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紅旗渠是懸掛在陡壁峭崖的一條永不褪色的飄帶;那么,躍進渠便是盤旋在崇山峻嶺的一條蜿蜒騰飛的蛟龍。飄帶飾巨龍,巨龍披飄帶,把太行山脈裝扮得如詩如畫,把安陽人民不屈不撓戰(zhàn)天斗地的情懷,鐫刻在太行托起的脊背上。這頗富靈氣的河流,鑲嵌在豫北這塊肥沃的土地上,譜寫了一部部扣人心弦的美麗華章和激蕩詩篇,成為宜居、魅力安陽的一筆不朽的精神財富和精神食糧,賦予了許多神奇的傳說和英雄豪壯的贊歌!
20世紀70年代,我高中畢業(yè),正趕上興修躍進渠的火紅歲月,便加入了修躍進渠的隊伍。那時,家庭生活等各方面條件相對很差,吃穿住行并不寬裕。聽說去躍進渠能吃飽肚子,工分也比在家里生產(chǎn)隊掙得高、掙得多,所以,就毅然決然地去了躍進渠。當時我們修建躍進渠的工程在安陽縣馬家鄉(xiāng),我們被安排居住在馬家鄉(xiāng)池坡村。當?shù)匕傩斩及炎约议e置的房屋騰出來,供民工們居住休息。那年月,住地都十分簡陋,幾個人擠在一間昏暗的屋子里,睡覺統(tǒng)統(tǒng)打地鋪。到了晚上,你說我笑,講故事、噴段子,快快樂樂,好不熱鬧。有時一個笑話會讓滿屋子人捧腹大笑,直不起腰來。你歌罷了我登臺,一個接一個,像舉行一場講故事比賽??凑l講得有樂趣、又花里胡哨地逗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民工們倒也在無形中忘記了一天的苦悶與憂愁,一天的疲勞和困倦也被驅(qū)散。那時,只記得屋子里還沒有通電燈,當一根蠟燭快要燃燒完的時辰,民工們差不多也都就要進入夢鄉(xiāng)了。
從住地到工地,民工們每天需要往返走10多里的路程,路上翻嶺下坡,看看這處風景,瞅瞅那處景觀;時而彎腰掐朵野花,在鼻子上嗅一嗅花的馨香;時而順手捋把野草,辨一辨草的秀色。無憂無慮,說說笑笑,氣氛濃郁,格外快活。
到了工地上,甩下衣服就干活。搬石塊、抬石塊、壘石塊、拉水和泥,一個個賽小老虎,你追我趕,個個忙得汗流浹背,頭上的汗珠子“撲嗒撲嗒”向下滾落,像山坳里自然冒出來一團團云霧似的,氤氳繚繞,熱浪沖天?!岸6.敭敗卞N擊石塊的聲音、“嘩嘩啦啦”鐵鍬撞擊石塊的聲音不絕于耳,像彈奏著的一曲曲悅耳動聽的交響樂。沉浸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民工們歡暢開懷,猶若愉悅著一種得意的幸福感。沒人叫一聲苦,無人道一聲累。工地上紅旗招展,山林中百鳥啼鳴,山坡上松柏翠綠,渠岸邊花草斗艷,構(gòu)成了一幅人間仙境的水墨畫。
我們大隊部領班帶工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黨員,說話稍有點兒結(jié)巴,脾性也有些倔。民工們卻都愛和他開玩笑逗樂,有時一個玩笑,惹的他一臉慍色,結(jié)結(jié)巴巴直跺腳,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驚得大伙兒前仰后合、抿不住嘴地哈哈大笑。但笑歸笑,樂歸樂,干起活來還是都一本正經(jīng)地聽從他的安排和指揮,不因此而制造矛盾與鬧別扭。我與他老親,在街坊的輩分上,管稱他為“春叔”,時不時也和他開個玩笑,急得“春叔”一臉通紅,直在地上“打轉(zhuǎn)轉(zhuǎn)”,罵又不敢罵,打又打不得,訓又有失臉面,無可奈何,惹得大伙兒在一旁偷偷地樂。盡管如此,民工們干活依然很賣力,一絲不茍去完成一天的工程進度。
