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所有人都來林月瑟面前說她長得像另一個人，季歸庭只是把她當(dāng)替身，林月瑟深以為然。

一、

由季氏房產(chǎn)牽頭辦的酒會定在了一艘游輪上，林月瑟作為跟著季歸庭出席的唯一女伴，穿著一身上百萬的行頭，端著酒杯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她不去應(yīng)酬，大部分人自然也不敢上前，但總有人膽子特別大。

林月瑟抬眼看著走到她面前的幾人，沒認(rèn)出來都是誰，于是舉了舉酒杯自己率先喝下一杯。她晃著空酒杯淺淺地笑著，頭頂?shù)臒艄庹障聛?，襯得她眼下的那顆痣有些刺眼。

沈瑤不懷好意地道：“林小姐，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另一個人嗎？”

這種類似的開場白從林月瑟跟在季歸庭身邊起，就不止一個人“好心”地來提醒她，她很會配合演戲，吃驚地問：“哦，是嗎？該不會是歸庭的‘白月光’吧？”

“‘白月光’倒是算不上?！鄙颥幾旖堑男σ飧盍?，她彎下腰說，“那個人曾經(jīng)害得季歸庭差點兒破產(chǎn)，所以林小姐你這樣的長相有點兒危險啊。”

林月瑟學(xué)著她笑，然后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項鏈說：“這條項鏈你應(yīng)該認(rèn)識，前幾天在紐東拍賣會上拍出的價格大家都看到了，季歸庭拍下來送我的……你覺得我在他身邊很危險嗎？”

沈瑤氣得冷哼幾聲，正要起身時被林月瑟拉住了手臂，并附在她耳邊說：“去告訴你身邊那些朋友，我在他身邊一天，你們就永遠(yuǎn)別想有機會。”說完，她若無其事地拍拍裙子，起身往樓上的客房走去。她住的自然是這里最好的一套客房，她邊進房間邊摘掉身上繁重的首飾，剛才那條項鏈被她隨手扔在桌上。

林月瑟走到窗邊直接席地而坐，已是深夜，她又有夜盲癥，漆黑一片的海面對她來說沒什么好看的，偏偏她抱著膝，坐了足有半個小時。

季歸庭開門進來時就看見了這樣一幅場景，長長的禮服被灑上了月光，林月瑟散了頭發(fā)，側(cè)臉在夜色中朦朦朧朧的，看見他時，輕聲又嬌媚地問：“你回來啦？”

他別開視線，壓下心中的躁動，坐在床邊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林月瑟就聽話地過來了。

“下面都應(yīng)付完了？”林月瑟靠著他的肩頭問。

“還沒，看你不在就上來找你?！奔練w庭邊捏著她的手指玩兒邊說，“你先睡，我估計又要到很晚?！?/p>

林月瑟像是不開心，悶聲不吭地點頭，季歸庭的手機不斷地響著，她爬上床用腳踢著他，讓他趕緊走。季歸庭抓過她的腳踝，把她往自己這邊拖了點兒，俯下身親了下她的額頭，低聲問：“你今晚不開心？”

林月瑟看著天花板，不走心地否認(rèn)道：“沒有啊，酒很好喝，還有人來跟我聊天?！?/p>

只這么一句話，季歸庭好像就真信了一樣，不再糾結(jié)林月瑟是不是真不開心。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又趕往下面的宴會廳。

這場宴會外界傳的是季歸庭為了哄他如今的心上人才辦的，其實林月瑟清楚得很，她不過是個幌子，季歸庭想趁機拿下城南的那塊地才是真的。而季歸庭的心上人，也從來不是她。

二、

林月瑟與之前跟著季歸庭的那些人不一樣，她敢給季歸庭甩臉色。游輪靠岸后她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地方，是山中的一棟別墅，比不上季歸庭的氣派，但勝在清凈。

她很久沒有回來過，自己動手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后，被扔在沙發(fā)上的手機顯示未接電話十二個。林月瑟瞥了一眼并沒管它，直接去廚房準(zhǔn)備她的晚飯。

食材是下午的時候讓人送過來的，林月瑟很久沒有下過廚，在廚房跟一塊牛排較勁兒，也就沒聽見門口的動靜。

“火太大，這樣做出來會很干?！?/p>

林月瑟被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轉(zhuǎn)頭就看見季歸庭已經(jīng)走到她的身后。季歸庭見她看過來笑了一下，握著她的手幫她把牛排翻了個面。

