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簡介:魏逾在擁擠的人潮里看到陸鹿的第一眼,心跳都快要停了,他當時就想,上天真是待他不薄,給他的心上人竟是這么一個溫柔好看的姑娘。
(一)
陸鹿到家的時候天都黑盡了,跟賀珂道完別后,她沿著樓道轉(zhuǎn)身上了身后的臺階,沒走兩步,猛然瞧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窩在門口,嚇得她心跳都差點兒漏了半拍。
什么東西?!
陸鹿毛骨悚然,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用力一跺腳,樓道里的聲控燈應(yīng)聲一亮,她這才看清楚門口窩的是個人,心里頓時微微松了口氣。
那人聽到她跺腳,從臂彎里抬起頭來,睜著水汪汪的桃花眼偏頭看著她,那模樣,跟走丟了找回家進不了門的小流浪狗似的。
“魏逾?”陸鹿驚了一下,連忙走過去。這廝怎么又來了?!
魏逾微微仰起頭,蒼白的燈光下,他一張臉顯得更加憔悴虛弱。
“陸姐姐?!彼斐鍪郑p輕地拽住陸鹿的衣角,聲音又低又啞,“我沒有家了?!?/p>
“怎么了這是?”陸鹿心里一震,原本要趕他走的話瞬間忘干凈了。
魏逾不說話,依舊坐在地上,仰著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他的眼眶微紅,濕漉漉的,神情無辜又無助。陸鹿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微微俯身向他伸出一只手:“快起來?!?/p>
魏逾抿了抿唇,盯著面前那只細白的手,頓了一下,將自己的手遞上去。
他的手指修長,手掌寬厚,微微用力一收,陸鹿的手掌便被他收入掌心。陸鹿嘆了口氣,回握住他的手,用了點兒力氣把他往上一拽。魏逾借著她的勁兒從地上站起來,起身的時候他忽然猛地一用力,陸鹿猝不及防,就一頭撞進他懷里。
陸鹿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差點兒停了,她本能地就要往外掙,卻被魏逾緊緊地箍在懷里。
“別動。”魏逾的臉埋在她的肩窩處,陸鹿當然不聽,她剛要發(fā)火,又聽到他說,“陸姐姐,我腿麻了,站不住。”
他聲音悶悶的,帶著一絲脆弱和委屈。陸鹿真是拿他沒轍了,她伸手拍了下他的背,半是安慰半是無奈道:“好啦,你得讓我騰出只手來拿鑰匙開門啊!”
圈著她的手臂這才稍稍松了一些,但他的腦袋依舊擱在她肩上,陸鹿也懶得管他了,自顧自地伸手到包里找鑰匙。
“剛才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是誰啊?”魏逾冷不丁地問了一句。陸鹿一愣,差點兒沒反應(yīng)過來,頓了一下才想起來他說的是誰。
這家伙不是一直坐在門口嗎?怎么還能瞧見有人送她回來?
“賀珂,隔壁文傳系研二的。我們目前的研究項目和他們有合作,今天跟他一起去外采?!?/p>
“哦……”魏逾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又問,“就你們兩個嗎?”
陸鹿聽他這么問,偏頭看著他微微一挑眉:“不然呢?”
魏逾不說話了,他松開陸鹿往旁邊墻上一靠,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眼睫垂得很低。陸鹿看了一眼靠在墻邊的人,忍住想笑的沖動,拿出鑰匙打開門。她剛進屋打開燈,魏逾自發(fā)地就跟在她身后進來了。
“吃飯了沒有?”陸鹿一邊放東西一邊問。
魏逾坐在沙發(fā)邊上,垂著腦袋搖了搖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陸鹿嘆了口氣,走過去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了兩下,問他:“那給你煮餃子吃好不好?”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終于笑起來。陸鹿又在他腦袋上揉了揉,目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魏逾在讀本科大三,她讀研二,按理說兩人應(yīng)該不會有交集才是,但是緣分有時候就是那么奇妙。
兩人的初遇也算不上美好。
那天晚上下著雨,她撐著傘準備加快腳步往出租屋跑,結(jié)果沒跑兩步,就看見前面路燈下的長椅上孤零零地坐著個人。他沒有打傘,低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么,淅淅瀝瀝的雨落到他身上,凝起一層小水珠。
陸鹿忍不住偏頭看了他好幾眼,從他面前路過了還頻頻回頭,然后她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頓了一瞬,轉(zhuǎn)身往回走。
魏逾就是在那樣一個凄冷的夜晚,抬頭看見了罩在頭頂?shù)乃榛▊忝?,以及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瞳。
“吃完了我送你回家?!标懧惯呎f邊抽了兩張紙巾遞給魏逾。
魏逾聽了她的話,手里的動作一頓,嘴里還鼓鼓囊囊地塞了個餃子,抬起頭委屈巴巴地看著她,小聲嘀咕了一句:“我不回去?!?/p>
“不回去你住哪兒啊?”
