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芳

[內(nèi)容提要]19世紀法國著名作曲家喬治·比才創(chuàng)作的歌劇《卡門》，開創(chuàng)了法國歌劇的新境地?！犊ㄩT》是世界上演率最高的歌劇，深受人們的喜愛。比才以卡門的性格為脈絡(luò)，用音樂塑造了歌劇中這一經(jīng)典人物。音樂與戲劇的完美結(jié)合，強烈的民族音樂色彩，完美地展示了比才的創(chuàng)作技能，也說明了他在歌劇創(chuàng)作上所達到的高度和境界。本文擬從音樂展現(xiàn)人物性格為主要切入點，淺釋這部經(jīng)典歌劇的內(nèi)涵及深遠影響。歌劇作為人類共同的歷史文化瑰寶，我相信會有人繼續(xù)對保持、發(fā)展、研究歌劇而付出全身心的努力，共同為歌劇的發(fā)展做出貢獻。

1875年3月3日，法國著名作曲家喬治·比才根據(jù)梅里美的同名小說《嘉爾曼》[2]為區(qū)別小說和歌劇，本文稱小說為《嘉爾曼》，歌劇為《卡門》。創(chuàng)作的歌劇《卡門》在巴黎首演。由于這部歌劇不符合當時巴黎上流社會的“高雅歌劇藝術(shù)形式表現(xiàn)高雅的人物和故事”的欣賞審美習(xí)慣，觀眾無法接受一位來自于社會底層的吉普賽煙草女工成為歌劇的主角，特別對歌劇中卡門一些帶有挑逗性的唱段大加批評；而當時的評論界也認為這部歌劇的樂曲缺少創(chuàng)新和個性?！犊ㄩT》的編劇之一阿萊維有記日記的習(xí)慣，他在日記中詳細記錄了當時的情況：“第一幕受到了歡迎。這一幕是在鼓掌和謝幕中結(jié)束的。第二幕就不那么幸運了，開場時倒也輝煌，《斗牛士之歌》上場的效果極佳，但緊接著的便是冷淡。當比才從這兒開始背離喜歌劇院的傳統(tǒng)越來越遠時，公眾感到驚奇、不滿和困惑。對第三幕的冷淡更加明顯。對第四幕的反應(yīng)更是從頭到尾都是冷冰冰，除了比才的三、四位知己好友之外再也無人上臺祝賀，他們嘴上說的是讓你寬慰的話，可是目光中卻是哀傷，《卡門》失敗了！”[3]歌劇經(jīng)典6比才〈卡門〉[M].臺北世界文物出版社，1999：9.。首演的失敗對比才的打擊可謂巨大，痛心之極。據(jù)比才的好友吉羅說，首演后的整整一夜到黎明，比才都在巴黎空寂無人的街道上徘徊，他默默的忍受著他最心愛的作品首演失敗的痛苦。三個月后比才就因心臟病突發(fā)而逝世，時年37歲。

斗轉(zhuǎn)星移，而今歌劇《卡門》已成為最受觀眾歡迎，表演次數(shù)最多的歌劇。1904年12月23日在巴黎慶祝了《卡門》的第1000場演出，至1959年《卡門》已演出近3000場，而今《卡門》的劇本已被譯成23種語言。隨著時代的變遷，《卡門》不僅被改編成芭蕾舞劇、音樂劇，還通過電影電視傳入千家萬戶；當年備受爭議的唱段如今都已成為歌劇中的經(jīng)典唱段而膾炙人口。

