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雅
簡介:許姿意和傅歡年少時曾談過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眾人都道以許姿意這花花公子的模樣恐怕早已將人忘得干凈,卻沒想到很早以前許姿意心里便住了一個人,這些年他朝也思暮也想,而那人終于在人潮往來間走到了他面前。
一
許姿意再見傅歡,是在三年后,許瑤婚宴的前一晚。
許瑤辦了場盛大的單身宴,宴請了安城許多還未走入婚姻的男男女女。
只是許姿意沒想到傅歡也會來。
那日天氣陰沉,下著滂沱大雨。許姿意和幾個公子哥兒在莊園二樓的露天陽臺上,正一邊啜著琉璃杯里的美酒,一邊肆意調(diào)侃著樓下路過的紅粉佳人。
一群人里就數(shù)許姿意最顯眼,他身著白色襯衫,領(lǐng)口紐扣松開一兩粒,露出瓷白色的肌膚,修長的身姿慵懶隨意地靠著天臺的欄桿,側(cè)著臉同身旁的人說話,時不時抬起他那雙狹長的鳳眸,朝下看一眼。
看見容貌美艷的女子,他俊美面龐上的那雙桃花眼便會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來,眉眼間俱是風(fēng)流。也有不少美女得了許姿意的一笑便大著膽子上樓來邀請他,他皆是一笑而過,并不搭理。
眾人早已知曉許姿意眼高于頂,倒也見怪不怪。因此,傅歡出現(xiàn)時,沒人能想到,許姿意竟會是那副模樣。
傅歡是一個人來的,侍者引著她往莊園里的大廳走。那時雨下得很大,傅歡著一身潔白的長裙,露出凝脂般的皓腕,一頭烏黑的長發(fā)柔順地披在肩頭,她撐著一把黑色的傘。
許姿意站在二樓上,只能看見她線條流暢的白皙脖頸。
雨滴滴答答地落在黑色傘面上,同時也像是落在許姿意的心上,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猛地直起身來,傾出大半個身子朝下望去。
而傅歡似乎察覺到上方那抹灼熱的視線,握著傘柄的手微微將傘往上揚了揚。隨即,許姿意不期然看見了一張明媚秀麗的面龐。
心就在那一刻仿佛被重重一撞,如同平靜的水里被扔進了一塊石頭,余波緩緩蕩漾,他猶自失神。還未等許姿意反應(yīng)過來,便看見傅歡朝他淡淡地點了點頭,隨即跟在侍者的身后向前走去。
許姿意望著她窈窕的身影,黑的傘,白的裙,如玉一般的人兒,在雨中宛如一幅水墨畫,淡雅,卻異常引人注目。
“長得真美,只是阿意,你怕是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吧?”發(fā)小明澤打斷了許姿意的失神。
許姿意手指緊握著掌中的酒杯,勾起嘴角笑了笑,不可置否。
人人都知曉許姿意喜歡長相明艷的美人兒,如火如荼那般,開到極致的美艷,最好是美人還有性格,潑辣些,嬌縱些。
那便是許姿意的心頭好。
第二章
許瑤是傅歡的大學(xué)室友,兩人關(guān)系一般,傅歡沒想到許瑤會邀請她來當(dāng)伴娘。
事實上,除了一個在國外的室友沒能趕來,另外三個室友都來了。幾年沒見,室友們都極其開心,圍在一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唯有傅歡端著手中的果汁,像是在發(fā)愣。
最后還是許瑤推了推傅歡的肩膀,笑著道:“在想什么呢?林云問你幾遍話都沒答?!?/p>
傅歡這才回過神,嘴角揚起溫柔的笑意說:“抱歉,你剛才問我什么?”
眾人便七嘴八舌地說道:“問你男朋友怎么沒來?!?/p>
男朋友?傅歡一愣,她哪兒來的男朋友?一抬頭,便看見許姿意端著酒杯朝她們走來。那雙盛滿星光的眼,蓄著笑意望著傅歡身邊的人。傅歡不敢同他對視,他卻徑直站到她身旁,一股淡淡的薄荷氣息撲面而來,味道隱隱有些熟悉。
耳旁傳來許姿意低沉好聽的男聲:“你們怎么不去舞池玩兒?”
林云俏皮地答道:“沒人邀請我們啊,許少。”
許姿意低低地笑了起來,笑容里帶了一絲耐人尋味:“你想要誰邀請?”
