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 夏

光

久居南方，難免懷念北方的柿子樹

它掛滿光一樣的柿子，山坡楓樹木叢

有野兔穿梭，空蕩蕩的麥田里

小麥正在發(fā)芽，青草尖上的霜

白了一層，瓦礫間的霜白了一層

夜晚遙望河流的星空也白了一層

凡是有光的地方，我知道都是

神降臨的慈悲，譬如下午

我在鴿子的眼睛里

看到了光，一種透徹的生活

天 窗

屋子留著天窗，白凈的天空

倒映在地上，那是二十多年前

我在鄉(xiāng)下的屋子看到

燕子嘗試從天窗飛向空中

蜘蛛嘗試爬到月亮，一只漂亮的

蝴蝶晃動翅膀飛過去

山那邊有片金黃色的油菜花

我甚至懷疑，堆滿閣樓的土豆

一天天減少，它們是否從天窗逃逸

祖母，你知道嗎？

我曾多次嘗試將這些事描述給女兒聽

祖母，你知道嗎？

我曾多次嘗試打破這塊薄薄的玻璃

讓月光投進(jìn)來，和鄉(xiāng)下一樣

我依靠在你的肩膀，看看那些

云中的羊、狗、馬……和家養(yǎng)的一樣溫順

一樣淘氣、任性

但這些女兒不信，它們沒有出現(xiàn)

她

我再次來到這里，記憶陷入山丘之間

我愛過她的模樣

坐著鐵軌的綠皮火車，要穿越

無數(shù)山洞，看見她的破衣服

掛在院子，她可愛的孫女

坐在木質(zhì)的門檻，打量著

這灰蒙蒙的天空，需要一場傾盆大雨

打開春天的嘴唇

每年冬天，我不遠(yuǎn)萬里來到她身邊

我愛過她的模樣

這么多年，她聽著送葬的鞭炮聲

一次次帶走相識的人

她未經(jīng)歷人間最美的春天

鮮花盛開，草長鶯飛

她未經(jīng)歷過一個女人完整的一生

遲暮之年，只收養(yǎng)了一個棄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