歐洲歌劇作為一種綜合詩歌、音樂與戲劇的藝術(shù)體裁，誕生于16、17世紀的意大利。雖然一般認為1600年佛羅倫薩的歌劇表演是歌劇開端的標志，但準確的講，歌劇真正的開始要從1637年威尼斯第一家公眾劇院開張算起。17世紀早期的宮廷歌劇無論在形式還是內(nèi)容上都很節(jié)制、高尚優(yōu)雅，但極端講究得幾乎是達到故作風雅的程度。1640年以后，隨著歌劇日益成為公眾流行的娛樂方式歌劇的變化就變得不可避免。這場歌劇的變革順應(yīng)了當時的文學(xué)和音樂品味的改革；同時接受了人文主義思潮的影響，往往追求用不同的藝術(shù)手段真實有力地表達人的思想情感。歌劇大師蒙特威爾第通過他的創(chuàng)作不僅歌劇的音樂形式開始定形化，同時還把人們的情感從教會和封建的束縛中解放了出來。更重要的是他將作品的中心放在了表現(xiàn)活生生的人物的個人特色和情感的描繪上，而不是一些虛構(gòu)的神話人物。爾后A.斯卡拉蒂大膽地革除了阻礙歌劇發(fā)展的僵死規(guī)矩，從音樂與戲劇兩方面加強了歌劇的效果，特別發(fā)展并固定歌劇的序曲、詠嘆調(diào)等形式。此后，歌劇從意大利傳到其他歐洲國家，而各國的作曲家諸如法國的呂利、英國的浦塞爾、亨德爾等，則努力的將意大利正歌劇按本民族的方式加以改造，以期塑造本民族的理想人物。18世紀初歌劇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市民階層喜愛的音樂形式。18世紀中期，德國作曲家格魯克再次對歌劇進行了改革。他主張并強調(diào)歌劇要有深刻的內(nèi)容，追求戲劇的真實性，同時格魯克把宣敘調(diào)的伴奏由古鋼琴改為用管弦樂隊；這樣，他的改革奠定了現(xiàn)代歌劇的基礎(chǔ)。18世紀末，德、奧則成了歌劇發(fā)展的中心，以莫扎特、貝多芬為代表的作曲家在創(chuàng)作中更是直接反映了資產(chǎn)階級的革命精神，使歌劇的發(fā)展達到了新的高度。19世紀誕生了諸如羅西尼、威爾第、韋柏、柴可夫斯基、比才、瓦格納等采用新技術(shù)和闡述新精神的作曲家，他們對歌劇的貢獻至今還為后人所享用；他們創(chuàng)作的一些歌劇至今仍上演不衰，并擁有大量的愛好者。比才創(chuàng)作的喜歌劇《卡門》就是其中的一部。

一、歡樂中透出的悲涼——歌劇《卡門》音樂

《卡門》全劇的音樂完成于1874年12月，總譜達1200頁[1]目前一般上演的《卡門》版本，其宣敘調(diào)是比才的好友吉羅寫后加入的。這一版本于1875年10月在維也納首演，并大獲成功。。全劇以短小而帶有啟示性的序曲揭開序幕。這首序曲為復(fù)三部曲式，其旋律來自劇中的三段音樂：第四幕斗牛士出場時熱鬧歡快的進行曲風格的樂曲，在銅管樂伴奏下由弦樂奏出威武雄壯而又親切易懂的旋律，這是人們都熟悉的“斗牛士之歌”副部，在漫不經(jīng)心地跳躍中（由F大調(diào)轉(zhuǎn)回A大調(diào)），出現(xiàn)了代表卡門的“宿命主體”。這主題在弦樂的襯托下，由大提琴、單簧管、大管和短號堅定的奏出，似乎有意識的表明卡門是一個真實的女人；特別是這段代表卡門的音樂，貫穿于全?。航?jīng)常以原型或變型的形態(tài)出現(xiàn)在全劇不同的地方，而增二度音程日趨清楚地成為減七和弦的一部分之后，更具黯淡、恐懼的不祥之感，無疑預(yù)示了卡門最后的悲劇性結(jié)局。毫無疑問，比才在這首短小、精悍的序曲中，用音樂對全劇的內(nèi)容作了恰當?shù)脑忈尅?/p>

