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嬌，金政威

（中國地質大學（武漢）公共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4）

新冠肺炎是近代人類面臨的傳染性最強、傳播范圍最廣、影響最大的疾病。目前我國的疫情已經得到很好的控制，還處于“外防輸入，內防反彈”的階段。在疫情期間，面對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市域政府在貫徹落實好中央和省級政府關于重大疫情治理的方針政策、決策部署的同時，又必須立足市域范圍，對重大疫情治理統(tǒng)籌謀劃、周密組織?？傮w而言，市域治理在疫情通報、疫情防控、保障民生等方面經受住了極大考驗，取得了成功。

一、市域治理中的疫情信息公開理論闡釋

（一）市域治理的內涵

市域治理也被稱為“市域社會治理”，是一個涵蓋“市”“市域”“社會治理”等多種范疇的體系。一般情況下，“市”被定義為行政區(qū)劃的一種，但是在法律范疇內，“市”則被定義為在法律制度框架所界分、確定及其職權分配所構成的權力運行體系。[1]由于行政區(qū)劃級別的不同，我國的市一般劃分為直轄市、地級市和縣級市，其中地級市在我國的市中具有普遍性和典型性，是一個比較特定的行政層級。因此，我們認為所謂的“市域治理”中的“市”應當針對的是行政區(qū)劃中的地級市。對于市域的定義，學界普遍有兩種觀念：一種觀點認為市域與縣域相對，縣域包括鄉(xiāng)鎮(zhèn)農村部分，那么市域所包含的則應當是之外的城市區(qū)域；另一種觀點認為所謂“市域”應當是這個市管轄范圍內的全部區(qū)域，包含市、縣、鄉(xiāng)、村所有的區(qū)域。因此，市域治理從字面上理解是市域范圍內的一系列治理活動及過程；進一步來說，市域治理作為國家治理的組成部分，是指在黨的領導下，以維護人民群眾根本利益，促進社會和諧穩(wěn)定，有效化解社會矛盾，確保人民安居樂業(yè)、社會安定有序為目的，通過政府、社會、公民、法治等多方面共同作用的一系列活動和過程。[2]

在治理結構上，市域治理具有層級傳遞性和相對獨立性的特點。由于市域治理處于國家治理和基層治理之的中樞地位，在由上至下的信息傳遞、政策落實等方面，市域政府能夠做到國家和基層之間的有效銜接和傳遞，同時又能由下至上及時反饋基層治理的實際情況和問題反映；其自身區(qū)域范圍內的制度結構、資源稟賦以及治理空間的確定性決定了市域治理中相關事項的決策權、執(zhí)行權、監(jiān)督權的相對獨立性，正因如此，治理過程才能得心應手。

在治理空間上，市域治理呈現(xiàn)出多維性。在市域范圍內涵蓋政治、經濟、人文等各類治理要素，具備黨、政府、社會組織等共同治理主體，是一個相對完整的社會治理生態(tài)系統(tǒng)，體現(xiàn)出空間上的多維性，從側面反映出市域治理的復雜性。

在治理方式上，市域治理具有的適度性和靈活性。隨著城市現(xiàn)代化發(fā)展的加速，圍繞著民生、教育、環(huán)境等方面的難題層出不窮，如食品藥品衛(wèi)生安全風險增大，環(huán)境污染問題日益突出，貧困戶、殘疾人等弱勢群體的生活保障問題凸顯等。面對新難題、新挑戰(zhàn)的不斷出現(xiàn)，既不能只依靠國家層面的政策調控，也不能盲目沿用傳統(tǒng)的“城鄉(xiāng)二元經濟結構”條件下的固化治理方式，而是應當選擇適合本市域范圍內具體情況的方式方法，有針對性地科學謀劃治理目標和治理方法。市域相對于國家層面，在政策實施上具有更大的容錯性，因而更應當鼓勵通過市域治理的靈活多變、先行先試來推進市域治理現(xiàn)代化，為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提供有價值的經驗。[3]