魏逾低著頭,眼睛盯著碗里剩下的湯,慢慢地嚼著嘴里的餃子。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眼眶紅紅的:“我會掃地,會做飯,會洗衣服?!彼氏伦炖锏娘溩?,哽著嗓子低聲道:“陸姐姐,你收留下我吧,我沒地方去了。”
陸鹿伸手端走他面前的碗,站起身,說:“收留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p>
從那晚在路邊遇見魏逾給他遞傘開始,說來就巧了,之后無論她在學校還是出去外采,總能遇見魏逾。一來二去地兩人就混熟了。魏逾總愛纏著她,陸鹿有時候覺得這樣下去影響不太好,就刻意躲著魏逾。這下好了,這小子開始到她家門口來晃蕩,經(jīng)?;丶夷芸吹剿卦诩议T口。
這要不提防那還得了?
“今天是我爸和我繼母的婚禮,”魏逾的聲音依舊小小的,帶著些微的哽咽,“我不想回去?!?/p>
陸鹿聽到他這么一說,整個人都頓住了。她忽然變得手足無措起來,放下手里的碗想要上前去安慰他,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他目前的感受別人怎么能懂呢?她只得笨拙地連聲跟他道歉。
最終在魏逾的努力下,兩人達成共識:她先暫時收留魏逾半個月,半個月之后,就讓他搬到唐宋家去。
唐宋是魏逾的朋友,前段時間出了國,要兩周左右才回來。
雖然只能住半個月,魏逾還是開心得不得了,自覺地去把客廳的沙發(fā)床收拾了一番——陸鹿睡臥室,他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在陸鹿家住下來心里太激動,他一直沒有睡著,偏頭看著她臥室的門,靜靜地傻笑。
(二)
自從魏逾住進來之后,陸鹿的生活可謂是有了質(zhì)一樣的飛躍。她每次回家,總能看到魏逾在廚房里忙活,暖黃的燈光打在他的側(cè)臉上,給干練的他添了一抹溫柔。他切菜很認真,手法嫻熟,陸鹿叼著酸奶的吸管倚在門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看。
這小子看起來還真是人模狗樣的,要是再大個幾歲的話就好了。陸鹿突然被自己這個危險的想法嚇了一跳。
忽然手里的酸奶袋兒被人猝不及防地搶走,陸鹿這才回過神,也沒注意到對方直接把從她這兒奪過去的酸奶袋子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魏逾做的飯是真好吃,陸鹿特別愛吃他煮的魚,魏逾就坐在一旁慢慢地給她挑魚刺。陸鹿吃飽了之后自覺地收拾碗筷去廚房洗碗,魏逾本來要去幫忙的,剛走兩步,他的手機就響了,是唐宋的號碼。他看了一眼在廚房忙著刷碗的陸鹿,起身出了門去接電話。
唐宋在那頭興高采烈地說要回國了,叫他今晚去接機。魏逾拿著電話往走廊里面又走了幾步,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這才待了五天就要回來,他跟陸鹿說的可是半個月呢,好不容易才搬進來的,不行!
唐宋一聽簡直驚呆了:“那我怎么辦?我都買好機票了!”
“你再在那邊待十天,所有花銷我負責?!?/p>
這是什么朋友?!唐宋差點兒被氣死:“你咋不跟她說我一年半載都不回來呢?這樣你理直氣壯地住個一年半載豈不更爽?”
這個問題魏逾當然也想過,但是如果真這么說,說不定適得其反。
唐宋簡直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行,還是你厲害,演藝界欠你一個奧斯卡?!鳖D了下,唐宋沒忍住又問了句:“你真那么喜歡陸鹿?”
“嗯?!蔽河饷蛄嗣虼?,微微斂了目光,轉(zhuǎn)而落在樓道明晃晃的燈影上,“我發(fā)現(xiàn)我真的好喜歡她,喜歡得要命,還有救嗎?”