林云沒想到一貫高傲冷然的許姿意會說出這種誘導(dǎo)性的話語,面對這張俊美的面龐,林云突然紅了臉,笑著說道:“若是你邀請我,我肯定是拒絕不了的?!?/p>
許姿意笑了一聲,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卻慢悠悠地瞥向傅歡。
她乖乖地站在他身旁,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頭微微低著,看似在聽他們說話,實際上心思早已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傅歡?!痹S姿意淡淡地出聲,看見她有些驚慌地抬起雙眼,琉璃般清澈的水眸望著他,顯得無辜極了。
“這么久沒見,你怎么還是老樣子?”許姿意勾起嘴角,揶揄地望著她,語氣沉沉地說,“本來想請你跳一支舞,但你這樣,實在是……”
他這話雖未說完,但意思很明顯。傅歡原本安靜的神色一變,似乎想到了什么,白皙的臉上慢慢浮起一絲紅暈,但片刻后那紅暈褪去,變成了一抹蒼白。
“許姿意!”許瑤看不下去了,眼睛瞪向他狠狠罵道,“好好說話,你陰陽怪氣地干什么呢?!”
許瑤一把拉過傅歡的手,將她從許姿意身邊拉過來,道:“別理他,我們走?!?/p>
傅歡頭也不回地和許姿意擦肩而過,許姿意強忍住想要扯住傅歡手腕的沖動,看著許瑤將她拉進人群里,再也尋不到身影。
第三章
單身派對最后壓軸的是許瑤婚禮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許瑤選了八個伴郎和伴娘,湊成四對兒,在她婚禮當(dāng)天跳舞。因此單身宴這晚,按照流程,許瑤希望伴郎和伴娘們能提前選好舞伴,然后彩排一下。傅歡作為伴娘從人群中一站出來,便吸引了諸多目光,她雖然穿著普通,但勝在膚白貌美,氣質(zhì)出眾。
明澤站在許姿意身旁,見了這一幕,搖頭笑著道:“瞧瞧這些伴郎的眼睛,一個個黏在人家姑娘身上,都快要挪不開了?!?/p>
許姿意望過去,果真看見幾個伴郎都望著站在一旁的傅歡,而傅歡神色淡淡的,正細聲回答身旁陌生男人的搭訕。
許姿意看得臉色陰沉至極,將身旁的明澤一把推出去,聲音極冷道:“你去。”
“伴郎的人數(shù)不是不夠嗎?你去把她搶過來?!?/p>
明家的勢力在京圈不比許家小,明澤提出要和傅歡搭檔,果然沒人敢和明澤搶。
進入跳舞環(huán)節(jié)時,明澤以醉酒的理由并未邀請傅歡跳舞,但他站在傅歡身邊,想起許姿意那副模樣,無法忍住心中的好奇便問道:“傅小姐和阿意是舊識?”
傅歡愣了愣,一抬頭,恰好在人群中一眼望見站在遠處的許姿意。他端著盛著紅酒的玻璃酒杯,修長的身影站在人群里略微顯眼,此刻那雙黑眸落在自己身上,意味不明。
見她沉默,明澤笑著開口:“果然相識?!鳖D了頓,明澤眼神中明顯多了一絲興味,“我是阿意的發(fā)小,他讓我來當(dāng)你的搭檔?!币馑己苊黠@,許姿意讓明澤來照顧她,有明澤在,就算有男人對傅歡有想法,也定然不敢有所舉動。
傅歡自然也聽明白了,她垂著眸子,柔聲道:“替我謝謝他?!?/p>
明澤將話轉(zhuǎn)達給許姿意時,他面色陰沉,冷著臉嗤笑道:“誰要她謝?”說罷轉(zhuǎn)身便走。明澤瞧出點兒不對勁兒,像許姿意這樣的男人,身邊的女人如蝶飛蜂舞,談戀愛都是好聚好散的,就算碰見糾纏不清的,也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
