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翀 寇玉輝, 張曉萌, 王艷華, 陳建海 張殿英, , 姜保國, ,
作者單位:100044 北京大學人民醫(yī)院創(chuàng)傷骨科1;100044 北京大學人民醫(yī)院創(chuàng)傷與神經(jīng)再生研究所2;100044 北京大學創(chuàng)傷醫(yī)學中心3;300450 天津,北京大學濱海醫(yī)院骨科4
肩袖是由岡上肌、岡下肌、小圓肌及肩胛下肌肌腱包裹肱骨頭所構成的袖套樣結構,是維持肩關節(jié)穩(wěn)定的主要解剖結構[1]。肩袖損傷是肩關節(jié)疼痛及功能受限的最常見原因,可導致肩關節(jié)活動范圍減小及肌力減弱,其發(fā)病率占肩關節(jié)疾患的17% ~ 41%[2]。傳統(tǒng)觀念認為,肩袖損傷是由直接創(chuàng)傷造成,但隨著人們對疾病的深入認識,發(fā)現(xiàn)多數(shù)肩袖損傷患者并沒有明顯的外傷史。肩袖損傷在各個年齡段中均可出現(xiàn),其發(fā)病率與年齡有著密切的關系,其中50 歲以上的人群中有30% ~ 50%的患者存在不同程度的肩袖損傷。對于無癥狀的患者,50 ~ 59 歲年齡組中比例為13%,60 ~ 69 歲年齡組為20%,70 ~ 79 歲年齡組為31%,而80 歲以上患者組中則有51%患者存在肩袖損傷[3]。這可能是由于老齡患者中,肌腱的微血管數(shù)量明顯減少,使肩袖組織更容易出現(xiàn)纖維血管增生、脂肪化、萎縮及鈣化等病變,但對于發(fā)生轉化及退變的具體原因,目前尚不明確。
在一項針對129 例肩袖損傷患者的研究中,患者兄弟姐妹中發(fā)生全層撕裂的概率是配偶的2.42 倍,而肩痛率則是其配偶的5 倍。后續(xù)研究表明,兄弟姐妹中肩袖損傷進展的概率更高[4]。在另一項相似的研究中,40 歲之前出現(xiàn)肩袖損傷的患者親屬中有32.3%存在肩袖損傷或手術病史,而正常對照組的親屬僅有18.3%。在兄弟姐妹中,全層撕裂相對危險度(risk ratio,RR)為2.85 (95%CI:1.75, 4.64),撕裂進展RR為2.08 (95%CI:1.58, 2.70),出現(xiàn)有癥狀撕裂的RR為1.44 (95%CI:2.04, 8.28)[5]。這些都提示了遺傳因素在非創(chuàng)傷性肩袖損傷中具有重要作用。因此,肩袖損傷的基因組學變化已成為肩關節(jié)領域新的研究熱點。
年齡相關的代謝變化會影響肩袖損傷,導致?lián)p傷進一步加重[6]。有證據(jù)表明,老齡化肌腱細胞中蛋白質含量減少,并向厭氧代謝轉變[7]。除了年齡,撕裂的大小也會影響代謝和炎癥反應。較大撕裂中線粒體數(shù)量增加,可反映肌肉纖維中有氧代謝的增加。同樣,與大撕裂及對照組相比,炎癥細胞在小撕裂及中度撕裂中數(shù)量增加,這反映出了一種修復的趨勢[8]。目前已證實,許多細胞因子的表達可以調節(jié)肩袖肌腱的愈合潛能。已經(jīng)在肩袖修復部位發(fā)現(xiàn)轉化生長因子(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TGF)β1表達增加,同時與細胞數(shù)量和細胞增殖存在相關性。TGF-β1可導致撕裂肩袖中平滑肌肌動蛋白的增長,表明可造成肌腱回縮,破壞肌腱愈合[9]。TGF-β3是胚胎期肌腱發(fā)育的重要信號。將局部的TGF-β3注入兔的岡上肌修復模型中,可導致血管化和細胞化加重,并導致膠原Ⅰ的表達增加,產生更理想的膠原Ⅰ/Ⅲ比例[10],而膠原蛋白Ⅰ約占正常肌腱細胞外基質干重的85%[11]。這些因素都可以改善組織的愈合能力,并提升肌腱質量。當肩袖損傷時,損傷處的肌腱可產生IL-1β,并刺激損傷肌腱表達COX-2,從而產生前列腺素E2,導致肩關節(jié)疼痛。此外,在受累的肩關節(jié)中,遠離肩袖損傷部位的盂肱關節(jié)軟骨,同樣可以高表達COX-2,這些都可作為肩袖肌腱病及肩痛發(fā)生的可能原因[12]。
