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音階
序 幕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深秋時節(jié)。
我國西南山區(qū),群山巍峨峻秀,延綿起伏。
密林紅葉之中落座一所國防科學實驗基地。
零三基地是防化科學實驗基地。院內有花壇、魚池、葡萄架,顯得十分整潔、幽雅。
年青的部隊防化科學工作者石峰自外走來,他三十歲,高個兒、挺拔,一對明亮的大眼睛透露出一種韌性,使人感到他的倔強。他繞過魚池和花壇走進實驗大樓。
實驗大樓內,迎面的屏風上寫著:“為實現(xiàn)國防現(xiàn)代化而努力奮斗”的醒目標語。繞過屏風走上樓梯,在二樓的一間實驗室門前停下。他伸手啟動門前的電鈕,門自動打開,他走了進去。
實驗室內設有多種精密儀表、電視屏幕及其他電器設備。
石峰觀察每項儀表后向另一端走去。
劉新是石峰的同學、戰(zhàn)友,與石峰同歲,容貌略顯清秀,性格豁達。他見石峰走來迎上前去,二人對對手表并肩走出實驗室。
石峰在實驗室門外與劉新分手后走下樓梯。
石峰走出實驗大樓,向另一處走去。
石峰來到平房實驗室門前,啟動實驗室大門走進。
實驗室內陳列著多種化學儀器,人們在工作臺前靜靜地工作著。
石峰向一個正在做化學實驗的工作臺走去。
工作臺化學實驗在進行。
石峰一步步接近。
工作臺上,實驗員小林正在往實驗器皿中添加化學成份。
石峰走近實驗員身邊。
突然,工作臺上閃出一道亮光,即刻化作一股煙霧。
煙霧中,石峰急捂雙眼,踉蹌跌倒。
(升格拍攝)
石峰的腦海里閃現(xiàn)出未婚妻杜鵑的容顏,一張充滿青春活力的少女的臉龐。
杜鵑沿著開滿杜鵑花的山間小路奔跑著,她停下來向后張望。
石峰追了上來。
杜鵑望著石峰,幸福地笑了。她將手帕遞給石峰,石峰接過手帕靦腆地邊笑邊拭去臉上的汗水。
杜鵑拉住他的手含情脈脈,身邊的杜鵑花怒放著。
石峰望著山腳下清晰可見的零三基地,戀戀地說:“咱們的畢業(yè)實習就快結束了,我真舍不得離開這里。”
杜鵑玩笑地說:“你一個人留下,我回去?!?/p>
石峰:“以后我一定到這里來?!?/p>
“我也來!”劉新的聲音。
石峰、杜鵑回頭望去,只見劉新手拿一束采摘的杜鵑花,興致勃勃地走來。
石峰、杜鵑:“劉新?!?/p>
劉新將手中的杜鵑花一半給了石峰,一半給了杜鵑。
杜鵑望著手中的花兒。
人與花兒相映生輝。
現(xiàn)出片名《紅杜鵑》
1.一組鏡頭
直升飛機升起,飛越崇山峻嶺。
救護車在道路上奔馳。
省城醫(yī)院手術室,醫(yī)務人員緊張地準備著。
省城電報大樓內,劉新焦急地打長途電話。
北京賓館內,零三基地黨委書記鄧瑾放下電話,急匆匆走出。
鄧瑾坐進黑色轎車駛出賓館,奔馳在長安大街。
省城醫(yī)院內,石峰的母親在劉新的陪同下步上樓梯,在醫(yī)務人員的指引下走進接待室。
2.醫(yī)院
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大夫走進病房。
石峰雙眼蒙著紗布躺在病床上,聽見有人走近忙問:“大夫,實驗員小林怎么樣了?”
大夫:“搶救無效?!?/p>
一陣沉默。
大夫:“希望你能很好的配合?!?/p>
石峰:“大夫,非得手術嗎?”
大夫:“是的?!?/p>
石峰:“怎么手術?”
大夫:“我們已經研究了方案?!?/p>
石峰:“請告訴我。”
大夫遲疑片刻,慎重地說:“你是一位堅強的軍人,相信你能和我們很好的配合……”。
石峰靜聽著沒有回答。
大夫:“左眼摘除,右眼盡量保住。”
石峰猛地坐起。
“鎮(zhèn)靜、鎮(zhèn)靜!”大夫忙扶他躺下。
大夫看看手表走出。
石峰的耳邊回響著大夫的決斷:“左眼摘除,右眼盡量保住?!?/p>
石峰喃喃自語:“我的實驗怎么辦?我怎么再見她?”
3.客車廂里
杜鵑坐在靠窗戶的位置向窗外探望。她眼里噙著淚珠,心情沉重。
鄧瑾坐在杜鵑對面,她看著杜鵑小聲地說:“杜鵑同志,不要這樣?!彪S后往旁邊的旅客掃了一眼。
杜鵑急切地問:“鄧書記,我還能見到他嗎?”
鄧瑾:“看你說的,能見到他,一定能見到?!?/p>
杜鵑長嘆一聲:“我真后悔!我們是那樣不愉快的分別?!彼难矍案‖F(xiàn)出當年的情景。
(閃回)
4.花園
北京防化學院辦公大樓前的花園。年青的科技工作者們和老專家圍著杜鵑向她表示祝賀。
秦教授:“杜鵑,祝賀你在防化戰(zhàn)線上取得了新的進展。”
杜教授:“秦老過獎了,這僅僅是一個開頭,距離成功還差之千里?!?/p>
秦教授:“萬事開頭難,杜鵑這一新的進展可是決定性的。”
杜鵑謙遜地:“這是大家的努力?!?/p>
秦教授:“大家的努力,通過你這塊智慧的海棉結出了果實?!?/p>
王哲忙說:“秦教授說得精確。杜鵑同志為我們小組增光,我這個當組長的也感到光榮?!?/p>
大家歡笑。
石峰坐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在思索。
人群里繼續(xù)說笑著。
劉新插了一句:“別忘了,這可是在石峰設想的基礎上邁出的一步?!?/p>
王哲:“忘不了,劉新同志。石峰雖然提出了‘保衛(wèi)’號防化學武器的設想,但至今還是紙上談兵,而我們的杜鵑卻向現(xiàn)實接近了一步?!?/p>
秦教授:“是的。”他轉身向杜教授:“因此,我有理由向您祝賀,杜老,您培養(yǎng)了一位好女兒?!?/p>
杜教授:“要把石峰的設想變?yōu)楝F(xiàn)實,最終,還要看石峰的。”
秦教授笑著說:“杜老,您也太偏愛您的學生了,是不是因為石峰將是您的愛婿?”
大家又一陣歡笑。
5.游泳池旁
石峰手扶池邊的水梯,望著平靜的池水發(fā)愣。
杜鵑自遠走來,悄悄地走近石峰,猛地推了他一下。
石峰嚇了一跳,回頭望著笑得不停的杜鵑,他一句話未說又把臉轉過去。
杜鵑:“你一個人在這兒發(fā)什么愣?今天不應該為我高興嗎?”
石峰望著她,半晌說出:“高興。”
杜鵑:“言不由衷?!?/p>
石峰沒有辯解。
杜鵑:“難道我們的競賽是為了個人嗎?”
石峰仍不語。
杜鵑:“你呀,老脾氣又犯了,總想壓別人一頭?!?/p>
二人一陣沉默。
石峰:“我要離開北京?!?/p>
“什么?”杜鵑一愣。
石峰:“我已經給校黨委寫了報告,要求到西南的零三基地去?!?/p>
杜鵑震驚地:“你要離開我?”
石峰未語。
杜鵑:“你越來越怪了,難道在這兒就不能完成‘保衛(wèi)’號嗎?”
石峰:“到那里去更好,我喜歡那地方?!?/p>
杜鵑:“為什么非得現(xiàn)在去?”
石峰不答。
杜鵑飽含深情地:“我和爸爸說好了,我們國慶節(jié)結婚,你也同意了?!?/p>
“等一等吧?!笔宕驍嗨脑?。
杜鵑:“為什么?”
石峰:“我……”
杜鵑慍怒地:“我知道,你一定要比我強才能滿足,大男子主義,封建意識!”委曲地含著眼淚:“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鞭D身跑去。
石峰沒有喊她,也不愿解釋,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離去。
劉新走近石峰,二人相視無語,看著杜鵑的身影消逝。
6.臥鋪車廂內
(鏡頭回到現(xiàn)在)
杜鵑依然面對著窗外。
鄧瑾:“分別一年多了,你沒有給他寫過信?”
杜鵑搖了搖頭。
鄧瑾:“他也沒有給你寫信?”
杜鵑又搖了搖頭:“您不了解他是一個自尊心多么強的人,特別是在我面前?!?/p>
鄧瑾笑著說:“是嗎?可他對同志們從不這樣。據我所知,他當時堅持來零三基地不是為了和你賭氣。他看著基地有實踐經驗的同志多,會幫助他更快地實現(xiàn)‘保衛(wèi)’號設想。他這個人,對事業(yè)的執(zhí)著勝過生命。我想你是最了解他的?!?/p>
杜鵑不語。
鄧瑾含笑地:“當然,他不加解釋地突然離你而去,有些不盡人情,特別是對熱戀中的未婚妻?!?/p>
杜鵑羞澀地低下頭。
鄧瑾又說:“據我了解,你在他面前也是自尊心很強的,對吧?”
杜鵑不語,沉默了。她在回想。
7.北京防化學院辦公室內
(閃回)
以石峰、劉新為首的研究小組和以王哲、杜鵑為首的小組,將各自的“保衛(wèi)”號防化學武器的設想方案都擺在杜教授的大寫字臺上,請他“裁判”。
杜教授指著石峰的設想說:“我認為石峰他們的設想有獨創(chuàng)見解,我喜歡。”
杜鵑不服地:“您再仔細看看。”
杜教授:“雖然它沒有你們的周密、精確,但它突破了前人的框架,閃現(xiàn)出發(fā)明者的火花,這是最寶貴的。我建議,你們就在石峰這個設想的基礎上前進。”
杜鵑喪氣地卷起自己的設計方案。
杜教授:“王哲同志,你的意見呢?”
王哲恭敬地:“老師,您是防化戰(zhàn)線的權威,我們一定按照您的意見去工作?!?/p>
杜教授:“杜鵑,你呢?”
杜鵑有些賭氣地:“您說了算,我們服從就是啰?!?/p>
杜教授:“你這個丫頭。”
杜鵑打斷他的話說:“我的意見,在石峰設想的基礎上,我們兩個組各做各的,繼續(xù)競賽。”
杜教授看著石峰。
石峰點頭同意。
8.臥鋪車廂內
(鏡頭回到現(xiàn)在)
杜鵑仍然望著車窗外。
杜鵑像是自語地:“偏偏我們倆湊成一對。”
9.一組鏡頭
火車進入山洞。
夜色朦朧。
火車向前滾動。
小轎車向前奔馳。
10.省會醫(yī)院
西南省會城市。
醫(yī)院大樓前。一輛黑色轎車駛進,停下。鄧瑾和杜鵑自車內走出。
劉新走出醫(yī)院大樓,走上前去和鄧瑾、杜鵑握手。然后和她倆邊說邊走進大樓。
他們走上樓梯,穿過靜謐的走道。一位醫(yī)務人員將鄧瑾領去。
11.接待室內
石母焦急地等待著,她忐忑不安地一會走向門口探望,一會走至窗前茫視。
劉新將杜鵑領進接待室。
“大媽!”杜鵑喊了一聲。
石母轉過身來,驚異地:“小鵑!”
