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春雨

“保護嗓子，請用金嗓子喉片，廣西金嗓子！”這句經典的廣告語曾是一代人的時代記憶。曾經家喻戶曉、國民寵愛的品牌金嗓子，憑借高價廣告營銷，極速擴張規(guī)模。但它卻熬不過2021年的寒冬，即將從港交所黯然退市。

不久前，金嗓子宣布獲董事會副主席曾勇牽頭的創(chuàng)辦人集團及私募基金亞賦集團，提出以每股2.8元私有化建議，作價較該公司較8月5日停牌前收市價2.22元有溢價25.6%，較股份于不受干擾日期的收市價每股1.80港元溢價約55.6%。此次私有化涉及1.89億股，涉資約5.3億元。

私有化方案的提出也意味著曾經的國民潤喉糖要和港交所說再見了。面對私有化的決策，金嗓子回應稱：“主要原因是在充滿挑戰(zhàn)的市場環(huán)境中，準備與優(yōu)秀的合作伙伴攜手促成業(yè)務所需作出的轉型。”

上市已有7年的金嗓子為什么走向退市之路？75歲的創(chuàng)始人江佩珍又該何去何從？

廣西有三寶：山水、米粉、金嗓子。可很多人都不知道，紅遍大江南北的金嗓子的前身竟是一家瀕臨破產的糖果廠，而將其拉回生死線的人正是江佩珍。

1946年，江佩珍出生于廣西平南一個貧困家庭，13歲時便輟學到柳州市糖果二廠當學徒，開始了她的包糖工生涯。

工作干練的江佩珍幾乎每個月都超額完成任務，很快便從車間員工升到生產組長，緊接著晉升到車間主任。5年后，年僅18歲的她就被推選為副廠長，并在33歲當選廠長。

當選廠長后，江佩珍決定打破供銷體系，自產自銷糖果。從意大利、德國等地引進先進的生產設備，成功生產出國內第一塊果醬夾心糖和花生巧克力，以及火遍全國的酒心巧克力，這可以算國內糖果行業(yè)創(chuàng)新的重要里程碑。

十幾年間，糖果廠在江佩珍的帶領下，產品遠銷美國、加拿大等多個國家和地區(qū)。1988年，該廠產值達9 700多萬元，10項經濟指標排名同行第一。

然而，發(fā)展總是伴隨危機。

1992年左右，因原材料不斷上漲以及仿冒產品的沖擊，糖果廠銷售額直線下滑，開始在破產邊緣徘徊。在這生死關頭，江佩珍決定拼死一搏：做新產品。

說干就干，她帶著廠里僅有的7萬元，前往上海華東師范大學購買科研專利。也就是在這里，她遇見了命運中的貴人——金嗓子的發(fā)明者王耀發(fā)教授。王教授被江佩珍的企業(yè)家精神感動，把自己正在研制的一個專治慢性咽喉炎的配方，無償贈送給了糖果廠。雙方經過幾次重新配比后，“金嗓子喉寶”面世了。為了感謝王教授，江佩珍決定將金嗓子的外包裝封面印上王耀發(fā)教授的頭像。

好運伴隨新產品的面世一同而來，1993年年底在江佩珍的帶領下，金嗓子喉寶進行了試產，在市場上獲得了一致的良好反饋。

經歷了一年的沉淀，1994年江佩珍帶著當時的領導班子，自籌資金780萬元成立廣西金嗓子制藥廠。1998年經柳州市人民政府批準，由廣西金嗓子制藥廠和柳州市糖果二廠改制成立廣西金嗓子，成為柳州市納稅大戶。

為了更快打響名聲，江佩珍拿出500萬元，在央視進行了廣告投放轟炸。一時之間，金嗓子成為了國民所熟知的一個潤喉糖品牌，“保護嗓子，請用金嗓子喉片，廣西金嗓子！”這句經典廣告語也傳遍大街小巷。

僅僅3年，金嗓子營收破億元，成為暢銷全國的產品。90年代末，公司以年產值2億元的優(yōu)異成績，躋身全國百強制藥企業(yè)。

緊接著江佩珍又在代言人上施展計謀，用一頓飯局的代價“套路”足球明星羅納爾多成為廣西金嗓子喉片的“代言人”。羅納爾多身穿印有“金嗓子喉片”衣服的廣告，出現(xiàn)在各大電視臺，金嗓子再次被推上浪尖，成為全國潤喉類非處方藥市場的第一名。

羅納爾多一度表示欲起訴金嗓子，后來雙方也在私下和解。

2015年7月15日，江佩珍帶著金嗓子赴港上市，并在上市儀式上表示，公司本次赴港上市集資所得資金的30%左右將用作市場擴展，未來會集中發(fā)展東南亞市場。同時，公司還將繼續(xù)開發(fā)歐美等市場，探索網(wǎng)上銷售平臺，繼續(xù)推出新產品。

江佩珍憑著一己之力，把當初“弱不禁風”的糖果廠拉扯到上市公司，并成為行業(yè)中的領頭羊，同時她也成為廣西女性的楷模。

從金嗓子的發(fā)展歷程中可以看出，江佩珍的魄力非常人能及。正是異于常人的膽識成就了江佩珍和金嗓子，也讓她在75歲這年陷入金嗓子退市危機。

事實上，金嗓子的私有化、退市僅是表象。

2021年9月，金嗓子公開發(fā)表的半年財報中顯示：今年上半年金嗓子營收共計約3.7億元，同比增長83.1%；凈利潤8 150萬元，同比增長415.8%。

看似蒸蒸日上的事業(yè)和退市的決定格格不入，但此次財報也暴露出金嗓子“過度依賴單品”的核心問題。

自1994年以來，金嗓子成功開發(fā)31款新產品，其中金銀三七膠囊等8項為藥品、21項為食品、1項為保健食品及1項為醫(yī)療器械產品。但值得注意的是，直至2021年上半年，金嗓子喉片仍是銷售和業(yè)績的主力，銷售額仍舊占收益總額近9成。

