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拐棗呀,沙拐棗,你呀你呀你,跑到哪兒去了!
一陣近于呼喚的自言自語,是我這天到民勤老虎口觸發(fā)的愴然獨白。
前年7月5日,我和國家部門一行4人到這兒時,有一沙拐棗艷冶燦爛地挺立在老虎口觀景臺的門前。當時呀,可是像見了久別的人,一時無語的呆木在那里。從停步、凝視,到興奮、亢奮,以至于歡叫。只見沙拐棗嬌艷得直逼人心。
霎時,一種從未見過的燦爛,就這樣印入了我的心際。仿佛間像是置身于另一個天地,所見的不是普通的花,是神花。而隨即的端詳、手觸心撫,以及伴隨產(chǎn)生的上看下看,左瞅右瞧就成了接下來的動作。心上的那份歡喜就差點沒與其相擁,把這花吃掉。同行看見我頗是喜歡,就都停步于此,告訴我它是沙拐棗,正值花季,是沙漠之花,紛紛建議我折上一枝帶上欣賞。其中沈局又是熱情地介紹沙拐棗的來歷、特性和好處,又是幫我去折。就在他快要動手時,我謝絕了他的好意,說要自己親手來。然后我就下手折了一枝花蕾多,花色艷,層次豐富,而且枝條姿態(tài)好的帶著離開了老虎口??珊茫械囊簿鸵宦纺没ㄕf笑著,我也就一路小心得像捧著寶貝,走了一連串的點,直到晚上完整地拿到住地,于第三天帶回到家來,置放在書桌上,觀賞到它花謝花去。
沙拐棗,實際上是不能吃的棗,是它的果實像棗一樣紅火結(jié)實,是它的花色像火一般熾烈,是它的姿態(tài)重重疊疊,使得人們?nèi)∑浣?,望其甘甜。沙拐棗的沙,顧名思義是沙漠;棗,很明顯是像棗子那樣橢圓形的樣子;而拐,就很有意思了,就是拐過來拐過去。沙拐棗一般不大能成林成片,多是以一株或是多株出現(xiàn)在沙漠上,頗有一份一點紅沙海的絕色之美。而對像我這樣的邂逅者,把酒臨風,將其美色俏然入心,其喜洋洋矣。
單就我日常對花的態(tài)度來說,我沒想到這天竟會為一枝花動這個心思,花這個精力。當然這之前也有類似的兩次采花過程,但終因機緣沒到未能帶回來。一次是在云南的普者黑,那個地方的蓮蓬蠻多,也大,我在買鮮蓮子吃時,向賣者要了3根似干非干帶桿的蓮蓬,想帶回來放在書房里,結(jié)果到了昆明卻落在了車上,等緩過神想起來時,車子早已駛?cè)肽荷?,只好抱憾放手。還有一次是在西湖孤山上,我向幾個在雨中挖蘭草的要了一把野生的蘭草。在我費了老大的勁,經(jīng)西湖的雨淋、坐杭州的地鐵、上去上海的火車,再經(jīng)由地鐵回到住地又養(yǎng)了5天后,臨了臨了,在離開回蘭州的那一刻,還是選擇了放棄,留在了賓館的一個紙杯里。至今想起還有那么一點懊悔。畢竟是從一個地方帶到了另一個地方,棄之實是無理又可惜。況且,室雅蘭清啊。
這次,若是我再放棄沙拐棗,實是對自己的不敬。不了解的人可有不知,沙拐棗的樣子胖墩墩、圓乎乎的,個個像一串串繡球綴在枝條上,又像是孩兒圍抱著母親似的那般親切可人;花色不是白里帶紅,就是紅里透白,或是黃里見紅,或是干脆紅的就是紅的,黃的就是黃的。最好看的還是那些深紅色和淡黃色的沙拐棗,模樣兒圓不溜球,粉不嘟嘟的。而我手上的,則更是精典到了極致,生怕不小心伸手玷污了它的美色。它們多是幾簇擠在一起,有的則是一個也成景,相互間或聚或散的錯落在一塊,交匯成趣,美艷到了一份動人心魄的地步。心里只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其艷,哪還有什么赤橙黃綠青藍紫,哪還有此處有花還有花的傳說!此情此地,唯見沙拐棗落得我滿手的花香,鬧得我滿心的歡愉,看得我滿眼的舒坦。一種久違了的喜悅瞬間在心間打開,由此牢牢記住了這美美的沙拐棗。
令我心動的另一面,就是它左拐拐右拐拐的姿態(tài)。從枝節(jié)到枝節(jié),幾乎沒有直的,滿是拐來拐去的重疊和由此產(chǎn)生的那么一股子堅貞不阿的倔勁,盡在花上枝間透射。往往,重疊也許是一種交織,乃至于是一種曲折。但對沙拐棗來說,更多的是一種天生的倔強,是對沙漠不離不棄的情義。而這樣的情感,只有到了一種生死相依的程度,才可能表達的淋漓盡致。
胡楊素有“死而千年不倒”的美譽,被稱為“沙漠之子”。而沙拐棗是當然的“沙漠之花”!但凡發(fā)枝,沙拐棗都會從枝節(jié)生發(fā)出多枝同化枝,始終在七拐八拐中節(jié)節(jié)拔高,年復一年的長出不斷重復的新枝,在花葉退去后便呈現(xiàn)出線狀或絲狀的多節(jié)彎曲的細枝椏,然后就由新到老,由老出新的拐來拐去,直到枯盡到死。就是這樣,也會給我們留下靈魂的追問。
許多時候,我們對沙漠近而遠之,習慣于眺望叩拜。殊不知,這只是沙漠的一個側(cè)面。當我們把它當作交流對象時,沙漠就會如同沙拐棗那樣生動而燦爛?!吧鷣砣缤驳南娜罩?,不凋不敗,妖冶如火?!笔翘└隊柮鑼懮脑娋?。但我以為他簡直就是寫的沙拐棗!詩中還寫到的“終有綠洲搖曳在沙漠”,仿佛就是他對這片沙漠的一個贊頌。這就像一位在沙區(qū)工作的人曾對我說的那樣:沙漠因有了沙拐棗這些沙生之花而靈動,而豐碩。
沒有再見著沙拐棗,顯然是落寞的,可也檢驗了我對沙拐棗是真喜歡還是假喜歡。就在去老虎口之前,我還在問同行的戴局,他說懸。結(jié)果是,完全不見其影。就連那年折過的沙拐棗也無影無蹤,似乎都歸隱于由梭梭立起的綠紗帳中了。
在要離開老虎口時,我又回眸看了一眼當時那株沙拐棗的位置,仿佛它就在那里朝我搖曳,好看的不能再好看!
2020.8.24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