（二）市域治理中的疫情防控

推行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市域治理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在疫情時期，市域政府在落實好中央與省級政策部署的同時，切實結合地域的疫情情況進行有效治理，并及時將防控信息反饋給中央與省部級，這也是為什么全國的疫情防控和信息統(tǒng)計都是以市縣作為基本單位的。例如，在疫情期間，群眾獲取疫情實時信息都是根據(jù)市級單位所發(fā)布的信息，然后縮小到自己所處區(qū)域。市民如何有秩序地、規(guī)范地進行疫情防控、隔離等等都是根據(jù)自己所在市域所發(fā)布的通告。從宏觀角度而言，在這次疫情管控中，國家治理經受住考驗，與市域治理工作直接相關；從微觀角度來說，當?shù)孛癖姷纳】惦x不開市域治理的保障。所以，這次疫情得到有效遏制，與市域治理能力直接相關。

在疫情防控中，全國迅速組織權威專家對這個新型病毒進行分析和定性，并將分析定性結果隨時進行公告；在疫情管控方面，疫情發(fā)生地市政府立刻對產生病毒的區(qū)域進行隔離殺毒，重點排查，尋找傳染源，并根據(jù)省委省政府決定，對市域進行封城管制，限制人員流動。不僅如此，隨著疫情變化，全國以市作為基本單位，以省作為整體進年月不同程度的封城管制，市域內部以區(qū)、鄉(xiāng)、街道、小區(qū)等為單位，根據(jù)中央、省級文件，按照市域政府的治理要求進行不同程度、有條不紊的封鎖管控。疫情發(fā)生后，市域政府迅速根據(jù)中央、國務院和省委省政府的指示，將各個街道的連接處用路障阻斷，村與村，小區(qū)與小區(qū)之間均不允許人員流動，并設置統(tǒng)一的便民服務點，統(tǒng)一配送生活物資，禁止人員流動。為了保障各區(qū)縣各鄉(xiāng)鎮(zhèn)能落實好疫情防控部署，市域政府聯(lián)合組織各個局級部門，按照市域政府的指示分別在各區(qū)縣鄉(xiāng)鎮(zhèn)成立新冠肺炎防控指揮部，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對各個區(qū)縣鄉(xiāng)鎮(zhèn)進行監(jiān)管并隨時將信息上報給市域政府；最后，在民生醫(yī)療方面，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傳染病防治法》第四十一條的規(guī)定，在隔離期間，實施隔離措施的人民政府應到對被隔離人員提供生活保障。①參見《傳染病防治法》第四十一條。全國各地以市為單位，在市域政府的統(tǒng)籌規(guī)劃下，相關部門從物資保障、后勤供給等方面重點多渠道保障群眾生活，盡最大努力去保障本區(qū)域隔離封鎖的民眾的日常生活所需問題?？梢钥闯?，我國面對這次疫情，從一開始的猝不及防到后面的有效防控，離不開科學先進的國家治理體系，更離不開國家治理體系下的市域治理。

（三）市域治理中的疫情信息公開

疫情期間的信息公開主要由政府管控。根據(jù)《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的第十三條規(guī)定②參見《政府信息公開條例》第十三條。，對于信息公開范圍的確定采取的是排除的方式，即排除第十四、十五、十六條所規(guī)定的范圍。但是，在疫情的影響下，政府信息公開的范圍又發(fā)生了一定的變化，明確該范圍以及及時公開相關信息成為了人民群眾關注的重點。

1.疫情基本信息

疫情基本信息是政府應當公開的主要信息。首先包括最直觀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如現(xiàn)存確診病例數(shù)、累計確診數(shù)、新增確診數(shù)、疑似病例數(shù)、死亡病例數(shù)、治愈病例數(shù)、醫(yī)學觀察人數(shù)等等。這些數(shù)據(jù)的增長或者減少能直觀反映疫情的嚴重程度和控制情況，引起全社會的重視。其次是在各種直觀數(shù)據(jù)的基礎上進行的曲線圖統(tǒng)計和各地疫情情況分布圖。最后是各種風險提示信息的公布，包括病源信息，即病毒的源頭所在；媒介信息，即病毒的傳染媒介，如哪些生物、場所會導致病毒的傳染；傳染信息，即是否會人傳人，會通過哪些器官進行傳染。