“你一個人吃兩份？”季歸庭眼睛瞥向旁邊準(zhǔn)備的另一份生牛排，低下頭咬著她的耳朵說，“還是你知道我會過來？”

林月瑟從他手下鉆出去，攏了攏頭發(fā)說：“打算喂貓的，你來了就給你吃吧?！?/p>

那塊被林月瑟毀了的上好牛排最終進了季歸庭的肚子，等吃完了飯也沒見他有走的意思，林月瑟終于開口問他：“你最近很有空嗎？”

季歸庭一副很滿意這里的樣子，說：“你喜歡這里，我也可以陪你住這兒，明天我讓助理搬東西過來?！?/p>

這里遠(yuǎn)離市區(qū)，距季歸庭的公司至少有一個小時的車程，林月瑟才不相信他的話，給他準(zhǔn)備好洗漱用品就先進了房間。

沒想到她第二天早上被山中的鳥叫吵醒時，身旁已經(jīng)沒有了人，看看時間才到六點。后來幾天，季歸庭都是六點左右出門，深夜才回來，有時即便回來了也在書房忙著開視頻會議。

兩人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林月瑟不知道季歸庭是不是突然瘋了，才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她站在書房門口敲了敲門。

季歸庭從文件中抬起頭看她，林月瑟說：“明天我回你那兒，下午的時候讓何致來接我一下?！?/p>

林月瑟為什么突然跑到這山間來他沒問，現(xiàn)在她又要搬回去他也不問，好像無論林月瑟怎么鬧，季歸庭都不會生氣一樣，她忽然覺得很沒勁。

下午何致沒來，是季歸庭親自開車來的，等林月瑟上了車后他說：“我還有點兒事情，你在公司等會兒再一起回去。”

林月瑟很少去季歸庭的公司，但那里的大部分員工都認(rèn)識她，畢竟這幾年季歸庭出去拋頭露面，身邊跟著的都是林月瑟。

季歸庭看起來真的很忙，把林月瑟放在辦公室之后，又去會議室開會。她一個人喝著咖啡轉(zhuǎn)悠到了季歸庭的電腦前，文件都是加密的，林月瑟思考了一會兒，抬手輸了一串密碼。

顯示密碼正確。

林月瑟對著電腦發(fā)了會兒愣，在敲門聲響起時陡然驚醒。秘書抱著文件夾進來，看見林月瑟坐在他們季總的位置上喝咖啡，一時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林月瑟從容地問：“有事兒嗎？是不是我坐的位置不對？”

秘書搖搖頭說：“我就是來放一下文件，您、您坐著，沒關(guān)系?！?/p>

等秘書出去，林月瑟繼續(xù)點開剛才的界面，迅速拍了幾張照片，然后銷毀瀏覽痕跡回到了沙發(fā)上。

三、

林月瑟喜歡旅游，塞班島現(xiàn)在正是夏季，她訂好了機票、酒店便開始收拾行李。季歸庭難得十點之前回來，一進房門就傻眼了。

“你要去哪兒？”他沉著臉把林月瑟從地上拽起來。

“去旅游，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林月瑟蹙著眉邊掙扎邊說。這個季歸庭，一生氣就不知道控制手勁兒。

季歸庭將她按在床上，手撐在兩邊，俯視著她說：“什么時候說的？”

“昨晚睡覺的時候啊?！?/p>

“哦？”季歸庭又壓低了點兒身子說，“我怎么回答的？”

林月瑟轉(zhuǎn)著眼珠，心虛地說道：“你說‘嗯’，這不是答應(yīng)了的意思嗎？”

“林月瑟，你最近長膽了?。　奔練w庭直起身來，跟何致打電話，讓他訂一張和林月瑟相同航班的機票，然后推了一把林月瑟說：“順便把我的行李收拾好?！?/p>

林月瑟默默地蹲在地上整理了會兒行李箱，問：“你也要去嗎？公司不忙嗎？”季歸庭還在氣頭上，沒有理會她的廢話，他正在安排后面幾天的任務(wù)。何致本來今天要去女友家，現(xiàn)在卻被逼著遠(yuǎn)程加班。

