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樹的葉子已經(jīng)落盡,只剩光禿禿的枝丫,院子里敞亮起來。我和堂姐玩累了,偷偷攀上梯子,到了屋頂上。
屋頂上堆滿了收獲的果實,花生、大豆、高粱,還有紅薯干、柿餅。我們小時候,哪里有零食可吃?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可老天爺最懂憐惜饞嘴的孩子,一年中總有一些日子,會賜予孩子們純天然的美食。當(dāng)果實們被大人收拾妥當(dāng),孩子們就開啟了一段過年般的美食之旅。屋頂上的花生、紅薯干、柿餅,井然有序地晾曬在陽光之下,散發(fā)著無與倫比的香甜味道。對我們來說,屋頂上無疑成了美食天堂。
堂姐是個機靈鬼,總是趁祖父、祖母不在家的時候,拉上我去屋頂。屋頂?shù)娘L(fēng)很冷,但有陽光的日子特別暖和。整個屋頂全被陽光覆蓋,曬得人瞇起了眼睛。我和堂姐坐在屋頂?shù)目障短?,周圍是各種天然美食。我們兩個仿佛兩只鉆入了糧囤的小老鼠一樣,怎能禁得住美食的誘惑?
堂姐說:“咱們吃花生吧,這么多花生,吃一點,爺爺奶奶也看不出來?!被ㄉ€沒有干透,正是最好吃的時候,水分少了,香氣濃了,卻還保留著花生最本色的香味兒。“姐,真好吃!”“嗯,曬干了不如現(xiàn)在好吃!”
陽光酥軟軟地照著,仿佛酒一樣,會讓人迷醉。兩個貪婪的小吃貨,享受著一年中最豐盈、最幸福的時刻?,F(xiàn)在想來,那些慢時光都是帶著香味的。
我最愛吃的是紅薯干和柿餅。紅薯干是祖母做的。她把紅薯一塊塊洗凈,放到大鍋里餾熟。熟了的紅薯,再切成小塊兒,整齊地碼好,最后放到屋頂上晾曬。曬好的紅薯干,嚼起來很費勁兒,常常嚼得人腮幫子都疼,不過卻是最耐吃的零食,一塊紅薯干可以吃小半天呢。柿餅的做法也不復(fù)雜,每年祖母都要為我們做柿餅。祖父、祖母最愛吃甜柿子,可他們寧愿自己不吃,也要留下一些柿子給我們做柿餅。祖母把選好的柿子去蒂,然后用水洗凈,晾干。再把柿子比較硬的外皮削掉,用滾燙的開水燙一下,然后就可以晾曬了。柿餅曬好了,會長一層白霜。柿餅特別甜,賽過蜜,果肉軟糯,是無以倫比的美味。
堂姐拿起一個柿餅說:“咱倆一人一半!”柿餅不多,祖母囑咐我們曬好再吃,可我們哪里忍得住。吃掉一個,我們沒忍住,又吃了一個。兩個人一口氣吃了五六個。
屋頂上的美食天堂,是我和堂姐的秘密,我們時不時就去享受一下美味。
零食吃多了,飯就吃得少了。那天吃過飯,祖母對祖父說:“房頂上的花生、紅薯干、柿餅,怎么少了一些呢,是不是被貓偷吃了?”祖父咳嗽一聲,說:“貓不吃那玩意,一定是老鼠吃了?!蔽液吞媒懵犃俗婺负妥娓傅膶υ挘瑖樀貌桓铱月?,生怕被祖父或者祖母揭穿我們的秘密??墒?,這樣的對話之后,祖父和祖母沒有再說什么。
我和堂姐不敢輕易去屋頂了,有時忍不住去,也不敢多吃了。祖父和祖母教我們懂得,再好的東西,也要懂得有節(jié)制地享用。不久后,屋頂?shù)拿朗扯紩窈昧耍婺甘掌饋?,然后?xì)水長流地分給我們吃。這些美食,夠我們吃整整一個冬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