那還救個啥,唐宋留下一句“記得打錢來啊”就干脆地把電話掛了。
魏逾挑了挑眉,兀自失笑,收了手機回屋。陸鹿剛把碗洗好,見他進來,十分自然地把門邊的垃圾袋遞給他:“去把垃圾倒了,我去拿個新的袋子套上去。”
魏逾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陸鹿,客廳的燈光暖暖地籠罩在她頭頂,她身上還系著一條帶荷葉邊兒的小熊貓圍裙,腳上趿拉著一雙粉色豬頭拖鞋。這一幕簡直跟他之前夢里的場景一模一樣。
“拿著啊。”那雙豬頭拖鞋踢踏踢踏往這邊走過來。
魏逾呆呆地“哦”了一聲,伸手把垃圾袋接過來。他的目光一直黏在陸鹿身上,不自覺地邊勾唇笑邊往后退,不小心踢到凳子差點兒絆倒,出門的時候又差點兒撞到門框,一路磕磕碰碰地下樓去了。
“倒個垃圾還能這么高興?”陸鹿嘀咕了一句。
魏逾走得不快,樓下門衛(wèi)大爺見他提著個垃圾袋跟撿了寶似的,忍不住開口打趣:“哎喲,小伙子今晚有喜事呀?瞧給高興的,牙都長到臉上了。”
魏逾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一路都在傻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拂了一把臉,飛快地跑去把垃圾扔了。等他回去的時候,陸鹿已經(jīng)洗漱好,正在折騰她那盞兔子小夜燈。
他搬進來的第二天晚上,就發(fā)現(xiàn)陸鹿睡覺有個習慣,整晚都會開著小夜燈。
“怎么不亮了……”陸鹿嘀嘀咕咕的,拿著夜燈搖了幾下,忽然手里的燈被奪了過去。她回頭一看,魏逾拿著她的夜燈左右看了兩眼,順手拿起一旁的小鑰匙撬開了夜燈底下的小螺扣。
只是電池槽里的彈簧松了。
“可以修好,我給你弄?!蔽河馄^看她,勾唇一笑。他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越來越喜歡跟陸鹿相處的每一個細節(jié),給她挑魚刺、幫她倒垃圾,或者像現(xiàn)在這樣,給她修壞掉的小玩意兒。每一件看起來都那么平凡的小事,過好了,可不就像是在過一輩子嗎?
陸鹿聽了他的話,點點頭,開心地起身去冰箱里翻水果的,絲毫沒有察覺到魏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在冰箱里翻了一會兒,端出一盤葡萄。魏逾見她過來,又搭了一句:“陸姐姐,這夜燈是在哪兒買的?。俊?/p>
“不是我買的,”陸鹿拿起一顆葡萄丟進嘴里,吃得吧唧吧唧的,“之前生日的時候,賀珂送的?!?/p>
魏逾手上的動作一頓,“吧嗒”一聲,電池槽里的彈簧直接被掰斷了:“賀珂?!”
“嗯。”陸鹿邊吃邊說:,我最喜歡這個,就留下了。”
最喜歡?!
“這個修不好了?!蔽河狻斑选钡囊宦暟研∫篃舴诺搅俗郎?。
陸鹿見他變臉如此之快,嘴里的葡萄都沒咽下去,含含糊糊道:“你剛不是說可以修的嗎?”
“細看了一下,不可以了?!蔽河庹酒鹕恚淅涞乜戳怂谎?,起身直接去了洗手間。
陸鹿有點兒莫名其妙,她伸手把夜燈拿起來,發(fā)現(xiàn)里面的零件都斷掉了,好像真的不能修了。她嘆了口氣,她怕黑,沒有夜燈,晚上睡覺可怎么辦?
魏逾沖了澡出來,看見陸鹿還在弄那盞夜燈,皺著眉好像很失望的樣子。魏逾盯著看了一會兒,煩躁地舔了舔后槽牙,深吸一口氣走過去,輕輕地拉了拉陸鹿的衣袖:“陸姐姐,你很喜歡賀珂送的這盞夜燈嗎?”
陸鹿皺著一張臉,點點頭。魏逾淡淡地笑了一下,俯身把她牽起來。陸鹿剛站穩(wěn),魏逾就忽然低頭湊到她跟前,低聲道:“那明天我給你重新買一盞好不好?”