直到晚上睡覺前，季歸庭還不打算和她說話，林月瑟從背后抱著他說：“我一直習(xí)慣自己旅游，而且你一直這么忙，就沒想到要你一起去?！?/p>

“而且我之前跟你打過招呼的，是你自己忘記了，你還怪我?！彼匾霞練w庭的肩膀，沒留心虎牙蹭上了他的肉。

季歸庭吃痛地轉(zhuǎn)過身，捏著她的下巴惡狠狠地道：“又賣乖又咬人，改天把你嘴縫上?！?/p>

林月瑟不受威脅，收起了白天的刺，整個人溫溫軟軟的，說：“不想讓你這么累，你真的忙的話就不用陪我去了，我給你帶海邊的貝殼?！?/p>

“工作沒你重要?！奔練w庭似真似假地說了句，就按了按她的頭讓她睡覺。

那邊正是旅游旺季，林月瑟本來預(yù)訂的是一個單間，到前臺想換個雙人間都換不出來，季歸庭倒是不在意，拖著兩個行李箱帶林月瑟上樓找房間。

季歸庭是真的忙，一進房間就接了幾個電話。林月瑟低頭發(fā)呆，又轉(zhuǎn)頭看看他，糾結(jié)一番后幾步走到他身邊，指指自己又指指門外，示意她要先出去一趟。

季歸庭還在對著那邊講話，眼神卻放到她身上，牽住她的手用了力捏了捏，意思就是不讓她出去。林月瑟眨眨眼，踮起腳開始細(xì)細(xì)密密地親他。季歸庭身體僵了一下，氣息未變地掛斷電話，開始奪回自己的主動權(quán)。

直到一口氣快喘不上來，林月瑟才被放開，季歸庭捏著她的耳朵問：“想去哪里？從來沒見你這么主動過?！?/p>

林月瑟眼角緋紅，喘氣的同時還在分析季歸庭有沒有真生氣，她委屈地小聲說：“訂了餐廳想跟你一起去吃，誰知道你就知道打電話?！?/p>

季歸庭盯了她許久才笑出來，說：“走吧，現(xiàn)在過去時間也不算晚?！?/p>

四、

自兩年前得過一場大病之后季歸庭的身體就弱了許多，時差加上前段時間工作緊張，第二天清早他便開始發(fā)燒。他們住的是單人間，林月瑟晚上睡在他懷里，結(jié)果一早她就被熱醒了。

去酒店前臺拿了退燒藥，又拿冷毛巾給他敷著，林月瑟看季歸庭始終渾渾噩噩的，就拍了拍他的臉把他叫醒說：“先起來吃點兒東西再吃藥?！?/p>

粥是在酒店訂的，冷熱剛好，林月瑟在季歸庭身后墊了枕頭，可他偏要靠在她身上。她不想跟生病的人計較，一勺一勺喂完粥，等了會兒又給他喂完了藥，林月瑟才有空收拾自己。

從浴室出來，林月瑟正擦著頭發(fā)，季歸庭忽然道：“今天不陪你出去了，你自己先在周圍玩兒吧。”林月瑟安靜地繼續(xù)手上的動作，好半天才“哦”了一聲。

離酒店驅(qū)車半個小時的地方有一家清吧，林月瑟戴著帽子低頭上了二樓，她只要了杯奶茶坐在卡座里，五分鐘后對面坐下一人。

那人倒是不客氣，揮手要了杯最貴的酒，隔空朝她舉了舉杯，說：“季歸庭肯讓你一個人出來了？”

林月瑟猛地抬頭，與平常的嬌媚不同，她眼神銳利，警告他道：“程繼堂，別想著監(jiān)視我，否則我們間的合作全部作廢。”

若是現(xiàn)場有媒體，明天的金融版頭條定然是兩年前下落不明的的程家掌權(quán)人程繼堂竟然還活著，如今看起來他的確是一副落難的樣子。程繼堂一口喝完那杯酒，吐著酒氣說：“別磨磨嘰嘰的，把東西給我?！?/p>

林月瑟扔過去一個硬盤說：“梁園的收購方案都在這里，不要把事兒做得太明顯，季歸庭也不是傻子。”程繼堂冷笑著，將硬盤收進口袋又要了幾杯酒。林月瑟面對著他連奶茶都喝不下去，留了錢給他就離開了。