2.疫情應對信息

疫情應對信息是政府就如何應對疫情而公布的具體措施。在本次疫情期間，政府公布的應對信息主要包括：發(fā)熱就醫(yī)渠道信息，如國家衛(wèi)健委在微信公眾號上發(fā)布各地發(fā)熱門診和定點醫(yī)院信息，確保民眾能及時就醫(yī)，及時隔離；醫(yī)藥資源與防護用品信息，政府及時公開這些信息有助于穩(wěn)定民心，防止信息不透明所造成的對醫(yī)藥和防護資源不足的恐慌；治療方案與疫苗進度的信息，病毒能否治療，如何治療是社會關注的重點，及時公布有效的治療手段以及疫苗的研發(fā)進度是抑制社會恐慌的最佳手段。

3.疫情期間的民生信息

疫情突然的爆發(fā)必然會導致民生問題，出于對疫情的恐懼，物質生活保障也會碰到不小的挑戰(zhàn)。因此，政府必須及時公開民眾物質生活保障方面的相關信息。一方面，對于基本生活物質，如糧食等必需品，應當明確其供應信息、儲備量和采購信息等，并在疫情期間做到嚴格管控。及時的公開上述信息能避免民眾出現(xiàn)因為恐慌而搶油囤糧的現(xiàn)象。另一方面，對于民眾出行，必須要進行相應的調整和管控并及時公告。公共交通工具該停運的必須停運，社區(qū)該封禁的必須封禁，以避免疫情的二次爆發(fā)。[4]

二、市域治理中的疫情信息公開涉及隱私權和知情權的沖突與協(xié)調

疫情信息公開是市域政府無法回避的問題。在信息化時代，政府很容易掌握涉疫公民的電話號碼、家庭住址、手機號碼等基本信息。一般情況下政府選擇不公開，而只是通告病例數(shù)和其運行軌跡。這樣的作法看似穩(wěn)妥，實則并沒有有效保護這些隱私。若有內部人員將這些信息泄露出去，會直接導致涉疫公民受到不人道的歧視和騷擾。同時，由于信息不公開，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攜帶者可能就是自己的親鄰，民眾不得不依靠微信群、朋友圈等來獲取所謂的“真實情況”。這顯然不利于疫情的防控，不利于穩(wěn)定社會公眾對疫情的正確認識，反而會導致謠言的傳播和社會的恐慌。由此隱私權和公眾知情權的權衡解決十分有必要。

（一）市域治理中的疫情信息公開涉及隱私權和知情權的沖突

1.疫情防控時期的公民隱私權

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中的隱私權的規(guī)定，可以把隱私定義為是自然人的私人生活安寧和不愿為他人知曉的私密空間、秘密活動、秘密信息。同時第一千零三十二條規(guī)定：自然人享有隱私權。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以刺探、侵擾、泄露、公開等方式侵害他人的隱私權。①參見《民法典》第一千零三十二條。在疫情期間，隱私主要表現(xiàn)為傳染者、疑似傳染者、發(fā)熱者、密切接觸者的姓名、住址、電話、身份證號碼、行蹤軌跡等信息，或者是推出的健康碼中記載著的每個人的健康、出行信息等等。相較普通隱私權，疫情防控下的隱私權有如下特點：第一，隱私權的主體有一般和特殊之分。一般主體是指健康人群，特殊是指患者、疑似患者、密切接觸者；第二，特殊隱私權的內容具有限制性?；颊?、疑似患者、密切接觸者這一類人的隱私權在這樣一個特殊時期并不是絕對的享有，隨時可能因為公共利益的需要而對有必要的部分進行必要的“泄露”；第三，疫情期間的隱私權是動態(tài)的，即一般隱私權主體和特殊隱私權主體有著相互之間隨時轉化的不可預見性。

在疫情防控期間，侵犯隱私權的事件層出不窮。在網(wǎng)絡信息極為發(fā)達的時代，隱私一旦被泄露，在極短的時間內可能全民皆知。例如，山東省晉城市平某某于2 月16 日在疫情防控期間，私自將新冠確診人員信息發(fā)布到微信群，給患者造成極大的困擾，最終被處于行政拘留。②《泄露新冠肺炎確診人員隱私山西一人被拘留7 日》，載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5 9208800418064340&wfr=spider&for=pc，2021 年7 月7 日訪問。因此，在特殊時期，如何保護涉疫利害關系人和普通人的隱私權問題，是需要市域政府認真思考和解決的問題。[5]