第一幕在合唱中開始，從士兵們無精打采地合唱“街上往來的人們”到街邊兒童們活潑地合唱“和士兵們在一起”，以及煙廠女工的合唱“升到天上的煙霧”，“卡門，隨你到天涯海角”無不顯示比才駕馭音樂的能力。兒童的合唱在小號的引導(dǎo)下，伴隨著進行曲風格的鼓笛，孩子們以夸張的動作模仿士兵換崗，他們輕快、活潑地歌聲和換崗士兵的雄壯腳步聲交織在一起，比才巧奪天工的管弦樂技法由此可見一斑。而煙廠女工的這段合唱，絕對是對19世紀中葉巴黎上流社會傳統(tǒng)審美的挑戰(zhàn)。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女工，手夾煙卷、懶散的漫步于舞臺上，婉轉(zhuǎn)的歌聲在木管以及加弱音器的弦樂、豎琴的持續(xù)和弦中展開，第一、第二小提琴輕柔地奏出搖擺動蕩切分音，這段旋律宛如薄薄的煙霧在空中徐徐散開，令人神往。而在這一幕中卡門的演唱，無論是詠嘆調(diào)還是二重唱，都是對卡門性格的全面、立體地展現(xiàn)；特別是哈巴涅拉舞曲，這一曲是比才為卡門出場量身打造的。毫無疑問，卡門的出場亮相確實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她以充滿野性，極具挑逗的語調(diào)開始引誘對她漠視的何塞；“愛情像是一只任性的小鳥，誰也馴服不了”，“如果你不愛我，我就愛你，如果我愛上你，你可要當心”，將卡門熱情而輕浮、毫無束縛、崇尚自由的吉普賽性格刻畫得入木三分。這段哈巴涅拉舞曲節(jié)奏鮮明，配之西班牙風格的歌謠，不僅歌唱著愛情的變幻莫測，同時也隱含著卡門對何塞的召喚。在本曲將結(jié)束之時，一群年輕人圍住卡門，而卡門顯然對他們沒有興趣。而序曲中的卡門宿命主題再次出現(xiàn)，很顯然，此時戲劇進展到一個重要的關(guān)口?？傋V是這樣提示的：“卡門望著她周圍的青年人，然后轉(zhuǎn)過頭看著何塞。她猶豫了一下，向著工場前進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直向何塞走去，何塞這時正忙著弄著他的鏈子?！彼龔男厍叭∠乱欢漉r花向何塞擲去[1]比捷.外國歌劇小叢書—卡門[M].人民音樂出版社，2000:30.，這不僅是對何塞愛意的昭然若現(xiàn)；而樂隊的一個沉寂的延長音也表明：卡門將愛情，同時也是將自己的命運與何塞聯(lián)在了一起。

鐘聲響起，人們離開了廣場，只留下何塞一人。他情不自禁地撿起卡門丟在地上的鮮花，聞著花上的神秘花香，把花插在胸前，自言自語道：“如果世上有妖精，她就是妖精”。此時樂隊奏出愛情主題，既揭示了何塞激動不安的心情，也細膩刻畫他心里微妙的變化。何塞的未婚妻米卡埃拉來找何塞，她的到來讓何塞把卡門從心中驅(qū)散。米卡埃拉給他帶來了母親的問候和思念，她講述母親日夜思念的詠嘆調(diào)是一首純潔優(yōu)美的歌，和卡門的“哈巴涅拉”形成鮮明的對比。何塞與米卡埃拉共同回憶著童年美好的時光，思念故鄉(xiāng)，是一段溫柔動人的二重唱；雖然有短暫卡門主題的切入，但何塞還是決定遵從母親的意思。而音樂速度隨語意起伏，完美地表達了劇情。突然，煙廠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女工們吵架斗毆，卡門還把人打傷了。于是，連長命令何塞捆住卡門并押解她去監(jiān)獄。卡門桀驁不馴地唱著感染力極強的塞吉迪亞舞曲“在塞維利亞城墻邊”。卡門雖然被捆綁著，但仍賣弄風情地合著節(jié)奏扭動著身體，勾引著何塞。這是一首節(jié)奏粗狂的三拍子舞曲，不斷地在大、小調(diào)之間游動。何塞在卡門的糾纏和不斷地獻媚中，終于軟化而墜入她的情網(wǎng)：他不但給她松綁，還放走了卡門；何塞因此而被關(guān)入監(jiān)獄。