單身宴持續(xù)到凌晨,明澤提出要送傅歡回家,傅歡倒是沒拒絕??傻人驮S瑤告別后撐著傘從宴會中走出來時,一眼便看見許姿意靠在車門前,修長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其間夾著一支煙,煙霧繚繞中他好看的眉緊蹙著。
四下安靜,空無一人,傅歡連回身都來不及,便撞進許姿意的黑眸里。
細雨連綿不斷,夜風(fēng)微有些清涼,傅歡衣著單薄,她的面龐卻在許姿意的眼里顯得越發(fā)清晰,她并不看他,只盯著自己的腳尖。
而許姿意緊抿著唇,一言不發(fā)地打開車門疾馳而去。
傅歡猶在發(fā)愣,幾十秒后,開出去的車又緩緩地倒回來。車停在傅歡眼前,駕駛座那面車窗降下,許姿意漆黑的眸子睨著她,面無表情道:“住哪兒?送你。”
她嘴唇動了動,還沒開口便看見許姿意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盤,淡然地道:“你別多想,沒其他意思。”他這樣說,若是傅歡再拒絕倒顯得她自作多情了。
第四章
傅歡上車報了酒店后,兩人便一路無話。
傅歡望著窗外,細雨一點兒一點兒地打濕透明的車窗,穿梭而過的街景在雨幕中變得模糊朦朧起來。
她忽然想起自己與許姿意的初見,亦是春季,這樣的雨天。
許姿意那時剛從國外回來,同許姿意一同長大的表妹許瑤為他辦了場接風(fēng)宴。許瑤說是小小的宴會,但對宿舍其他幾個人來說,那是她們第一次參加這般隆重盛大的宴會。
傅歡性子淡不喜鬧,又穿著被許瑤強塞的禮服,在這樣的宴會里感覺渾身不自在,于是在宴會進行到一半時出去透氣。
那場宴會設(shè)在維也納酒店的最高層,中央還有個空中花園,花園里種著品種各異的蘭花。傅歡駐足多望了一會兒,等她一回身,突然與身后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男人撞了個滿懷。
傅歡慣性地退了一步,身后有一處臺階,她腳一崴險些摔下去,還是那雙有力的手臂適時拽住了她的身子,一把將她拉到了跟前。她一抬頭便看見了許姿意那張俊美有型的臉,他似乎沒想到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是傅歡,雙眼微挑,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天她穿的是許瑤為她準備的收腰紅色禮服,簡潔優(yōu)雅,肩上系著蝴蝶結(jié),襯得她肌膚愈加白皙,原本漂亮的面龐如花一般嬌美,一眼望過去便讓人移不開目光。
許姿意自然也不例外,他盯著傅歡,嘴角勾起笑意道:“你喜歡蘭花?”頓了頓,他又帶著笑道,“蘭花太過淡雅,配不上你這樣美的氣質(zhì)?!?/p>
傅歡那時年少,性子也冷傲,遇到這樣赤裸裸的恭維,忍不住反駁道:“那是你不懂欣賞?!?/p>
“哦?”許姿意發(fā)出低低的笑聲,他饒有興味地睨著傅歡,笑道,“誰說我不懂欣賞?我就覺得蘭花不如你美,難道說錯了嗎?”
大概所有的公子哥兒都喜歡風(fēng)花雪月,喜歡在夜深人靜時同女人調(diào)情吧。
許姿意這樣的人太過張揚耀眼,傅歡并不想靠近,亦不想有任何牽扯。她抿著唇不再搭理他,提著裙擺便往宴會廳走去,誰知片刻后許姿意卻跟上來,朝她的背影喊道:“等等?!?/p>
傅歡假裝沒聽見,反而越走越快。許姿意追上來,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她被迫停下腳步,抬起頭便看見許姿意那雙帶笑的眸子沉沉地望著她。明明被冒犯的是她,他卻仿佛極為不悅,聲線低低地開口道:“你跑什么?”
不遠處的橙黃色的燈光映在傅歡清麗明媚的面龐上,她神色冷淡地將手從許姿意的掌心中掙脫出來,問道:“還有事兒嗎?”
