。 ’”[16]（285）

（二）漢武帝第4 個年號“元狩”，前122—前117年共6 年，因出現(xiàn)白麟祥瑞而命名，《漢書·武帝紀》：“其明年，郊雍，獲一角獸，若麃然。 有司曰：‘陛下肅祗郊祀，上帝報享，錫一角獸，蓋麟云。’《正義》：‘《漢書·終軍傳》云：從上雍，獲白麟。 ’應劭曰：‘獲白麟，因改元曰‘元狩’也。 ’”[16]（174）

（三）漢武帝第5 個年號“元鼎”，前116—前111年共6 年， 因出現(xiàn)寶鼎祥瑞而命名。 《漢書·孝武本紀》：“‘得鼎汾水上。 ’ 應劭曰：‘得寶鼎故， 因是改元。 ’”[16]（182）以上三個年號皆為后來追認命名。

（四）漢武帝第8 個年號“天漢”，前 100—前 97年共 4 年，因出現(xiàn)旱災而命名。 《漢書·武帝紀》：“應劭曰：時頻年苦旱，故改元為天漢，以祈甘雨。 師古曰：‘《大雅》有《云漢》之詩，周大夫仍叔所作也。以美宣王遇旱災修德勤政而能致雨，故依以為年號也?！盵16]（202）

（五）漢昭帝第 2 個年號“元鳳”，前80—前 75年共6 年，因?qū)掖纬霈F(xiàn)鳳凰祥瑞而命名。《漢書·昭帝紀》：“應劭曰：‘三年中， 鳳皇比下東海海西樂鄉(xiāng)，于是以冠元焉。 ’”[16]（225）

（六）漢宣帝第 2 個年號“地節(jié)”，前69—前 66年共4 年，因?qū)掖纬霈F(xiàn)地震災異而命名。《漢書·宣帝紀》：“夏四月壬寅，郡國四十九地震，或山崩水出。詔曰：‘蓋災異者，天地之戒也。朕承洪業(yè)，奉宗廟，托于士民之上，未能和群生。乃者地震北海、瑯邪，壞祖宗廟，朕甚懼焉……’”應劭曰：“以先者地震，山崩水出，于是改年曰‘地節(jié)’，欲令地得其節(jié)。 ”[16]（245）

（七）漢宣帝第 3 個年號“元康”，前 65—前 61年共5 年，因?qū)掖纬霈F(xiàn)鳳凰、甘露等祥瑞而命名?！稘h書·宣帝紀》：“詔曰：‘乃者鳳皇集泰山、陳留，甘露降未央宮。朕未能章先帝休烈，協(xié)寧百姓，承天順地，調(diào)序四時，獲蒙嘉瑞，賜茲祉福，夙夜兢兢，靡有驕色，內(nèi)省匪解，永惟罔極……’”[16]（253）

（八）漢宣帝第 4 個年號“神爵”，前 61—前 58年共4 年，因出現(xiàn)大量神爵祥瑞而命名?！稘h書·宣帝紀》詔曰：“乃者，神爵五采以萬數(shù)集長樂、未央、北宮、高寢、甘泉泰畤殿中及上林苑。朕之不逮，寡于德厚，屢獲嘉祥，非朕之任。 ”[16]（258）

（九）漢宣帝第 5 個年號“五鳳”，前 57—前 54年共4 年，因多次出現(xiàn)鳳凰祥瑞而命名?！稘h書·郊祀志》：“上自幸河東之明年正月，鳳凰集祋祤，于所集處得玉寶，起步壽宮，乃下詔赦天下。 后間歲，鳳凰、神爵、甘露降集京師，赦天下。 其冬，鳳凰集上林，乃作鳳凰殿，以答嘉瑞。明年正月復幸甘泉，郊泰畤，改元曰‘五鳳’。 ”[17]（1251）

（十）漢宣帝第 6 個年號“甘露”，前 53—前 50年共4 年，因多次出現(xiàn)甘露祥瑞而命名?！稘h書·宣帝紀》：“詔曰：‘乃者鳳皇甘露降集，黃龍登興，醴泉滂流，枯槁榮茂，神光并見，咸受禎祥。 其赦天下……’”[16]（269）

（十一）漢宣帝第7 個年號“黃龍”，前49 年共1年，因出現(xiàn)黃龍祥瑞而命名。 《漢書·宣帝紀》：“應劭曰：‘先是黃龍見新豐，因以冠元焉。 ’師古曰：‘《漢注》云：此年二月黃龍見廣漢郡，故改年。 ’”[16]（273）

（十二）漢元帝第 2 個年號“永光”，前 43 年—前39 年共5 年，因出現(xiàn)彗星災異而命名。 《漢書·元帝紀》：“夏四月，有星孛于參。詔曰：‘朕之不逮，序位不明，衆(zhòng)僚久曠，未得其人。 元元失望，上感皇天，陰陽為變，咎流萬民，朕甚懼之。乃者關東連遭災害，饑寒疾疫，天不終命……’”[16]（285）

（十三）漢成帝第 2 個年號“河平”，前 28 年—前25 年共4 年，因出現(xiàn)黃河決口災異而命名。 《漢書·成帝紀》：“河平元年春三月，詔曰：‘河決東郡，流漂二州，校尉王延世隄塞輒平，其改元為河平。 ’”[16]（309）