他們住的酒店外面就是沙灘，林月瑟特意到海邊逛了一圈，認(rèn)真撿了幾個貝殼揣在身上。開門進客房時，季歸庭卻沒有躺在床上，而是立在落地窗前。那里正好可以看見海面，林月瑟不由得心中一緊，面色平靜地走過去問：“退燒了嗎？”

季歸庭沒有回頭，反問她：“今天去哪兒玩了？”

“去附近的海域走了走，等你好了我們一起下海?！绷衷律统鲐悮みf到他面前，笑著說，“送你的?！?/p>

海風(fēng)吹起了窗簾，擦過他們的身邊，林月瑟的心也跟著起起伏伏。季歸庭忽然捏著她的下巴把她抵在窗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語氣生冷道：“林月瑟，不要想著耍心眼兒，我沒有容忍你的耐心?！?/p>

“我知道啊，我在你身邊難道不乖嗎？”林月瑟看著掉落的貝殼，收起失落的神色，仰頭道，“我的身世難道季總會沒查過嗎？”

海邊的人群漸漸散去，季歸庭的眼里染上了外頭的暮色，他今天的情緒好像是緩慢沉下海平線的夕陽，聲線帶了難以察覺的顫抖：“你要安分地待在我身邊，否則……”

否則能怎樣呢？他只能在原地等他的月光，幾年前是這樣，現(xiàn)在亦是。

五、

林月瑟第一次出現(xiàn)在季歸庭面前時，他的確立馬去查了她的背景，因為她太過于像另一個人?？山Y(jié)果是，林月瑟的背景干干凈凈，資料上顯示她自小在孤兒院，七個月時被一戶人家領(lǐng)養(yǎng)，后來跟著他們移民，一直在國外音樂學(xué)院學(xué)大提琴，直到手受了傷才回國。

那時的季歸庭不知道是失落還是松了一口氣，輾轉(zhuǎn)難眠了一晚還是把人留在了身邊。

因為下午這一出，接下來的時間誰也沒有說話，直到晚上林月瑟都準(zhǔn)備上床睡了，季歸庭突然說要帶她出門。她的手被季歸庭握著，林月瑟能明顯感覺到他還沒退燒，皺眉道：“大晚上的出去干什么？我想休息了！”

季歸庭像是變了一個人，拉著她起來，柔聲道：“帶你去看驚喜?！?/p>

他們沿著海岸一直走，人群越來越稀，甚至連燈光都遠(yuǎn)去。林月瑟夜視能力差，在后面走得磕磕絆絆，一路踩著貝殼碎石過來，快要發(fā)脾氣時，季歸庭終于停下。

林月瑟努力看了看前方，浪打著浪涌到她的腳邊，這里除了偏僻安靜外也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同，她裹緊了身上的披肩說：“你就帶我來看這個嗎？”

季歸庭不說話，蒙上了她的眼睛，像稚嫩的少年展示他準(zhǔn)備許久的禮物一樣，混著海風(fēng)的聲音在她耳邊說：“之前你說想看星星掉進海里的樣子，不知道這樣你滿不滿意？”

她睜開眼，入目的是海面上漂浮著幾十盞水燈，閃著微黃的光，起起伏伏，有幾盞隨著水流被沖到了她腳邊。

海浪拍打著礁石也像是撞擊在她的心上，她想克制住自己情緒，開口時還是帶了顫抖：“這是你準(zhǔn)備的？”

季歸庭拉著她蹲下身，說：“本來想帶你下海看的，但今天我的身體不太行?！?/p>

林月瑟沉默著伸手去拿離她最近的一盞燈，拿到眼前發(fā)現(xiàn)小瓶子里不止放了燈管，還有一張小字條。她將字條倒出來，上面寫著“心愿兌換劵”，是季歸庭的筆跡。

一想到季歸庭面無表情地寫下這種年輕人才玩兒的東西時，林月瑟忍不住地笑，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季歸庭現(xiàn)在倒是有點兒不好意思，扭開臉說：“總共就這一張，竟然還能被你找到?！?/p>

