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曉暉
安寧縣是個小縣城,東南西北四條大街貫穿,全兜完也就半天時間。要說安寧縣出產什么,除了遠近聞名美味可口的咸魚干,還出了一個老魚頭。
老魚頭本姓于,卻因為他的性格和行為,硬生生地被冠以現在的稱謂。他對這事無所謂,照樣我行我素。
這不,出事了。老魚頭愛吃魚,大清早去菜場買了新鮮的奶鯽魚,回來殺好下鍋時還活蹦亂跳的。老魚頭架好鍋蓋,小火燜燒,中午有下酒菜嘍。俗話說魚煮千滾肚皮安穩(wěn),這慢燉得耗些工夫。趁這空檔,老魚頭端上茶壺,趴在走廊沿上,目光如炬地盯著下面的動靜。
來看病的,看好病的,來來往往的病人,進出醫(yī)院門口。沒有異常,老魚頭含住壺嘴,咕咚一大口茶。第三口入口,還沒下喉嚨時,老魚頭眼瞪大了。一伙人從醫(yī)院大門,有說有笑地走出來。
茶水還沒回味,老魚頭很快咽下,開腔,大炮沖著這伙人吼起來:“又去大吃大喝,這是腐敗,要遭到唾棄的。”
樓下正在說笑的人被吼聲叫停,空氣凝固了幾秒。辦公室肖主任朝老魚頭揮揮手,臉上堆滿笑地說:“老爺子,別瞎說,我們出去開會。”
“中午飯點了,還開會,你糊弄誰呢?”老魚頭不依不饒地,非要弄個清楚。
“你……你……”肖主任被反駁得說不上話,氣血上升,漲紅了臉。
一伙人堵在門口,進退不得。圍觀的人聚攏過來,越聚越多。
帶頭人一看形勢不對,帶著一伙人原路返回了。
老魚頭不依不饒,對著背影說:“下次別讓我看到?!彼畔虏鑹?,坐到椅子上喘了口氣,“老骨頭不中用了,站這么一會就酸疼了。”得補補鈣,他想到鍋里的魚,趕緊起身去看,還好沒燒干。他吃完魚,很滿意地把湯都喝了。洗鍋碗時,發(fā)現盛著鹽的勺子,今天的魚湯竟然沒放鹽。
后面幾天平靜地過去了!
到了周末,有人來找老魚頭,是肖主任,手里提著一個黑袋子,打開一看,是條活蹦亂跳的大胖頭。
他臉上肉堆到一塊,笑瞇瞇地說是自己釣的魚,家里吃不完,知道老領導愛吃魚,趁新鮮送條過來。
“河里很少有這么大的魚了?!崩萧~頭瞄了眼魚說。
“是呀是呀?!毙ぶ魅胃胶偷匾阳~放下。手還沒松袋,就被老魚頭攔住了。
“我不吃來路不明的魚,”老魚頭擺著手,“不送了,您好走?!?/p>
肖主任耷拉著臉,罵罵咧咧地走了。
新的一周開始,又有人來找老魚頭了,這回不是送東西的,是收東西的。
老魚頭現在住的是單位的房子,是在職時單位分配的一間房子,給他單獨住。今天人來,就是來收房子的,說是組織決定將這間房子收回作為倉庫,領導要他把話帶到,看在老魚頭為單位做過貢獻的份上,給他一周的搬家時間。
“這不明擺著打擊報復嗎?”老魚頭吼道,“我不搬,看誰能趕走我?!?/p>
后面一段時間,老魚頭更賣力了,天天趴窗臺上,觀察,盯梢。他的火眼金睛,盯得人心里發(fā)毛。老魚頭一點不累,就是苦了嘴,想魚想得慌。
“沒動靜,沒發(fā)現啥,”老魚頭放下心,對著勛章自言自語,“這下好了,我對得起你了?!?/p>
陽光明媚的一天,老魚頭提著袋子從菜場出來,今天買的魚好,真正是老鄉(xiāng)從河里釣上來的野生魚,肯定鮮得很。他加快步伐,得趕緊回家燉上。
到了門口,傻眼了,一堆東西東倒西歪的,都是他的生活用品。一個閃亮的小盒子在陽光下亮晶晶的,老魚頭手上袋子直線落地,里面的魚甩出來,在干燥的地上掙扎。
他撥開其他東西,小心翼翼拿起小盒子,吹吹上面的落灰,打開摔碎的盒子,勛章紅艷艷的沒事。
老魚頭拿出鑰匙開門,發(fā)現鎖被換了。他嘆口氣,知道了怎么回事。
老魚頭搬家了,可他每天帶個小板凳,坐門口角落里,繼續(xù)干著他的盯梢活。
輪流有人過來勸,老魚頭不為所動。
一個月后的一天,老魚頭罷工,不來了。因為前一天,紀委來過了。
點評:
小說寫了一個位卑的小人物,但對大事卻絕不放過,有兩個特點:一是明察秋毫,觀察非常細致;二是做事認真,絕不馬馬虎虎從事。因此,刻畫的人物個性鮮明。結尾也寫得很含蓄,他的行動,驚動了紀委。后面的故事,就由讀者自己來續(xù)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