（十四）漢成帝第 3 個年號“陽朔”，前 28 年—前25 年共4 年，因出現(xiàn)煤炭火災災異而命名。 《漢書·成帝紀》：“山陽火生石中，改元為陽朔。 ”[16]（311）

（十五）漢成帝第 6 個年號“元延”，前 12 年—前9 年共 4 年， 因出現(xiàn)日食災異而命名。 《漢書·成帝紀》：“秋七月，有星孛于東井。 詔曰：‘乃者，日蝕星隕，謫見于天，大異重仍……’”[16]（326）

（十六）漢哀帝第1 個年號“建平”，前6 年—前3 年共4 年，因出現(xiàn)天象異常、地震、水災等災異而命名。 《漢書·哀帝紀》：“詔曰：‘朕承宗廟之重，戰(zhàn)戰(zhàn)兢兢，懼失天心。間者日月亡光，五星失行，郡國比比地動。 乃者河南、潁川郡水出，流殺人民，壞敗廬舍……’”[16]（327）

（十七）漢哀帝第2 個年號“太初元將”，前5 年，6 月到8 月共2 個月，因出現(xiàn)彗星災異而命名。 《漢書·天文志》：“二年二月， 彗星出牽牛七十余日。 傳曰：‘彗所以除舊布新也。 牽牛，日、月、五星所從起，歷數(shù)之元，三正之始。彗而出之，改更之象也。其出久者，為其事大也。 ’”[18]（1312）

由上文可知，西漢與祥瑞災異文化有關的17 個年號有一定的規(guī)律可尋。 首先，在使用者上，6 位皇帝中漢武帝作為年號的開創(chuàng)者， 跟祥瑞有關的年號有3 個，且全部都為后來追加命名，而漢宣帝一生中共用年號7 個，跟祥瑞災異有關的就有6 個，是最喜歡祥瑞的皇帝，這跟他的出身有關，想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正統(tǒng)性， 這也說明年號的命名與帝王的喜好有很大關系。其次，從年號本身來看，主要分三大類，一是天象類，如元光、永光、元延；一是氣候地理類，如天漢、地節(jié)、陽朔；一是動物器物類，這類最多，多為龍鳳鳥獸之類。 再次，從年號的使用時間上來看，多數(shù)年號并非帝王的首個年號，且都在4 年以上，說明祥瑞災異類年號使用比較穩(wěn)定， 這與西漢時期的定期改元有關，宣帝的“太初元將”年號比較特殊，不僅使用時間短，而且為首個四字年號，這與當時盛行的讖緯有很大關系，希望改此年號以重新受命，但后來因為改元后并未減少國內(nèi)災異叛亂頻發(fā)的現(xiàn)狀，很快被廢止。 最后，從年號與祥瑞災異的關系上來看，總數(shù)上因祥瑞改元的年號有9 個，災異的為8 個，數(shù)量比較平均， 但在前的漢武帝和漢宣帝等多因祥瑞改元，后來的幾位全因災異改元，這與西漢后期混亂的政局有很大關系。 西漢年號的很多使用規(guī)律為后世帝王所遵循，如帝王繼位年號多含開創(chuàng)之義，一般改元前提前擬好年號逾年使用， 年號所用字詞多為美好、雄偉之義，戰(zhàn)亂時期的帝王或者割據(jù)政權(quán)多喜用祥瑞類年號等等，直到明朝以后帝王才一元到底，這種與祥瑞有關的改元和年號才脫離了因祥瑞災異而改元的藩籬，回到了紀年的基本作用。

四、小結(jié)

中華文化久遠博大，因而呈現(xiàn)方式也多樣化，如圖騰文化、禮制文化、建筑文化、中醫(yī)文化、歷法文化、器樂文化等等，而祥瑞災異文化也是其主要表現(xiàn)形式之一，該文化體現(xiàn)出中國古人樸素的天人觀，同時也是一種對政治權(quán)利的隱形約束， 使統(tǒng)治者們能夠有所畏懼、 自我反省并敬天保民， 正如董仲舒所言：“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 ”[16]（2498）將疆域內(nèi)出現(xiàn)的祥瑞或災異等異?，F(xiàn)象視為上天對自己行為對錯的一種反饋， 因此從漢代開始，在出現(xiàn)日食、彗星、洪水、起義等災異時，帝王多頒布罪己詔，以承認過失、減免租稅、撫恤百姓、大赦天下， 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統(tǒng)治者和被統(tǒng)治者之間的矛盾。與此同時，漢文帝以后出現(xiàn)在執(zhí)政過程中遇到祥瑞災異或者政局變化的改元， 并在漢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 年）時，產(chǎn)生了一種新的紀年方式——年號紀年， 這種紀年方式與祥瑞災異文化有共同的“天人感應”理論，從而發(fā)生了密切的聯(lián)系。 同時，西漢作為年號出現(xiàn)的首個朝代，從當時詔書和使用背景可知，38 個年號中有近一半與祥瑞災異文化有關，而且此類年號從使用者、使用時間、使用原因上都有很多獨特之處， 并在很大程度上為后世所繼承。因此，我們不能忽視祥瑞災異文化及年號文化在中國政治、文化以及民族心態(tài)中的巨大影響，這兩者值得進一步深入研究，本文在此探賾索隱，抉要發(fā)微，以期拋磚引玉，以待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