回去的路上，季歸庭背著林月瑟，踩著月光一路向前。一直安靜的林月瑟在半路小聲說：“季歸庭，我沒有說過想看星星掉進海里，你這是為誰準(zhǔn)備的？”

季歸庭腳步頓了一下，未發(fā)一言繼續(xù)往前走，林月瑟就自己說下去：“他們都說我長得像另外一個人，是你一直在找的人嗎？也跟我一樣名字里有一個‘月’字？”

“林月瑟，”季歸庭終于有了反應(yīng)，說，“不要抱有這些沒用的好奇心?！?/p>

林月瑟乖巧地沒有再說話，趴在季歸庭的背上，兩人頭碰著頭，氣息纏繞在一起。那張字條一直被她握在手心里，她又忍不住說話：“其實每個瓶子里你都塞了字條吧，別欺負(fù)我視力不好，我都看見了?！?/p>

“我很喜歡?！奔词菇裢磉@場景色不屬于她。

六、

他們只待了三天就回了國，季歸庭上飛機時都是沉著臉的。關(guān)機前，林月瑟收到程繼堂的消息，說計劃順利。她手一抖，手機砸到了腳面。

林月瑟手傷了之后就自己開了家樂器行，本來只是個小規(guī)模的，但季歸庭強行注資，她的樂器行目前占了四間店面兩層樓，鎮(zhèn)店的鋼琴是從國外手工定做的。

此時她坐在二樓的休息室查季氏集團的梁園項目，憑季氏的實力這個項目本是十拿九穩(wěn)的，卻在幾天前宣布無限期停止，意味著前期投入的資金全部打了水漂，季歸庭這幾天都沒怎么回過家。

她給程繼堂的資料是刪減過的，關(guān)鍵部分被她刪去，程繼堂不可能攪出這么大的動靜，除非季氏內(nèi)部出了內(nèi)奸。

林月瑟盯著屏幕發(fā)呆，驟然響起的鈴聲將她嚇了一跳。她一接起，就是程繼堂令人反感的聲音：“我回國了，給我安排個住處?！?/p>

“誰讓你回來的？”林月瑟起身抓著桌角，大聲道，“又缺錢了是嗎？要多少我打給你，不要出現(xiàn)在國內(nèi)?！?/p>

“你放心，我不會蠢到去季歸庭面前晃悠。”程繼堂頓了一下，說，“不過我最近確實缺錢花，你打點兒過來?！?/p>

林月瑟掛了電話心煩意亂的，直到那筆錢打出去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扣款的卡是季歸庭給她日常用的那張，扣款信息會發(fā)送到他手機上。她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思考應(yīng)對說辭，又祈禱季歸庭這幾天能忙到忽略信息。

晚上十點，林月瑟在廚房煮牛奶，聽見玄關(guān)處的動靜，她心里一緊，收拾好表情等季歸庭走進廚房。

聽見動靜，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靠在灶臺邊的季歸庭，說：“今天回來這么早？要吃點兒夜宵嗎？”

“不用?！奔練w庭揉揉眉心，看起來真的很累，說，“下午的時候，你轉(zhuǎn)出去三萬干什么？”

林月瑟關(guān)了火，邊倒牛奶邊說：“給福利院的。之前一直是從我卡上轉(zhuǎn)，今天切卡的時候切錯了。”

她喝了口奶，嘴周圍沾了一小圈奶漬，歪了頭看著季歸庭說：“不好意思啊，要我把錢還給你嗎？”季歸庭用拇指擦了擦她的嘴角，又似不經(jīng)意地劃過嘴唇，然后收手往外走去。

臨睡前，林月瑟蹭到季歸庭身邊，試探性地問：“項目問題解決了嗎？”

季歸庭盤腿坐在床上，多了分慵懶隨意，他邊翻文件邊說：“損失些錢而已，你也關(guān)心這個？”

“我關(guān)心的是你?！绷衷律顣陥鲎鰬颉⒄f好聽話，她順勢說，“你不懷疑是內(nèi)鬼嗎？”

季歸庭斜眼看她，饒有興趣地問：“你懷疑誰？”

“那我哪兒知道，你身邊的人我只認(rèn)識何致?！绷衷律f完，就自顧自地躺下了。季歸庭也關(guān)了燈睡下，黑暗里她聽見他說：“林月瑟，不該管的事情不要管，你只要待在我身邊就好?！?/p>