2.疫情防控時期的公眾知情權

公民對國家的重要決策、政府的重要事務以及社會上當前發(fā)生的與普通公民權利和利益密切相關的重大事件有了解和知悉的權利，即知情權。疫情期間的知情權是指發(fā)生重大疫情時，公眾有得知疫情防控相關信息的權利。相比一般知情權，疫情期間的公眾知情權有所不同：第一，知情權的行使更加主動。由于疫情的嚴重性，公眾基于自己的生命健康權，會產生強烈的對疫情相關事件的知情需求，公眾會更加主動地去獲取信息，要求政府能夠第一時間公布關系自身安全的所有疫情信息；第二，知情權的內容更加具體。一般的知情權只涵蓋一些政府、社會、個人等方面的基本信息，但是疫情期間知情權的權利訴求更加廣泛和具體，細化到患者、疑似患者、密切接觸者和武漢返鄉(xiāng)人員的具體姓名與家庭住址。例如，疫情發(fā)生初期，武漢百步亭社區(qū)成為全國首個公開發(fā)熱門棟的社區(qū)，其公開范圍之廣、內容之具體實屬罕見，但是因為沒有公布具體的住戶，仍然引起社區(qū)居民的不滿。因此，在公眾的生命健康受到威脅時，公眾對政府的信息公開工作要求更高。政府不應當對群眾隱瞞與其重大利益相關的疫情信息，這樣才有利于維護群眾的穩(wěn)定，才會產生廣泛動員群眾主動應對特殊情況的積極效果。[6]

3.疫情時期公民隱私權和公眾知情權的矛盾

隱私權和知情權兩者的法益保護存在著明顯的沖突。在司法實踐和日常生活中主要以隱私權的保護為主，兼顧知情權。因為侵犯隱私權表現(xiàn)為對主體既存利益的侵害，更能讓主體感受到利益受到實質的侵害，而知情權往往要靠行為人主動獲取，往往比較容易被主體所忽視。然而，疫情防控期間的隱私權和知情權之間的矛盾和一般的又有所不同。

在疫情防控下，公眾知情權主要針對的是與疫情以及相關人員有關的信息，主要的目的是告知群眾，做好防范工作，保護好生命健康安全。在此情況之下，信息均由政府掌控，由政府來公開，而政府公開的信息一般都比較宏觀，涉疫利害關系人并不愿意公開自己的詳細信息，所以很難達到群眾所想要知道的詳細程度，這樣便產生了隱私權和知情權的沖突。在疫情期間，隱私權所蘊含的價值并沒有改變，依舊是疫情利害關系人和普通群眾的人格尊嚴和個人自由，其利益表現(xiàn)為個人生活的私密和自由；公眾知情權所蘊含的價值依然是人民主權，但是其利益表現(xiàn)為公共衛(wèi)生安全或者群眾自身的生命健康。一方面，疫情利害關系人希望能將自己的病情和信息進行嚴格保密，以免受到社會公眾的歧視或是被不懷好意者惡意侮辱，在網(wǎng)上傳播而影響日后正常生活；另一方面，社會公眾希望政府能將這些人的全部信息公開透明化，從而保證自己的生命健康的安全。例如，公布疫情利害關系人的詳細住址至少可以讓自己遠離感染地區(qū)，同時不被網(wǎng)上的各種謠言所迷惑。在雙方權利訴求嚴重對立的情況下，如果政府依然強調涉疫利害關系人隱私權優(yōu)先，就會導致社會公眾的恐慌和不滿，對疫情控制產生消極影響，[7]在網(wǎng)絡信息化發(fā)達的當下也可能造成謠言漫天。但是，為了公眾知情權而犧牲相對較少部分疫情利害關系人的正當權益，則與社會主義法治和人道主義背道而馳。[8]