他離得很近,鼻尖幾乎要碰上她的。他的眼睛干凈而明亮,但氣息似乎很危險,帶有侵略性。陸鹿心里猛地一跳,她本能地微微往后仰了仰脖子,與魏逾拉開了一點兒距離。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陸鹿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像被燙到了一樣,迅速地收回目光,一把推開魏逾,說話都結(jié)巴了:“誰、誰要你買啊,我自己買。”
說完,她也不看魏逾,自顧自地回房去了。魏逾站在原處看著她進屋,低低地笑了一聲,回身把桌上壞掉的夜燈丟進了垃圾桶。
夜已經(jīng)很深了,陸鹿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只要一閉眼睛,周圍黑沉沉的,就總覺得有人在盯著她。她煩躁地坐起身,打開手機一看,快凌晨兩點了,她偏頭透過門縫看了看客廳里,安安靜靜的,魏逾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著了。
想著客廳里還有一個人,陸鹿才稍微安下心,輕輕地起身把臥室門開到最大,才回到床上。
陸鹿躺在床上翻了個身,面對著門外客廳的方向,慢慢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點,幸好是周六,兩人都沒課。
陸鹿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看到手機屏幕上“賀珂”兩個字,她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約了賀珂,掛了電話就連忙爬了起來。
“誰?。俊蔽河庖残蚜?,忍不住問了一句。
“賀珂,跟他約了飯。”陸鹿邊說邊拿了發(fā)箍套在頭上,去洗漱了。
等她收拾好了出來,發(fā)現(xiàn)剛剛還睡在沙發(fā)上的某人,莫名其妙地生起了悶氣。
奇了怪了,誰又得罪他了?
這幾天,她總覺得魏逾越來越不對勁兒,但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兒,這小子之前就愛纏著她,她再愚鈍也能察覺出他的一些心思來。
如果往這方面認真地想一想的話,魏逾的確很好,會做飯,會照顧人,又細心,又有耐心,性格也軟軟糯糯的,一笑起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偏著腦袋脆生生地喊她陸姐姐,就是一個可愛乖萌的小甜甜啊。
可惜就是年紀小了點兒,小了她整整三歲呢。圍在他身邊的女孩子那么多,前段時間還聽說他為了給系花買奶茶,花了半天時間去排隊,這會兒能有幾分真心呢?陸鹿搖頭嘆氣,心里有點兒空落落的。
魏逾自然不知道陸鹿在想什么,他坐在那里擺弄著手機,由于心里憋著氣,按鍵戳得格外重,昨晚上那盞夜燈就讓他酸得不行了,現(xiàn)在竟然還要去約飯!
他咬牙切齒地給唐宋發(fā)了條消息,那邊幾乎是秒回。之前他發(fā)了一堆小夜燈的設(shè)計圖給唐宋,讓他去找人幫忙定制,這會兒終于有結(jié)果了。
(三)
等陸鹿準備出門時,魏逾正瞇著眼休息,她路過沙發(fā)的時候,他卻有知覺似的,一把拽住了她。他的腦袋埋在抱枕里,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嘴里還不忘含含糊糊地囑咐她:“晚上早點兒回來,我買了票,我們?nèi)タ措娪??!彼@樣子特別像一只大金毛,陸鹿邊笑邊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兩下,點頭答應(yīng)了。
陸鹿和賀珂吃完飯剛準備離開,就遇到了幾個朋友,幾個人高高興興地又去了酒吧。結(jié)果這一去,就玩兒到了凌晨四點多,天都要亮了,一群人才相互道別準備分道揚鑣。
賀珂依舊送陸鹿回家,車開了一半,路過一座公園,賀珂像是忽然來了興致,偏頭問了一句:“都這么晚了,馬上就要天亮了,我們干脆去吹云山看日出吧!”
陸鹿在酒吧玩兒了半宿,喝得微醺,玩兒心還沒有收,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就點頭答應(yīng)了。
等日出的時間總是無聊的,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了天。
“其實我從前就想著,一定要跟你一起來看日出?!辟R珂坐在旁邊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陸鹿愣了一下,隨即緩緩勾唇,有意無意地嘆息了一句:“可惜許炎不在,我們?nèi)齻€應(yīng)該一起來看的,紀念一下我們牢不可破的友誼?!?/p>
賀珂頓了一下,道:“不帶許炎,就我們兩個?!彼f著,扭頭看著她,微微一笑:“以后還有很多個日出,鹿鹿,我們都一起看,好嗎?”