第二幕，卡門和朋友在一家專為走私犯歇腳的酒店里盡情歡唱。在吉他、鈴鼓的伴奏下，卡門縱情歌唱“吉普賽姑娘之歌”，歌曲以波萊羅節(jié)奏展開，充滿著安達盧西亞地區(qū)弗拉明科風格所特有的旋律；而卡門的兩位女伴則在每一分節(jié)末尾唱“啦，啦，啦”的襯詞，使得全曲充滿了令人欣喜若狂的歡騰氣氛。此時，有人告訴卡門，為她而坐牢的何塞今天將被釋放，與此同時，斗牛士埃斯米卡洛在眾人的簇擁下也來到酒店。他從容不迫地唱起粗獷有力的“斗牛士之歌”，形象地描繪了斗牛時的場景：斗牛士被打翻在地上，觀眾驚慌失措，“斗牛士！要當心！在斗牛時候你可要牢記，有一雙黑眼睛，滿含著愛情待著你！”，斗牛士還逼真地模仿牛的吼聲。這首充分彰顯斗牛士勇武氣概的歌曲，富于律動和頓挫感，但稍有裝腔作勢之感。在斗牛士退場之后，卡門與走私犯們有一段膾炙人口的五重唱。這是走私犯們在商量、準備走私活動的五重唱，輕快地節(jié)奏、合著五個人之間的默契，洋溢著無比的活力，恰似正在進行秘密的會談。

遠處，傳來何塞的歌聲，他從監(jiān)獄中出來了?？ㄩT高興地迎接前來找她的何塞，為了安慰這位為自己受了二個多月牢獄之苦的好人，卡門操起響板為何塞翩翩起舞，還“啦啦啦”地唱著，這就是人們所熟悉的響板舞。當兩人情意正濃時，遠處傳來催促回營的號令，何塞須即刻回營了。卡門仍在不停地跳舞引誘著何塞，軍營的號角和卡門的歌舞聲融為一體，比才在這里將音樂處理得極為巧妙。在卡門的熱情挽留下，何塞仍堅持要回軍營；于是怒不可遏的卡門開始不停地對何塞進行漫罵。深感委屈的何塞從胸中拿出那朵卡門扔給他的花，深情地唱到：“這是你扔給我的那朵花，在鐵窗中我一直將它珍藏，雖然已經(jīng)枯萎凋謝，卻還留著它迷人的芳香”。這首具有法國浪漫曲特點的詠嘆調(diào)表達了何塞對卡門的思念之情，它就是著名的“花之歌”。這首詠嘆調(diào)宛如用弦樂織出延綿不斷的織物，源源而出；而在結(jié)尾時的高音降B對任何一位男高音都是考驗：因為不僅僅需長時間地停留在高音區(qū)，而這也是全曲感情抒發(fā)的高潮。面對何塞的真情表白，卡門怒氣頓時全消，但仍堅持要何塞加入他們的隊伍，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無論卡門怎樣誘勸何塞仍堅持要回到軍營，他剛走到門口隊長蘇尼加叩門而進；隊長見何塞在場立刻蠻橫地命令何塞馬上歸隊。被隊長態(tài)度激怒的何塞與之爭吵并演變?yōu)榘蔚稕Q斗，在卡門的呼喚中吉普賽人沖進來奪下了蘇尼加的武器并拉開了他們兩人。這樣，何塞就因觸犯了軍紀而只能加入卡門的走私團伙，出沒于深山莽林之間。由于何塞的入伙，走私販們興高采烈地唱著“到山里去”的合唱，這是一首歌唱自由、歌頌美好生活的贊歌。

第三幕開始是走私販們的六重唱和合唱，表現(xiàn)了走私販的機敏和警惕。中提琴、大提琴表現(xiàn)走私販一步接一步的腳步聲，緩慢而帶著警惕氣息的樂段，經(jīng)過一系列下行半音時這種緊張度達到了高潮。

相處日久，卡門對何塞的愛情日趨冷淡，而何塞也厭倦了流亡的生活。遙望遠方，何塞想到了母親；此時長笛和雙簧管奏出第一幕米卡埃拉詠嘆調(diào)的優(yōu)美旋律，仿佛是何塞對家鄉(xiāng)親人的綿綿思念；卡門則挖苦何塞，并讓他可以回家了。走私販們聚在一起用紙牌為自己算命，而卡門也想算一下自己的死亡和愛情，于是三人以分節(jié)歌的形式唱出了這“占卜三重唱”?？ㄩT算出的結(jié)果每次都是死亡，這時長笛又奏出“宿命主題”，而另兩位玩伴則唱出愉快的樂曲，于是代表卡門陰暗不詳?shù)念A(yù)兆慢慢地消融在光明快樂的氣氛中。