（二）市域治理中的疫情信息公開涉及隱私權和知情權的協(xié)調

1.對隱私權和公眾知情權權益的衡量

對于兩者權益的衡量，實質是對兩種權利所代表的法定利益的重要性進行比較，哪種權利所代表的利益更多、更重要，就應當對其優(yōu)先適用。疫情防控下隱私權的利益主要表現(xiàn)為疫情利害關系人的個人信息安全和生活安寧，公眾知情權的利益表現(xiàn)為社會公眾的生命健康安全。在疫情利害關系人的隱私權受到侵害時，其損害的對象主要為上述人員的生活安寧，并且在這個極其敏感的時期，可能因為歧視，連利害相關人的工作權也會受到損害；當公眾知情權受到侵害時，由于新冠病毒的傳染性強，傳播途徑廣泛，加之政府不及時公開信息，部分民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可能被感染，危及被感染者生命，進而造成社會公眾的恐慌。因此，社會公眾應當成為市域政府開展疫情治理工作的依靠對象而非隱瞞對象。知情權的行使不僅可以起到公眾對公權力的監(jiān)督作用，同時還能讓公眾及時保護自身利益。

2.隱私權的讓步應當適度

疫情期間出于公共利益考慮，適當限制公民隱私權是具有可行性的，但是要把握好度，不能造成對公民的嚴重損害。如何把握好這個度，我們應當作出如下考慮：其一，市域政府公布的疫情利害關系人信息應當與疫情相關，而不應是涉及日常生活、對疫情防控毫無幫助的信息。其二，要保障疫情利害關系人的信息安全。市域政府在疫情防控過程中泄露或過度地暴露利害關系人的信息，極容易引發(fā)違法犯罪，如詐騙罪、盜竊罪等等。同時，由于公民個人信息在一定時空間內具有相對穩(wěn)定性，疫情利害關系人即使是在疫情結束后也可能遭受非法侵害，因此，在疫情防控期間，對相對人隱私權的限制應當謹守法治底線，盡可能不影響相對人的正常生活。

3.隱私權和知情權權衡后的具體措施

對于公眾知情權的使用限度和疫情利害關系人隱私權的限制應當根據(jù)疫情防控的需要來確定。疫情期間的隱私權和知情權所針對的都是個人信息，主要包括疫情利害關系人，即確診患者、疑似患者、密切接觸者和疫區(qū)返鄉(xiāng)人員這四類人的信息。對于這四類人，應當以不同的標準來公開信息，不能一概而論。

確診患者和疑似患者均具有傳播新冠病毒的危險，且危險性較大，公開其部分個人信息十分有必要。第一，這兩類人的居住地應當公開，但是不必精確到門戶，只需要一個大概的范圍，如某個小區(qū)某棟樓。讓周圍的人掌握這一信息，有利于減少鄰舍間的恐慌，提醒民眾做好相應防范。其次，這兩類人的行動軌跡也應當公開。只有公開其行動軌跡，才能在方便尋找到感染源的同時，幫助相關部門精確統(tǒng)計密切接觸者，進行逐一排查。最后，對于確診患者的病歷也應當公開，但是公開部分應當與新冠肺炎病情相關。

密切接觸者和疫區(qū)返鄉(xiāng)人員處于排查階段，危險性較小，采取的隔離措施也沒那么嚴格，所以其個人信息不必向社會公眾公開，一般只需公開其隔離時間。如果隔離期內確診，個人信息公開則參照上述確診患者。

三、市域治理中的疫情防控信息公開的完善對策

疫情期間政府信息公開在傳統(tǒng)政府信息公開的基礎上，結合突發(fā)性衛(wèi)生事件所特有的爆發(fā)性、危害性、緊迫性的特點，更具針對性。[9]相較傳統(tǒng)政府信息公開的最終目的在于公民知情權的保障，疫情信息公開在保障公民知情權的同時，更側重對公民生命健康權的保護，通過及時公開重要信息來避免疫情的擴散，維護公民的生存發(fā)展。知情權通常成為正常時期的政府信息公開的目的指向。信息的透明公開一方面可以確保政府行政行為的公開透明，便于規(guī)范和監(jiān)督行政行為，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公民參與行政活動。雖然在疫情時期知情權也同樣重要，但政府信息公開的根本出發(fā)點仍在于疫情防控和維護公民的健康安全。有學者認為政府信息公開的核心是公民知情權的保障，帶來的其他功能都是附屬，[10]但是在不同時期，權利保障仍舊應當有不同的側重點。疫情期間，知情權發(fā)揮的是紐帶作用，通過該權利的行使來將政府獲得的疫情防護、民生保障等重要信息及時輸送給公民，以應對疫情，保障公民的生命健康。知情權在這種層面上更像是公民生命健康權的保障手段。因此，首先應明確市域治理中疫情防控信息公開的基本原則。[11]