新產品為何沒有產生效益？利潤高度集中單品的原因何在？

其財報顯示，金嗓子喉寶和金嗓子喉片一直是公司最主要的收入來源。金嗓子為了提高業(yè)績，采取變相提價、實際減量的戰(zhàn)略，將原有20片/盒改為12片/盒，金嗓子凈利潤雖有增長，但銷量整體卻呈下滑趨勢。

此外，金嗓子在新品研發(fā)上從未上心。據(jù)統(tǒng)計，從2012年開始，金嗓子每年的銷售費用不低于2億元，占總支出的40%以上，但投入在產品研發(fā)方面的費用卻相形見絀。

藥企想要維持市場競爭力，必須長期在研發(fā)上投入重金。

同為A股上市藥企的艾德生物、苑東生物研發(fā)投入占營收總額的17.09%、18.91%，多家A股藥企研發(fā)投入占營收比重超10%，而金嗓子連續(xù)多年研發(fā)成本占總營收比不到0.5%。

這也間接導致金嗓子的產品梯隊嚴重失衡。大部分缺乏產品梯度的企業(yè)都會在發(fā)展過程中選擇多元化，不過金嗓子沒有找準定位。

舉個例子，以苗藥起家的貴州百靈，其多元化經營一直受到質疑，從投資房地產、轉型做肥料到下海賣涼茶，直到高調發(fā)布的膠原蛋白飲料，集團決定將資源投入還是大幅轉移至保健品口服液上來。

企業(yè)多元化布局本沒有錯，但類似貴州百靈這樣的民營企業(yè)，其在經營決策上沒有充分考慮到長遠規(guī)劃，而是以董事長及其胞弟為首的決策班子起決定作用，這并不利于企業(yè)長遠發(fā)展。

金嗓子和當年的貴州百靈相似，上市后極速進入快銷賽道，并擴大商業(yè)版圖。2016年推出草本植物飲料，沿用金嗓子首次出圈的計策——廣告轟炸，直接導致營銷費用大增；2019年還推出金嗓子腸寶，最終也已失敗告終。

這不只是貴州百靈、金嗓子等民營企業(yè)的問題，而是其長期處于家族經營的圈子中，不得已的結果。

說到這里，還不得不提金嗓子的企業(yè)管理難題。

和老干媽等許多家族企業(yè)一樣，金嗓子的管理失衡也是導致整體競爭力下降必不可缺的因素。其因缺乏企業(yè)誠信，數(shù)次陷入誠信風波。如發(fā)展初期，金嗓子憑借羅納爾多的廣告而聲名鵲起，但也因此陷入企業(yè)誠信爭議。隨后，不同的官司讓金嗓子的聲譽受損，企業(yè)也逐漸開始走向了下坡路。

產品結構單一、多元化轉型失敗、企業(yè)管理漏洞等，都是金嗓子退市的根由。

2019年，中國執(zhí)行信息公開網(wǎng)發(fā)布的一則限制消費令顯示，廣西金嗓子食品有限公司拖欠廣告費5 000余萬元，而江佩珍作為金嗓子食品的實際控制人，被法院列為限制消費人員。

同年，金嗓子食品與《蓋世音雄》及《蒙面歌王第2季》達成合作，計劃在兩檔節(jié)目中投放總額8 000萬元的廣告。節(jié)目播出期間，金嗓子食品共支付1 300萬元，因不認可《蒙面唱將猜猜猜》和《蓋世音雄》的收視率，金嗓子食品拒絕支付廣告代理方星空華文剩余廣告費。

被限制消費后，去年江佩珍又被依法限制出境。據(jù)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網(wǎng)發(fā)布的限制出境公告，因廣西金嗓子食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金嗓子食品”）不履行法律文書確定的義務，其法定代表人江佩珍被依法限制出境。

一次次的限制，讓江佩珍成功成為“老賴”。有律師分析稱，如果有能力履行判決而不履行，公司可能會涉嫌拒不執(zhí)行判決裁定罪。一旦被列為失信公司，公司日常的經營（包括在貸款、投標等）會受到影響，同時失信人在出行等方面也都會受影響。

綜上，現(xiàn)階段的金嗓子貌似只有私有化這一條路，畢竟退市后的一言一行不再影響股價波動。

金嗓子一直我國潤喉糖市場的標桿，其發(fā)展持續(xù)向好趨勢。從市場規(guī)模來看，我國潤喉糖市場規(guī)模從2010年7.5億元發(fā)展到2019年已經超過了30億元，市場發(fā)展迅速。

但從競爭格局上看，目前除金嗓子外，國內外品牌都在加快布局國內潤喉糖市場。如利口樂、康維他、龍角散、王老吉……

面對龐大的消費人群，各品牌之間的競爭異常激烈，瞅準目標客群，瘋狂“收割”，憑借“吃老本”活下去的金嗓子在這個市場下確實很難活下去。

不過退市的金嗓子并非徹底消亡，未來可能還會有資本為其加持。但金嗓子如果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那這個國民熟知的喉寶品牌只會在被取代的同時慢慢淡出大眾視野，無法恢復昔日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