這時米卡埃拉為找到何塞，完成母親的心愿，她無所畏懼的來到走私販的營地。在圓號的引導(dǎo)下，米卡埃拉唱出廣為人知的詠嘆調(diào)。為了從卡門手中搶回自己心愛的人，“沒有什么可以害怕的”，米卡埃拉的詠嘆調(diào)音調(diào)深情而明朗，與“占卜三重唱”形成鮮明的對照。這首詠嘆調(diào)原是比才為另一部未完成的歌劇而創(chuàng)作的一首詠嘆調(diào)，被原封不動的用到《卡門》中來了。此時，斗牛士埃斯米卡洛上山來找那個使他著迷的女人，與何塞不期而遇。對話中何塞才知道斗牛士找的就是卡門，這就引起雙方的爭風吃醋和爭吵。在爭吵中情緒失控的何塞拔刀與斗牛士打斗。在雙方的打斗中斗牛士埃斯卡米洛落了下風，當何塞正要殺死斗牛士時，卡門帶著同伙進來拉住了何塞，經(jīng)勸說斗牛士離去了。在離別之時他對何塞說：“后會有期”；并告訴大伙最近在塞維利亞城有一場斗牛表演，請各位務(wù)必光臨，同時他用眼睛瞟著卡門意味深長的說道“誰愛我，誰就去”。在單簧管演奏的斗牛士旋律中，埃斯米卡洛離去了。

米卡埃拉終于找到了何塞，告訴他母親日夜思念，希望他早日回家?？ㄩT也勸他“你不如跟她早點回家鄉(xiāng)吧！”可何塞卻妒火中燒，認為卡門是要去找新情人了，因此發(fā)誓死也不回去。此時米卡埃拉道出實情，母親病重臥床瀕臨死亡，臨死前想見兒子一面。何塞聽了猛然一驚，管弦樂此時用弦樂撥弦和半音階下降旋律來展現(xiàn)何塞情緒的轉(zhuǎn)變。于是他決定和米卡埃拉下山，但仍不放心卡門，因此忿忿地對卡門留下話語，我們一定會重逢的。木管和圓號再次以強奏形式奏出“宿命主題”，對悲劇色彩進行渲染。而卡門聽到從山下飄來的斗牛士的歌聲時情不自禁地朝他奔去，感情的轉(zhuǎn)移已成現(xiàn)實，何塞的嫉妒之意油然而出，他威脅地拉住卡門，悲劇的發(fā)生已不可避免。

歡樂的氣氛是第四幕開始的特色。馬上要舉行盛大的斗牛比賽，各色小商販地叫賣聲交織在一起，形成熱鬧、喧嚷的畫面。比才在合唱中匯入活躍的波萊羅舞曲、優(yōu)美輕柔的牧歌，從而描繪了一幅散發(fā)著濃郁鄉(xiāng)土氣息的西班牙民間風俗生活場景。隨著斗牛士隊伍走來，人們踏著前奏曲中出現(xiàn)過的那熟悉的音樂節(jié)奏，在歡呼聲中人們向斗牛士致敬。終于，當天的斗牛勇士埃斯卡米洛在衣著華麗的卡門陪伴下登場了。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和著音樂兩人互訴衷腸，表達著彼此的愛慕之情。卡門的兩個伙伴告訴卡門，何塞也來到了斗牛場要她當心點，而卡門表示不怕；而這一切都在華麗明朗的斗牛士進行曲中進行著。喧鬧的群眾陸續(xù)進入斗牛場，舞臺上只剩下卡門，突然樂隊奏出不吉利的半音階下行樂段，宿命的主題則又以變形出現(xiàn)，隨著音樂何塞如幽靈般來到卡門面前。代表卡門的動機先后在小提琴和中提琴中出現(xiàn)，兩個人用陰沉的語調(diào)開始了他們間的最后一次談話。何塞哀求卡門回到他身邊，希望重溫舊夢與卡門一起離開這里開始新的生活。卡門嚴厲地拒絕了這一切，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已結(jié)束了。何塞唱起一個非常悲哀的曲調(diào)，充滿了柔情，也充滿了悲哀，表現(xiàn)了何塞由于遭到拒絕而產(chǎn)生的苦惱，最后換來如此可悲結(jié)局的復(fù)雜心情。何塞為卡門可謂拋棄了一切：軍人的榮譽、家庭、未婚妻，面對這樣的情況仍不甘心，繼續(xù)纏著卡門，卡門堅決的說她是自由的，要隨心所欲。面對卡門的無情拒絕，何塞一再重復(fù)他的熱情，甚至答應(yīng)為她永遠做強盜，只要卡門不離開他；但卡門斬釘截鐵的給予拒絕，她自由自在的生，自由自在的死；卡門永不屈服。此時斗牛場內(nèi)人們正在高聲歡呼斗牛士埃斯米卡洛取得的勝利，卡門情不自禁地向斗牛場奔去，分享斗牛士勝利后的喜悅，而憤怒的何塞攔住了卡門。此時比才顯示了音樂創(chuàng)作上的天才，他交替應(yīng)用重唱、合唱和管弦樂將人物和場景，特別是何塞緊張不安的情緒變化刻畫地效果之好、手法之精湛，堪稱歌劇音樂中的一絕，無與倫比。