（一）明確基本原則

1.合法性原則

疫情治理中的信息收集和公開應當依法進行。根據(jù)《民法典》《網(wǎng)絡安全法》《傳染病防治法》相關規(guī)定，即使在疫情防控期間，相關職能部門也不能隨意獲取、公布個人信息，應當按照法律規(guī)定，尊重個人的隱私，平衡個人信息和公共衛(wèi)生安全之間的關系。①參見《傳染病防治法》第十二條、《網(wǎng)絡安全法》第四十二條。

2.比例原則

比例原則是指行政機關在行使自由裁量時應當在全面衡量公益與私益的基礎上選擇對相對人侵害最小的方式進行，不能超過必要限度。在疫情防控階段，市域政府在對隱私權和公眾知情權抉擇后，應當盡可能兼顧另一方利益，即當個人利益和社會公眾利益相沖突而犧牲個人利益時，應當盡可能防止個人利益的過度讓步。[12]具體而言，市域疫情治理之下，對公民個人信息的收集首先是出于公共利益的保護；其次，對部分公民隱私權的侵害要最小化；最后，要求收集和使用個人信息的行為與保護社會公眾的利益之間存在合理的比例，不能因為“大我”而完全犧牲“小我”。總之，市域政府在維護公共衛(wèi)生安全的同時要盡可能減少對相關人員隱私的侵犯和損害，信息公開工作應當遵循法定程序，對需要公開的信息內容以疫情防控的必要性為標準進行選擇和確定。

3.安全原則

在疫情期間，由于市域政府收集信息以及信息管理的不當，導致部分疫情利害關系人信息暴露，對其造成了極大的危害。例如，疫情期間某地各微信群大肆轉發(fā)武漢返鄉(xiāng)人員詳細信息，一度造成酒店不給住、車不給加油、鄰居搬家等社會現(xiàn)象。事后傳言上述信息是因為政府收集之后管理疏忽而遭泄露。針對上述情況，市域政府應當保證公民信息采集、發(fā)布和處理的透明性，可以通過正當途徑通告市民目前正在展開的個人信息采集的方法和步驟、存儲和使用個人信息的規(guī)則、管理信息的安全措施。另外，疫情信息的公開必須要求及時。及時更新疫情信息有利于公民同步了解疫情實時情況，理解、接受和配合政府開展的防控工作；民眾可以根據(jù)疫情信息結合自身情況做好自身防范工作，合理安排生產生活，避免因為信息滯后而造成健康和財產損失。對于疫情信息的及時了解能夠消除網(wǎng)絡謠言所帶來的疑慮和恐慌，維護行政主體的公信力。而且，疫情信息公開必須主動和廣泛。政府應當動用各種媒介、渠道，保證公民了解疫情實時信息，如通過居委會告知社區(qū)居民，借助新聞媒體、網(wǎng)絡平臺的快速傳播能力讓疫情的各類基本信息家喻戶曉。與以往政府只負責公布信息不同，疫情期間還要確保信息能被民眾接收。其中，政府的積極主動性極其關鍵。同時，傳播范圍的廣泛性則能降低公民獲取政府信息的難度，保障更多的人做好防護工作，配合疫情防控。[13]

