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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發(fā)

        2021-01-07 01:34:27伍月鳳
        金山 2021年12期
        關(guān)鍵詞:小媳婦小鳳劉師傅

        第十九屆中國微型小說年度獎二等獎

        伍月鳳,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湖南省作協(xié)會員、毛澤東文學院第18期學員,作品見《小說月報》《小小說月刊》《微型小說選刊》等報刊,入選多種年度選本。

        小王學理發(fā)時不到20歲。

        上山下鄉(xiāng)那會兒,知青小王不會干農(nóng)活,在一次勞動中,不小心被石頭砸斷了幾根腳趾。傷好后,隊長把他帶到村里唯一的剃頭匠劉師傅家里拜師學藝,讓他學成后為村里人服務。

        小王聰明,學得又認真,三五個月就青出于藍了。于是,他和師父劃分了服務范圍。

        一把剃刀、一把剪刀、一件剃頭圍脖,小王開了張。他嘴巴甜,能說會道,讓他理完發(fā),鄉(xiāng)親們心里比頭上還舒坦。

        其他村的人也明里暗里來找小王理發(fā)。小王年輕,手腳麻利,干活兒快,來者不拒。那些人過意不去,便常常塞幾個雞蛋、幾條小魚當理發(fā)費用。

        小王的伙食得到改善,人健壯起來,帥氣起來,圍著他轉(zhuǎn)的年輕姑娘也多了起來。

        “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眲煾捣盏娜松?,生產(chǎn)隊給的工分就少了。劉師傅老臉掛不住,又不好明說,只能背地里嘆氣。

        劉師傅的閨女小鳳看在眼里氣在心里,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張照片,往小王手里一塞,把胸前又粗又黑的大麻花辮往后一甩,惡狠狠地說:“你給我做這個發(fā)型,做不出,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p>

        小王看一眼照片,照片中的女人穿著旗袍,劉海卷成好看的弧度,大波浪隨意地披在肩上。小王又看一眼小鳳的藍布褂子,說:“別卷了,你的麻花辮真的挺好看?!?/p>

        小鳳白他一眼:“關(guān)你屁事,不會就明說!”

        “這發(fā)型不適合你。這是小媳婦才做的發(fā)型?!毙⊥踔缓谜f了實話。

        “你!”18歲的小鳳瞬間紅了臉,一跺腳,又丟下一個白眼,跑了。

        小王的目光被小鳳背后晃蕩的麻花辮牽出老遠,好久也收不回來。

        不久,農(nóng)村包產(chǎn)到戶。小王在村部拾掇出一間房,開起理發(fā)店。

        開店第一天,小王就把劉師傅接來,說自己一個人忙不過來??蓜煾得刻熘唤o兩三個老人剃個光頭,其他的事,還是小王做。月底,小王仍然給劉師傅開幾塊錢工錢。來店里理發(fā)的鄉(xiāng)親們,都豎起拇指,夸小王厚道。

        小王回了幾趟城,店里的理發(fā)家什豐富起來,大波浪卷發(fā)也開始在鄉(xiāng)村小媳婦們的頭上蕩漾成一道美麗的風景。

        小鳳每天來給父親和小王做飯,做完了,自己不吃,只呆坐著發(fā)愣。這天,小王正給一個小媳婦做卷發(fā),又來一個急著剪頭發(fā)的人。

        “小鳳,幫個忙?!毙⊥蹩聪蛐▲P,眼里寫滿求助。

        “我?我不會。”正發(fā)愣的小鳳這下發(fā)了慌。

        “卷發(fā)簡單,我教你?!毙⊥跽f完,拿起一個卷發(fā)圈,將一縷頭發(fā)纏繞進去,然后用一根橡皮筋固定,又擠幾滴藥水。

        小鳳站在旁邊,看小王示范了幾個,似乎也不難。小鳳上手一試,竟也像模像樣。

        從此,小王又多了個幫手。

        半年后,小鳳給一個小媳婦做完卷發(fā),對小王說:“我也想做卷發(fā)?!?/p>

        小王剛說:“小媳婦才做卷發(fā)。”話沒說完,小鳳咔嚓一聲,剪掉了胸前長長的麻花辮。

        小王抓起麻花辮,一臉的惋惜。小鳳看著他,撲哧一聲笑了,說:“真是個傻瓜!”

        小王回過神,嘿嘿傻樂了半天,忙動手幫小鳳做卷發(fā)。

        結(jié)婚那天,小鳳披著大波浪的卷發(fā),再戴上一朵大紅花,鵝蛋臉?gòu)善G如花。站在她身邊的小王,也同樣笑成了一朵花。

        村里其他做卷發(fā)的小媳婦不滿意了,都說小王偏心,給小鳳做的卷發(fā)十里八鄉(xiāng)最好看。

        小王只管咧著嘴笑,也不爭辯,心里卻惦記著,珍藏在樟木箱子里的麻花辮,又得抽空洗洗、曬曬了。

        原載《廣西文學》2020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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