倔強的卡門脫下何塞送給她的戒指扔給了何塞，失去一切的他已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步步逼向卡門。管弦樂在此時又多次奏出宿命主題，預(yù)示著卡門的死期將至。失去理智的何塞拔出短刀向著卡門沖去，當胸給其一刀，卡門踉蹌走出幾步便倒地而亡。人們歡唱著走出斗牛場，斗牛士埃斯米卡洛也在人群中尋找著卡門的身影，但他們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卡門橫臥在血泊中。樂隊以最強音奏出代表卡門宿命的主題，這時的音樂令人生俱而震撼，何塞伏在卡門的尸體上哭喊道：我是殺她的兇手，哦啊，我的卡門，我崇拜的卡門。全劇在充滿悲劇的氣氛中結(jié)束。

二、以人物性格為軌跡，以音樂為脈絡(luò)演繹卡門

比才以卡門的性格為脈絡(luò)，用音樂塑造了歌劇中這一經(jīng)典人物。悲劇題材、流浪民族音樂、新穎的和聲引入歌劇、劇中人物都生活在社會最低層，他們的命運深刻地反映了現(xiàn)實生活中的矛盾。卡門的行為雖然有時令人費解，但她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能自由地生活；自由的生活是她最大的追求。因此抓住這一點，沿著卡門悲劇的發(fā)展軌跡是演繹好卡門這一人物的必由之路。在此基礎(chǔ)上必須要特別注意兩點：

（一）音樂與戲劇的完美結(jié)合。歌劇《卡門》的主題（劇情）由愛情到毀滅，比才的音樂以豐富的、不同性格的旋律刻畫了不同的人物。對卡門更是富于濃墨重彩：溫柔、熱情、傲慢、殘忍甚至放蕩；在全劇營造出對比、沖突的戲劇氣氛，都是為了凸顯卡門的形象。因此演唱時必須結(jié)合全劇戲劇矛盾發(fā)展的特點，充分考慮不同情景下卡門的性格、心理狀態(tài)對唱段進行處理。比如在演唱第一幕中卡門亮相之唱“哈巴涅拉”，這不僅需要演唱的技巧，更需要對其在性格拿捏上掌握好火候，特別是充滿野性的誘惑：過頭或不到位都將無法正確顯現(xiàn)卡門性格的重要特征，有些演唱甚至賦于卡門一些性感。想要卡門這一人物形象鮮活而富有生命力，就必須結(jié)合戲劇整體來考慮、定位，結(jié)合比才的音樂來塑造人物。比才將音樂與戲劇邏輯緊密相連，融為一體，因此不能僅注重人物的外在，而忽略人物內(nèi)心深度、情感和思想的變化。筆者非常認同著名女中音巴爾查[1]巴爾查（Agnes Baltsa，1944.11.19—），出生于希臘的著名女中音，6歲開始學(xué)鋼琴，1958年入雅典音樂學(xué)院學(xué)習(xí)。1965年獲卡拉斯獎學(xué)金赴慕尼黑音樂學(xué)院學(xué)習(xí)，1968年在法蘭克福歌劇院首次登臺，憑借《費加羅的婚禮》中飾凱魯比尼而廣受好評，此后演唱事業(yè)如日中天。上個世紀80年代與卡雷拉斯的合作備受關(guān)注，卡拉揚稱其為“我們這個時代最重要的女中音”。對卡門這一人物的詮釋：卡門是一個完全不受傳統(tǒng)束縛的女子，非常驕傲，當一段愛情結(jié)束的時候，她選擇走自己的路，她要掌控自己的命運。當她意識到死亡的來臨時，她相信死亡是一種自我的解脫[2]陳立.音樂家訪談錄[M].新星出版社，2009:48.。要把握這一點，塑造的卡門才會是鮮活的，有深度而得到觀眾認同。

