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浪
高厚永(1931—2018)先生是我國知名的民族音樂學家、音樂理論家和音樂教育家。他在教學上開拓創(chuàng)新,學術上筆耕不輟,育人上言傳身教,以其深厚的學術修養(yǎng)和豐富的藝術才能為民族音樂文化傳承,做出了積極而重大的貢獻。
作為高厚永先生生前工作過的南京藝術學院,2019年10 月26—27 日由音樂學院和學報編輯部共同主辦了“高厚永教授學術思想暨民族音樂學教學研討會”。在過去近四十年中,國內各高校既培養(yǎng)了一大批民族音樂學人才,也吸引了無數青年才俊加入民族音樂學研究行列。雖然當下中國的民族音樂學研究已取得較好成績,但同時存在不少需要反思的經驗。基于此,本次會議希望通過邀請全國各地民族音樂學教學一線的學者們共聚一堂,以追思前人學術思想為基礎,共同研討民族音樂學的發(fā)展。
本次會議共有20 位代表發(fā)言,根據發(fā)言內容本文擬分三部分進行總結:高厚永先生回顧;民族音樂學教學研討;民族音樂學的理論與方法;
沈陽音樂學院馮志蓮的發(fā)言《憶高厚永先生在沈音——紀念民族音樂學家高厚永先生》提到,高先生雖于1960—1974 年在沈陽度過了十四載春秋,但只有前六年真正展開工作。此六年中,無論學術觀念還是學術視角,他都推動了“沈音”的民族民間音樂教學。此外,他還根據教學需要編寫出版了《民族器樂概論》和《戲曲音樂概論》,為中國民族音樂教育奠定了理論基礎。
南京藝術學院錢建明以《從民族民間音樂到“民族音樂學”——南京藝術學院高厚永教授及其學術研究“縱橫觀”》為題,回憶了高先生的南藝教學生涯,并認為“縱橫觀”作為其學術思想、方法、經歷的側面,是他提倡教學與科研實踐中既要重視專業(yè)素養(yǎng),又要交叉融合、博取眾長的“樂學園丁”縮影之一。
海南師范大學王曉平的發(fā)言《學術傳統(tǒng)與時代創(chuàng)新》對高先生的學術思想從三方面進行了總結,即:厘清中國民族音樂學的理論與方法;重視音樂本體研究;民族音樂學的中國化貢獻。
尚處發(fā)展階段的民族音樂學其系統(tǒng)性學科原理與理論方法的提煉與應用,始終與身居不同民族和地區(qū)人們的歷史傳統(tǒng)、文化屬性及社會行為等密切關聯。在學科發(fā)展過程中,教學也是非常重要一環(huán)。
“南京會議”的舉辦初衷之一便是“請全國各地的專家到南藝來開一個會,為研究生們上一次集體性的大課”①。學科要得到發(fā)展,則需大力培養(yǎng)人才。教育作為培養(yǎng)人才的重要環(huán)節(jié),也需根據時代發(fā)展不斷探索。
武漢音樂學院孫凡的發(fā)言《〈荊楚傳統(tǒng)音樂文化〉內容設計與編寫體例》認為,由于地域音樂“音地不分家”,因而《荊楚音樂文化》立足音樂本體的同時,旁及區(qū)域文化來揭示音樂與地域文化的內在聯系,以展現荊楚文化地理滋養(yǎng)的傳統(tǒng)音樂整體風貌。區(qū)域性音樂文化課題既繼承中國傳統(tǒng)音樂研究學術傳統(tǒng),還體現民族音樂學的中國特色。
浙江音樂學院南鴻雁的發(fā)言《回顧與展望:當代中國民族音樂學專業(yè)的教材建設》認為,由于教材是按照學科知識邏輯結構編寫的集大成成果,也是衡量教學和學術水平的重要部分,應盡可能反映該學科的知識體系。因此,教材建設是“重中之重”。
南京藝術學院楊曦帆的《立足田野,深耕個案——南京藝術學院民族音樂學專業(yè)教學反思》分享了“南藝”的教學經驗。他認為,民族音樂學教學首先要引領學生理解不同文化中音樂的意義;其次,由于個體的獨特性,需要研究者進行“居住式”的田野調查,看清身份背后的所指;最后,受現代學術思潮影響,對研究對象的客觀觀察需要考慮到“研究”和當地文化“對話”背后的學術建構。
江西師范大學胡曉東的《民族音樂學教學法發(fā)凡》認為,建立教學法是中國民族音樂學教學的當務之急。發(fā)言列舉了 TBL(團隊教學法)、PBL(問題教學法)、CBL(案例教學法)和LBL(講授式教學法)四種教學法。
