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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家

        2020-11-27 08:11:02李義文
        小小說大世界 2020年1期

        李義文

        桂枝去年出去打工一直沒有回來過。

        去年,桂枝出去打工前,曾和連根商量:“趁孩子小,我們一起出去干幾年,多掙點錢回來?!边B根也想一起出去,但他一想到女兒艷兒和岳母,就打消了去的念頭。艷兒今年3歲多了,正需要父母陪伴。父母都出去了,她怎么辦?別家的孩子父母出去了有爺爺奶奶,她的爺爺奶奶早已離世了。還有岳母,她只有桂枝這個女兒,老伴去世早,身體有這個病那個病的,萬一哪天突然發(fā)病,那怎么辦?

        連根從田里回來,洗了一把臉,然后去村中心幼兒園接艷兒。從幼兒園一出來艷兒就噘著嘴巴,臉上好像有哭過的淚痕。連根問:“怎么啦?誰欺負(fù)你了?”艷兒哇的哭出聲來。連根又問了一遍。艷兒抽泣著說:“今天老師教我們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我想媽媽了?!?/p>

        連根心里一酸,摸了摸艷兒的頭說:“你想媽媽,媽媽也想你呀!媽媽工作忙,沒時間回來?!?/p>

        連根擦擦艷兒的眼淚,又說:“你不是喜歡畫畫嗎?你一想媽媽,就畫媽媽呀。你一畫媽媽呀,放假媽媽就會回來。”

        回到家,艷兒迫不及待地拿出畫紙和彩筆。

        不一會兒,艷兒拿著畫紙跑過來遞給連根看,“爸爸,你看,媽媽好看嗎?”

        連根接過畫紙,顯出很高興的樣子,說:“好看,艷兒畫得真好!”

        岳母咳嗽著走過來,說:“艷兒是想她媽了。死閨女,出去這么久也不曉得回來看看。你打通她的電話,我來罵死她?!?/p>

        連根說:“這個時候她在上班,上班是不能接電話的?!?/p>

        其實,前幾天,連根打過桂枝的電話,每次語音提示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天氣漸漸變冷了。岳母的胃病時不時發(fā)作。連根買了幾次藥,岳母吃了也不見好轉(zhuǎn)。這天,岳母胃部疼痛厲害,額上冷汗直冒。連根丟下手里的活,趕緊把岳母往鎮(zhèn)醫(yī)院送。醫(yī)院檢查了一下說:“虧你送得及時,要不然問題就大了。”

        住院期間,連根日夜守護(hù)在岳母的身旁,喂水喂粥,端屎端尿,照顧得細(xì)心周到。夜里,沒有地方睡,他就在椅子上打一會兒盹。

        岳母看連根累得不成樣子,心疼地說:“你打桂枝的電話,叫她回來。”

        連根說:“回來,工作可就沒了。有我在是一樣的?!?/p>

        岳母抹了一下眼淚說:“你這孩子……”

        鄰床老大爺羨慕地對岳母說:“您兒子對您真好!”

        岳母說:“這是我的女婿?!?/p>

        老大爺說:“有這么好的女婿,您真有福氣!”

        進(jìn)入臘月,外出打工的人紛紛回村。初十這天,連根突然接到桂枝的電話。連根心里有些驚喜,回來就好,艷兒能見到媽了。電話里桂枝說:“明天下午回來?!边B根想說路上注意安全,但沒等他開口,桂枝就掛了電話。

        第二天,吃過午飯,連根騎摩托車載著艷兒去鎮(zhèn)上接桂枝。寒風(fēng)中,父女倆站在車站進(jìn)站口張望著。艷兒的臉凍得通紅,一看見客車進(jìn)站,她顯得特別興奮,歡聲叫道:“車來了,車來了?!币惠v、二輛、三輛……卻始終沒有看見媽媽,艷兒顯得有些沮喪,帶著哭腔說:“媽媽怎么還不回來呀?”連根安慰她說:“媽媽一定會回來,可能是路上堵車了。”

        等到天要黑了,也沒見到桂枝。連根和艷兒帶著失望返回家。一進(jìn)家門,連根就看見了正和岳母說話的桂枝。艷兒看見媽媽,又驚又喜,哭喊著:“媽媽,媽媽?!辈⑾驄寢寭溥^去。桂枝一把抱住艷兒,使勁地親她的臉,“想媽媽嗎?”

        艷兒說:“想,每天都想。”

        “媽媽,我一想你就畫你?!逼G兒跑進(jìn)房里拿出一撂畫紙,“媽媽,你看,好看嗎?”

        桂枝一張一張仔細(xì)地看著,淚水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好看,艷兒畫得真好!”

        “爸爸說,我一畫媽媽,放假媽媽就會回來?!逼G兒說。

        “你這個傻孩子!”桂枝擦了擦眼淚。

        連根說:“我們?nèi)ユ?zhèn)上接你,沒想到錯過了?!?/p>

        桂枝說:“我坐鳳兒的便車回來的?!?/p>

        “你接媽來家住和媽生病住院的事怎么不告訴我一聲?”桂枝嗔怪道。

        連根嘿嘿一笑,“沒告訴你,是怕你擔(dān)心,再說,你媽就是我媽,這是我該做的?!?/p>

        “你呀,真是個傻子!”桂枝罵道。

        桂枝看了看艷兒,又看了看媽,然后對連根說:“我想好了,明年我不出去打工了,就在附近找點事做?!?/p>

        艷兒聽了高興得跳了起來。

        連根說:“你餓了吧,餃子已經(jīng)包好了,就等下鍋了,我煮餃子去!”

        桂枝說:“不,今天讓我為你們煮一頓餃子吃?!?/p>

        桂枝打開爐門,爐火正旺。她從右邊口袋里摸出幾張揉皺的紙,扔進(jìn)爐子里,不一會兒,紙便化作了灰燼。

        那是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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