七、

這幾天忽略了林月瑟，許是為了補償她，季歸庭今天提早回來帶她去外面吃飯。

林月瑟知道這家在巷子里的餐廳，沒有提前預(yù)約根本進不來。兩個人來的，季歸庭還訂了個包廂，林月瑟推開門就知道了他訂包廂的意義。

餐桌中間一束碩大的繡球花，四周地上也滿是花瓣，林月瑟回頭看他問：“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

“不是，就是突然想買了。”季歸庭邊牽著她入座邊說，“剛好就送給你?！?/p>

這頓飯注定吃得浪漫而緩慢，其實林月瑟跟在季歸庭身邊的這一兩年時間里，很少出現(xiàn)這樣的場景，他們之間看似親密，其實脆弱得一碰就碎。她估計是喝醉了，竟傻乎乎地問：“季歸庭，你是在跟我求婚嗎？”

兩人互相盯著對方將近一分鐘，季歸庭看向她的眼睛里映著燈光，林月瑟忽然笑了一聲，說：“你當(dāng)我在做夢吧?！?/p>

這時，兜里的手機響起來，林月瑟看了一眼直接關(guān)機。

另一邊被掛斷電話的程繼堂正躺在市中心的酒店套房里，盯著暗下去的屏幕陰惻惻地笑了，林月瑟這條線他多半是控制不住了。

季歸庭早上走得匆忙，忘了拿一份文件，何致剛好在外面辦事，就讓他繞路回別墅拿一趟。

何致知道季歸庭的習(xí)慣，保潔這個時候不會在，他環(huán)視了一圈直接往二樓的書房走去。季歸庭要的那份文件就在桌上，何致視若無睹地在抽屜書架上翻找著什么，間隙還打了個電話詢問。

書房門被無聲地推開，林月瑟站在門口看著何致，見他找得格外專心，都不忍心打斷他。

“所以，之前梁園的項目也是你動的手腳？”

何致被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轉(zhuǎn)過頭看見林月瑟，驚得連電話都忘了掛。

林月瑟堵在門口，確信地問他：“手機那頭是程繼堂吧？”

何致沖過去推開林月瑟要往樓下跑，林月瑟反手迅速鎖上門，說：“程繼堂這個雙面狐貍，跟我合作又找了你，你以為他能給你多少好處？季歸庭給你開的工資還不夠？”

何致現(xiàn)在反而冷靜下來，喘著氣看她說：“你要去季歸庭那兒告發(fā)我？你覺得我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的話，他還有空管我嗎，程聽月？”

林月瑟怔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程繼堂告訴他的，還是何致自己發(fā)現(xiàn)的，如果連何致都能發(fā)現(xiàn)，那季歸庭……

就這愣神的瞬間，何致已經(jīng)打開門往樓下跑去，林月瑟反應(yīng)過來立刻跟在后面追下去，兩人卻同時在客廳停下了腳步。

季歸庭不知何時回來的，正坐在沙發(fā)上給自己泡茶喝，聽見動靜抬頭看著兩人說：“文件有這么難找嗎？需要你們兩個人一起？”

何致現(xiàn)在倒是變得聰明了，說：“你故意的？原來你早就在懷疑我了！”

季歸庭點頭說：“你跟在我身邊這么多年，送你個項目，省得到時候有人說我不念舊情?！?/p>

林月瑟始終低著頭眼神躲閃，她知道何致走投無路就會拉個墊背，她聽見他嘶吼道：“林月瑟就是當(dāng)年的程聽月，她做的事兒可不比我少！”

林月瑟心下一沉，知道自己要完了。

八、

季歸庭像是沒聽到何致的話，眼神都沒掃向林月瑟，他悠悠地喝了口茶揶揄道：“你倒不如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自己。”話音落，季氏的法律顧問帶著幾名警察走了進來，何致徹底癱軟在地上。

季歸庭要跟著去處理，臨走前回頭看了眼林月瑟，可她一直低著頭，便錯過了季歸庭那一眼里的復(fù)雜。

林月瑟回房間收拾東西，行李箱都打開了，卻發(fā)現(xiàn)沒有什么東西是屬于她的，她來時孑然一身，走時也應(yīng)是如此。

處理完何致的事，律師問季歸庭回哪兒，他在后座上閉目養(yǎng)神，好半天才說：“程繼堂落網(wǎng)，會對……其他人有影響嗎？”

