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安琪
來自德國的Toni Plosner,今年22歲,他花費了14500歐元,在荷蘭國際管家學院進行了為期八周的培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畢業(yè)了,成為一名家庭專職管家。
在一個30米長的餐廳里,數(shù)十種大小形狀不同的餐盤擺放在長桌上。培訓師向?qū)W員們演示如何把大餐盤里的食物分到客人面前的小盤子里。
“你手上的大餐盤必須位于客人盤子的上方,因為你不想弄臟客人衣服,也不想弄臟昂貴的桌布。”他一邊演示一邊說,“而且大餐盤一定要端平,這樣肉湯才不會流到你的身上?!?/p>
這是荷蘭國際管家學院的一節(jié)“餐桌管理”課。和英劇《唐頓莊園》中的場景一樣,這里的管家學員們整日身著前短后長的黑色制服、白襯衫,打著領帶,戴著白手套,頭發(fā)一絲不亂。
下課后,就到了午餐時間。經(jīng)過半個小時的餐桌準備,校長、幾位培訓師和十名學生圍坐在12米的長桌前。三名學生作為管家侍宴,兩名助理培訓師在一旁協(xié)助、督導他們工作。
按照教學規(guī)范,管家要把行政總廚烹飪的一道道前菜、主菜、甜品擺放到食客面前,其間不時更換食客的餐具。整個吃飯過程持續(xù)1小時至一個半小時,用餐后,侍宴的管家再花30到45分鐘收拾碗碟、玻璃杯、刀叉、勺子,把餐桌恢復原樣。下次用餐時,食客和管家角色輪換,每位學生都有機會作為食客和管家用餐。在十周的培訓期內(nèi),學員們每天的午餐和晚餐都是如此。
這是荷蘭國際管家學院培訓內(nèi)容的一部分。助理培訓師伊恩·亨特說,角色扮演是培訓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在這座價值數(shù)百萬美元的私人住宅中,管家每天面臨著生活中實際會發(fā)生的問題。
來自克羅地亞的William Zuklic,今年42歲,正在管家培訓課上。
Ana lago今年44歲,之前是一名酒店經(jīng)理,不過未來希望能從事管家與私人助理相結合的工作。
伊恩生于英國,定居南非,原本是一名大型會議策劃人。他想嘗試不同的職業(yè),在這個過程中發(fā)現(xiàn)管家這個工作和會議策劃有相通之處,都需要提前想到他人的需求,確保人們得到最佳體驗,于是開始嘗試進入這個行業(yè)。在比較了南非、英國、法國、美國等多地的管家學院后,最后選擇來到這里,參加了今年1~3月那期培訓。
管家學院位于荷蘭南部的會澤·達米亞安莊園里。莊園建于19世紀末,曾是一個修道院,主建筑后來成為一棟有著135個房間、裝潢華麗的豪宅。伊恩說,便宜的家具無法營造氛圍,只有昂貴的古董家具、水晶、瓷器、銀器才能真的讓人感受到實際工作環(huán)境。
宅子是學院院長羅伯特·維尼克斯私人購買的。他曾在美國駐德國大使館做過管家,因感到高端服務員供不應求,因此發(fā)現(xiàn)了這里面的商機,于2000年創(chuàng)辦了管家學院。對于學院運營而言,開銷最大的不是培訓人力支出 ,而是宅子本身的維護保養(yǎng)。
學院每年開課三期,一開始課程為8周,后來延長到10周。目前,10周的培訓費是14500歐元。伊恩覺得雖然貴,但是如果在外租房,每周也要幾百歐元,這里食宿全包,提供單人間、制服、生活用品等,10周無需任何其他開銷,這么一想覺得價格還能接受了。他喜歡這里沉浸式的氛圍,遠離大城市,課程密集,不受干擾。
操作電腦的是羅伯特·維尼克斯,他是荷蘭國際管家學院的創(chuàng)始人、CEO,這是他的辦公室。旁邊的是Amanda,來自新西蘭,做兩天羅伯特或者他夫人的私人助理,是培訓的一部分。
學生們在為一個正式的節(jié)日晚宴服務,在坐的有賓客,也有學校里的教師,有時還有學生輪流參加。餐廳就在學校內(nèi),培訓期間幾乎每天都有這樣正式的晚餐或午餐,學生們從中鍛煉侍宴技能。
作為管家,時刻要有空間意識,要和周圍的人保持距離,甚至需要閉著眼都能找到某樣東西,培訓期間有專門的課來培養(yǎng)學生的這種意識。
一家知名連鎖意大利餐廳的總廚在教學生們正確的“片”煙熏三文魚的方法。
課上,學生們用牙齒咬著筆,這是在鍛煉學生們的微笑技能。學校強調(diào),工作的第一條就是時刻保持微笑。
伊恩慶幸自己提前轉(zhuǎn)行了。受全球疫情影響,會議策劃業(yè)務幾乎停擺。培訓結束后,他留在學院,成為一名助理培訓師。
同樣轉(zhuǎn)行的還有荷蘭人保羅·郝辛加。