南京藝術學院麻莉的發(fā)言《當今德國大學中的民族音樂學教學與研究》從學科建設、專業(yè)視角、研究視角三方面對比了國內和德國民族音樂學的教學差異,以德國不同大學民族音樂學專業(yè)教學和研究為例,以期為當下中國民族音樂學教學提供借鑒。
本次的學術研討共有12 篇發(fā)言涉及民族音樂學的理論與方法,根據發(fā)言內容的不同,再將其分為“中國經驗”“跨學科視角”與“個案研究”三部分。
南京藝術學院伍國棟的發(fā)言《民族音樂學研究與教學經驗談》首先指出,高厚永先生是中國民族音樂學研究、中國經驗積累的起點人物之一,其成果代表了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研究經驗。民族音樂學實為各國音樂研究經驗總結。其次,民族音樂學的中國經驗可分為音樂形態(tài)學、音樂史學、音樂分類學和樂種學四類經驗。音樂形態(tài)學經驗包括聲腔、宮調、板式、曲牌、樂學五種。伍老師認為,高先生對民族器樂形態(tài)的研究很好地結合了民族音樂學與傳統(tǒng)音樂研究。音樂史學經驗包括文獻、歷史、考古和譜式四種。中國音樂種類繁多,現有分類體系彼此間難免交叉,但八音分類法對中國音樂分類的研究無疑是寶貴的中國經驗。
南京藝術學院張振濤發(fā)言題目為《局中人》,他認為西方“局內人、局外人”的設定是缺乏特定歷史背景和文化屬性,是把不同于西方的“局外人”假定為與西方學者相同并采取相應態(tài)度的界定。這一設定難免產生不接地氣的隔閡以及不能回饋鄉(xiāng)村的倫理自責。民族音樂學的本土化過程使中國學者逐漸有了建立在中國經驗基礎上的反思。因此,“局中人”的概念更符合中國學人的定位,也是更加本土化的言說方式。中國學人不再是過去意義上的與研究對象對立的另一客體,而是同中有異、異中又有很強認同和連帶的“局中人”。
上海音樂學院劉紅以《“學”之于民族音樂+——“首屆民族音樂學研討會”引申的思考》為題,討論“南京會議”40 年后,中國民族音樂學研究的幾種變化,即:研究隊伍中本土人才與海外歸國人才共存;研究方法逐漸重視田野考察的普遍性和工作方法的多元性;研究理念轉向重個案觀察及細微分析以及跨學科或者多學科融匯貫通。不過母體文化研究不應忘本,外來學科理論方法之運用更需講究方法,本土民族音樂研究不應更不必生硬附會于民族音樂學方法和理論。
浙江傳媒學院苗金海的發(fā)言《中國的民族音樂學亟待回歸本位》提出,中國民族音樂學的穩(wěn)定發(fā)展,依賴于課程、教材、專業(yè)、學科方向的強有力支撐,培養(yǎng)學術后備隊伍該學科才能生根。
湖南師范大學趙書峰的《始于跨學科·基于田野·立足三平臺——湖南師范大學三維一體的民族音樂學教學模式探索》認為,“學科互涉、邊界跨越”的跨學科觀念是民族音樂學學習的核心觀念;其次,長期深入的田野工作是獲取第一手資料的唯一路徑。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板俊榮的發(fā)言《論大數據時代民族音樂學的量化研究》從實例出發(fā),顯示出大數據時代背景下,云計算、信息分析、批量處理等技術在人文社科研究中的便捷性,呼吁民族音樂學研究應與科技結合。
廈門大學周顯寶的發(fā)言《扎根本土音樂藝術、深植時代文化科技——中國民族音樂學研究與教學體系探索》認為比較音樂學作為民族音樂學的先導,誕生之初便使用科技手段來研究、比較各民族音樂。胡德等人堅持用科技的手段研究音樂,并且提出“untalkable”(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概念。因此,民族音樂學研究應重視對科技的運用,還應進行多種形式和視角的交叉研究。
揚州大學魏琳琳在《跨學科對話在民族音樂學教學中的重要性》發(fā)言中建議鼓勵學生選修跨學科課程,盡量以多樣的眼光與視角審視自己的研究領域,通過跨學科交流的不斷縮小學科邊界。