許姿意緊盯著傅歡的臉,將剛折的一大把蘭花從身后拿出來,遞給傅歡道:“你喜歡,送你?!?/p>
他大致是喝醉了,傅歡目瞪口呆地望著原本精心呵護、優(yōu)雅盛放的蘭花被許姿意折斷,花壇里那些花的枝葉連根亂七八糟地散落一地,真覺得許姿意糟蹋了這處花景。
后來的事兒傅歡不怎么記得了,只知道那束花她沒收,許姿意黑著臉轉(zhuǎn)身離去。
他回到宴會上,多的是鶯鶯燕燕圍繞著他。但當(dāng)他不經(jīng)意間側(cè)頭尋找時,已看不見傅歡的身影了。
第五章
許是趕飛機未睡好,傅歡沒想到不過半小時的車程,她竟然在車上睡著了。
醒來時車停在一條小路上,路旁亮著昏黃的燈光,唯有寥寥幾人路過。鼻腔里涌入淡淡的薄荷香,她一驚,坐起身來,蓋在身上的西裝外套便掉落下去。她一眼便認出,這是許姿意晚上穿的那件西裝。
“吧嗒”一聲輕響,車門被打開,許姿意身著白色襯衫,不知在外頭站了多久,傅歡一垂眸便看見滿地的煙頭,煙灰隨風(fēng)一吹便四下散落了。
沉默了一會兒,傅歡忍不住開口:“這是哪兒?”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酒店后面?!痹S姿意望著她,這雙眼睛不笑的時候便顯得有幾分涼薄之意。他淡淡出聲道,“我送你過去。”說完便徑直往前走去。
傅歡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只好快步跟在他身后,在昏黃的燈光下踩著他的影子往前走。
奈何許姿意腿長步子邁得也大,快到酒店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腳步,傅歡一個不留神險些撞上他的背。她神色略微驚慌地停住步子,看見許姿意回過頭,望著她道:“許瑤沒給你安排住處?”
這家酒店雖然看起來干凈舒適,但裝飾普通,很明顯被許姿意嫌棄了。傅歡抿著唇小聲道:“這里安靜?!彼怪?,纖長的黑睫宛如鴉羽在眼瞼下掃動著,頓了一瞬又補充道,“我喜歡住安靜的地方?!?/p>
許姿意倒是沒再說什么,擺擺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直到站在電梯里,傅歡還在回想著今晚許姿意那雙黑色的眸子幾次不經(jīng)意地落在她身上時,她心底驚慌失措的感覺。
刷了房卡將包放在桌上時,門鈴聲忽然響起,傅歡心底“咯噔”了一下,隱隱有些害怕。外頭的人見她不回應(yīng),便肆無忌憚地按著門鈴,不多時還有個男聲在門外賤兮兮地說道:“美女需要晚點服務(wù)嗎?”見傅歡不予理睬,那人又一邊敲門一邊按門鈴,繼續(xù)騷擾道,“美女,真的不需要嗎?”
那人的話音未落,傅歡便聽見外頭“砰”的一聲,似乎是什么東西撞到墻上發(fā)出的悶響,下一刻,傅歡便聽見門外傳來男人的慘叫聲。
她透過貓眼,不期然看見一張男人冷硬清俊的臉,不由得心神恍惚,沒想到許姿意竟沒走。
整個酒店走廊上的聲控?zé)粢蚰腥说膽K叫聲亮了起來。
傅歡打開門看見走廊上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人,而她房門外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以怪異的姿勢躺在地上,而另一個,似乎被許姿意打了好幾拳,滿臉觸目驚心的血跡,此刻被許姿意揪著領(lǐng)子狠狠壓在墻壁上無法動彈。
傅歡從未見過許姿意這般冷厲銳利的眼神,他一直以來都是一副眉眼帶笑、風(fēng)流倜儻的模樣,即便是同人發(fā)火,也不過是抿唇蹙眉,冷言冷語幾句罷了。
見傅歡出來,許姿意冷聲阻止道:“進去?!彼罩劾餄M是難以平息的戾氣。
“別打了?!备禋g輕輕柔柔的聲音鉆進許姿意的耳朵里,他側(cè)過頭,看見傅歡臉色蒼白,似乎是被嚇到了。他眼里閃過一絲自嘲,還未等他做什么,便看見傅歡快步向他走來,不由一怔。
傅歡走到許姿意面前,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那雙水眸落在他的手背上,語氣似乎帶了些讓人恍惚的憐惜,“許姿意,你受傷了?!?/p>
第六章
許姿意見過許多像傅歡這種性格的女孩,她們大多學(xué)業(yè)優(yōu)秀,性格沉默,獨來獨往,不愛與人交談,也融不進熱鬧的圈子里。這種旁人眼中的乖乖女性格最是古板,她們太過敏感細膩,對感情也太過認真,所以交往起來也最是乏累。
初次遇見傅歡時,許姿意不可否認也曾被她的相貌驚艷到。但后來再見過一次后,他便對傅歡沒什么感覺了。他談過很多場戀愛,看過無數(shù)美女,比傅歡更美的大有人在。這些女孩的性格有的天真無邪,有的開朗活潑,唯獨沒有傅歡這樣安靜淡漠的,自然也不是許姿意喜歡的。
那年許姿意回國,許瑤總愛纏著他一起玩兒,經(jīng)常會把宿舍的一群女孩帶出來,卻獨獨沒有傅歡。她們給傅歡取了個外號叫“三字經(jīng)”,因為和傅歡說話,很多時候都不超過三個字。
許姿意當(dāng)時不以為然,挑著眉笑道:“哦,是嗎?我記得那日初見,她和我說了不少話?!鳖D了頓又調(diào)侃著笑道,“大概是我長得帥,而你們丑?”