這個告白來得很突然,卻又那么順理成章,但是陸鹿心里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回應(yīng),而是另外一個人,連她自己都驚得愣住了。她忽然沒來由地想,如果她跟賀珂走了,她家沙發(fā)上的“大金毛”要怎么辦?
他會不會暴躁生氣,再也不理她了?
她不知道他們能不能走到一起,但至少現(xiàn)在,他是她不愛別人的理由。
她突然就釋然了,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那完蛋了,賀學長你來晚了,我已經(jīng)有別的‘狗’啦!”
賀珂微微一怔,他很擅長控制自己的情緒,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失態(tài)。之后,兩人都盯著泛起魚肚白的天際線,沒再說話。
太陽圓滾滾的輪廓逐漸顯露出來,周圍的云霧有些蒼白地繞在天邊,慢慢地被絲絲縷縷的金色光線驅(qū)散。
不知道魏逾這時候睡醒了沒有?陸鹿腦海里突然冒出這句話。
魏逾,魏逾……
她心里忽然雀躍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見他,她起身同賀珂說有事想要先回去。雖然表白被拒了,但賀珂依舊很紳士地開著車送她回家,還是老規(guī)矩,賀珂把車停在路邊,下車送她到小區(qū)門口。
結(jié)果還沒到小區(qū)門口,陸鹿就先看到路邊的小榕樹下安安靜靜地倚著個人。
他臉上的表情很淡,目光卻又冰又冷,一動不動地盯著迎面走來的兩個人。
魏逾?!
陸鹿一眼就認出他,驚了一下,剛準備跑過去問他,他卻率先走了上來。
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過來就推了賀珂一下,直接把賀珂推得退了兩步。
陸鹿驚呆了,魏逾臉上的表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既危險又暴戾。
“魏逾!”
魏逾又向前走了兩步,陸鹿已然先反應(yīng)過來,她連忙沖上去拽住他。賀珂這會兒也反應(yīng)過來了,他自然不是忍氣吞聲的主兒,上去就一拳砸就在魏逾臉上,這一拳或許還帶著清晨被拒絕的不甘。魏逾被陸鹿拽著不方便還手,愣是硬生生挨了這一下。
陸鹿沒想到賀珂會趁著這個空當直接還手,她下意識地松開魏逾的手要去看他臉上的傷,但在看到魏逾的眼神時,又呆住了。
賀珂那一下用力不小,魏逾嘴角都破了,有星星點點的血絲沁出來,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又一口啐到地上。
他抬頭沉沉地看了一眼賀珂,又看了看陸鹿,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那一秒忽然就碎了。他往后退了兩步,一句話也沒說,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鹿愣愣地看著魏逾越走越遠的背影,越看越模糊,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也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直到賀珂上前來叫她,她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變模糊的不是魏逾的背影,而是她的視線。
這件事后來兩個人都緘口不提,賀珂沒有問過她關(guān)于魏逾的一切,陸鹿也沒有跟誰去解釋什么,只是魏逾像突然消失了一樣,再也沒在她面前出現(xiàn)過。
(四)
自從知道那晚陸鹿是跟賀珂去看日出之后,魏逾幾乎要發(fā)瘋了。
唐宋看著他暴躁地在屋里來回走了三四圈,最后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把抱枕踹出去老遠。
“我就奇怪了,賀珂哪里好?陸鹿看上他什么了?”魏逾連說話都咬著牙,開始對比,“我身高一米八七,高吧?看看我這張臉,帥吧?家世更不用說了,哪里比賀珂差了?!”
“哎呀,”唐宋扶了扶眼鏡,安慰道,“陸鹿也就一時分辨不清,指不定哪天明白過來,就回心轉(zhuǎn)意了?!?/p>
魏逾不說話了,他要死不活地躺在沙發(fā)上,盯著天花板出神。那晚陸鹿跟賀珂在一起徹夜未歸,除了等日出,他完全不敢想兩人之間還發(fā)生了些什么。之前陸鹿明明答應(yīng)了回來跟他去看電影的,結(jié)果竟然忘得一干二凈。他只要一想起這個,就覺得心都被人用刀子剁碎了。
不是說所有的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嗎?怎么那么難熬呢……
唐宋瞥了一眼沙發(fā)上要死不活的某人,活脫脫一個被愛情傷透的少年,他已經(jīng)萎靡不振了四天了,還是唐宋到學校幫他請了病假。
魏逾這人是一根筋,認準了就不回頭,于是唐宋嘆了口氣,收拾了一番決定幫他一把。
這天,魏逾剛從自家泳池里游了幾圈爬上來,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邊往屋里走。
張嫂從外面急匆匆地走進來,指了指大門的方向,說是有個姓陸的女孩子來探病。
“啊?!”魏逾驚了一下,生???他什么時候生病了?
