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笛手

此時是一種宿命，此時，是一處居所。

我所說的此時，在很多年前的倥傯中具備了假設(shè)，

假設(shè)是成立的，因為有了后來的結(jié)果。

不需要在最短的一天里喋喋不休，說著

隱晦的話語，寫下故作深沉的詞匯。

在我的人間里，坦蕩和肩負，原本就是一對翅膀，

從濰河到洛河，一只手掌的距離，

需要半生的飛翔，能夠到達就是福祉。

也不要猜測遠山為什么那么遠，

我的目光足夠穿越前世。不需要追究日子為什么

那么快，再快，無非就是今生。

把一年活成一天，把每一天活成此時，

活成冬至的韶光，剎那即永恒。

你知道的，有多少自欺欺人的麻木，

是水中月，鏡中花，是冥想中的春宵一夢，

經(jīng)不起一滴水的滴答?？傆幸恍┟菜频男腋?，

仿佛陳年的瓷器，里面的裂痕是真實的裂痕，

已經(jīng)是碎的：只是還沒跌落，還沒聽見

“咣”的一聲。那又如何？他們都擁有

自己的影子，去抵抗時間的影子。

而我們不是。所以，我及時停下思考和書寫，

沒有斷章，沒有意象，和可能的隱喻，沒有。

你看，晝短夜長，人生至此，有誰不是兒女情長？

盡管窗外依舊是風(fēng)沙漫卷，鐵馬冰河。

與冬至無關(guān)，或者相關(guān)

流浪人間的孩子，恰逢荒涼的村莊，

好大的院子，容得下再三撒潑，

一泡尿流入洛河，若歇一會兒，只需頭枕邙山。

哪管遠處的戰(zhàn)馬嘶鳴。武王車乘將近，牧野風(fēng)緊。

紂死，其兄微子白馬遠遁宋國，

商丘不遠，子牙封神的手杖恰好劃到這里

天下歸周，眾神散去矣，九鼎各有去處。

我相信，在這之前，夏商的傳說僅僅屬于傳說，

那個叫冬至的孩子應(yīng)該是我的祖先，

留河圖，造兩儀，在天為象，在地成形，

乾坤尚需明朗，人世哪能渾濁？

教后人養(yǎng)畜，播種，識百草，足夠醫(yī)治五千年疾病。

而五千年后，誰能識別歷史的鏡像，

百草還在，難治痼疾頑癥。冬至的這一天，

我一如既往地沉默，焚香而不叩首，

橫琴而不拂響。不讀春秋，不憶戰(zhàn)國，

只聽見遠處高亢喜慶的聲音響起：

“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紅臉的關(guān)公戰(zhàn)長沙

黃臉的典韋，白臉的曹操，黑臉的張飛，叫喳喳……”

熙熙攘攘的人間，花花綠綠的臉譜，

恍惚之間，我竟然沒發(fā)現(xiàn)哪怕一個活生生的人，

——只有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