一群人笑罵著,嘻嘻哈哈地嘲笑許姿意沒個正形,又紛紛要求許瑤將傅歡帶出來,都說那妹子清冷得很,輕易不會搭理許姿意,要讓他落個大面子。
所以那年的叢林冒險游,許瑤真的帶上了傅歡。但一群人里,傅歡仍是最沉默的那一個,雖然沒有“三字經(jīng)”那么夸張,但話也少得可憐。偏偏那張臉長在了眾人的審美上,幾個男人無比紳士地去搭訕,但都以失敗告終,最后不得不推搡著許姿意去試試。
許姿意當(dāng)時嗤笑了一聲,道:“我不喜歡這樣的,也從不招惹乖乖女。”后來每每許姿意想起自己當(dāng)時這般大放厥詞,都覺得是上天給他的報應(yīng)。
叢林冒險游到了尾聲,許姿意意外被森林里生銹的鐵皮劃破了手臂,傷口很深。一群人都是些愛吃愛玩的,壓根兒沒人會處理傷口,面對這種突發(fā)情況,個個面面相覷無比慌亂。
最后還是傅歡站了出來。她從車里提著小藥箱,走到許姿意面前,輕聲道:“你的傷口需要清洗包扎,不然可能會感染。”
許姿意有些意外,漆黑的眸子地盯著她道:“你會包扎嗎?會不會把我的手臂裹得像個粽子?”
傅歡卻十分認真地同他對視,道:“不會?!鳖D了頓,又說,“但可能會很疼。”
的確很疼。許姿意想,這姑娘應(yīng)該從不說謊話,就不能騙騙他,說只有一點兒疼嗎?
傅歡處理傷口的時候很仔細,許姿意坐在大樹下,傅歡蹲在他面前,垂著眸子小心翼翼地為他倒上雙氧水仔仔細細地清洗傷口。許姿意注意到她的睫毛纖長濃密,根根分明,覆在她的眼瞼上,像蝴蝶的翅膀。她的手也很好看,修長細嫩,指尖溫?zé)?,手里拿著紗布,一圈圈地纏住他的手臂,然后完美地打了一個好看的結(jié)。
許姿意從未認真地打量過一個女孩兒,等傅歡處理好傷口站起身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知何時恍了神。
第七章
許姿意報警后,警察很快就從酒店帶走了人,傅歡和許姿意也跟著一起去了。
兩人在派出所做了報案記錄后并肩出來,傅歡站在廊燈下,看見許姿意薄唇緊抿,表情陰冷得可怕。
“許姿意?!备禋g輕聲喚他,那雙烏黑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望著他道,“能陪我去一趟醫(yī)院嗎?”
許姿意視線意味不明地落在她身上,冰冷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松懈:“怎么了?”