他往門外看了兩眼,看到剛拐彎的陸鹿,立馬丟了手中的浴巾,邊往樓上臥室跑邊對張嫂說:“對,我病了,特嚴重,等會兒她進來后,你就跟她說我在臥室躺著呢!”
陸鹿進魏逾房間的時候,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躺在床上,頭發(fā)濕漉漉的,臉上還有水漬,唇色微微發(fā)白,看起來真是病得不輕。
“魏逾?”陸鹿叫了他一聲,沒有回應(yīng)。她嘆了口氣,走到他的床前,心想從前不是壯得跟牛似的,這才幾天沒見,怎么病成這樣了?
“還在發(fā)燒嗎?”陸鹿嘀咕了一句,伸出一只手覆上魏逾的額頭。并沒有想象中的燙,反而有些溫涼溫涼的。她正欲收回手,腕上猛地一緊,被人一把拽住了,很用力。
魏逾慢慢地睜開眼,盯著她冷冷道:“你還知道來看我???”
陸鹿嚇了一大跳,連忙把手往回抽,奈何魏逾鉗得太緊了,她掙不開。
“你沒病???沒病你躺著干什么?”
“還能干什么?躺著等你來?。 蔽河庾е氖致龡l斯理地從床上坐起來,眸光未從她身上移開半分。
陸鹿不說話了,低頭用力地掰著魏逾扣在她腕上的手。她本來是愧疚的,但是看到魏逾這副樣子,她突然就特別委屈。她跟賀珂什么事兒都沒有,他憑什么這樣???
魏逾拽著她就是不松手,看著她掙了半天也沒掙開,突然一用力,就把陸鹿帶進了懷里。
陸鹿胸腔里頓時怦怦亂跳,整個人都蒙了,一抹緋紅從脖子一路蔓延到耳根,她一時間竟然動都不敢動。
魏逾抱了她一會兒,悶悶地問了一句:“你就這么瞧不上我嗎?賀珂哪里比我好?”
陸鹿沒吭聲,他又繼續(xù)說:“我沒他好看嗎?沒他家世好嗎?我才華不夠嗎?”說到這里,他又把陸鹿從懷里挖出來,抓著她的肩咬牙切齒地問:“你什么時候瞎的?”
陸鹿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冷冷地出聲:“他低調(diào)、謙虛、溫柔似水,不會像你這樣蠻橫、霸道、不講道理?!?/p>
“我還不講理?”魏逾氣笑了。
那晚陸鹿的手機不知道什么時候碰到了飛行模式,所以不知道魏逾給她打了一晚上電話,站在那棵樹下等了她整整一晚上。
陸鹿冷笑一聲,打掉魏逾的手站起來:“是啊,魏少爺多有錢有勢啊?!边@段時間她也弄清楚了魏逾的身份,他是萬千寵愛集于一身的S市首富之子,那些可憐的身世都是他胡編亂造出來博取她同情的。陸鹿一想起這個就更氣了,敢情之前都在扮豬吃老虎逗著她玩兒呢。她伸手拿了包就往外走:“可惜沒辦法,我就是看不上你?!?/p>
魏逾被氣蒙了,一時間都忘了跳下床攔人,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陸鹿已經(jīng)拉開門出去了。
魏逾氣惱地翻身從床上起來,像只困獸一樣在屋里來回走了好幾圈,就差沒摔桌子打板凳了。實在是不甘心,他猛地推開門走出去,沖著陸鹿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到底把我當什么?!”