杜鵑上前拉著石母的手不知道說些什么。
石母痛苦地:“沒想到,你還會來……”
杜鵑扶石母坐下,欲言又止。她自責地:“怪我,都怪我……”
石母喃喃自語:“真沒想到,為了他我退休來到這里,眼看就快開花結果了,他卻……”
劉新:“大媽,別難過……”
“病人要見他的母親?!币晃会t(yī)務人員站在門口說。
石母隨即走出。
杜鵑和劉新一陣沉寂。
杜鵑憂心地問:“他會完全失明嗎?”
劉新:“手術很成功,左眼摘除,右眼保住了?!?/p>
杜鵑:“我真后悔?。 彼粶I下。
劉新:“杜鵑,你也要挺住?!?/p>
杜鵑:“你放心,我會的?!?/p>
一陣沉默。
杜鵑:“我們相隔千里,可我做夢都想著‘保衛(wèi)’號的成功,我為她做出了努力,但我還是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我后悔當初我為什么不和你們一起……”
劉新:“杜鵑,別這么想?!?/p>
石母心情沉重地走了進來。
劉新和杜鵑走上前挽扶石母坐下。
杜鵑轉身出。
“小鵑!”石母喊住她:“你……不要去了?!?/p>
杜鵑呆住了。
石母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玻璃盒,遞給杜鵑:“小峰讓我還給你?!?/p>
杜鵑凝望著用玻璃盒裝著的一支玲瓏的小手鐲,頓時眼里滲出淚花,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大媽,不能……”轉身奔出,向著病房跑去,她跑過一條走道……又跑過一條走道……突然一位醫(yī)務人員攔?。骸皣u,靜!”
杜鵑急切地:“石峰同志的病房在哪里?”
醫(yī)生:“有什么事嗎?”
杜鵑:“我想見他?!?/p>
醫(yī)生:“病人囑咐,從現(xiàn)在起任何人都不見?!?/p>
“我是他的未婚妻,我……”杜鵑央求地說。
“不行”醫(yī)生搖了搖頭表示無可奈何。
杜鵑愣住了。她癡情地望著前面的病房,淚眼迷離,漸漸地把目光移到手中的小玻璃盒,晶瑩的淚珠顆顆滴下,小手鐲逐漸模糊了……。
(閃回)
12.一組鏡頭
熱戀中的杜鵑和石峰在春天的山野里奔跑。
他倆在輕柔的海灘上嬉戲。
他倆在楓紅菊黃的幽徑漫步。
他倆在冰雪覆蓋的沙河里追逐。
13.圓明園
他倆跑上圓明園的廢墟,緊緊地擁抱在一起,親吻著。
杜鵑依偎在石峰的胸前感到無比幸福,她柔情地說:“我送給你一件東西?!?/p>
石峰在她耳邊輕輕地問:“什么?”
杜鵑睜開飽含深情的大眼睛:“最寶貴,最心愛的?!彼砰_擁抱石峰的雙手,從挎包里拿出一對精美的小玻璃盒,里面各裝一支玲瓏的小手鐲。
石峰驚異地:“手鐲!”
杜鵑純真地:“我生下來剛滿月,爸爸給我戴上的,我一直珍藏著。”她望著石峰誠實而智慧的眼睛:“送給你。”將一個玻璃盒遞給他。
石峰珍惜地捧著小玻璃盒,感激地:“我要天天看著它?!?/p>
杜鵑靦腆地:“那干嘛?”
石峰:“它隨時會提醒我?!?/p>
杜鵑不解地:“提醒什么?”
石峰:“加倍努力,盡快完成‘保衛(wèi)’號設想,一定要──”
“超過我,對嗎?”杜鵑打斷他。
石峰:“為什么要這樣想?”
杜鵑:“我知道,你一定要比我強才行,大男子主義?!?/p>
石峰:“不對,這是動力。”他望著手中的小手鐲。
杜鵑:“我們這一生就在你追我趕中生活嗎?”
石峰:“這有什么不好?這就是我們科學工作者的特征。改革開放以來,咱們的眼界打開了,看看當今世界,科學領域的新發(fā)展多么迅速,真是日新月異,我們一定要迎頭趕上去。一個國家沒有現(xiàn)代科學技術,沒有先進牢固的國防是要受欺負的?!?/p>
杜鵑深情地望著石峰。
石峰環(huán)視著圓明園的一片廢墟,無限感慨地:“火燒圓明園給我們留下了多么慘痛多么深刻的歷史教訓?!彼麖澫卵テ鹨话涯嗤?,眼里溢出激動的淚珠:“我們再也不能受人欺凌了,‘兩彈一星’我們有了,改革開放了,我們需要更多的科學技術才能讓國家富起來,強起來。中國需要科學?!彼鐾{天,高呼:“科學的春天已經來了!”
14.杜鵑臥室
(鏡頭回到現(xiàn)在)杜鵑望著桌前的小手鐲,伏在桌上失聲哭泣。
雨聲淅瀝。
夜已深,雨打在鋼窗玻璃上像是無盡的淚。
杜鵑坐在窗前,呆望著窗外的夜雨。
這是一個賓館的套間臥室。臥室內,燈暗著,石母靜靜地躺在床上睜著不眠的雙眼。此刻,她心里仍在盤旋:“也許我不該替峰兒把手鐲還給她,多好的一對呀!可峰兒說他已經不配她了。做母親的最了解兒子的心,讓我怎么辦?杜鵑該怎么想,她能理解他嗎?”老淚簌簌流下。
“我理解他,太理解他了?!倍霹N坐在窗前苦思著,內心在說。
窗外細雨蒙蒙。
“小鵑──”這是石母的喊聲。
杜鵑回望著里面臥室。
石母的聲音:“快睡吧?!?/p>
杜鵑輕輕地答應:“噯?!?/p>
一陣寂靜。
杜鵑離開桌子走到壁廚前,迅速換上雨衣雨鞋悄悄地開門走出。
杜鵑急步穿過走道走下樓梯。
15.大街上
杜鵑走在大街上,她穿過大橋向前走去。
杜鵑來到醫(yī)院門口,鐵柵大門已經鎖上,旁邊的側門也都上了鎖。她向值班室的窗戶敲了兩下。
窗戶拉開了,一位值班的老者探出頭來。
杜鵑急切地:“老同志,讓我進去好嗎?”
老者:“不行啊,這是什么時候了?!?/p>
杜鵑:“老大爺,我是幾千里路趕來探望病人的,只求看看他?!?/p>
老者端詳著杜鵑。
杜鵑懇求道:“只看他一眼?!?/p>
老者有些猶豫,但此刻又堅持說:“對不起,姑娘,制度實在不允許?!?/p>
杜鵑還想說什么,老者順手將窗戶關上。
杜鵑愣了半晌,她抬頭望望醫(yī)院的病房,只有幾個窗戶亮著燈光。連綿細雨下個不停,她的雨衣綴著水珠,眼里閃動著淚珠,她就像是淚人一般。
“回去吧?!眲⑿?lián)沃陚愠霈F(xiàn)在杜鵑身邊。
16.零三基地鄧瑾辦公室內
鄧瑾站在窗前,看著窗外花叢里的蝴蝶在追逐,半晌,才把目光移到坐在沙發(fā)上的杜鵑:“我沒想到石峰是這樣的任性?!?/p>
杜鵑無語,失神地望著前方。
劉新在一旁激動地:“他太過了!”
鄧瑾望了他一眼未語。
一陣沉默。
鄧瑾:“手術還是很成功的。左眼雖然摘除,右眼總算保住了,慢慢會恢復的。你放心吧?!?/p>
杜鵑:“我想明天就回去,院里工作還等著我?!?/p>
鄧瑾想了一下:“好吧,我陪你再去醫(yī)院一趟?!?/p>
17.醫(yī)院
浮云掩月。
醫(yī)院附近一個獨院樓房內,傳出一個姑娘的歌聲。
遠遠地可以看見那姑娘自彈自唱的身影印在窗帷上,歌聲唱出了一對情人別離的惆悵。
鄧瑾走進接待室,杜鵑迎上前去急切地望著她。
鄧瑾搖了搖頭:“他還是不愿見你。”
杜鵑垂下了目光,她的心全涼了。
鄧瑾安慰地:“過一段時間他會冷靜下來的。到時候我再請你來。”她扶著杜鵑向外走去。
二人默默地走著,一直走出病房大樓。
杜鵑一邊走一邊內心激烈地斗爭著:“就這樣回去了嗎?不!”杜鵑急轉身又跑進大樓。
杜鵑跑上樓梯,不顧一切地閃過護理人員的阻隔向前奔跑,轉過一條走道又跑過一條走道。
她在306號病房前停下,推開房門。
杜鵑走進病房。
石峰雙眼蒙著紗布,靜靜躺在病床上,他似乎睡著了。
杜鵑走近石峰,她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輕輕地呼喚:“石峰,石峰──”
石峰像是真的睡熟了。
杜鵑愛憐地撫摸著他的手,仍然輕輕地說:“你真的睡著了,還是不愿理我?”她把臉貼在石峰的手背上,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明天就要回去了,我有多少話要對你說呀,可你——”她慢慢地抬起頭來,無聲地看著石峰,眼里流露出無限愛戀之情!半晌,從口袋里掏出那個裝著小手鐲的玻璃盒和一封信,放在床頭柜上,然后艱難地站起身來說了聲:“再見吧,親愛的!”轉身向外移步。
石峰仍然靜靜地躺著。
杜鵑走到門口,回過頭來一往情深地望著石峰,含笑地閃動著淚花輕聲地說:“我愛你,祝你早日康復?!?/p>
凄涼而惆悵的歌聲傳來。
杜鵑戀戀不舍地走出病房,將門關上。
走出醫(yī)院大樓,在凄婉的歌聲中慢慢走出,她三步一回首。
石峰躺在病床上聽著這酸楚的歌聲,伸出手在床頭柜上摸尋著什么。當觸到小玻璃盒時,他的手微微顫抖了,他拿過小玻璃盒撫摸著,把它貼在自己的臉上。
18.公園
北京的春天,公園里景色迷人,孩子們在場地上放風箏。
19.杜家
小院擺放著不少盆花卉,爭奇斗艷。
杜家客廳內。
杜鵑的母親坐在沙發(fā)上織毛線。
杜鵑的妹妹杜玲自院內走進,手里拎著一個口袋:“媽,我回來了?!?/p>
杜母:“星期天不值班也不在家呆著,這一大早上哪去了?”
杜玲:“和王浩看了一場電影?!?/p>
杜母:“又是王浩,聽說這孩子花得很?!?/p>
杜玲:“老傳統(tǒng),這都改革開放好幾年了,男孩子多交幾個女朋友,有什么大驚小怪的?!?/p>
杜母:“他是正正派派交朋友嗎?聽說他和那個女演員──”
杜玲:“好了好了,媽,我自有分寸。他是很好的外科醫(yī)生,這沒錯吧?”