律師知道他說的是誰，便道：“看你是怎么打算的?！?/p>

季歸庭又不說話了，一路安靜地回到別墅，剛一打開門就撞上了要出去的林月瑟。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沉著聲音道：“你要去哪兒？”

林月瑟揚起那張跟程聽月九分相似的臉——她的臉做了整形，但眼下那顆顯眼的痣她沒有動，因為季歸庭說過喜歡。她十分好奇地問：“你是怎么認(rèn)出我來的？就因為這張臉？不能吧，季歸庭，你不是一向很謹(jǐn)慎嗎？”

“從一開始就認(rèn)出來了?！奔練w庭喉頭滾了滾，說，“我唯一的不謹(jǐn)慎都在你身上，憑感覺認(rèn)出你，覺得你是就是了?！?/p>

林月瑟怔然，她在內(nèi)心掙扎了幾次才問出來：“你……不恨我嗎？”

“你說當(dāng)年？那件事兒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程繼堂算計我，也算計了你，頂多是借你的手從我這里收走了一個公司。”季歸庭說得云淡風(fēng)輕，轉(zhuǎn)而又說，“而你們程家最后不是也付出代價了嗎？可是你為什么什么都不說，就想從我身邊走開，你是對我心有愧疚嗎，程聽月？”

季歸庭名下的公司不止一家，程繼堂當(dāng)年設(shè)計奪走他盈利最高的信茂百貨，導(dǎo)致他的其他項目資金受阻，他被氣得喝酒喝到胃出血直接進了搶救室。但季家也不是任由他人欺負(fù)的，程繼堂平日的手段不干凈，想讓他落網(wǎng)也不是難事兒。

后續(xù)的事情都是季父在處理，季歸庭在醫(yī)院里待了將近一個月，等他出院得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程家敗落，程繼堂帶著程聽月在去往國際機場的路上遭遇山體滑坡，下落不明。

林月瑟心中有愧，所以她又回來以另一個身份待在季歸庭身邊，程繼堂為了錢財可以不擇手段，她不想再看到季歸庭出事兒，上一次就足夠她心疼了。

林月瑟作勢要掙開他的手，可手上握住她的勁兒越來越大，她一抬頭，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季歸庭，猩紅著眼，臉上似乎還帶了乞求，顫抖著聲音一字一字道：“算我求你，別走?！?/p>

“我……”林月瑟眼底酸澀，咬咬牙對自己狠下心，快速道，“程繼堂做的事兒我不推卸責(zé)任，季歸庭，我寧愿你一直恨我?！?/p>

林月瑟奪門而去，像深秋毫不留戀枝頭的落葉。身后的季歸庭踉蹌了幾步，他終究什么都沒有抓住。

九、

夜色漸深時，林月瑟拿著手機匆匆找到停在巷子口的一輛車，她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車窗聞聲降下，露出程繼堂的臉。

“自食其果！既然你想和何致合作就不要……”林月瑟還要嘲諷他幾句，程繼堂突然發(fā)了瘋地推開車門，撞退了林月瑟幾步。緊接著，他將她推到后面墻上，指著她的鼻子罵：“吃里爬外的東西，你早跟季歸庭一伙兒了，你給他賣命，他就會把你放在眼里嗎？！”

林月瑟被他拽上車，他要出逃，季歸庭肯定不會放過他，帶著林月瑟好歹還能有個討價還價的籌碼。

過江大橋路口一片死寂，程繼堂小心地觀察著周邊，忽然程繼堂猛打方向，車猝不及防地撞在防護欄上。林月瑟被他扔在后座，沒有防護措施，整個人因為慣性往前沖去。

她還在迷糊中就被程繼堂強硬地拽下車，刺目的強光使她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等適應(yīng)了光線，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季歸庭。

程繼堂想拿林月瑟做交易，季歸庭站在對面不為所動，聲音比腳下的江水還要冰冷：“你說她是程聽月，怎么證明？我得到的消息是程聽月兩年前就遇難了?！?/p>

他往前走了幾步，大衣被風(fēng)吹起，身姿挺拔，氣勢逼人。他邊走邊說：“你手上這人，叫林月瑟，的確從我這兒拿過資料，但都是經(jīng)過我同意并且修改過的資料?！?/p>