陸鹿腳步一頓,魏逾只覺得眼眶又酸又痛。
陸鹿垂眸站了一會兒,一句話也沒說,抬腳走了。她不敢回頭看魏逾的表情,也不敢讓他看到她的表情。她其實是想解釋一下的,但是想了想,又好像沒有解釋的余地和必要。從身份、背景到性格、年齡,兩人似乎都很不相配,男生的心智一般比同齡的女生更不成熟,何況魏逾小了她三歲。
她不想賭,也賭不起。
一連兩個星期,都風平浪靜,聽說魏逾回學校上學了,學校好像突然變得很大,這么久以來,兩人一次也沒遇見過。就因為這樣,才越發(fā)顯得從前的偶遇都是多么的刻意,除了第一次相遇,之后的每一次遇見都是蓄謀已久的偶然。
魏逾走了之后,屋里又恢復(fù)了從前的冷清。陸鹿隨意收拾了一下屋子,拿出手機在網(wǎng)上下單隨便買了盞小夜燈。她正準備付錢,一個陌生的電話打進來,她接起來才知道,是快遞公司的,讓她去取快遞。
陸鹿邊走邊想,實在想不起來她買過什么,拿到快遞仔細確認了一下,的確是寫的她的名字和地址。她順手在快遞小哥那里借了把小刀,拆開一看,心里猛然一震。
是一盞圓滾滾的月亮小夜燈。
設(shè)計極為精巧,看起來和月球特別相似,就連表面的坑洼都如同復(fù)制一般。
充好電打開之后,圓潤的小月亮在黑黝黝的房間里發(fā)出盈白的柔光,就像夜里的月光一樣,層層揮灑,溫柔靜謐。
一眼就能看出,當初設(shè)計這款夜燈的人,一定是滿目傾心,用心良苦。
(五)
項目組組織了一次聚會,一群人吃了飯就去了KTV。陸鹿喝了不少酒,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她趴在桌上睡了會兒,又爬起來搖搖晃晃地出門找洗手間。
“大伙兒之前專門在會所訂了包房,準備給你過生日,你倒好,非要來這個亂七八糟的KTV,也不知道……”
陸鹿低著腦袋準備洗手,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話,她莫名覺得這聲音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她也懶得去認真想,腦袋里一團糨糊。
洗手臺的水龍頭是感應(yīng)開關(guān),陸鹿伸手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流出水來,正納悶兒,一只手突然從一旁伸過來,替她打開了開關(guān)。
陸鹿道了聲謝,也沒看清旁邊的是誰。
“我覺得我們等下還是……”后面跟上來的唐宋話說了一半,聲音戛然而止。
這是什么孽緣?在這兒都能碰上!
他把目光移到魏逾身上,這下他終于明白了,怪不得這廝突然要來這個KTV過生日,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唐宋這回知道某人是勸不動的了,識趣地先走了。
陸鹿洗了手,搖搖晃晃地往門外走,剛給她開水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她下意識地往旁邊繞。
結(jié)果她往旁邊走一點兒,那人也跟著往旁邊挪了一點兒,她往左那人就往左,她往右那人就往右,她就算頭腦再不清醒,也知道這人是故意的了。
陸鹿抬頭看著眼前的人,他很高,眉目精致。
她悻悻地看了他兩眼,收回目光,靠在一旁就是不說話。
“阿鹿。”那人終于按捺不住,先開口叫她。
陸鹿眨巴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他迷迷糊糊道:“之前不是都叫陸姐姐嗎,現(xiàn)在怎么不叫了?”
魏逾勾唇笑了一下,陸鹿這沒心沒肺的樣子,讓他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耐性。
“陸鹿,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他欺身上前一把將面前的人按在墻上,說得幾乎咬牙切齒,“如果一個男人打哪兒都能跟你偶遇,會親手做飯給你吃,每天巴巴地往你那兒跑,看到有男的跟在你身邊他就嫉妒得要發(fā)狂,那么他一定是喜歡你,愛你,想跟你在一起,懂了嗎?!”
陸鹿聽得一愣。
在她的印象中,魏逾還是第一次說這種直白的話,她只覺得眼眶發(fā)熱,但是腦袋里又昏又漲,似乎都要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眼前的人是真是假。
魏逾見她呆呆傻傻的不說話,一雙眼睛霧蒙蒙的,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還指望她能聽懂自己的話?但是他心里憋著一股勁兒,沖動涌了上來……
這個吻來得猝不及防。
陸鹿蒙了好幾秒,唇上溫潤濕熱的觸感特別真實,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她甚至聽到有“怦怦怦怦”狂亂的心跳聲。就在這一秒,她忽然特別清醒,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什么誤會,什么不適合,都是浮云,她已經(jīng)栽進去了。
魏逾吻了一會兒,也不見她有反應(yīng),一看,才發(fā)現(xiàn)她哭了。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伸手把陸鹿圈進懷里。他聲音悶悶的,言語間滿是無奈和嘆息:“今天我過生日,也不知道說些討喜的話,吻一下就哭,我這么久以來付出的感情和精力都白費了嗎?”