（二）規(guī)范疫情信息收集和公開的主體

疫情期間收集和公開個人信息的主體應當是由法律規(guī)定或者政府授權，收集與疫情防控有關的公民信息的組織機構。根據(jù)《傳染病防治法》和《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應急條例》的相關規(guī)定，疾病預防控制機構、醫(yī)療機構、被指定的專業(yè)機構、街道、鄉(xiāng)道以及居民委員會等組織機構在疫情防控期間有權向公民收集個人疫情信息，公民應當積極配合。同時，基于人口的流動性和病毒的傳染性，需要對疫情利害關系人的軌跡進行密切追蹤。此時，鐵路航空、電信公司均可以成為獲取追蹤信息的主體?；谝咔榈膰乐匦裕杏蛘畱攪栏駥φ辗梢?guī)定，向社會發(fā)布公告，授權指定的組織機構收集信息。對于超出職權范圍違法收集公民信息的主體，應當追究其法律責任。對于公開信息的主體而言，根據(jù)《傳染病防治法》的規(guī)定，市域政府被授權公開傳染病疫情信息有利于第一時間向社會群眾告知本市域內的疫情動態(tài)，相較國務院、省級宏觀層面的信息公開更加及時、精確。①參見《傳染病防治法》第四條。市域政府在公開用于疫情管控和維護社會公共安全的信息的同時，對于非疫情防控所必需的、不公開也不會危害公共衛(wèi)生安全的信息，只能內部掌握，對外予以保密。

（三）完善疫情信息公開的立法

依法行政是開展市域治理工作的基本要求。疫情發(fā)生后，市域政府出臺了很多防控手段，對市域范圍內社會民眾的日常生活以及合法權益都進行了一定程度上的限制。為了避免社會公眾的抵觸情緒，市域政府的治理工作應當有法可依，“師出有名”。目前市域政府主要參照《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應急條例》《傳染病防治法》來開展疫情信息公開工作。這些規(guī)定過于簡單和抽象，可操作性不強，不具有針對性。同時，由于市域人大和政府對于疫情管控方面不享有地方立法權，可以在國家層面請求立法機關聽取有關專家和實務部門建議，綜合市域治理所面臨的問題科學立法、民主立法、依法立法，為市域范圍內的疫情信息公開工作的開展提供詳細的法律依據(jù)。該類立法在針對市域政府所應公開的疫情信息范圍的同時，還應注重對政府部門工作人員、醫(yī)療疾控機構工作人員、新聞工作人員等進行責任限制，防止不必要的信息泄露，杜絕謠言的產生與傳播。[14]

（四）加強疫情信息公開的監(jiān)督

疫情期間經?？梢月犅勔恍┑胤酱嬖诓m報、假報現(xiàn)象。因此，對疫情信息的依法公開應當進行嚴格監(jiān)督。這種監(jiān)督不能僅僅依靠市域政府，而應當是黨委紀委監(jiān)委、人大政協(xié)機關、司法系統(tǒng)、社會媒體和群眾一起進行的全方位聯(lián)合監(jiān)督。首先，市域人大應當對市域政府嚴格行使監(jiān)督權，監(jiān)督市域政府依法及時公開疫情信息；其次，市域政府應當監(jiān)督下級行政機構或者職能部門，對其職權范圍內的疫情信息牢牢把關，對失職行為嚴格追責；再次，司法機關應當積極參與監(jiān)督，對于市域治理中的瀆職行為和不當侵權行為依法懲處，為市域疫情治理工作營造良好環(huán)境；最后，社會媒體應當采取正確的輿論引導，不造謠，不傳謠，告訴社會群眾真實信息，營造眾志成城、萬眾一心的和諧社會氛圍。同時，社會媒體應該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平臺，加強對市域疫情治理工作的監(jiān)督。由于疫情治理工作與社會公眾的生命健康緊密相連，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社會群眾也應當廣泛參與監(jiān)督工作，從而真正做到對市域疫情治理的全方位監(jiān)督。[15]

結語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這次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是對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一次大考”。妥善化解公眾知情權與隱私權之間的矛盾是市域政府開展治理工作的前提。市域政府只有權衡好知情權與隱私權之間的利益沖突，依法處理好疫情信息公開工作，才能讓群眾滿意，促進疫情防控工作有序進行。為此，疫情信息收集和公開應當堅持合法、比例、安全的原則，進一步規(guī)范疫情信息收集和公開的主體，細化完善疫情信息公開的相關立法，強化對疫情信息公開的監(jiān)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