血管化變異可提示肩袖病變,因為缺乏血供的區(qū)域具有更高的撕裂風險,稱之為“臨界區(qū)域”。目前有研究證實,早期血管化增加是對小撕裂的正常反應[13]。但隨著損傷程度加重,愈合反應失效,并出現(xiàn)血管化水平降低[8]。在損傷的肌腱中,尤其在肌腱收縮時,缺氧誘導因子1α 及血管內皮生長因子表達水平顯著變化[14]。缺氧可能在肌腱病變中起作用,既可以作為一個誘因,也使肌腱更易于損傷。肩袖損傷時,DNA 修復酶Apr/Ref-1 的表達水平增加,代表著缺氧誘導的DNA 或線粒體損傷具有修復趨勢[15]。而V 型膠原是血管非纖維性膠原的主要組成成分。當小鼠肌腱愈合10 d 和20 d 時,可在肉芽組織的新生血管中檢測到其含量增加[16]。
目前認為,萎縮相關基因在慢性肩袖撕裂的發(fā)生機制中扮演重要作用。巨大肩袖撕裂可導致萎縮調控基因的表達增加,如鈣蛋白酶和泛素類UBE2B 和UBE3A[17]。泛素化表現(xiàn)為肌原纖維易受蛋白酶體降解。已證實基因相關的轉錄因子叉頭(transcription factor forkhead,F(xiàn)OX)在肩袖撕裂的通路中發(fā)生改變,且與細胞死亡和細胞周期抑制有關。已證實FOXO 改變可通過誘導Atrogin-1 和MURF1 基因而誘發(fā)肌肉萎縮。另外,撕裂大小與插頭基因存在相關性。人肩袖的聚合酶鏈反應分析表明,相比于小撕裂及對照組,巨大撕裂組中FOXO1A 表達增加,而FOXO3A 表達減弱[17]。
許多蛋白質可參與肌腱的鈣化或重排過程。Oliva 等[18]從10 例肩袖鈣化性肌腱炎患者的鈣化和非鈣化區(qū)域取活檢標本,在鈣化區(qū)域可檢測到組織轉谷氨酰胺酶2、底物及骨橋蛋白。而在同一鈣化區(qū)域,骨形態(tài)發(fā)生蛋白-4(bone-morphogenetic protein-4,BMP-4)和BMP-6 的表達水平降低。這些基因都有可能導致肩袖鈣化性肌腱炎的發(fā)生,并在肌腱鈣化的不同階段起著不同的作用。鈣化性肌腱炎急性發(fā)作時患者表現(xiàn)為無明顯誘因出現(xiàn)的肩關節(jié)持續(xù)性劇烈疼痛[19],嚴重影響生活質量。
脂肪化與肌源性基因均可導致肩袖損傷。Frey 等[20]用綿羊的慢性肩袖損傷模型,研究岡下肌肌腱切斷術后的基因表達改變。肌肉退變與脂肪轉化因子——過氧化物酶體增生物激活受體(peroxisome proliferator-activated receptor,PPAR)γ 及肌肉轉化因子Myf-5 的自發(fā)上調相關聯(lián)。持續(xù)牽引岡下肌導致Myf-5 及另一種轉化因子C/EBPb (CCAAT/增強子結合蛋白 β)表達增加。但是,修復切斷的肌腱可使基因表達發(fā)生轉變。Wnt 表達可導致肩袖脂肪化,Wnt10b的表達下調與體內成肌肉細胞脂肪化以及PPARγ 和C/EBPα(CCAAT 增強子結合蛋白α)的上調有關[21]。