陸鹿喝了酒,一哭起來就止不住,哄都哄不好,魏逾拿她沒辦法,干脆外套一脫往她身上一罩,一把把她抱起來,就往外面走。
陸鹿身高只有一米六多一點兒,平時站直了也不到魏逾的下巴,她跟個考拉似的掛在魏逾身上,兩條腿隨著魏逾的走動在他腰側(cè)晃晃蕩蕩的。魏逾托著她往上顛了顛,免得她掉下去。
陸鹿安安靜靜地圈著魏逾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肩上。
魏逾抱著她走著走著,忽然開口問了一句:“你要跟我在一起嗎?”
語氣就跟嘮家常似的,十分自然而然。
“跟誰?”陸鹿趴在他肩上悶聲悶氣地問了一句,帶著濃重的鼻音。
“跟魏逾?!蓖饷娴娘L有點兒大,魏逾一只手掩了掩披在她身上的外套。
陸鹿沒有立即回答,她從魏逾的懷里抬起頭,對上那雙深邃明亮的眼睛,里面倒映著一幅絕倫的夜色。
今晚的月色真美,風也溫柔。
“那你要對我好一點兒,知道嗎?”陸鹿又將腦袋埋回他的懷里,聲音特別的輕。
魏逾無聲地笑了一下,抱緊了懷里的人,偏頭將臉貼在她的耳側(cè)蹭了蹭,嗓子里輕輕地“嗯”了一聲。
(六)
經(jīng)過那晚之后,魏逾和陸鹿算是正式確立了關(guān)系。
隔天一大早,陸鹿還沒睡醒,就被魏逾從被窩里挖了出來,給她把衣服套上。
陸鹿抽空看了一眼床頭柜上的鬧鐘,凌晨四點。
“干什么?”陸鹿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魏逾抱著她到洗漱臺上坐好,邊給她戴發(fā)箍邊說:“趕緊洗漱,我?guī)闳タ慈粘??!?/p>
陸鹿聽得愣住了,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都過了這么久了,敢情這家伙一直醋著呢!
陸鹿想笑又怕拆他的臺,十分配合地洗漱完了,任由魏逾天沒亮就開車帶著她去看日出。
兩人到了山頂,找了個視野還算好的位置,坐下來靜靜地等日出。
果然,和不同的人看日出,心情都是不一樣的。
“你該不會是因為吃醋才一定要來看日出吧?”陸鹿忍著笑問魏逾。
可不是嗎,一想起這個魏逾就恨得咬牙切齒,想到陸鹿第一次看浪漫的日出不是和他一起,他就要醋死了。
“怎么可能!”魏逾嘴硬道,“我們現(xiàn)在是情侶,一起看日出名正言順好嗎!”
陸鹿在一旁笑得不行。魏逾看她笑得沒完沒了,面上有些掛不住,一把拉過她按進懷里,捏著她的下巴佯裝虎著臉道:“再笑,再笑我不客氣了??!”
陸鹿還是笑個不停,兩人笑鬧了一會兒,天邊的薄云終于慢慢散去,泛起魚肚白,露出了一絲金色的邊兒。
魏逾攬著她,兩人一同望著天邊那一抹火紅的輪廓。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記得?!标懧裹c點頭,說,“那天晚上下著雨,你坐在路邊沒有打傘?!?/p>
魏逾聽她這么說,笑著搖搖頭,低頭看著她:“不是那一次,那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
第二次?陸鹿有點兒吃驚,抬頭對上魏逾的眼睛。
“那天天氣很好,又是下班時間,街上很多人,你好像趕著去某個地方,一路都在跑。有人在后面叫了你一聲,你在擁擠的人潮中回眸,那一瞬間,我覺得我的心跳都快停了。”魏逾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又笑了起來,伸手將她鬢邊的碎發(fā)撩到耳后,“我當時就想,天哪,上天真是待我不薄,給我的心上人竟是這么一個溫柔好看的姑娘?!?/p>
陸鹿覺得耳朵都在發(fā)燙,她將臉深深埋進魏逾的懷里,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已經(jīng)發(fā)紅的眼眶。
天邊的云霧慢慢都散開,太陽金紅色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溫柔又熱烈的光暈灑在兩人身上,似乎要把時間都定格下來。
你可能永遠不知道,或許就有那么一瞬間,茫茫人海中,你的一個不經(jīng)意的回眸或轉(zhuǎn)身,真的就驚艷了路過的某個人。
那樣的你,他遇見多少次,便淪陷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