杜母:“小玲──”
杜玲:“好了,別盯住我,姐姐呢?”
杜母:“到院里去查資料去了。”
杜玲:“還是為了那個‘保衛(wèi)’號?”
杜母:“石峰受傷之后,她心里急呀?!?/p>
杜玲:“干嘛非干這個危險的行業(yè)?!?/p>
杜母:“少胡說,什么行業(yè)不危險?”
杜玲:“我們當醫(yī)生的就不像他們那樣的危險。”
杜母:“醫(yī)生就不會發(fā)生事故?”
杜玲:“當然會,可是對自己的生命不構成危險?!?/p>
杜母:“小玲,你怎么會說出這種幼稚的話,我也是醫(yī)生,如果出了重大的醫(yī)療事故是會判刑的,那不危險?”
杜玲:“好了,媽,我說不過您。媽,您不覺得在當前的形勢下,還去研究防化學武器,不過時嗎?”
杜母:“怎么過時?”
杜玲:“以前我們的頭號敵人──美國,現(xiàn)在已經和我們建交了,蘇聯(lián)也自顧不暇,我們就需要和平的環(huán)境來建設國家,改善人民生活,六零年的苦日子,再也不會回來了。您說,像爸爸這樣的化學家,現(xiàn)在在多方面都是大有作為的,在輕工業(yè)方面呀、化妝品呀、食品呀……”
“小玲!”杜母打斷她,不悅地:“你也算是知識分子,怎么眼光這么短淺?!?/p>
杜玲:“我眼光短淺?”
杜母:“你爸爸早年國外歸來,原本也不是搞防化專業(yè)的。抗日戰(zhàn)爭日本在我國的土地上發(fā)動毫無人性的細菌戰(zhàn),這才促使他一心要搞防化學武器的研究,對付法西斯?!?/p>
杜玲:“現(xiàn)在哪還有什么細菌戰(zhàn)、毒氣戰(zhàn)?”
杜母:“你真太天真了,你以為和西方各國建立了邦交,就天下太平了?局部戰(zhàn)爭一天也沒有間斷過,看看我們周圍,我們就是要做到有備無患,防御為主。小玲,你整天也不看報,也不了解世界形勢,你呀──”
杜玲:“咱們也有原子彈、氫彈,還怕別人欺負?管那些干什么!”
杜鵑從外走進:“又在辯論什么大事?”
杜玲:“沒有什么?!卑讯霹N拉到一邊:“姐,看看我的新鞋?!睆拇锬贸鲆浑p新皮鞋。
杜鵑看了一番:“夠新潮的?!?/p>
杜鵑:“王浩送給我的。”
杜鵑:“王哲的弟弟?”
杜玲:“對,就是你們大組長的弟弟。”
杜母:“小玲,你怎么輕易接受人家的東西哪?”
杜玲:“我要付款,他先替我付了,還他錢他又不要,那怎么辦?”
杜母:“唉,你讓我說什么好?!弊叱隹蛷d。
杜玲:“姐,聽王浩說他哥哥正在忙著寫書,你還一腦門子幫石峰搞那個‘保衛(wèi)’號,是缺心眼兒怎么的?”
杜鵑不理會,走進自己的房間。
杜鵑走進臥室,將書柜內的書籍資料拿出放在桌上。
杜玲跟進:“姐,石峰那么帥的小伙子,為了‘保衛(wèi)’號害的眼瞎腿瘸──”
杜鵑厲聲地:“住嘴!我不許你這么說他?!?/p>
杜玲:“本來嘛,他傷成那樣,你去看他連見都不讓你見一面。半年來,你天天給他寫信,不見他一封回信,他對你還有什么感情?!?/p>
杜鵑:“你別說了?!?/p>
杜玲話中有話地:“倒是劉新總給你來信。”
杜鵑:“那是我讓他把石峰的情況及時告訴我?!?/p>
杜玲:“就沒有別的意思了?”
杜鵑:“什么意思?”
杜玲:“劉新過去也很喜歡你,他也不比石峰差,現(xiàn)在石峰不理你,他就不能──”
杜鵑:“小玲,你胡說什么!劉新不是那種人,你不知道當初我們三個人的關系?”
杜玲:“當然知道,是劉新幫助你和石峰建立的關系,他是個好人?!?/p>
杜鵑話鋒一轉:“小玲,你過去不是很欣賞劉新的嗎?他現(xiàn)在還是單身一人?!?/p>
杜玲:“怎么,想給我當紅媒?!?/p>
杜鵑:“你也是了解他的,我覺得你可以考慮?!?/p>
杜玲:“過去我是挺喜歡他的──可現(xiàn)在我覺得還是找同行好?!?/p>
杜鵑:“媽媽是學醫(yī)的,爸爸不是防化專家嘛?!?/p>
杜玲:“那是時代的產物,過去式?!?/p>
杜鵑:“你是什么邏輯?滿腦子糊涂醬。王浩是你同行,你了解他嗎?這是你相伴終身的伴侶,一輩子的大事?!?/p>
杜玲:“我了解他,過去他很輕浮,那我管不著,只要現(xiàn)在改了,只對我好就行了。
杜鵑:“能改了當然好,不過你別太著急了,還是多了解了解好?!?/p>
杜玲:“行了,我的事就此打住。姐,聽王浩說他哥王哲一直都在想著你 ──”
杜鵑:“屁話!”
杜玲:“是真的。他說最近他哥和他嫂子離婚就是為了你?!?/p>
杜鵑:“為了我?那就讓他后悔去吧?!?/p>
杜玲:“姐,你不能在一根繩上吊死。劉新、王哲你都可以──”
杜鵑制止地:“小玲,別再說了?!?/p>
杜教授進來:“爭論什么哪?”
杜玲忙說:“沒什么,爸,我去幫媽做飯去。”走出。
杜教授望著杜玲走去:“都走上工作崗位了,還是那么不成熟。”
杜鵑:“她還是太單純了,在這種紛亂的思潮沖擊下會吃虧的?!?/p>
杜教授:“你這個姐姐要多關心她?!?/p>
杜鵑:“我會的,爸?!?/p>
杜教授坐下:“石峰來信了嗎?”
杜鵑搖了搖頭。
杜教授:“石峰是我最喜歡的學生,在過去的年代里,由于他的家庭背景,使他的性情變得孤傲,少言寡語。但他骨子里和他父親一樣對祖國對事業(yè)滿腔熱血,他有才華,最難得的是他有創(chuàng)造性??蛇@次事故對他的傷害太大了,我很為他惋惜、痛心。”
杜鵑:“爸,他能挺住,我了解他?!?/p>
杜教授:“這我相信??伤湍愕年P系──”
杜鵑:“他不來信,我理解,在他內心深處是愛我的。只要他能呼吸,我就不會離開他,永遠不會?!?/p>
杜教授拉過女兒的手撫摸著:“孩子,誰都難以預料命運會給他們安排什么樣的生活,但是生活需要強者?!?/p>
杜鵑似乎領會了爸爸這番話的含意:“爸,我想離組,單獨進行一些研究?!?/p>
杜教授:“為什么?”
杜鵑:“‘保衛(wèi)’號在我們小組,半年來沒有任何進展,王哲心不在焉?!?/p>
杜教授:“想突破是有難度的?!?/p>
杜鵑:“我堅信石峰他們會成功,我愿意幫助他們?!?/p>
杜教授沉思片刻:“好吧,你寫個報告,我和院黨委研究一下?!彼麘z愛地望著杜鵑堅毅的臉龐。
20.山坡上
零三基地對面的半山坡上,坐落著一排排紅磚建造的宿舍。
21.石家小院
石峰家宿舍獨門獨院。小院里三分之二被葡萄架遮蓋著,那里擺放著各種花卉,顯得很清靜幽雅。
石峰的一只腿在事故中也受了傷,他正在院子里架著雙拐練習走動,累得滿身大汗。他的左眼蒙著黑色眼罩,一只右眼依然是那樣炯炯有神。
石母提著一籃剛洗好的衣服自屋內走出,她看著石峰,關懷地:“峰兒,該休息了,看你衣裳濕的,又該換了?!?/p>
石峰興奮地:“媽,再過幾個月我可以丟掉拐杖了?!彼^來幫助曬衣裳。
石母:“別動,媽不讓你幫,只要你能快些康復就好了?!?/p>
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拿著一束新采的杜鵑花跑進院子,向石峰喊道:“石峰哥哥,給你?!?/p>
石母親切地拉著小孩:“芳芳真好?!?/p>
石峰高興地接過杜鵑花,聞了聞陶醉地:“真香,芳芳,是你采的?”
芳芳瞪著兩只大眼睛,抿住嘴點了點頭:“媽媽說,你最喜歡杜鵑花?!?/p>
石峰呆呆地望著手中杜鵑花不語。
石母:“謝謝你,芳芳?!彼龔氖迨掷锬眠^杜鵑花。
石峰拉著芳芳:“我該怎么謝謝你。”
芳芳:“給我講個故事?!?/p>
石峰愛撫地摸著芳芳的小臉:“好,給你講個什么呢?”
芳芳:“媽媽給我講過《馬蘭花》的故事,我最愛聽。”
石峰笑了笑:“好吧?!彼_始講述起來:“從前哪,在一個美麗的山區(qū)里,有一位勤勞、聰明的小姑娘……”
22.屋內
石母拿著杜鵑花走進屋內。她把花瓶拿過,取下已經衰敗的杜鵑花,將這束新鮮的杜鵑花精心地插入瓶中。
23.石家小院
“石峰──”鄧瑾喊著,走進院子。
“鄧書記”,石峰站起身來。
鄧瑾走上前:“坐,你坐下,我又不是客人。”
石母走出:“鄧書記,屋里坐。”
鄧瑾:“不,就在這,葡萄架下頗有些詩意,只是還未結出果實?!?/p>
石峰:“可能結不出果實?!?/p>
鄧瑾:“為什么?”
石峰:“風水不好,結出果實也不飽滿?!?/p>
鄧瑾:“瞎說?!?/p>
三人笑了起來。
芳芳傻乎乎地望著他們。
石母:“芳芳,到屋里來玩?!?/p>
芳芳順從地跟著石母走進屋里。
鄧瑾關懷地:“看你,又是一身汗。”她拿起堆在一邊的外文書籍翻了一下:“在啃德文。不要過分勞累,要保護好你的那只右眼?!?/p>
石峰:“閑得讓人心急。”
鄧瑾:“你要求到實驗室去?”
石峰:“是的,我已經寫了三份報告?!?/p>
鄧瑾:“我都看到了,黨委研究,你目前的主要任務仍然是安心休養(yǎng)?!?/p>
石峰:“鄧書記,我──”
“這是組織決定?!编囪捴杏性挼兀骸斑@,你總得要聽吧。”
石峰喃喃地:“我服從組織決定。”他停頓一下央求地:“您知道,我離開了實驗室這么久,心就像飄浮在無邊的大海里一樣,空蕩蕩的,沒有著落。”
鄧瑾:“我理解??墒巧畹暮Q笠彩怯屑庇芯彛钡臅r候波濤洶涌,一瀉千里;緩的時候平靜得像是一面鏡子,把人的靈魂都能照出來,你說對嗎?”
