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瀟颯
公元1700年,從東洋到西洋,話不盡瘋狂;自萊茵至長江,道不盡蒼涼。
從東方到西方
這一年,東方太陽升起的日本海水面上,從江戶趕往登州的船只絡繹不絕。誰曾想100年前,這里竟是尸橫遍野,印有“德川”二字的戰(zhàn)旗在陽光下熠熠閃光。誰又曾想那年群雄逐鹿,笑到最后的,不是一代梟雄織田信長,更非野心勃勃豐臣秀吉,而是這所謂的忍者大師德川家康。
德川氏在日本的崛起令人始料未及,包括它一衣帶水的近鄰中國。這里前幾十年也風云變幻,山河失色。崇禎帝的末日哀嚎給煤山增添悲涼的味道,九宮山的云霧也早已掩蓋掉李自成英武的模樣,鳳凰坡的老農猶自訴說著那日兵變時張獻忠沒落的背影。在百姓心中,揚州城頭的烽火未熄,嘉定野外的血跡未干。
這一年,勢力龐大的三藩、狂妄挑釁的漠西、騎兵犀利的雅克薩哥薩克,在當時的清朝帝王面前均灰飛煙滅,這位帝王喚作康熙。
這一年,南亞次大陸上,莫臥兒帝國的黃金時代早已一去不返,德干戰(zhàn)爭的殘酷,馬拉塔人的入侵,英法荷殖民的據(jù)點,蠶食著古老帝國每一寸富有生機的土地。
就算是沙加復生、巴布爾重活、阿克巴再現(xiàn),也未必能夠讓它起死回生。奧朗則布已至垂暮之年,他詠誦著:“我孤身而來,孑然而去”離開的,是這片他深愛的領土,留下的,則是殘缺的帝國。
這一年,伊斯蘭帝國戰(zhàn)無不勝的火槍騎士隊竟然輸了,輸給那令他們厭惡的基督徒世界,輸給讓他們煩心的俄羅斯人。哈立德鐵蹄激蕩在亞歐大陸的聲音,阿拔斯旗幟飄揚過后的痕跡,都已無從尋覓。俄羅斯人不會顧及手下敗將的感情,他們在彼得大帝的帶領下,一步步地邁向屬于俄羅斯人的輝煌。
這一年,俄羅斯人在北方與那看似無比強大的瑞典人進行殘酷大戰(zhàn)。蒙古人撤退的痕跡還未消失,西伯利亞的大片領土讓人垂涎,波羅的海與黑海還在瑞典人和土耳其人的手上。但他們都不擔心,因為他們相信,只要彼得大帝永遠健康,莫斯科公國進化為俄羅斯帝國,那是早晚的事。
是輝煌是消亡
這一年,東方升起的日頭照射著西方巨人的余輝,照耀著波蘭立陶宛人末日的神情、瑞典帝國倉皇的面容,照耀著哈布斯堡這個歐洲最為古老的帝國家族慘烈的激斗——無論是在廣袤的東歐平原,或是富饒的伊比利亞半島上,奧地利神圣羅馬帝國的威望,西班牙殖民帝國的光芒都在減少。有的,只是一場場王位繼承戰(zhàn)爭的慘烈。
普魯士激動了,潛伏多年終于贏來崛起的機會讓霍亨索倫家族興奮不已,讓容克貴族蠢蠢欲動。是啊,柏林值得高興,因為正是這一年,他們敬愛的腓特烈一世終于取得了普魯士國王的稱號,他們再也不是那所謂的“歐洲的沙礫罐頭”。
他們帶著屬于德意志的榮耀和夢想踏浪而來,俾斯麥、威廉二世、施里芬、古德里安...當這些名字在后世出現(xiàn)時,當?shù)聡说钠鞄迷跉W洲大陸四處飄揚時,是否有人還記得,公元1700年勃蘭登堡城門上那斑駁的色彩。
法蘭西也在高興,1700年的某一天,他們突然發(fā)覺在歐洲大陸上,他們所向披靡,無人能敵。他們的皇帝開始行動并自詡為太陽,他雖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揚,但率領的陸軍卻是威風凜凜無人能擋。他雄心勃勃地準備稱霸大陸,卻激起整個歐洲的聯(lián)合反對。
多年之后,人們只記住了高跟鞋和香水的魅力,只知道巴黎時裝周的聲譽,卻早已遺忘發(fā)明推廣它們的法國大皇帝——太陽王路易十四。多年以后,一位比太陽王身材還要矮小的巨人接過了他的旗幟,卻僅僅比他多走了一步而已。
自喧鬧到無聲
這一年,海峽對岸的英倫三島,一片欣欣向榮。
霍布斯與洛克的學說早已風靡全島,島內新貴族和新教徒厭惡的前任君王詹姆斯二世逃得無影無蹤,克倫威爾的威嚴已過去多年,輝格黨的權勢如日中天。倫敦白金漢宮內的圓桌會議上,威廉三世正聽著大臣們信心滿滿地勾畫未來。
機器的轟鳴聲讓人忘了納西比戰(zhàn)役的叫喊,繁茂的工廠也早已掩蓋哈德良長城那靜謐的莊嚴。伴隨著大西洋的驚濤駭浪,在擠滿了探險者和野心家的利物浦港口上,海水正無情地拍打著從這里駛出的船只,一路向西,將他們拍打到那所謂荒涼的新大陸上。
在這一片廣袤的新大陸上,弗吉尼亞剛剛建立,新阿姆斯特丹還未改名成紐約。在那里,只有被流放的新教囚徒和印第安人。
這一年,對于這片大陸來說,僅僅是個開始。但誰又能想到,在這片大陸上形成的美利堅民族竟會從大英帝國的手中得到解放,曾經(jīng)的十三州殖民地,發(fā)展成為如今模樣。
江戶的船只早已到達登州,準備返航;利物浦駛向新阿姆斯特丹的船也開始漸漸靠港。1700年就這樣來了又過去,消逝在歷史中,如同東逝的長江水、西去的多瑙河、北歸的尼羅河、南下的伏爾加河。
責任編輯:宋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