肌腱細胞對機械負荷可產生反應[22]。目前發(fā)現(xiàn)過量活動的大鼠,其成纖維細胞可出現(xiàn)過度肥大或萎縮,這種機械效果可誘發(fā)基因表達改變[23]。大鼠岡上肌肌腱過度使用所致的肌腱病,可導致脂肪化轉變及相關應力反應,以及谷氨酸鹽相關信號通路[24]。然而,過度使用可導致家兔基因表達的暫時性改變,因為許多家兔上調的基因在過度使用2 ~ 4 周后,可在休息2 周后恢復接近正常的水平[25]。機械負荷的生物學效應可在ECM 通路的調控過程中發(fā)生。有研究對過度負荷及應力降低對MMP 調控的影響進行評估,發(fā)現(xiàn)肌腱應力減少的區(qū)域,與MMP-1、MMP-9、 MMP-14、ADAMTS-1 及蛋白聚糖的表達上調相關[26]。Thornton 等[27]也對大鼠岡上肌應力消失的部位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MMP-3、MMP-13、TIMP-2 表達水平增加。當岡上肌存在間斷性靜態(tài)壓力時,MMP-13 的表達水平也會增加。有趣的是,岡上肌肌腱和跟腱相比,對于應力降低更為敏感。相反地,在綿羊岡上肌模型中,肌腱的應力增加可導致MMP-13 及蛋白聚糖水平增加,進一步明確了MMP 與應力水平之間的關系。MMP 對于應力水平較為敏感,在髕腱疲勞負荷后可檢測到MMP-13 的上調,且培養(yǎng)的肌腱細胞可承受約1.7%的應力,并可導致微小結構的損傷[28]。而當應力水平低至0.6%時,此時只產生微結構損傷,可導致MMP-13 及IL-1β 下調。某些MMP對大鼠的岡上肌肌腱應力水平增加或降低均較為敏感,伴隨肌腱止點撕脫而出現(xiàn)的應力分散后,MMP-3、MMP-13及TIMP-2 表達增加。
許多藥物可通過調控基因表達,從而改善肩袖的愈合能力??梢栽诖笫蟮募缧淙睋p模型中,檢測到前列腺素E2及COX-2 存在過度表達[12]。COX-2 抑制劑包括吲哚美辛及塞來昔布,亦可以阻斷前列腺素,破壞鼠模型的腱骨愈合[29]。可通過使用維生素C 來調控ERK、Akt 及叉頭樣信號通路,對糖皮質激素誘發(fā)的損傷進行保護[30]。MMP的基因表達可通過系統(tǒng)性用藥來改善,如多西環(huán)素或氟喹諾酮類[31-32]。Das 等[33]將肉毒素用于出生后小鼠,誘發(fā)肩袖組織的肌肉麻痹、萎縮及脂肪浸潤。肉毒素誘發(fā)的肌肉萎縮,與許多成肌肉基因表達上調有關,包括成肌素、myoD1、myf5、myf6 以及快速Ⅱ型重鏈同種肌蛋白,而慢速Ⅰ型重鏈同種肌蛋白則明顯下調。他們同時也報道了脂肪相關基因的上調,如C/EBPa、PPARg2、瘦素和脂蛋白脂肪酶。
細胞內基因表達的直接調控,是調控肩袖愈合生物環(huán)境的直接方式。間葉干細胞(mesenchymal stem cells,MSCs)經(jīng)轉化后表達預期的生長因子,引發(fā)了人們的關注。MT1-MMP 是一個在胚胎期腱骨愈合處表達的信號,鼠肩袖修復位點的愈合能力隨著MSCs 轉化表達MT1-MMP 而增加[34]。MT1-MMP 誘發(fā)的MSCs 可提升組織形態(tài)學及生物力學特性。類肌腱樣的細胞形成可由基因改良的細胞強化,并可引發(fā)Smad8 表達,伴隨BMP-2 的刺激[35]。這為今后肩袖損傷的治療提供了更多選擇。
綜上所述,某些患者具有肩袖損傷的基因易感性,且存在進一步加重的風險。肩袖損傷的手術治療是目前的主要治療方式,但部分患者仍存在肌腱不愈合或功能欠佳等問題。肩袖損傷修復后,在損傷的位點可能出現(xiàn)肌腱愈合失效,打破愈合或炎癥基因及抗炎基因的平衡,具體原因尚無定論。肩袖損傷相關的基因改變是否可逆,以及手術或康復是否可以調節(jié)基因改變,仍存在爭議。肩袖病變與基因的改變及調控存在密切關系,目前肩袖組織的基因水平研究多停留在初步階段。因此對肩袖基因表達改變深入分析,可作為今后的研究方向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