石峰同意地點點頭。
鄧瑾:“可在生活的海洋里,你除了實驗室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嗎?”
石峰:“對于我來說,只有工作?!?/p>
鄧瑾:“是這樣嗎?”隨后掏出一封信遞給石峰:“杜鵑同志的信?!?/p>
石峰接過信:“謝謝。”
鄧瑾:“據我所知,杜鵑半年多來給你寫了許多封信,你都沒回復一封,是嗎?”
石峰不語。
鄧瑾語重心長地:“這可不對呀!你們有牢固的感情基礎,有共同的理想和追求。雖然你受了傷,留下了殘疾,可她還是對你這樣一往情深,這是難能可貴的,要珍惜呀!”
石峰仍然不語。
鄧瑾:“杜鵑是真正愛你的。你也是愛她的……”
“不,現(xiàn)在不愛?!笔宕驍嗨脑?。
“是嗎?”鄧瑾站了起來:“那你可太薄情了!”她又稍停片刻說:“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寡義青年,你的內心深處也絕不是這樣的?!?/p>
石峰:“不,是這樣的?!?/p>
鄧瑾不再反駁,只是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
石峰漸漸低下頭,深沉而堅定地說:“我只希望她幸福?!?/p>
鄧瑾有些激動:“什么是幸福?對待幸福有多種不同的理解。如今我們的國家改革開放了,這是開天辟地的大好事,但是各種思潮也就隨之而來,有一小部分青年他們開始浮躁了,他們已經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愛情。然而,杜鵑不是這樣,她是一個有理想,有信念的女性,她懂得愛情,懂得什么是青年人的真正幸福。你這樣對待杜鵑公平嗎?不會使她幸福的,懂嗎?石峰啊,石峰,你還不了解一個真正女人的心?!?/p>
一陣沉默。
鄧瑾:“你怎么不說話?”
石峰:“也許是這樣。作為我,仍然堅持我的意見?!?/p>
又是一陣沉默。
鄧瑾望著石峰那固執(zhí)的神情,無可奈何,笑了笑說:“好了好了,看來這一次我又失敗了。”
石峰十分尷尬:“謝謝您對我的關懷。”
鄧瑾由衷地又說:“我只希望你再慎重地考慮一下我這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的話。”欲走。
石母出:“不再坐會兒?”
鄧瑾:“不了,大媽,星期天多轉幾家?!弊吡藥撞睫D身向石峰:“千萬注意休息,這是任務。”
石峰:“我會的,您放心?!彼湍赣H望著鄧瑾走出院子。
24.石家
晚霞如火。
石峰在院子里仍然練習走動,他邁著艱難的步伐累得汗流浹背。
石母自屋內出,望著石峰憐愛地:“孩子,今天你是怎么了?快停停吧?!?/p>
石峰還是不停地練習,已經精疲力竭了,踉蹌欲倒。
石母急忙上前扶住:“峰兒,你這是──”心疼地落下淚來。
石峰痛苦地:“媽媽,我要工作,我要工作?!?/p>
25.石峰臥室
夜。
石峰在燈下看資料,桌上放著那個玲瓏的小手鐲。
石母走進,從床上拿過一件衣服給石峰披上,關切地:“天不早了,該睡了?!?/p>
石峰:“媽,我讓您借的日文資料呢?”
石母:“借來了,明天再看。”
石峰:“快給我,我要核對一下原文。”
石母走出,很快拿來日文資料遞給石峰。
石峰接過資料立即翻閱。
石母停了半晌,將一封信放在桌上:“杜鵑的信?!?/p>
石峰停下翻閱,接過信。
石母:“拆開,念給媽聽聽?!?/p>
石峰拉著母親的手:“不,媽媽?!?/p>
石母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出。
石峰凝視著杜鵑的來信,半晌,拉開抽屜將信放了進去,這里放著許多杜鵑寄來尚未啟封的信。他望著這些信件凝神片刻,把眼光移到抽屜里角的一個照片鏡框上。這個鏡框是背著放在那里的,他伸手欲取,剛剛觸及又縮了回來,他的心情極度矛盾。最后終于拿起鏡框翻了過來。
這是杜鵑的單人頭像,她微笑得那樣甜美,仿佛(閃回)她望著石峰開口說話:“你要說什么?”
初戀時的石峰望著杜鵑說:“沒有?!?/p>
杜鵑:“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了。”
石峰的一雙大眼睛秀美而明亮,他望著杜鵑心虛地反問:“是嗎?”
杜鵑:“是啊,我喜歡你這雙會說話的眼睛?!?/p>
(鏡頭回到現(xiàn)在)
照片又翻了過去,杜鵑身影消失。
石峰猛地關上抽屜,喃喃自語:“眼睛,我的眼睛!”他痛苦地捂上雙眼。屋內一片漆黑,石峰躺在床上睜著一只失眠的眼睛,手里撫摸著小手鐲。
26.北京杜鵑臥室
小手鐲在杜鵑的書桌上,迎著窗外射入的陽光熠熠發(fā)光。
杜鵑將剛寫好的信裝進信封。
杜母走進:“又在給石峰寫信?”
杜鵑:“不是,是寫給劉新的,把我的工作近況告訴他。”把信裝入挎包內向屋外走去。
杜母望著杜鵑的背影,搖了搖頭。
27.防化學院王哲小組辦公室內
王哲坐在書桌前抄寫資料。
王浩走進室內:“哥,你的大作還沒完成???”
王哲:“你怎么有時間到這來?”
王浩:“向您匯報?。 彼d奮地:“哥,談妥了,打兩套家具,超時代的組合式?!?/p>
王哲心不在焉地:“給人家多少錢?”
王浩得意地:“只收原料費30元?!?/p>
王哲:“哪有這么便宜的?”
王浩:“誰叫我是醫(yī)生呢?!?/p>
王哲:“啊?!”
王浩:“這不就等于給個紅包嘛,求我的人多著呢?!?/p>
王哲:“你的醫(yī)德呢?“
王浩:“這關醫(yī)德什么事,我又沒坑人,害人,這是利益交換,很正當?!?/p>
王哲:“你可要小心呢,我不欣賞你這一套?!?/p>
王浩:“好,好,好,不談這個。哥,你和杜鵑談了沒有?”
王哲搖搖頭:“難哪!”
王浩:“怎么輪到你,就這么難?”
王哲:“杜鵑可不是她妹妹杜玲?!?/p>
王浩:“那又怎么樣?”
王哲:“浩弟,我可要提醒你,別再和那個女演員鬼混了!”
“我早就和曼莉掰了?!蓖鹾蒲劬σ晦D又說:“哥,我建議,你要出版的那本書,把杜鵑的名字加上?!?/p>
王哲不解地:“干什么?”
王浩自以為是地:“杜鵑這種女孩子,用別的動搖不了她的心,她不是要做出一番事業(yè)嗎?就讓她先出個名?!?/p>
王哲思索著。
王浩進一步說:“聽杜玲說劉新盯得很緊,常給她來信,你不能放松?!?/p>
王哲陰沉的臉露出一絲微笑。
28.北京同仁醫(yī)院
翌日。杜玲挎著包走出醫(yī)院大門。
王浩跑了過來:“玲玲──”
杜玲見是王浩,高興地問:“辦好了嗎?”
王浩得意地:“我親自出馬,還有辦不好的?”
杜玲:“真有你的?!?/p>
王浩:“全捷克式,下月取貨。我哥也訂了一套?!?/p>
杜玲一愣:“他訂家具干什么?”
王浩:“離了婚就不再結婚了?我不是跟你說了,他很早就喜歡你姐姐,現(xiàn)在就看你的了?!?/p>
杜玲不解地:“我?”
王浩:“快做做你姐姐的工作。我告訴你,現(xiàn)在有不少好姑娘等著我哥哪?!?/p>
杜玲為難地:“我姐姐是個很固執(zhí),很傳統(tǒng)的人,她可——”
“你愿意找個丑八怪姐夫?”王浩說,“年青人找對象圖個什么?這是一輩子的幸福?!?/p>
杜玲有些不高興:“看你說得多難聽,什么丑八怪!”
王浩:“本來嘛?!?/p>
他倆一塊走去。
29.杜家
清晨。
杜鵑走進院子,穿過客廳走進自己的屋子。
她從挎包里掏出一封信,拆開來看。
杜母走進,關切地問:“是石峰來的?”
杜鵑一面看信一面回答:“是劉新的?!?/p>
“都談些什么呀?”杜玲走近俏皮地問道。
“談他們‘保衛(wèi)’號的進展,有一個問題要我?guī)椭!彼栽诳葱拧?/p>
杜玲:“就沒有別的?姐,我上次跟你談的事,你考慮了沒有?”
杜鵑:“什么事?”
杜玲:“王哲呀?!?/p>
杜鵑眼都不抬地說:“少廢話,還是考慮你自己的吧?!?/p>
杜玲:“我有什么好考慮的,王浩家具都買好了?!?/p>
杜母:“他買他的家具,關你什么事?”
杜玲:“怎么不關我的事?將來我們要結婚的,結婚總是需要家具吧?!?/p>
杜母:“你跟王浩才相處幾天,就要結婚,我們還沒同意哪。”
杜玲:“這是我自己的事。”轉身走出。
王哲走進院子,向屋內喊:“老師在家嗎?”
杜玲:“是王哲同志,我爸爸去上海講學去了?!?/p>
王哲故作尷尬地:“對了,看我這記性?!?/p>
杜玲:“快進來坐。”將王哲請進客廳。
王哲:“你姐姐在家嗎?”
“在。”杜玲喊,“姐,有人來看你?!?/p>
杜鵑和杜母走出。
王哲有禮貌地:“師母好!”
杜母:“坐吧?!?/p>
杜玲端上茶:“請喝茶?!奔蓖讼隆?/p>
王哲:“謝謝。”
杜鵑:“你真是稀客,有事嗎?”
王哲:“我又寫了一篇小東西,想請老師指點,我忘了他今天出差了?!?/p>
杜玲喊:“媽,您來一下?!?/p>
杜母:“杜鵑,陪王哲同志坐坐?!?/p>
王哲:“師母,您請便?!?/p>
杜母走出。
一陣沉默之后。
王哲首先打破僵局:“院傳達室有你一封信,好像是零三科研基地的信封?!?/p>
杜鵑:“我拿到了?!?/p>
王哲:“是石峰來的?他好嗎?”
杜鵑:“是劉新?!?/p>
王哲意味深長地:“哦……”
又是一陣沉默。
王哲站起來走向書架:“生活的萬花筒真是變幻莫測。人們?yōu)榱艘粫r的感情沖動去追求一個理想,表現(xiàn)得是那樣熱情、執(zhí)著,那樣堅定,并且一時受到贊許和尊敬。但是,漸漸地她忽然發(fā)現(xiàn)這不是她要的,于是她悔恨,他頹傷,后悔不該為了一時的沖動付出那么昂貴的代價……”
杜鵑忽然笑了起來:“你什么時候變成了一位哲學家?”