白天,民工們干活倒是不挑肥揀瘦,無怨無悔。可是到了晚上看工地,卻成了一大難題。工地與住地那么遠,漆黑一團,再加上荒山野嶺,傳說中有豺狼虎豹出沒,人人心里都有些膽怯害怕。民工們就實行兩人一組,輪流看管,輪著誰去誰也推脫不得,只好硬著頭皮看管一夜。我雖說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但夜晚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山溝里行走,初次接受這樣的任務,心里就甭提有多膽驚受怕了。去還是得去,無人替代。于是,壯著膽子去吧。但一夜未敢著眼睡覺,唯恐深山里的野獸出沒光顧。為了對付這些野獸,躺下之前,我在枕頭下放幾把鐵锨,腳下放上鐵錘、鐵鍬,身子兩旁放上木棍之類的防御工具,如若“敵人”膽敢來犯,定叫它有來無回。這些現(xiàn)在說起來都有些后怕,那時一旦真的有兇猛的“大蟲”前來,恐怕嚇得渾身哆嗦尿褲子了,沒有《水滸傳》里武松打虎的勇敢精神,更是難能對付得了。
俗話說:眼不見為凈。那時吃的水難以讓人想象,說起來寒磣,比起現(xiàn)在的純凈水、礦泉水那要骯臟100倍。池坡村南有一個用石塊砌成的大方水池,池中的水是靠常年下雨、四周的雨水流進池里積蓄起來的。有時暴雨成災,山洪順著溝壑沿岸沖刷流進池中,水上漂浮著一層層牛糞、羊糞之類的東西。再加上池里的水積蓄時間久了,青蛙等蟲子布下的衣卵,滿池的小蝌蚪、帶有病菌的蟲子潛伏在池底,自由自在地游動,別說消毒、講究吃水干凈衛(wèi)生了,在當時根本就不具備那些條件。村民們倘能一年不斷吃上這樣的水,也算是心滿意足燒高香了。更可怕的是,遇到大旱年景,連這樣不干不凈的水都難以保證吃上。那一年,因天旱池子里干涸無水,炊事員要跑到很遠的地方去找水,看到溝渠的低洼處還有一點水,就三趟兩趟去那里擔。直到那里的水也吃光了,最后在一個小水坑里挑了一擔又腥又臟的泥水回來和面吃,不然,中午就該吃不上飯餓肚子了,就這,民工們依然吃得很香甜。面條下鍋時,鍋周圍站滿了人,只要看面條一翻滾,也不管軟硬,幾十雙筷子爭先恐后地搶著往碗里撈。那時就看誰的胃口好,消化得快,舌頭攪得快吃得快。往往是速度動作慢一點的,面條還未撈到碗里輪著吃,前面吃的快的一輪人就已經(jīng)吃完一碗了。就這樣,一個大隊部(村)派來幾十號人,前前后后干了幾個季節(jié)的工期。
馬家鄉(xiāng)離安陽縣東部大約有100多里地,那時的交通工具主要是轱轆車。條件好一點的生產(chǎn)隊有騾、馬套轅駕車,哪個生產(chǎn)隊窮的就只有幾頭慢吞吞的老黃牛。倘若工地上送來的的糧食、面粉短缺了,就給家里捎信,生產(chǎn)隊里接到消息,不講價錢,就馬上安排車輛,起早貪黑地趕路送去,披星戴月往返需要三四天的時間。
俱往矣,砥礪冰心難移。擒旱魃,牽水龍,其樂無窮。他們那種在懸崖峭壁打鋼釬、鑿隧洞、架渡槽,土法上馬、克難制勝的可貴的拼命精神,難以想象出來,也不敢去想象??梢娝麄兂运⑴嗡男那槭嵌嗝吹募鼻邪?。
“人工天河”——紅色經(jīng)典躍進渠,已經(jīng)歷風風雨雨度過了40多個春秋,她的容顏,她的體魄依然那么、剛毅健美。數(shù)風流江濤海浪,山搖地動,“我自巋然不動”。如今,清澈的淙淙渠水,奔騰咆哮而來,灌溉著千畝良田,孕育著安陽人民的真誠浪漫的情懷,一種愉逸的幸福感溢于言表,激昂奮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