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芬

被很多人盛贊的國產影片《春江水暖》，是一部極具地域特色的杭州本土電影。影片以杭州富陽為背景，展現(xiàn)了富春江沿岸的四季交替和自然風貌。整部電影獨特的散點式拍攝手法，充盈著山水畫獨有的氣韻和詩意。該電影曾入圍戛納電影節(jié)“影評人周”單元，獲得第13屆FIRST青年電影展最佳劇情長片和最佳導演兩項大獎。

導演顧曉剛出生于富陽，他把自己對富陽的情感完全融入其中，春夏秋冬、四季更迭、山河長卷、家長里短、市井魚歡、時代變遷，在兩個半小時里容納了相當豐富和復雜的意向和情感。

影片集中在三代人、四兄弟，多條故事線參差展開，把四個家庭三代人之間的故事徐徐道來。影片里既有老年人的贍養(yǎng)問題，又有年輕人的婚姻抗爭，更讓人感慨的是以四兄弟為代表的中年困境。影片就在這四戶家庭之間縱橫交錯，他們之間既有血濃于水的骨肉親情，也有深處時代環(huán)境下的無奈，還有算計。

影片開始于老太太的壽宴，終止于老太太的葬禮，首尾呼應的場景與楊德昌導演的《一一》相似。只是影片在江南山水美學的映照下，與楊德昌導演的犀利剖析社會相比，更有種世事輪回，皆是蕓蕓眾生宿命的蒼涼。

為了形象描述出時移世易的時空流動感，導演采用卷軸畫似的長鏡頭敘事，水平移動的推拉鏡頭緩緩展現(xiàn)出生活在江邊的民眾，開場半小時后更是用長達12分鐘的江老師游泳長鏡頭來表現(xiàn)這種外景空間調度。除了空間上的畫卷感，導演在時間上也暗藏巧思，采用四季輪替的場景來牽引敘事情節(jié)。從夏到秋到冬再到春，讓敘事也在時間線上呈現(xiàn)出長流不息的綿延感。影片中竇唯作曲的配樂無疑是加分的亮點，民族器樂演奏出的古典優(yōu)雅且靜謐安詳?shù)闹袊兜?，配合不斷展開的富春江兩岸風光，堪稱驚艷。

作為青年導演的處女作片，影片的生澀之處當然也不少，《春江水暖》采用素人表演是一件比較危險的事，好壞都是極端。該片絕大多數(shù)演員，都是顧曉剛的親人和朋友，其中一些演員甚至將現(xiàn)實生活中的身份關系也帶到了電影之中。

因為這些群演從來沒演過戲，顧曉剛還對他們進行了短期培訓，提醒他們不要穿幫。但我們觀看過程中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表演非常真實而且具有力量，反而比很多專業(yè)演員演繹得更加精彩。

以非職業(yè)演員做到這種程度，可以想見背后艱辛的工作。方言部分完成得非常好，不過普通話部分就比較尷尬，但凡演員端著架子開始表演和述說一些不符合人物身份和語言習慣的臺詞，效果就有些尷尬了。拉回影片進度條，重看個人認為的表演敗筆，比如顧喜在沿河和男友談戀愛時，突然字正腔圓宛如話劇一般朗誦了一個海里烏龜小和尚的故事等等……總結出來的問題就是欠研磨。

研磨有多重要？侯孝賢御用編劇朱天文于《最好的時光》曾言，侯孝賢電影用素人劇本只給一半，其余一半靠演員自由發(fā)揮，依靠生活化的潛意識去表演。喜歡的留下，不好的刪去，把喜歡的剪接在一起，這就是電影。體驗與創(chuàng)作者的研磨是生活化電影必不可少的兩部分。更何況影片一方面是效仿侯孝賢大量長鏡頭輔佐，另一方面體驗感與研磨表演缺失，豈不成為敗筆？另外長卷鏡頭雖美，也不無濫用之嫌，人物塑造雖然十分豐滿，但是也有不夠清晰的地方。導演顯然是憑借著自己的靈性與本能在進行創(chuàng)作，而這部令人驚艷的作品已經獲得了一個極高的起點，期待下一部影片產生更為深廣的影響。

作者單位：杭州市社會科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