王哲被她笑得有些難堪:“這不是哲學,是生活?!?/p>
杜鵑嚴肅地:“生活中確實有這么一類人,他們輕浮,缺乏信念?!?/p>
王哲:“信念也是會改變的?!?/p>
杜鵑:“那可要看建立在什么基礎之上?!?/p>
王哲:“難道我們就沒有一點基礎嗎?”
杜鵑:“我們只是同事,請你放尊重,不要談這些?!?/p>
王哲:“我這完全是為了你,也是為了石峰同志……”
“還有事嗎?”杜鵑猛地站起來。
王哲說不下去了,稍停片刻:“我希望有機會再和你談談,我們可談的話題很多呀?!?/p>
“請吧。”杜鵑下了逐客令。
王哲灰溜溜地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忽然他回過頭來:“我很佩服石峰同志,他主動退出是明智的,也可以說是大勇。我愿向劉新同志學習,在你需要的時候,伸出友誼的手?!鞭D身離去。
杜玲和杜母自屋內出。
杜玲不滿地:“姐,你干什么對人家這種態(tài)度!”
杜鵑沒有理會。
杜玲:“變態(tài)心理,非要嫁給一個殘疾人?!”
杜鵑暴發(fā)了:“要,我要!”眼里噙著淚水走出。
30.石家小院
石峰正在洗臉。
小芳芳拿著一束新采的鮮花悄悄走來,她把花束舉在石峰耳邊騷動一下。
石峰拿開正在洗臉的毛巾轉頭望去。
“啊!”小芳芳驚叫了起來,花束散落在地上,轉身跑去。
石峰一手捂住左眼,一手扶著葡萄架,一陣絞心的痛楚,喃喃自語:“我太丑陋了?!?/p>
石母從屋內走出,看著地上散落的鮮花,望著石峰痛苦的神態(tài)。她明白了,她默默地把鮮花拾了起來。
石峰頭抵著葡萄架,聲音有些顫抖:“媽媽,我要工作,工作起來我會好的,快送我去實驗室???,媽媽,我求您了!”
石母心如刀割,忍不住老淚溢出,說了聲:“好?!币话褤е鴥鹤?。
31.零三基地實驗室門口
石峰拄著拐杖在石母的攙扶下出現(xiàn)在零三基地實驗室門口。
劉新等人見石峰走來,都愣住了。
石峰向實驗室內走去。
32.一組鏡頭
石峰神采奕奕地和同志們暢談計劃。
石峰在工作臺上和同志們研究圖紙。
石峰專注地觀察電視熒屏。
落葉繽紛。
雪花飄零。
33.石峰臥室
石峰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在沉思:“北方的雪早該下了。”
34.北海的滑冰場
(閃回)
杜鵑看著石峰和劉新滿臉滿身的雪花,笑得跟孩子似的,回頭看看下面的滑冰場向石峰說:“滑冰去?!?/p>
石峰:“我不去?!?/p>
劉新:“我教你?!?/p>
石峰看看冰場上的人群:“我真的不去?!?/p>
杜鵑向劉新:“他這個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走,咱倆去?!?/p>
劉新看看石峰。
石峰:“去吧,我在這見習?!?/p>
杜鵑和劉新奔向滑冰場。他倆健美的體態(tài)和敏捷的滑姿,隨著手風琴的伴奏聲變化著。
石峰欣賞著,不時和杜鵑、劉新的目光交流,他發(fā)出贊嘆的微笑。
“石峰──”劉新的喊聲打斷了石峰的回憶。
(閃回完)
35.石峰臥室
(回到現(xiàn)在)
石峰透過玻璃窗看見劉新走進了院子,走進房內。他便走向外屋。
劉新滿身雪花。
石母走向前:“快脫下來?!睅蛣⑿旅撓麓笠隆?/p>
石峰:“快到我屋來,暖和?!鳖I劉新走進自己臥室:“這么晚了,你還跑來?!?/p>
劉新高興地:“鄧瑾同志通知我,讓我到北京去一趟?!?/p>
石峰一愣:“去北京?”
劉新:“去請學院老師為咱們的新方案會診一下?!?/p>
石峰:“哦,那太好了?!?/p>
劉新興沖沖地:“又要見到闊別兩年的戰(zhàn)友了,真讓人高興?!?/p>
石峰含笑不語。
劉新:“給杜鵑帶信吧?”
石峰:“不用?!?/p>
劉新:“捎話不?”
石峰搖搖頭。
劉新捶了他一拳,玩笑地:“你啊……”
石峰思索著:“我該怎么和她說?”
劉新:“信也不帶,話也不捎,真成了冷酷的心。”
石峰倒了一杯水,艱難地:“劉新 ──”
劉新接過茶杯,望著他。
石峰把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劉新:“你說呀?!?/p>
石峰:“我想問你一個問題?!?/p>
劉新:“問吧?!?/p>
石峰:“你過去不是也很愛杜鵑的嗎?”
劉新愣住了:“你怎么想起來問這個?”
石峰:“回答我?!?/p>
劉新:“那不是愛情是友情。”
石峰:“你撒謊,你是愛她的,但是你成全了我……”
“不是這樣的!”劉新打斷他。
石峰:“是這樣的,由于當時我的處境,你同情我,憐憫我才成全了我,可是今天看來,你害了我,也害了杜鵑?!?/p>
劉新震驚地:“你這是說些什么?”
石峰:“你愿意看到一個美麗無瑕的姑娘和一個殘疾人忍辱一生嗎?”
劉新:“你到底想說什么?”
石峰由衷地:“我希望你去愛她?!?/p>
劉新猛地站起身:“你發(fā)瘋了?”
石峰懇請地:“你不要激動,我請你聽我說完,我悶極了?!?/p>
劉新望著石峰痛苦的神情,強忍著站在一邊靜聽。
石峰坦誠地:“我現(xiàn)在考慮的不是我自己而是杜鵑,她是一位多么好的姑娘,她理應找到一位在各方面都配得上她的終身伴侶。不然的話,老天太不公平了。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才能代替我,你會使她幸福。她對你和對我一樣是了解的,也是會信任的?!?/p>
劉新冷冷地看著他:“你都說完了沒有?”
石峰:“我是懇求你,幫助我徹底解脫我們的痛苦?!彼纯嗟仉p手捂住眼睛。
劉新仍控制住自己:“我很難想象你會對我說出這種話。”
石峰:“我是經過慎重考慮的,我……”
“你污辱了我,污辱了杜鵑,也污辱了你自己!”劉新發(fā)火了。他一把抓住石峰,激動萬分:“你干嘛盡往斜路上想,難道你對杜鵑真的不了解了嗎?她對你的一片癡情全被你當成廢紙了嗎?真讓我難過!”他的眼睛閃動著淚花:“你就是鐵石心腸也該融化了,可你……再這樣下去,你對得起誰!”他轉身走到外屋拿起大衣出門。
“劉新、劉新……”石峰追到屋外望著劉新走遠。
石母依在門旁。
石峰站在雪地里,任飛雪撲滿全身。
36.石家
早晨,雪住天晴。
石峰坐在桌前把信封好,然后提筆在信封上寫了:“轉交杜鵑同志?!甭淇顚懮鲜逋?。
石母走進高興地問:“寫好了嗎?”
石峰:“寫好了?!睂⑿胚f給石母,囑咐道:“路上滑,您要小心?!?/p>
石母接過信,小心翼翼地裝在口袋里:“劉新什么時間動身?”
石峰:“十點鐘,請他代我向杜老師和同志們問好?!?/p>
石母喜形于色地:“好,好!”轉身向屋外走去。
37.山路
小汽車披著冬陽在崎嶇的山道上行駛。
38.杜家
房上,院子覆蓋著白雪,屋檐上掛著的冰凌迎著陽光透明發(fā)亮。
劉新風塵仆仆地跨進院子,喊道:“杜鵑!”
杜玲跑了出來,一見劉新,驚異地:“真是稀客,什么時候來的?”
劉新:“剛下飛機?!?/p>
杜母站在門口:“是劉新嗎,快進來。”
三人走進客廳。
杜玲:“回來有什么要事?”
劉新:“是來會診的。”
杜母:“會診?”
劉新:“師母,是來請學院的老師和專家們?yōu)槲覀兊男路桨笗\。杜老師在嗎?”
杜玲:“爸又出去講學了,這兩天就回來?!?/p>
杜母:“他現(xiàn)在成了大忙人了,全國都快跑遍了?!?/p>
杜玲:“明年春天去德國交流?!?/p>
劉新:“老師是防化專業(yè)的權威,他能不忙嘛,杜鵑不在?”
杜母:“去軍科院了。”
劉新掏出信來:“石峰寫給她的信。”
杜母驚喜地接過信:“太好了,日日盼夜夜盼,杜鵑總算把信盼來了?!?/p>
杜玲望著劉新:“劉新哥,你好嗎?”
劉新:“好啊,你看我越來越棒了。”
杜玲:“還是一個人?”
劉新:“是啊,你呢?”
杜玲:“我有朋友了?!?/p>
劉新:“那我恭喜你了?!彼酒鹕砹嗥鹛岚骸拔业泌s快到學院去,改日再來?!闭f著走出。
杜母:“一定要來,我有好多話要問你哪?!?/p>
劉新:“一定來?!?/p>
杜母將劉新送出院門外,轉身回來進入客廳,高興地:“你姐姐可要高興壞了?!?/p>
杜玲不以為然:“有什么好高興的,長痛不如短痛?!?/p>
杜母:“你懂得什么,她和石峰,不像現(xiàn)在的一些年青人那么輕率?!?/p>
杜玲嘟囔道:“老傳統(tǒng)。”忽然想起什么:“媽,把信拆開看看?!?/p>
杜母:“別胡來,這是犯法的?!?/p>
杜玲:“家信犯什么法?看看石峰現(xiàn)在還能說什么。”
杜母:“不行?!?/p>
杜鵑忽然走進來:“媽。”
杜母:“喲,今天這么早就回來了?!?/p>
杜鵑沒有回答,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杜母笑著說:“石峰來信了?!?/p>
杜鵑停步,懷疑地:“誰?”
杜母:“是石峰寫來的?!?/p>
杜鵑頓時感到周身的血液沸騰了起來,她急切接過信來觀看:“是他,媽,真的是他,誰帶來的?”
杜母:“劉新?!?/p>
杜鵑此刻已顧不上再問什么了,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把整個身子都貼在門上。喜悅的淚水從她閉著的雙眼溢出,她喃喃自語:“終于把你盼來了!”半晌,她睜開眼睛,走到窗前把信拆開,耳邊響起了石峰的聲音:“杜鵑,請原諒我過去的粗暴態(tài)度,我不應該那樣對你。那個小手鐲我不再還你了,留在身邊做個紀念。我感激你在過去的日子里給我的愛,對我的幫助,我銘記一生。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你我都應該冷靜地面對現(xiàn)實了,不是嘛,我愛過你,深深地愛過你,希望給你幸福,共度一生。但是如今,我卻不能。這使我萬分內疚,這是不容回避的現(xiàn)實啊!為此,我懇切地盼望你把我忘掉,徹底忘掉!重新找一位理想的伴侶?!?/p>
杜鵑看到這,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急忙扶在桌上,片刻,又睜開了眼睛,繼續(xù)看下去。
石峰的畫外音:“我覺得劉新同志是能夠配得上你的,他原本是愛你的。只是為了我,他才犧牲了自己的愛。然而現(xiàn)在看來這是錯誤的,你應該愛的是劉新而不是我,他是可以信賴的,他會給你幸?!?/p>
杜鵑不想再看下去了,把信裝在口袋里,開門走出。
杜鵑來到客廳,問母親道:“劉新到哪里去了?”