立足田野、深耕個案是民族音樂學研究的另一重要理念,田野調查是民族音樂學研究的靈魂,只因個案直接源于田野調查。由于“音樂事象在一定的空間內,無時無刻不處于動態(tài)的變化過程中”②,因此,對這種動態(tài)變化音樂事象的解讀便成為研究的核心。伍國棟老師曾提出:“沒有實地調查理論及方法的民族音樂學,不是真正的民族音樂學?!雹?/p>
亳州學院徐小明的發(fā)言《國家化進程中貴州“禮樂”之濡化初探——以貴州鼓吹樂文化變遷為例》認為,禮樂通過明初調北征南行動傳入貴州。鼓吹樂在貴州的長期發(fā)展早已失去原有軍樂面貌,轉化為具有濃郁民族民俗色彩的新文化身份。
青海民族大學蘇娟的發(fā)言《土族婚禮儀式音樂區(qū)域特征研究》認為,土族婚禮儀式以其特有方式、程序和內容世代相傳,負載著整合族群內部關系、規(guī)約族人行為規(guī)范和鞏固社區(qū)秩序等神圣使命。當下土族婚禮儀式雖有所簡化,但它依舊是族群內部最具凝聚力的傳播體。
阜陽師范學院戎龔停的發(fā)言《禮制與俗化——中國花鼓藝術的主要承創(chuàng)動因解析》提出,在花鼓藝術的衍化歷史中禮制與俗化是兩條主脈,對各地花鼓的文化慣制、話語權威等方面存在引擎作用。禮制在場與民俗風化兩大主要動因互滲,結合各地政治社會、移民戰(zhàn)亂、自然地理等多維因素,花鼓藝術才呈現其地方支系化的本體特征。
自1980 年高厚永教授前瞻性地在南京藝術學院發(fā)起“首屆民族音樂學學術討論會”始,民族音樂學在中國已走過了40 年。本次研討會以探討高厚永先生的學術思想和貢獻為主題和起點,在緬懷前輩的學術傳統(tǒng)基礎上,進一步探求民族音樂學的學科建設與“中國經驗”。
學科發(fā)展既要將跨學科、學科觀念互涉作為學術研究的常態(tài),積極吸收借鑒其他人文社科的經驗和方法以推動發(fā)展,同時也應避免學科邊界模糊、主體性喪失、元理論思考缺失等問題。伍國棟曾將“一批在此學術領域中突出表現的知名學者”“一批學術界認可且具一定影響的代表性著述”總結為一個學科成熟的標志。④因此,前輩學者科研、教學中所積累的學術風范是民族音樂學“中國經驗”的重要內容。1980 年發(fā)起的“南京會議”被認為是“中國民族音樂學的起點和重要里程碑”⑤。南京會議的召開“提出了民族音樂學的口號,并使它成為可以涵蓋和容納民族民間音樂研究、民族音樂理論等方面內容的音樂學學科。這樣,民族音樂學便在中國逐漸確立了自身的地位”⑥。由此,南京藝術學院也成為了中國民族音樂學的“發(fā)源地”和“永遠的故鄉(xiāng)”⑦。中國民族音樂學發(fā)展至今,行將不惑,但我們對民族音樂學的認識還應不斷完善,對于學科的發(fā)展仍需不斷探索。
①高厚永《.有關民族音樂學的回憶和思考——紀念“南京會議”召開三十五周年》[J],《音樂與表演》2016 年第 1 期,第 2 頁。
②伍國棟《民族音樂學概論》[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12年版,第 104 頁。
③伍國棟《民族音樂學視野中的傳統(tǒng)音樂》[M],上海音樂出版社2002 年版,第 50 頁。
④伍國棟《得失有三思皆可以為鑒——民族音樂學理論及方法傳承反思錄》[J],《中央音樂學院學報》2009 年第 1 期,第11 頁。
⑤高厚永《召開“全國民族音樂學學術討論會”的前前后后》[J],《中國音樂》2012 年第 1 期,第 48 頁。
⑥杜亞雄《召開首屆“全國民族音樂學學術討論會”的經過》[J],《音樂研究》2003 年第 4 期,第 34 頁。
⑦高厚永《回顧30 年前召開首屆“全國民族音樂學學術討論會”——在中國傳統(tǒng)音樂學會第十六屆年會上的發(fā)言》[J],《南京藝術學院學報》2011 年第1 期,第4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