保羅原本在一家跨國銀行,做到了管理層,2008年金融危機后失去了工作。他曾經(jīng)自主創(chuàng)業(yè),開咨詢公司,也遇到不少挫折。在妻子的鼓勵下,他決定嘗試一直想做的事。
做管家是他小時候的一個夢想,看到那些表現(xiàn)貴族家庭生活的電視劇,就被美麗的房屋和高雅的生活方式吸引了。2013年,他來到管家學院參加了培訓。之后,在荷蘭一個富豪家庭做專職管家。
培訓結業(yè)后,在學院的介紹下,他去到荷蘭海牙一個兩口之家工作。海牙有很多國際機構,這對夫婦經(jīng)常要在家里接待外交人員,因此需要一個訓練有素的管家。
保羅作為這戶人家唯一的管家,身兼多職。他說,在日常稱呼上,主人稱管家的名,但管家要稱呼主人的姓氏。他平時穿襯衫和休閑褲即可,但在接待重要客人、服務較為正式的晚宴或接送女主人出入正式場合時,需要身著管家制服或西服套裝。保羅說,據(jù)他所知,他的那些在中東富豪或皇室家庭服務的管家同學,被要求整天穿著管家制服。準備正式晚宴,他不必嚴格到拿尺子測量餐具間距,只需要目測擺齊就可以了,還得花心思搭配餐具、桌布、花卉,將餐桌布置得美觀雅致。
他在這戶人家工作了一年左右。后來主人搬去了西班牙,他沒有跟去,回到了學院?,F(xiàn)在他一半時間教房屋管理課程,一半時間輔助學生找工作。
學員來自世界各地,沒有語言和工作經(jīng)歷限制,只要能使用英語上課就行。男女比例約為3:1,最小的學員18歲,最大的學員入學時已68歲,是領著退休金來上課的。通常一期招18名學員,今年受全球疫情影響停辦了一期,9月剛開學的這期只有13人。大部分學員來自酒店業(yè),也有不少轉(zhuǎn)行的。保羅介紹,學院一些優(yōu)秀畢業(yè)生年收入約為8萬至10萬美元,算是比較高的薪酬了。
學校創(chuàng)始人、CEO 羅伯特·維尼克斯的一組手杖。
課上,學生正在精準地測量餐具和盤子的擺放位置。
保羅說,管家這一行資歷品級嚴格,所有人都要服從嚴格訓導。
早8點到晚8點是上課時間,學員們要學餐桌服務、侍酒、整理高級面料衣物、廚師、園藝、禮儀、房屋裝飾等。學院還會組織學生參加一次倫敦佳士得拍賣會,參觀名牌鞋子生產(chǎn)過程,學習保養(yǎng)豪車,了解雪茄知識。學員們要學習餐具擺放、銀質(zhì)餐具擦洗保養(yǎng)、熨報紙(以免讀報的人手指沾上油墨),也要學習運用現(xiàn)代技術做家務管理,能用在線管家平臺設立日程表、做采購管理。
學員必須時刻保持優(yōu)雅,任何時候穿著都一絲不茍。入學時,學院給學員發(fā)放量身定做的三件式管家制服、兩件帶法式袖口的白襯衫、袖扣和幾副白手套,還有管家工作簿、領帶、臂章、圍裙、雨傘、小刀、開瓶器、懷表、棒球帽、修指甲器、擦鞋工具等。上課時間或在任何正式場合,學員必須身著管家制服,休閑時間也要穿西裝,襯衫必須每天熨燙。抗疲勞也是必備技能,連續(xù)數(shù)小時的站立服務,臉上不能露出倦容。端盤時要口銜鋼筆,以使臉部保持微笑的肌肉記憶。
學員畢業(yè)后可以通過學校的“管家聯(lián)盟”招聘平臺找工作,保羅是平臺的負責人。目前這個平臺系統(tǒng)里有包括學院學員在內(nèi)的八千多名管家。找工作時,管家無需交費,匹配成功后,平臺向雇主收取管家第一年傭金的20%-25%作為服務費。
保羅的媽媽上世紀30年代起在荷蘭一戶中等人家做女傭,保羅小時候說想當管家,媽媽堅決反對,常告誡他這份工作會讓他成為奴隸。從業(yè)7年后,他覺得,這份工作不是奴隸,但也不是小時候所看電視劇里的不食人間煙火。他把管家的工作形容為“肥皂泡”,華麗的背后,是日復一日的繁瑣甚至枯燥。有時候,管家還要負責給雇主撐場面。曾有一位中國雇主請了管家后,最樂于他的朋友打來電話,因為他們每次都會聽到:您好,我是管家,請問有什么能幫到您?
如今,保羅對“管家”這個詞匯有了新的理解。他認為,這是一個身兼全能家政、秘書、禮儀顧問多功能的現(xiàn)代職業(yè)。他笑說,從職業(yè)管家的眼里看,特朗普犯過不少錯誤。每次看到他在燕尾服下穿白襪子,保羅都覺得,他急需一名好管家。
來自墨西哥的Kolja Franz Quintanar,今年48歲,他的身后就是管家學院的校舍。校舍在荷蘭南部的會澤·達米亞安莊園里,莊園建于19世紀末,曾是一個修道院,主建筑后來成為一棟有著135個房間、裝潢華麗的豪宅。
八周的培訓結束后,學校會為學員舉辦一個證書授予儀式,也是學員們的畢業(yè)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