杜母:“說是到學院去?!?/p>
杜鵑急步向外走去。
杜母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跟出門外望著杜鵑遠去背影,長嘆了一口氣。
39.北海公園
金色的陽光映照雪后的北海公園,景色怡人。
杜鵑和劉新沿著結了冰的北海漫步。劉新手里拿著那封信,看樣子他們已經談了很久。
劉新?lián)u了搖頭:“真沒想到,他還是這樣做了。”稍停之后,又說:“可我知道,他愛你愛得那么深,再沒有像他那樣愛你的人?!?/p>
杜鵑:“我知道,知道。還記得在這里你和我的一次談話嗎?”
劉新點點頭:“記得”。
杜鵑:“那是大學三年級,你、我、石峰在一個團小組,我們三個人相處得最好。有人說友情再向前跨進一步就是愛情。說心里話,當時你和石峰誰先跨這一步,我都可以接受,就在那年暑假我們快讀大四了,一天,你約我來這里玩,我真的有些緊張?!?/p>
(閃回)
40.北海
夏日北海的情景
杜鵑和劉新也是這樣并肩走著。
一陣無言的沉默。
杜鵑感到窘迫。
劉新首先開口:“我想和你談個問題──”
杜鵑頓時緊張起來。
劉新:“你覺得石峰同學好嗎?”
杜鵑松了一口氣:“他成績優(yōu)秀,是我們的學霸?!?/p>
劉新:“他是男學霸,你是女學霸呀,你喜歡他嗎?”
杜鵑靦腆地:“不知道──”
劉新:“他很喜歡你?!?/p>
杜鵑羞澀地:“是嗎?”她低下頭說:“他可是個很清高,很孤傲的人。”
劉新:“是啊,可在我們同學中他是最有抱負,有才華,有感情的正直青年。他原來不是這樣,我和他從幼兒園開始同學十幾年,我了解他,小時候他是那樣活潑可愛,愛說笑,愛幫助人,大家都喜歡他。他一直都是三好學生。自從他父親被錯劃成‘右派’之后,他的性格才漸漸起了變化。他父親是老清華,老地下黨員。我聽我爸說過?!?/p>
杜鵑:“他父親不是被平反了嗎?”
劉新:“是平反昭雪,可是人不在了。”
一陣沉默。
劉新:“他愛你,卻不愿向你表白,只是站在遠處欣賞你,站在鋼琴室外傾聽你的歌聲。也許他會一生愛著你,到死也不說出來?!?/p>
杜鵑:“那為什么?”
劉新:“這就是他的性格悲劇?!?/p>
杜鵑思索著。
劉新:“如果你也真的喜歡他,我請求你去靠近他,主動告訴他?!?/p>
“我……”杜鵑有些慌恐。
41.北海公園
(鏡頭回到現(xiàn)在)
劉新:“我記得當你約他出去之后,他回來渾身濕淋淋的像是剛從水里出來,一把抱住我,興奮地哭了?!倍霹N不語,眼睛有些濕潤。
劉新:“你們相愛以后,他像變了一個人,不再那么沉默寡言,學習和事業(yè)上更富有創(chuàng)造性?!?/p>
他倆說著不覺走進梅園。
各色梅花在雪地里競相綻放。
杜鵑望著朵朵梅花,想:“我現(xiàn)在應該怎么辦?
42.室內講臺上
劉新在講臺上為專家們講解“保衛(wèi)”號新方案。
43.實驗室內
杜教授和劉新、杜鵑在實驗室內做化學試驗。
杜鵑和劉新在實驗室內研究新方案。
劉新興奮地:“你的建議對我們太關鍵了!”
杜鵑把圖紙卷起來說:“什么時候回去?”
劉新:“明天就回。”
杜鵑:“請?zhí)嫖液煤谜疹櫴?,謝謝!”
劉新:“你放心,這頭犟牛我一定要把他制住?!?/p>
44.零三號基地平房實驗室內
石峰撐著單拐忙碌著。一邊放著一張單人行軍床,青年戰(zhàn)士小張推開門讓鄧書記進室。
鄧瑾走進室內,石峰在看資料,未曾覺察。
鄧瑾走近石峰身邊說:“石峰同志──”
石峰轉過身來:“鄧書記,您怎么來了?”
鄧瑾嚴肅地:“在這住了一個星期了吧?”
石峰:“鄧書記。”
鄧瑾:“這樣疲勞下去,你的右眼還要不要了?”
石峰:“很好啊,我……”
鄧瑾:“你的眼睛不僅僅屬于你自己,也是屬于我們大家的,屬于整個防化事業(yè)。立即回家休息!”
石峰:“在家里急,在這我很安心,鄧書記,我請求……”
鄧瑾嚴厲地:“這是命令!”
石峰:“是?!?/p>
45.石家
白雪茫茫,覆蓋整個大地。
化雪時節(jié)。
石母在院子里清掃陳雪。
石峰坐在桌前,拿著杜鵑托劉新帶給他的信發(fā)愣,半晌,他把信放下,站起身來拿手杖走出。
院子里石母見石峰欲外出,忙問:“要上哪去?”
石峰:“去找劉新。”
石母阻止地:“不行,路上滑。”
“不用找,我來了?!眲⑿伦哌M院子。
石母高興地:“看你,回來好幾天了也不過來看看?!?/p>
劉新:“大媽,回來忙著匯報。鄧書記說,石峰最近太疲勞,不讓我來打擾他休息,就沒有及時過來?!?/p>
石母:“快進屋。路滑鄧書記不讓他上班,可把他急壞了。”
石峰和劉新走進屋內,來到石峰的房間。
劉新:“怎么,著急了?”
石峰:“怎么不急,北京會診的情況怎么樣?”
劉新:“幫助很大,提出了很具體的建設性意見?!?/p>
石峰:“太好了,明天我就到實驗室去。”
劉新:“杜鵑夜以繼日地幫助修改,真把她累壞了?!?/p>
石峰不覺低下頭,輕聲說:“她好嗎?”
劉新:“她很好?!?/p>
石峰又喃喃地說:“她對你好嗎?”
劉新看出了他的心思,答道:“和從前一樣?!?/p>
一陣沉默
石峰又問:“她沒和你談談?”
劉新:“談了,她把你的信也給我看了?!?/p>
石峰猛抬頭:“她……”
“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劉新責問。
石峰愣住了。
劉新:“你自以為你不自私,可你卻非常自私。她最需要的東西,你不給,卻要讓她痛苦終身,這就是你為了她的幸福?”
“我……”石峰想為自己解釋。
“你真想做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牛虻?”劉新責問他。
石峰:“愛情的價值,任何時候都在一個天秤上?!?/p>
劉新:“可是杜鵑不是瓊瑪?”他壓住自己的情緒,“我也不想再多說什么。她在信里可能都寫了。”劉新指著桌上的信說:“我只希望這次你能打開看看,多看幾遍好好想想。我走了?!鞭D身走出。
石峰透過窗戶看見劉新離去。
他思想激烈斗爭著,在屋里來回走動。
石峰停在桌旁緩緩坐下,拿起劉新帶來的信,耳邊響起了劉新的聲音:“她在信里可能都寫了,我只希望這次你能拆開看看。多看幾遍,好好想想?!笔迓厮洪_信封,當他撕開一半的時候,一眼看見了鏡子里的自己,又停下了手。他揭開自己的眼罩,“啊——”的一聲捂住了臉,伸手將鏡子擲在地上,圓鏡粉碎。他趴在桌上,良久,抬起了頭,忽然感到右眼模糊一片。他驚恐了,大聲呼喊:“媽媽——媽媽?!?/p>
石母在院子里聞聲,急忙向屋內跑進。
石峰顫抖的自語:“我的右眼,我的右眼……”
“啊!”石母見狀驚恐萬分。
46.基地醫(yī)院內
醫(yī)生走出眼科治療室,向站在門外的鄧瑾、劉新和石母說:“免疫力低下,感染多種并發(fā)癥。情況很危險,要立即送北京治療?!?/p>
47.機場候機室內
石峰、石母和一位醫(yī)生坐在機場候機室內。
48.石家
杜鵑拎著提包,走在通往石峰家的小路上,她步履矯健,充滿自信。
杜鵑來到石峰家院子門前停下,向周圍張望。
小芳芳跑來,看著陌生的杜鵑好奇地:“你是干什么的?”
杜鵑笑著回答:“小妹妹,石峰住在這里嗎?”
芳芳:“他不在家,你要進去嗎?”
杜鵑點了點頭。
“好吧,你等等?!鞭D身跑去。
杜鵑走進院子欣喜四周,自語地:“真好?!?/p>
芳芳拿著鑰匙跑來:“我來開門?!鄙斐鲂∈謱㈤T打開。
杜鵑走進屋。
芳芳跟進,向石峰屋里走:“石峰哥住這屋?!?/p>
杜鵑踏進石峰臥室,仰望四壁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低頭忽見地上摔碎的鏡子,心里一怔,又看見桌上放著的那封撕開了一半的信,神情異樣。那開著的抽屜,一封封信箋更引起了她的注目。她拉開抽屜翻看,都是她的來信一封未拆,她的心情慌亂極了,轉臉向呆立在門旁的芳芳問道:“石峰哥哥到哪去了?”
芳芳:“上北京了?!?/p>
“北京……”杜鵑喃喃自語,“是去找我嗎?”
芳芳:“不是的,聽媽媽說是去治病的。”
杜鵑急問:“什么???”
芳芳撇著小嘴難過地:“他的右眼也壞了?!?/p>
杜鵑五雷轟頂,她驚呆了。
芳芳:“石媽媽和他一起坐飛機走了?!?/p>
杜鵑急速跑出石峰的房間,穿過外屋來到院子,她茫然了。
一架銀色的客機飛過天空。
杜鵑抬頭望著掠過的銀燕,向山上奔跑,邊跑邊喊:“石峰,石峰──”
49.同仁醫(yī)院
杜玲穿著一身白大褂在住院部大樓內走著。她來到眼科病區(qū)醫(yī)生值班室,向一位年青的女醫(yī)生輕呼:“李青──”
李青走出值班室,小聲問:“拿到沒有?”
杜玲掏出兩張電影票:“給,內部參觀?!?/p>
李青接過電影票:“王浩真有本事?!?/p>
杜玲不高興地:“不是他,是防化學院送給我們家的?!?/p>
李青:“那王浩不是答應……”
杜玲:“別提他。我和他分手了?!?/p>
李青:“怎么了?”
杜玲:“他又跟那個女演員混在一起了。”
李青:“不會吧,聽說你們都快結婚了?!?/p>
杜玲:“他以為我不在,就把那個女演員帶到新買的房子去了,他倆居然……真惡心!”
