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玲
“老爺子,這一輩子后悔過嗎?”
“不后悔!當兵幾年,那么多戰(zhàn)友死了,殘了,可我還活著!”
“幾十年了,沒人知道你是抗美援朝的英雄,遺憾嗎?”
“黨教育我,我是為了國家,為了人民,國家和人民也給了我不少,沒啥遺憾的?!?/p>
這是我和陳文奎老先生的對話,一位眼睛不太利索、腿腳不太方便,說話也不是很順溜的89歲老人——現(xiàn)居貴州省正安縣石志村。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老人,參加過解放上海的戰(zhàn)爭,從朝鮮戰(zhàn)場凱旋,立下一次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以及無數(shù)嘉獎,用鮮血和無悔詮釋了一名共產(chǎn)黨員的錚錚誓言,踐行了他的初心和初衷。在一家人仔細梳理了這些榮譽事跡后,一段塵封70年的秘密漸漸浮出水面。
原來,陳文奎在1949年2月的一個中午,被國民黨當做壯丁抓了起來,被迫參加了國民黨24軍。在國民黨軍營的那些日子,陳文奎天天都想著回家,他想爹娘、想哥哥和弟弟,他試著逃跑,可是那有那么容易能逃出去呢!眼看著其他人在一次逃跑過程中被抓了回來?!白サ教颖?,他們會挖一個坑把人埋在里面,只露出頭部,澆水在頭上,北方的泥土軟,天氣又冷,被埋的兵哇哇亂叫,整個人陷進泥土里,凍硬了!”陳老說。各種灌辣椒水,把人埋在沙里,用冷水澆,讓人身心遭受非人的折磨。陳文奎看到過逃兵的慘狀后他再也不敢跑了。
陳文奎隨部隊,從正安走路到獨山、坐到南京,在廣德附近遇到解放軍后部隊被打散,在跟著國民黨逃跑的過程中再被解放軍抓獲,因其無槍,被整編短暫訓練,編入第三野戰(zhàn)軍派去攻打上海。
說到這里,陳老驕傲了。 “我參加的是陳毅的部隊!”陳文奎在那一刻就想著一定要跟著共產(chǎn)黨。三天后,上海解放了,當陳文奎在說到共產(chǎn)黨時,眼睛里有淚花在閃動。共產(chǎn)黨好啊,給我糧食吃、還教我讀書識字,對我們很好,沒有體罰、沒有挨打,像一家人。輕傷不叫苦,重傷不掉淚,共產(chǎn)黨死都不怕。
上海戰(zhàn)役后,南京已經(jīng)解放。1949年10月陳文奎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十四軍工兵三連,身高1米8的他當時擔任機槍手,1951年3月,陳文奎隨部隊入朝參戰(zhàn),1952年春天,陳文奎所在的24軍在朝鮮西海岸度過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在這場殘酷血戰(zhàn)中陳文奎立下了戰(zhàn)功,就在那一年他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美國的一架飛機要轟炸我們,它沖下來我就打它的頭,它飛過去我就打它的尾巴……”陳文奎回憶。當時突然遭到敵機轟炸,戰(zhàn)友們都在緊急尋找掩蔽,作為機槍手的他扛著機槍跳進了一處深坑, “我站在溝溝底,把機槍架在溝溝上頭,就開始打。”當時有子彈從腿上穿過, “我小腿上有筷子粗的傷痕,沒覺得痛,還是戰(zhàn)友告訴我的!”他哪里顧得上去看腿上的傷,回去繼續(xù)戰(zhàn)斗……
抗美援朝戰(zhàn)爭勝利后,1953年陳文奎轉(zhuǎn)業(yè)復員。赫赫戰(zhàn)功的他,卻將功名隱瞞了一輩子,連相關單位都找不到關于他的任何資料,要不是這次幾個兒子為他整理舊物,恐怕至今都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陳文奎的大兒子陳光輝回憶說: “父親從前一般不主動提起那場戰(zhàn)爭,就連陳文奎的弟弟,也不知道他的哥哥曾經(jīng)有如此戰(zhàn)績,要不是親眼看到這些獎章,我都不敢相信?!?/p>
陳光輝眼中的父親,總是如山一般沉默,也從不與人爭。
復員退伍后,整整67年里,他沒向任何一級組織透露過自己這段傳奇往事,也沒找過任何一級組織提出,哪怕是正常安排工作的請求。只是以一個農(nóng)民的身份默默勞作,在相關的單位的記載里,也找不到關于陳老的只言片語。
白發(fā),雙眼渾濁、滿臉的老年斑、口齒不太清楚,即便是拄著拐杖、挪動小碎步,都會全身顫抖,這就是現(xiàn)在的陳文奎。
但一提起當年的戰(zhàn)斗,他的眼神就會閃爍光亮,在低頭摸過腿上那道戰(zhàn)斗時留下的傷疤時,他也只會笑呵呵地說“我打的敵人還多些、還多些……
89歲的陳文奎,深藏功名七十載。如今還算清醒的他,對當年的戰(zhàn)功他仍然不愿意講?!安荒苤v,不能天天講,立功有什么了不起。”(來源:正安縣融媒體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