林月瑟和程繼堂同時愣住了，程繼堂先反應(yīng)過來，季歸庭這是要撇干凈林月瑟。他冷笑了幾聲，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軍刀，林月瑟始終注意著他的動作，當(dāng)即閃身躲過一刀。但程繼堂隨即抓住她的肩膀，擺明了要破罐破摔，毫無章法地朝林月瑟揮動著刀子。

季歸庭沖上來時，就看見林月瑟的手臂上被劃了一刀。

怒火涌上來，他一腳踹飛了程繼堂手里的刀，隨著他沖上來的幾個人隨后扭住了程繼堂。林月瑟失去支撐倒在地上，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季歸庭。

季歸庭上前扶起她，橋上風(fēng)大，他脫下外套給她披上，轉(zhuǎn)頭看程繼堂被押在了地上，又回身一遍遍地?fù)崦衷律念^告訴她：“沒事了，月月，什么事兒都沒有了?！?/p>

林月瑟被包裹在季歸庭的氣息里，看著被押送到警車上的程繼堂，流著淚喃喃道：“我這樣算還清了嗎？”

季歸庭心疼得要命，抱著他失而復(fù)得的寶貝輕聲說：“沒有虧欠，也不用償還?！?/p>

十、

林月瑟傷好出院后，季歸庭把她帶回自己的住處，依舊每晚相擁而眠，但林月瑟總覺得這和以前不一樣了。

傷口在長肉，癢得難受，林月瑟半夜睡不著，悄悄起身，站在陽臺上吹風(fēng)。才站了沒多久，她就聽臥室門“咚”的一聲響，季歸庭連鞋都沒穿，披著睡袍就跑出來，在看到她時明顯松了一口氣。

“季歸庭，”林月瑟面對他背靠著陽臺說，“對你來說，我是程聽月，還是林月瑟？你一開始就認(rèn)出了我，那為什么還對我那么兇？可你對著程繼堂說我是林月瑟，你到底喜歡的是誰呢？”

季歸庭由著她吃她本人的醋，等她糾結(jié)得快要哭出來時，他才上前將她攏入懷中，說：“沒見過你這樣的，自始至終只有你一個人不是嗎？”

林月瑟悶在他懷里好久才出聲：“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不是程聽月。”

“真正的程聽月在出生三個月的時候就病死了，程家人覺得不吉利，就把我從孤兒院抱了回來，我那時候才七個月。所以季歸庭，你以前認(rèn)識的那個什么都有的程聽月是假的，我就是個冒牌貨?！?/p>

“那以后你就做林月瑟?！奔練w庭抱著她又用力了些，說，“你問我為什么對你兇？一聲不吭跑了的是你，換了個身份在我面前撒謊的是你，跑去要跟程繼堂同歸于盡的也是你，我不生氣難道還要夸你嗎？”

他嘆了一口氣道：“不管你是誰，我愛你這件事，從一而終?！?/p>

月亮鉆出烏云，林月瑟回抱住季歸庭。她想起許多年前她還是程聽月的時候，跟著程繼堂參加拍賣會，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季歸庭，他跟著他父親就坐在不遠(yuǎn)處。會上，她看中了一只雕著浪紋的鏤空銀花瓶，纏著程繼堂要拍下來，可那天的季歸庭像是跟她較著勁兒，兩人前后喊價，最后那只花瓶落入了季歸庭之手。

“很喜歡花瓶？還是很喜歡海？”拍賣會結(jié)束，季歸庭竟然還來她面前炫耀。

程聽月裝出不屑一顧的樣子說：“一般般，我喜歡的東西很多，下次我要星星你也要來跟我搶嗎？”

季歸庭輕笑著說：“我會拍下來送給你?！彼锨皫撞?，將那只花瓶塞到了她手里。

程聽月摸著上面凹凸不平的海浪紋，亮著一雙眸子，得寸進尺道：“那星星和海我都要呢？”

“我雙手捧來，都送給你?！?/p>

一兩句玩笑話，也沒想到季歸庭后來真的送了她滿海的星星，而林月瑟回贈的，是一地溫柔的月光。

今晚有著最美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