傅歡道:“我不方便說?!?/p>
聞言,許姿意倒是沒追問,陪著傅歡去了醫(yī)院,看著傅歡掛了號,進了急診室。他則遠遠地站在潔凈的大廳里,無聊地盯著醫(yī)院墻面的宣傳欄,思緒驟然放空,飄得很遠。
叢林冒險游之后,許姿意不知怎么的,總是想起那日傅歡蹲在他面前,一點兒一點兒溫柔地替他擦去血跡,替他清洗、包扎傷口的模樣恬靜溫柔,那場景美好得如同畫卷一般。
一開始,他只是腦海中偶爾浮現(xiàn)這一幕,后來慢慢變成開始想念她的眉眼、面容和一顰一笑。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個女孩產(chǎn)生了如此濃烈的情感。于是許姿意有意無意地讓許瑤將傅歡約出來,但傅歡幾乎每次都拒絕。
許瑤約不出來傅歡,許姿意便忍不住,親自去A大找她。
意料之中,傅歡在A大很出名,許姿意輕而易舉地便和傅歡來了個偶遇。在校園的某個拐角處,少女挑著眉,神色驚訝地望著他,似乎對于他這種人物出現(xiàn)在A大十分震驚。
“你來找許瑤嗎?”傅歡問。
“找朋友,但沒想到人不在?!痹S姿意笑著,雙手插在口袋里,偏頭看向她道,“有時間陪我走一會兒嗎?許久沒來A大了?!?/p>
傅歡沒察覺出什么,點點頭道:“好,你想去哪兒?”
兩人并肩走在校園里,俊男美女,自然引起了無數(shù)人的注意,兩人走了沒多遠,傅歡便停了下來,有些無奈地說:“跟你走在一起回頭率真高?!?/p>
許姿意笑得有點兒壞,望著傅歡,聲音低沉:“不習(xí)慣?”
傅歡點頭,他卻笑得整個胸腔都在震動,傅歡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卻見他笑完以后,正色道:“那你以后可得慢慢習(xí)慣,因為以后會有很多這樣的日子?!?/p>
“什么?”傅歡疑惑地望著他,卻見許姿意停住了腳步,傾身向她湊近。
許姿意猝不及防地湊到傅歡面前,那雙漆黑深沉的眸子凝望著她,一字一句地道:“傅歡,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好嗎?”
傅歡一下撞入那雙漆黑的瞳孔里,那里瀲滟的笑意在眼底散開,她的呼吸似乎也跟著慢了一拍。傅歡隨即猛地退后了幾步,望著許姿意的面龐,心不由自主劇烈地跳動起來,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一口回絕了他的表白。
許姿意蹙著眉問:“為什么?我是認真的?!?/p>
或許是人生太過順風(fēng)順水了,許姿意身世顯赫,俊朗多才,一向都是別人飛蛾撲火般向他奔赴而來,他頭一次表白,顯然沒想到會遭到拒絕。
那之后,許姿意的手段層出不窮,開始向傅歡發(fā)起了猛烈的攻勢。空運的玫瑰、嬌蘭、珠寶、配飾、衣服、珍玩……不過短短幾日,便轟動了整個A大,看緋聞八卦的人,從宿舍樓梯口排到校門,給傅歡造成了極大的困擾。
“許姿意。”傅歡有些生氣了,蹙著眉望著他說,“你的東西我不會收的,已經(jīng)退到許瑤那兒了,以后別再送了?!闭f到這里,她望了許姿意一眼,語氣恢復(fù)了一絲溫柔,話語卻絕情,“我們不合適,我也不喜歡,今后別再聯(lián)系了?!?/p>
第八章
醫(yī)院安靜至極,忽然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許姿意的失神。
“請05號許姿意到502診室就診?!?/p>
許姿意回過頭,看見傅歡站在面前,她的視線落在他藏在袖口里的手腕上,輕聲道:“去看看傷吧?!?/p>
許姿意在酒店打那兩個站在傅歡門口騷擾她的男人時,太過憤怒了,許是暴力出拳,結(jié)果把自己傷到了?,F(xiàn)下手腕微微腫脹,方才他一直藏著,卻沒想到不知什么時候被傅歡發(fā)現(xiàn)了。
“你來醫(yī)院就是為了這個?”許姿意的聲音低沉微啞。
傅歡點點頭,語氣含了一絲擔(dān)憂:“我怕你拖著不去看,如果傷到骨頭就麻煩了?!?/p>
許姿意沒想到傅歡來醫(yī)院竟是因為他的傷,但他也知曉,傅歡這么做不過是因為他今日幫了她。若不是如此,傅歡才懶得理他。于是他自嘲了一聲:“那又怎么樣?”