（二）強烈的民族音樂色彩。縱觀《卡門》全劇，從卡門出場到隨后的詠嘆調(diào)、重唱都聚集了一系列民族音樂特色，貫穿著灼熱的南歐色調(diào)與濃郁的西班牙風情：色調(diào)濃艷，豐富多彩，抒情中含著輕柔和感傷的情結(jié)。如第一幕中“愛情像一只任性的小鳥”，連續(xù)的向下滑行的樂句不斷反復(fù)，而旋律始終在中低音區(qū)的八度內(nèi)徘徊，借以表現(xiàn)卡門魅力誘人的形象；第三幕中的“占卜三重唱”，卡門低沉哀傷的內(nèi)心獨白，揭示了她最終悲劇的命運；終場卡門與何塞的兩重唱，卡門的音調(diào)冰冷而堅定，反映了她直面愛情與自由、墮落與死亡的勇氣，揭示了人性的悲劇。特別是全劇音樂中那半音的誘惑和舞曲的律動，讓我們感受到卡門生命的真實飽滿。在詮釋卡門時，前輩大師們特別注意解決人物性格與音樂中的民族性和舞蹈性，包括肢體語言的問題。巴爾查在第一幕中演唱“愛情像是一只任性的小鳥”時，采用先控制肢體語言，隨著音樂與情緒的展開而逐步放開的辦法，既與卡門性格吻合，與音樂也相得益彰?，旣悂啞たɡ癸椦菘ㄩT發(fā)揮了卡拉斯擅長于形體表演的特長[3]瑪麗亞·卡拉斯（Maria.Callas，1923-1977），著名美籍希臘女高音，生于紐約，八歲學(xué)習(xí)鋼琴，十歲開始演唱《卡門》詠嘆調(diào)。十三歲入雅典音樂學(xué)院，十五歲以《鄉(xiāng)村騎士》中的桑圖查一角而出露鋒芒。1947年在意大利維羅納露天圓形劇演唱《歌女》而一舉成名。她一生演出歌劇上百部，是世界公認的全能型女高音。她的演唱音域?qū)拸V，對歌劇表演藝術(shù)的發(fā)展、創(chuàng)新起了推動作用。，并有機地把強烈戲劇性和俏麗靈活的花腔女高音唱法結(jié)合在一起。在“占卜三重唱”中，卡拉斯根據(jù)劇情和人物的要求，在演唱低音部分時甚至讓人感到死亡的震撼。她塑造的卡門具有崇高、雋永的雕塑之美?，旣惿彙せ舳鳌⑵杖R斯等大師在演繹卡門這一角色時都根據(jù)各自的理解并結(jié)合聲音的特點進行詮釋[1]瑪麗蓮.霍恩（Marilyn Horne，1934—），美國女中音歌唱家，生于洛杉磯，曾在南加州大學(xué)學(xué)習(xí)，并參加雷曼大師班。1956年參加威尼斯音樂節(jié)，1969年和1970年先后在斯卡拉和大都會歌劇院舞臺引起轟動；被譽為是全能女中音。普萊斯（Leontyne Price，1927—），著名黑人女高音，生于密西西比州，受黑人歌王羅伯遜資助入紐約朱利亞音樂學(xué)院。1959年在斯卡拉歌劇院演出《阿依達》而一舉成名，1961年登上大都會歌劇院舞臺。普萊斯聲音渾厚有力，被譽是20世紀最偉大的威爾第女高音。。普萊斯嗓音那圓潤，濃密而色彩豐富，正符合西班牙音樂的特色。她注重對卡門人性的挖掘，注重卡門迷人、誘人的色彩。在第二幕與何塞二重唱時，普萊斯甚至運用爵士樂中常用的“野嗓”來表現(xiàn)卡門的野性。她渾厚濃郁的聲音，強大的張力，透出的是賦予人物原始脈動、戲劇性和命運感，使卡門也更具有人情味，她的演唱使人物的脈動和作品結(jié)為一體的韻律，不是任何人所能及的?，旣惿彙せ舳饕羯珒?yōu)美純正，且具有罕見的靈活性；采用游移的調(diào)性、徘徊的高音下滑樂句演唱“哈巴涅拉”，表現(xiàn)卡門的熱情奔放，魅力誘人的形象。而在演唱“塞吉迪格”時用活潑的節(jié)奏、粗獷的氣質(zhì)，展現(xiàn)卡門潑辣野氣的性格。各位大師詮釋的卡門可謂是獨樹一幟，各領(lǐng)風騷。