李青:“被你撞上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p>
杜玲:“讓我痛罵了一頓?!?/p>
李青:“罵得好!不過你可別生氣,像你這條件,什么樣的找不著,等著我給你介紹?!?/p>
“好了,不談這個?!倍帕釂柕?,“我問你,前些日子,你們科是不是收了一位來自西南防化基地的病員?”
李青:“你怎么也關心起他來?”
杜玲:“你忘了,我爸和我姐都是防化戰(zhàn)線的?!?/p>
李青:“對對,我怎么忘了?!?/p>
杜玲:“是個什么樣的人?”
李青:“很年青,他已經失去了左眼,現(xiàn)在右眼……”
“他姓石?”杜玲打斷她的話。
李青:“對,叫石峰。”
杜玲焦急地:“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李青:“已經脫離危險了,你認識?”
杜玲有些憂傷地點點頭:“他是我姐的男朋友?!?/p>
李青:“是嗎?太可惜了,兩只眼睛要是好好的,真是個標準的男子漢?!?/p>
杜玲:“世界上少有的男子漢。”
李青:“就是現(xiàn)在,他戴著一只眼罩也很有風度,像個騎士。”
杜玲苦笑了一下:“李青,拜托你,好好照顧他?!?/p>
李青:“你放心?!?/p>
杜玲轉身離去。
50.杜家
杜鵑拎著包匆匆走進客廳。
杜母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見杜鵑走進,驚異地:“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杜鵑沒有回答,急往自己屋里走去。
杜鵑走進自己臥室,脫下沉重的大衣,打開立柜拿出一件短大衣穿上,急出。
杜母見她走了,忙說:“剛到家也不歇歇?!?/p>
杜鵑:“不,石峰來北京住院了,我去打聽一下?!闭f完走出客廳,出了院子。
51.杜家
夕陽西下,晚霞映照著北京城的大街小巷,也照射著杜家寧靜的小院。
杜鵑拖著疲倦的身子走進院子,邁進客廳。
杜母自內出,急問:“找到了嗎?”
杜鵑搖了搖頭,累得連一句話也不愿說,蹣跚地走進自己房間,大衣未脫就伏在寫字臺上。
杜玲進來:“媽──”
杜母:“你姐姐回來了,石峰來北京住院了。”
杜玲:“就在我們醫(yī)院?!?/p>
杜母埋怨地:“你怎么不早說?”
杜玲:“我也剛剛知道?!?/p>
杜鵑拎著包奔了出來,問杜玲:“他怎么樣了?”
杜玲:“脫離危險了?!?/p>
杜母驚異地:“什么……”
杜鵑轉身急出。
王哲一腳踏進院子,正碰上杜鵑,他滿臉堆笑地:“我剛聽說你今天回來了?!?/p>
杜鵑著急地:“對不起,我有事?!鞭D身去推自行車。
王哲阻攔,微笑地:“我是來給你送書的?!彼f著將一本新書遞到杜鵑面前。
杜鵑接過書,一眼看見封面作者的名字是王哲、杜鵑。她立刻豎起蛾眉,質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王哲含笑地:“這里也凝聚著你的心血?!?/p>
“啪”的一聲,杜鵑將書擲向王哲:“請你立刻將我的名字刪除!”說完推著車子走出院門。
王哲臉上現(xiàn)出一種十分難堪的表情。
杜玲站在客廳門口諷刺地:“王哲同志,你和石峰的差距太大了?!?/p>
王哲不知所措。
52.大街上
杜鵑騎著自行車在大街上飛奔……
十字路口紅燈亮了,杜鵑急忙停車,看著一輛輛的車子過去,她心急如焚。
綠燈亮了,她踏車繼續(xù)前進。
又一個十字路口,紅燈閃爍,杜鵑緊急下車,一輛輛車子在面前閃過,好像永無休止。她焦急的心快要爆炸了,望著路燈仍然亮著紅色的眼睛,她不能等待了,轉回車頭踏上路邊的小街,毫無顧忌地蹬啊蹬啊。穿過一條小街,又穿過一條小街,再蹬上大街,不遠處就是同仁醫(yī)院。她把車停在一邊,徑直往醫(yī)院大樓里走去。
53.醫(yī)院病房
杜鵑推開眼科病區(qū)的門,來到醫(yī)生值班室,她和醫(yī)生李青說了些什么,便又往里面走去。
杜鵑來到病房門前,看看門上寫著12號,便推門進去。
石峰雙眼蒙著紗布,坐在椅子上背對著門,聽說有人進來便問:“幾點了?”
杜鵑:“五點多?!?/p>
石峰:“今天家里來信了。”
杜鵑無語。
石峰:“組織上會同意我的要求,一定會等我回去參加‘保衛(wèi)’號試驗的?!?/p>
杜鵑眼里溢出淚水,她聲音哽咽地輕輕呼喊:“石峰──”
石峰一愣:“你?杜鵑──”
杜鵑:“是我。”
石峰:“你來干什么?”
杜鵑:“我需要你?!?/p>
石峰:“我……不需要?!?/p>
杜鵑:“不!你不要欺騙自己了,我全知道?!?/p>
石峰:“你知道什么?”
杜鵑從提包里掏出包著的破碎的圓鏡和信:“這是你要拆開的信和你摔碎的鏡子?!?/p>
石峰:“怎么,你去了我家?”
杜鵑幾乎是祈求地:“你不要再折磨我,也不要折磨你自己了?!?/p>
石峰不語,又一陣沉默。
石峰:“我希望你冷靜一些。”
杜鵑:“我很冷靜,難道我還會感情沖動嗎?”
石峰:“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要面對現(xiàn)實?!?/p>
杜鵑:“現(xiàn)實是什么?”
石峰拄著單拐向窗前移動。
杜鵑看在眼里。
石峰:“我喜歡一個人生活,這對我很合適,你可以重新……”
“找一個我不愛的人,讓我也像你一樣痛苦一生。”杜鵑沉痛地說。
石峰:“你為什么要這樣想?”
杜鵑:“我還能怎么想?你以為過去我們相愛過,現(xiàn)在只不過是出于同情和憐憫嗎?你完全錯了!我沒有一分鐘失去過對你的愛,我們都深深地愛著對方。我相信我們的共同理想和抱負,你是不會改變的吧,我們已經為她做了我們應該做的,但是還有多少在等待著我們去做啊。我離不開你,你離不開我,從我們相愛的第一天起,就注定了我們的命運。除非你現(xiàn)在把她忘了……”
石峰不語。
杜鵑:“不然,你就是故意裝作不理解我?!?/p>
石峰激動了:“你知道,我的右眼有一天也會失明,完全變成一個瞎子?!?/p>
杜鵑扶他坐下,眼里噙著淚水:“那又怎么樣?我的眼睛不是好好的嗎?求求你別再固執(zhí)了,我……我不能沒有你。”跪在石峰面前,扶著他的雙膝痛苦不已。
石峰緊握住杜鵑的手,感動萬分。他把杜鵑扶了起來,雙手撫摸著她的臉頰,二人緊緊地擁抱。
54.杜家
清晨,陽光明媚。杜家客廳內。
杜母忙著把一束鮮花插入花瓶中,又走去將水果擺在桌上。
“鈴,鈴……”院子里傳來自行車的鈴聲。
杜母急忙走出客廳。
“媽──”杜鵑滿臉汗水推著自行車站在院子里,車上裝滿了雞、魚、肉等。
杜母見狀,笑呵呵地走上去幫助拿下車上東西。
杜教授站在客廳門口,高興地:“嗬,買了不少嘛。”
杜鵑:“爸,今天我給您炒兩樣川菜?!?/p>
杜教授也過來幫忙拿菜:“難得,難得,什么時候學會的?”
說著他們三人拿著東西走進客廳。
杜鵑:“過去在零三基地實習的時候學的?!?/p>
杜教授風趣地:“呀,石峰要是不進家門,你還不會露這一手。”
杜鵑羞澀地:“爸,看您說的。”
“哈哈……”杜教授笑著說,“這頭犟牛總算被你制服了。”
“媽,我來拿?!倍霹N把東西拿進廚房。
杜母望著女兒高興的樣子:“她總算有了笑臉,石峰來了我要當面對他說,五一就結婚。”
杜教授:“石峰今天剛出院,談這個好嗎?”
杜母:“有什么不好,戀愛都七、八年了,總得有個結果吧,我還等著抱外孫哪?!?/p>
杜鵑走進,已經聽見了杜母的話,嗔怒地:“媽,您別一見面就嘮叨這個?!?/p>
杜母堅持:“五一,一準辦事?!?/p>
杜鵑:“媽……”
杜母:“你快到醫(yī)院去接他們娘倆?!?/p>
杜鵑:“不用。說好了小玲陪他們一塊來。今天廚房的事我全包了。”說著將雞又拿進廚房。
杜教授欣慰地:“總算了結了我們一樁心事。”
杜母:“是啊,這兩個孩子等得好苦啊,能走到一起多不容易,小鵑真讓我心疼。”
杜教授:“好了,好了,別為已經過去的事情難過了,要往前看?!?/p>
杜母拭去淚水,笑著說:“往前看,他們會幸福的??尚×岬氖隆?/p>
杜教授:“小玲什么事?她和王哲的弟弟不是斷了嘛?!?/p>
杜母:“是斷了,可她也不小了,個人問題總得解決?!?/p>
杜教授:“孩子們都大了,經過這些,她們會總結教訓的。人生的路坎坎坷坷,讓她們自己去走吧?!?/p>
55.同仁醫(yī)院
醫(yī)院眼科病區(qū),12號病房門前。
王哲推門進去:“石峰……”
石峰的右眼已經好了,左眼仍戴著眼罩。聽見喊聲,忙轉身:“王哲——”高興地站起來。
王哲急忙扶他坐下:“別起來,早就想和杜鵑一塊兒來看你,可脫不開身?!彼麑徱曋?,關懷地,“真沒想到,你會遭遇這樣大的災難?!?/p>
石峰豁達地:“一切都過去了。”
王哲:“是啊,一切都過去了。大家都很佩服你,特別是你和杜鵑關系的處理,更讓人敬重?!?/p>
石峰莫明其妙,無語地望著他。
王哲:“你不愧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牛虻。杜鵑常和我談起你們過去那一段真摯的愛情,她十分珍惜,當然也深深地感到遺憾。”
石峰更加不解地:“遺憾?”
王哲:“對。她是那樣地愛過你,而你為了使她幸福,卻忍痛拒絕了她?!?/p>
石峰不知如何解釋:“我……”
王哲:“你是對的,這正表現(xiàn)了你的高貴情操,所有了解你們的同志,都很感動。”
石峰茫然了。
王哲:“杜鵑會永遠記住你,我也會永遠感謝你。”
“你?”石峰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王哲忙從皮包里拿出一本新書:“這是我和杜鵑合寫的,送給你做個紀念。它經歷了多少個不眠之夜,是我們共同勞動的結晶。也是……”
石峰頹然坐下。
王哲:“怎么,不舒服了?”將書放在床上,“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好吧,再見。有時間再來看你?!彼闷鹌ぐ_門走出。
石峰木然地拿起書看著。
石母推門進來:“峰兒,鄧書記打來電話,祝賀你康復,大家都等著你參加現(xiàn)場實彈試驗?!?/p>
石峰:“太好了?!?/p>
石母:“峰兒,時間不早了,別讓杜鵑等急了。”
石峰冷冷地:“不,媽,咱們回家?!?/p>
石母震驚的面容:“你……”
56.原野上
火車在原野上奔馳。
57.車廂內
石峰和石母無言地坐在車廂內,任窗外景色閃過。
58.石家
春夏之交,山花爛漫,綠樹滴翠。
清晨,石峰在小院洗臉。
芳芳拿著新采來的鮮花,悄悄走進,她舉著花在石峰耳邊輕輕騷動。
石峰沒有立即回頭,他忙去找眼罩,問道:“誰呀?”