傅歡認真地望了他一眼,觸碰到他灼熱的視線,卻又避開了,垂著眸道:“那樣我會很自責(zé)?!?/p>
還好沒骨折,只是用力過猛傷到了筋脈,醫(yī)生開了些治療跌打損傷的藥膏。從醫(yī)院出來已經(jīng)很晚了,許姿意驅(qū)車將傅歡帶到了自己的公寓:“酒店暫時別回了,在這兒將就一晚上吧,這邊離許瑤舉行婚禮的酒店很近?!?/p>
傅歡點點頭,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樣:“好的,那早點兒睡,晚安。”
許姿意神色有些不自然,語氣淡淡地道了聲“晚安”,嘴角卻不由得勾了起來。
睡了沒幾個時辰,傅歡便醒了,今天是許瑤的婚禮,她作為伴娘自然不能遲到??焖偈嵯赐戤呄聵呛?,傅歡卻意外地看見許姿意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定制西裝,修長的左手手指搭在玻璃桌上,右手拿著手機正在打電話。
“你晚點兒再打電話給傅歡,不要問理由,她昨晚沒怎么睡……”不知電話那頭許瑤說了什么,許姿意嘴角勾起笑容,但語氣含著警告,“你想哪兒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如果亂傳閑話,我會讓你后悔選了今天結(jié)婚?!?/p>
傅歡站在臺階上久久凝望著許姿意,卻聽見他笑著說“我是還喜歡她,那又怎么樣”,她踏出去的腳步猛地收回來,記憶卻再也收住,從腦海里紛涌而來。
那年,許姿意使了全身解數(shù)都沒能追到傅歡很不甘心,他那時年少,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紀,見追不上傅歡,便退而求其次,對傅歡說:“我追了你大半年,這事兒鬧得挺大,臉都丟到國外去了。朋友一場,給個面子,答應(yīng)和我在一起一個月,時間到了就分手,行嗎?”說到這里,許姿意看見傅歡冷淡的眼神,像是喉嚨里哽住了,停頓了幾秒,繼續(xù)道,“就只是假裝在一起,你可以拒絕牽手,拒絕擁抱,拒絕接吻?!本芙^所有的一切,唯獨不能拒絕我靠近你。
傅歡靜靜地望著他,開口問:“一個月?”
許姿意肯定地點點頭答道:“是,一個月后,我從你的世界離開。”
那一個月,許姿意就像是做了一場美夢,他們像正常情侶那樣相處。放假時,許姿意會接傅歡出去玩兒,兩人游湖,拍照,看電影。許姿意偶爾有空還會陪傅歡去上課,兩人坐在階梯教室后面,許姿意一只手撐在桌面上垂眸望著看書的傅歡,一只手手指還不停地卷著她的發(fā)絲,傅歡則懊惱許姿意弄亂她的頭發(fā),惹得他偷偷地笑。
然而這樣溫馨而幸福的日子極短暫,短暫到許姿意還未來得及回味,一切美好便化作了泡沫。
第九章
許瑤的婚禮布置是所有少女會喜歡的那種場景,美輪美奐,令人向往。
傅歡沒想到許姿意竟然會愿意當(dāng)許瑤婚禮的伴郎,初見許姿意同她一起手捧鮮花時,傅歡差點兒沒忍住笑出來。但當(dāng)傅歡和許姿意手捧鮮花站在一起走過紅地毯時,傅歡又恍然覺得,許姿意像是要牽著她的手同她走完這一生。
但傅歡知道,這一切都是妄想。
那年,她和許姿意的那場“戀愛”,結(jié)束得太過狼狽了。
那年圣誕節(jié),因為A大舉行圣誕晚會,傅歡赴約去找許姿意時便去得晚了。站在燈火盡滅、空無一人的餐廳外,傅歡有些傻眼,手里握著顯示無法接通的電話,等了許久。
那晚之后,傅歡再也打不通許姿意的電話。她想,一個月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許姿意同她談戀愛不過是因她對他有少許吸引力,在一起后,那點兒好感便隨著時間慢慢磨滅了吧。
但沒想到,半個月后,許姿意再次出現(xiàn)了。那日,傅歡接到一個師哥的緊急電話,跑到樓下才發(fā)現(xiàn)師哥竟弄了一堆霓虹燈表白。站在一堆起哄的人群中,傅歡張了張唇正要拒絕,便看見許姿意站在不遠處的樓下,視線冰冷地望著她。
見傅歡看過來,許姿意隨即掐滅了煙,撥開人群,將她扯到一個無人的角落里。
傅歡看著許姿意略微難看的神色,語氣帶了些擔(dān)憂,剛說出“許姿意”三個字,便被打斷了,她聽見許姿意冷冷地問道:“傅歡,我就那么讓你討厭嗎?”