正如人們常說的，一千個人心目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從《卡門》誕生到現(xiàn)在的130多年中，每一個人心目中或許都有一個自己的卡門。也正因為如此，卡門才一直受到人們的關(guān)注。她對自由、愛情、生死的態(tài)度也是我們所關(guān)注的，從卡門身上不僅可以看到我們過去的身影，同時也映照著今日我們的自身。著名哲學(xué)家尼采在第20次聽了歌劇《卡門》后說到，“事實上每一次我聽《卡門》的時候，我都感覺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是一個哲學(xué)家，是一個更好的哲學(xué)家：我變得寬容、快樂、普通，而又安寧”；而他對《卡門》所作的解釋可謂是揭示了這部歌劇的實質(zhì)?！氨炔诺囊魳吩谖衣爜砗芡昝?。它來得輕松，來得優(yōu)雅、來得時尚。它可愛，它并不讓人出汗。音樂是淘氣的，精致的、又是宿命的：因而它也是流行的、它的優(yōu)雅屬于一個民族，而不僅僅屬于個人。它豐富。它明確。它建設(shè)、它生成、它完整，它是另一種愛欲，另一種愛情，另一種歡樂在揮展。這一音樂是快活的，但卻不是德國或法國式的，它的快活是非洲式的；命運在它的周圍環(huán)繞；快樂是短暫、突然的歡樂，沒有暫緩的痛苦。我妒忌比才有如此的勇氣表達出這樣強烈的情感，這種情感在受過教化的歐洲音樂中絕對找不到表達方式的——這是一種南方的、黃褐色的、被太陽灼傷了的情感……那快樂是金黃色午后的快樂，是怎樣的愉悅呀！懷想著這一音樂向外望去，我們會奇怪是否見過海面如此平靜。”尼采深刻地揭示了歌劇《卡門》的核心本質(zhì)，歌劇中的愛不是多愁善感、自作多情，而是命運之愛，天數(shù)之愛，尖銳、無辜而又殘忍，而這正是自然本真的愛！[2]尼采.尼采反對瓦格納[M].陳燕如、趙秀芬，譯.山東畫報出版社，2002:19—22.

在學(xué)習(xí)、演唱《卡門》的過程中，我不僅從前輩大師身上學(xué)到她們在演唱時對歌劇《卡門》作品、人物的詮釋地方法，我覺得更大的收獲是在于大師們對作品內(nèi)涵不斷開掘、對人物塑造不斷詮釋的精神。在今后的學(xué)習(xí)、演唱的生涯中，我想前輩們的這種精神一定是照耀著我前行的。也許歌劇本身已不符合當下的潮流，但作為人類共同的歷史文化瑰寶，我相信會有人繼續(xù)對保持、發(fā)展、研究歌劇而付出全身心的努力，為此我愿意成為他們的一員；哪怕這條道路既不是明朗陽光普照之路，也不是籠罩著凄迷暗淡陰影的路，而是一條在清晨的微明中、平靜安詳?shù)丶拍?，但我會努力的走下去。因為，對生命價值的追求，對生存形式的探索將伴隨著人類的昨天、今天和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