芳芳笑著說:“我,芳芳?!?/p>
石峰:“你怎么來了?”
芳芳:“你上北京了,我常到這里來?!?/p>
石峰:“快回家吧?!?/p>
芳芳:“你不用戴眼罩,我不怕了?!?/p>
石峰:“快回去吧,芳芳?!边呎f著,邊將眼罩戴好。
芳芳:“媽媽說,你是為國防事業(yè)受傷的,你的心跟這花一樣?!?/p>
石峰一把抱起芳芳,感動地:“謝謝你,芳芳謝謝你?!?/p>
芳芳扶在他的肩上:“石峰哥哥,那個大姐姐找到你了嗎?”
石峰:“找到了?!?/p>
芳芳:“她沒跟你回來,她還會來嗎?”
石峰:“不會來了。”
芳芳:“真可惜,她長得多好看?!?/p>
石峰:“芳芳,我要去實驗室參加實驗了。”放下芳芳。
“那好吧?!狈挤级碌匕氧r花遞給石峰轉身出去,“石峰哥哥,等你有空,我還要聽你講故事?!彼叱鲈洪T回身向石峰擺擺小手跑去。
“這孩子真懂事?!笔缸呓濉?/p>
石母:“峰兒,我真不明白,你為什么不見杜鵑,把事情弄清楚?我不相信那個王哲?!?/p>
石峰:“不說了,媽,不說了。我要趕快到實驗室去。”
石母:“你還沒吃早飯?!?/p>
石峰:“不用了,您把面包給我?!?/p>
石母憐愛地:“你呀!”轉身進屋。
59.零三基地實驗大樓
石峰和同志們在實驗室做準備,他已不用拐杖,步履輕捷的走動。
劉新跑進實驗大樓,跑進實驗室,一見石峰快步走來,驚喜地:“怎么不用拐杖了?”
石峰回答:“完全不需要?!?/p>
劉新捶了他一下:“太帥了,又是原來的石峰,整個一位歐洲的騎士嘛?!?/p>
石峰:“別涮我了,你怎么才來?”
劉新:“我去拿一封信?!?/p>
石峰:“什么信?”
劉新:“暫時保密,試驗完了告訴你?!?/p>
石峰:“好吧?!倍苏f著察看了多種儀表。
劉新:“今天是第120次室內試驗。”
石峰:“上次北京會診的意見,對我們很有幫助?!?/p>
劉新看了一下手表:“我到下面試驗現(xiàn)場去了。”
石峰:“要謹慎,保證安全?!?/p>
劉新:“萬無一失?!弊叱鲩T。
石峰走向指揮臺。
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在嚴密地堅守崗位。
60.平房試驗室
劉新走向平房試驗室。
劉新來到門前啟動大門進入。
61.實驗大樓內
多種儀表走動著,電視大熒屏出現(xiàn)平房試驗現(xiàn)場。
石峰面對總指揮燈一明一亮地閃動著。
電視熒屏上的數(shù)字變動著:5、4、3、2、1。
石峰按動電鈕。
62.大樓前
劉新興高彩烈地從平房試驗室走出,邊走邊喊:“成功了!”
跟出來的試驗人員,一個個也歡笑呼喊。
劉新跑向實驗大樓。
石峰跑出大樓。
二人擁抱在一起。
石峰興奮地拍打劉新的肩膀:“現(xiàn)在我們可以為‘保衛(wèi)’號現(xiàn)場的實彈演練做準備了。”
劉新:“對,杜鵑要是在這,該有多高興!”
石峰望著劉新無語。
63.零三基地黨委辦公室
一邊放著剛運來的杜鵑的箱子和行李等物。
杜鵑坐在沙發(fā)上,端起了茶杯,看樣子她們已經交談了多時。
鄧瑾在接電話:“好,太好了!同志們辛苦了,謝謝大家?!狈畔码娫掁D向杜鵑:“石峰他們的室內試驗成功了?!?/p>
杜鵑站起來:“應該祝賀他們。”
鄧瑾:“太應該了,這里也有你的功勞?!?/p>
杜鵑含笑不語。
鄧書記激動地解開紐扣,擼起雙袖:“你坐下?!?/p>
鄧書記:“‘保衛(wèi)’號的成功,對我國國防事業(yè)意義重大!我們是共產黨人,一定要不忘初心,任何時候,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居安思危,小心再小心吶,要保衛(wèi)我們美好的家園?!?/p>
杜鵑:“鄧書記,我懂,這就是我們當代青年科學工作者的天職,我會永遠銘記?!?/p>
鄧瑾從桌上拿起一張組織介紹信,親切的詢問杜鵑:“你真的要這樣做?”
杜鵑:“我想這樣做,可能會更好的幫助他完成‘保衛(wèi)’號實彈演練。同時也可以照顧他的身體?!彼拖骂^來望著手中的茶杯,結束了她的談話。
鄧瑾懷著敬佩的心情,高興地:“我相信,這次你會勝利的。”她站起身來,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動情緒,然后略顯平靜地:“你用實際行動告訴了當代的青年人,應該怎么對待事業(yè),對待愛情和友誼。”
64.花壇前
石峰和劉新在實驗大樓門前的花壇旁坐著。
劉新掏出信來說:“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了。小玲在信里說,關于杜鵑和王哲合寫的那本書,是王哲的弟弟王浩出的主意,讓王哲在即將付印的新書上加上杜鵑的名字來討好杜鵑。你知道嗎?當王哲將書送給杜鵑的時候,杜鵑氣憤地差點將書扔到他臉上。院黨委正在為這事處理王哲。”
石峰:“王哲怎會變得如此另類?”
劉新:“兄弟兩都是一路貨色?!?/p>
石峰:“小玲和王浩怎么樣了?”
劉新:“分開了?!?/p>
石峰:“吹了?那現(xiàn)在和你一樣也是單身了?”
劉新微笑看了他一眼:“是滴?!卑研庞b起來。
石峰一把抓住他的手:“還有什么內容?”
劉新:“沒了,沒了?!?/p>
石峰:“你給我看看”。
劉新:“好,好,好我告訴你。小玲要陪他們院長來我們省里開會,順便來看看我們和石媽媽。”
石峰望著他給他一巴掌:“有戲!包在我身上?!?/p>
戰(zhàn)士小張跑來,興奮地:“告訴你們一個驚人的消息,杜鵑同志調來了?!?/p>
石峰和劉新都愣住了。
石峰急問:“你說什么?”
小張:“杜鵑調到我們基地來工作了?!?/p>
石峰茫然。
劉新高興地:“快,快去看看?!?/p>
石峰不動。
劉新:“好吧,你就在這等著,這次看你還往那兒躲?!焙托埾蛲庾呷?。
石峰的心立刻掀起了波瀾,他不停地走動著,然后向大門走去。
石峰出了大門,向左一拐上了山坡,順著山路登上了山頂。晚霞似火,照著他那堅毅的面龐發(fā)紅,發(fā)亮。他心里慌亂極了,喃喃自語:“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馬上離開這里?實彈演練就要開始了,我不能走?!?/p>
65.石家
杜鵑拎著箱子進了院,正碰上石母走出房門。
杜鵑激動地喊:“媽媽──”
石母一見是杜鵑,驚喜地:“小鵑。”急步上前。
杜鵑放下箱子,撲向石母:“媽──”
石母緊緊地擁抱著杜鵑:“好孩子。”她端詳著杜鵑:“你怎么來了?”
杜鵑:“我調到這里來工作了?!?/p>
石母驚訝地:“你……”
“媽,讓我進屋吧?!倍霹N拎起箱子。
“哦”,石母這才意識到還站在院子里,趕快引杜鵑進屋。
杜鵑:“石峰還沒有回來?”
66.石家
夜晚。
石峰來到自家院門前,正碰上小芳芳走來。
芳芳跑上前向石峰說:“石峰哥,你家來客人了?!?/p>
石峰停下腳步,他猶豫了。
芳芳說:“就是那位大姐姐,上次她來過,你上北京了,快走,進屋看看?!崩逵?。
石峰:“等一等,今天還沒給你講故事呢?!?/p>
芳芳:“明天再講?!?/p>
石峰:“不,現(xiàn)在就給你講,走?!彼麖婎I著芳芳走出了院子。
天上星星伴著月亮,晚風輕拂,樹影輕移。
67.小花園
山上天然的小花園。
石峰走來坐在石頭上,芳芳趴在他的腿上,仰望著天上的星月,等待石峰講故事。
石峰喃喃地:“今晚的月亮多圓哪,它是為相愛的人準備的,可是我……”
芳芳:“石峰哥哥,你說什么,我聽不懂?!?/p>
石峰如夢方醒:“啊,我是說星星離不開月亮,月亮離不開星星,它們永生永世在一起?!?/p>
“峰兒──”石母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故事。
石峰轉過身來望著來到身邊的母親,痛苦地:“媽媽,我該怎么辦?”
石母:“快回家,當心著涼?!?/p>
芳芳懂事地:“明天再聽故事,我回家了?!闭f完離去。
石峰:“我要離開這里?!?/p>
石母:“上哪去?”
石峰:“不知道,只要離開就好?!?/p>
石母:“先回家?!?/p>
石峰未動。
石母命令地:“聽話?!?/p>
石峰緩慢地站了起來。
68.石家
一排排宿舍,萬家燈火。
石峰和石母踏進院子。
石峰:“媽,我不進去了,您給我找?guī)准路脝???/p>
石母:“傻孩子,你進屋看看?!睂⑹逋评M屋。
石峰走進自己屋間,眼前的一切有些異樣。他來到桌前,突然發(fā)現(xiàn)桌上擺放著一對用同心結系在一起的小手鐲,呆住了。只聽背后杜鵑輕柔的聲音:“這么晚了才回來?!?/p>
“杜鵑!”石峰心里喊了一聲,他仍然背著杜鵑,停了半晌,才輕輕地問道,“住的地方,組織上安排了嗎?”
杜鵑:“沒有?!笔澹骸耙灰胰フf一聲?!倍霹N:“不用,我想搬到家里來住?!?/p>
石峰:“家?”杜鵑:“家?!贝丝淌鍖挻蟮募绨虺閯恿似饋?,他暗自抽泣了。
杜鵑走上前擁抱他,含著喜悅的淚花,深情地:“我愛你……”
歌聲起。
在歌聲中浮現(xiàn)出兩張結婚證書。
證書上一對喜花。
喜花在轉動。
“保衛(wèi)”號實彈演練成功。鄧書記率領眾人還有杜玲,歡呼沸騰。
百花盛開的春天,杜鵑依偎著石峰站在翠綠的山巔上,俯視著現(xiàn)代化的祖國大地。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