傅歡被問得一臉茫然,但見他語氣那么冷漠,神色有些微愣,喃喃道:“我沒有討厭你?!?/p>
許姿意嗤笑一聲道:“你室友說,你是為了讓我徹底遠離你的世界,所以才答應(yīng)和我在一起,這些時日的開心都是假的,從頭到尾都是演戲。這些話是真的嗎?”
傅歡抿緊了唇,望著許姿意俊美的面龐,心想,就這樣吧,讓這段不可能的感情結(jié)束在這里,或許是最合適的。于是她垂眸點了點頭。
角落里太過黑暗,許姿意看不見傅歡微紅的眼眶,傅歡也看不見許姿意受傷的神色。
片刻的沉默后,許姿意猛地將瘦弱的傅歡抵在墻角,尋著她的唇用力吻了下去。
那是傅歡的初吻,并不美好。
那個毫無溫度的冰冷的吻沒有持續(xù)多久,許姿意嘗到了一絲咸味,停住了動作,他聽見傅歡哭著說:“許姿意,你言而無信?!?/p>
許姿意見過很多人哭,但她的眼淚是唯一能讓許姿意的心也泛起連綿的痛意的,痛得他連呼吸都滯住。他緩緩松開手,安慰似的輕輕拍了拍傅歡的肩膀,隨即轉(zhuǎn)身離開了。
第十章
許瑤的婚禮圓滿結(jié)束,傅歡也要回到自己的城市。
臨行前,許姿意去送她,站在人潮往來的機場,許姿意一直沉默著,直到傅歡和他揮手告別,許姿意才問道:“你想結(jié)婚嗎?”
傅歡愣了愣,又聽見許姿意說,“我是你想要結(jié)婚的那一種類型嗎?”
傅歡搖搖頭,道:“許姿意,你太耀眼了?!?/p>
太過耀眼的人,讓人不敢靠近。她只是許姿意生命里一道不算濃重的色彩,若是有更好的人再添幾筆,她就變得索然無味了。
許姿意認真地望著她,低聲說:“傅歡,我……”
人聲嘈雜,傅歡并未聽清許姿意說了什么,剛想問,便看見許姿意忽然撲過來,朝她身后凌空一腳,踢得不知何時站在傅歡身后的男人痛喊一聲。
被許姿意制住的男人手里拿著一把刀,人群中瞬間爆發(fā)出尖叫聲。傅歡轉(zhuǎn)頭去看,一眼便認出襲擊他們的就是那晚在酒店門外騷擾她的兩個男人。很容易便想清楚前因后果,定是蓄意報復(fù)。
就在這時,傅歡看見另一個男人手持尖刀朝著許姿意刺去,她瞳孔緊縮,驚叫一聲:“許姿意!”隨即想也不想便撲了過去。
許姿意只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隨即便見傅歡撲了過來。時間仿佛就在此刻定格了。他看見傅歡望向他的眼里噙著淚,眼底席卷著藏在骨子里的愛意,如今看來那般清晰。
行兇的人被機場民警制服帶走了。救護車上,傅歡緊緊抱住許姿意,眼淚順著許姿意的脖頸流下去,她顫抖著唇,柔聲道:“許姿意,你剛才,說……說什么?”
許姿意紅了眼眶,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耀眼,我只是一個想讓心愛的人嫁給我的普通男人。”
可惜她一直不明白。
那夜,市醫(yī)院手術(shù)室的燈光整整亮了半夜。得知傅歡手術(shù)成功,脫離危險時,一貫冷淡高傲的許姿意淚水決堤而下,在眾人面前哭得像個孩子。
他們這才明白,許姿意到底有多愛傅歡。
傅歡亦不知曉,很早以前,許姿意的心里便住著她。這些年他朝也思,暮也想,而她終于在人潮往來間走到了他面前。
再次相見,許姿意曾想過要不顧一切地留住她,卻害怕自己的糾纏被她所厭棄,一退再退,差點兒就釀成了遺憾。
許姿意透過ICU病房的玻璃,望著潔白無瑕的病床上安靜入睡的傅歡在心里慶幸,一輩子還那么長。
他與傅歡,再也不能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