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寫出意蘊深遠的中年之詩?姜樺在他的詩中進行著持續(xù)不斷的探索,他的這組詩,有他一貫的語言整飭、節(jié)奏舒緩、沉靜悠揚的特點,“經(jīng)歷過一次逃亡,喧囂的人聲隱去/除了一輪月亮,收割完的大地,空空如也……”“十五孔的蓮藕旁邊/月亮,活成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吊死鬼”,在詩人筆下,以無邊灘涂為背景的深秋景物,構成詩人存在的一個場域,因其具有的流徙性,在景物消失之前,需要語言之錨加以鞏固,詩人所做的,便是用語言編織的網(wǎng),拖回那些行將消失在無邊之海的事物。這,類似于海潮的檢索回溯,使用語言促使一些事物復活或者重塑它們,這工程是龐大而煩瑣的,對此,姜樺始終樂此不疲。
莫臥兒這組詩有著冷靜的旁觀者的敘述角度,作者在實與虛的自如轉換下,真實與荒誕間的游走中,猶如帶著讀者進入一座小徑交叉的廢棄花園,看見冬夜的“人偶”“黑喜鵲”和“灰喜鵲”,以及陰影下沉默對峙的“蛇”,作者試圖窺探那深藏在世象深處的本質的神秘,找到通往隱秘世界的幽徑,找到它們與現(xiàn)實生活的呼應和互動。詩歌在具體的意象中投入觀察思考:黑喜鵲和灰喜鵲,人與自然,人與動植物之間存有怎樣的關系,存在怎樣的關聯(lián)?詩歌略帶憂傷的基調,透出一種迷惘,有著細膩的真實可觸的質感,以及對未知世界的試探。
蘇黎的詩所傾注的情感對象多是她生于斯長于斯的西部人與景觀,具有可辨識的西部本土意識。那業(yè)已深入骨髓的記憶烙印,即便是她寫北戴河的詩,也是“可以把大海里長長的一聲汽笛/當成戈壁深處的一聲馬嘶”,在她的自我認同感中,她永遠是一只天空中高高飛翔的大雁,還是只落了單的孤雁,遷徙的途中,遠方的城市是風景也是陷阱,巨大的玻璃幕墻會反射成為海市蜃樓一樣的綠洲,忍受孤單寂寞與沉淪其中是一張白紙的兩面,詩人淚流滿面之后的頓悟,是秋風里承受孤單的命運,同時,借月光之馬傳遞內心的渴求和信念。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帶著各自的任務,碼頭水鬼用詩歌代替他自己,去觸摸這個世界,每首詩有各自的命運,寫出之后,也就不再屬于他了。他所能做的,只是讓詩歌通過自己,像河水流經(jīng)河床,保持水流的順暢和方向。而他的敏感正在日益掏空他自己,漸漸地,因為水流的凝滯,倒影的沉淀,時間漫過昨日堤壩,需要穿過暗黑繼續(xù)旅行,他的詩歌跳脫著,進入某種不確定性,像一條小路在黑暗森林中下行,萬物蒙上一層灰紗,對終極目標的追尋,亦注定會讓他在“某個時刻與自己相遇,他撫摸我的臉龐如同我撫摸他”,會帶來無邊寂靜與啟迪,“沉溺于黑夜的人,終將無法平靜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