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晨
時間真快啊——年輕時常常發(fā)出這樣的感嘆,卻并未真正懂得珍惜,而是總覺得日子還長著呢?,F(xiàn)在年輪走過了一個甲子,才感到時不我待,去意徊徨,生命的太陽已經(jīng)過午了。這就像宋代大詞人辛棄疾所說: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又是十度春秋過去了。
2010年,我們編輯出版慶賀《山東文學》創(chuàng)刊六十周年紀念刊,還清晰地閃現(xiàn)在眼前的時候,2020年,紀念《山東文學》創(chuàng)刊七十周年華誕就撲面而來了!接到現(xiàn)任主編、山東省作協(xié)副主席劉玉棟,也是一位優(yōu)秀的作家、我年輕的好友約稿電話與微信時,正在海濱工作室寫作的我,立時激蕩起海浪般的心潮。
作為一名在齊魯大地上成長起來的作家,《山東文學》——這份伴隨著新中國成立的禮炮聲誕生、創(chuàng)刊于1950年的文學期刊,在我心目中位置是十分重要的??梢院敛豢鋸埖卣f,我之所以走上文學生涯,并且一直堅持到底,還取得了包括榮獲華東地區(qū)優(yōu)秀出版工作者、魯迅文學獎在內(nèi)的一些成績,與它有著直接而密切的關系。從頭翻檢個人的“文學履歷”,那上面鮮明地顯示這樣一行大字“讀者·作者·編者”。
回想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我還是一個初出茅廬、喜歡讀書的小青年。與許多血氣方剛、耽于幻想的年輕人一樣,狂熱地愛上了詩歌散文?!拔母铩逼陂g,《山東文學》(過去稱過《前哨》《山東文藝》)被停刊了,我們尊敬的一些作家詩人,也是山東文學的主編們——劉知俠、孔林、王希堅、苗得雨等人挨批斗了,文學似乎進入了低潮。但我從一位親戚家的床底下發(fā)現(xiàn)了一摞已經(jīng)發(fā)黃的《前哨》,遂借來如饑似渴地閱讀著,上面有小說、詩歌、散文和報告文學,還有小劇本、曲藝作品,那時候的文藝刊物堪稱包羅萬象。我成了一名《山東文學》——當時叫做《前哨》熱心讀者。可惜的是,看當時不能公開閱讀,只能躲在一邊悄悄欣賞。
十六歲那年,由于我是家中長子,按當時政策可以不用去“上山下鄉(xiāng)”,分配到德州齒輪廠當了一名工人。工作之余,愛好讀書寫作有了用武之地,自告奮勇寫黑板報、大字報專欄,人稱“黑板報作家”。有一天,看到《大眾日報》上刊登了一條“征訂啟事”:《山東文藝》(后定名為《山東文學》)復刊試辦,歡迎訂閱。哈!我高興地跳起來,立即騎上自行車跑老遠的路,到郵局訂上了一份。每期必看,從頭翻到尾,愉悅身心,參考學習,看得多了,自己也嘗試著寫作,期盼當一名作者。那時候報刊種類較少,《山東文學》和《大眾日報》文藝副刊便是山東業(yè)余作者的圣地,如果能夠在上面發(fā)表一篇作品,哪怕是幾句小詩,也會欣喜若狂大受鼓舞的。
大概是在1978年5月,我多年不懈的努力終于有了成果,精心寫作的一組短詩《難忘的歲月》(兩首)——《彈殼筆》和《獨輪車》,登上了《山東文學》詩歌欄目。那是我去北京參觀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時,面對戰(zhàn)爭年代的革命文物,心潮澎湃,有感而發(fā),當時的《山東文學》副主編苗得雨老師給予了極大的好評和鼓勵。由此,更加堅定了我走文學創(chuàng)作道路的決心。后來,我參軍來到濟南軍區(qū)空軍工作,積極深入航空兵、雷達兵等部隊體驗生活,尤其考入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系統(tǒng)扎實地進行了理論學習與創(chuàng)作實踐之后,作品無論是數(shù)量還是質(zhì)量,都有了不小的提高。
這期間除了向《解放軍文藝》《解放軍報》《人民文學》《中國作家》等報刊投稿之外,《山東文學》仍然是我主攻的“陣地”,陸續(xù)發(fā)表了《藍色的征途》《尋找昨天》等一些詩文。因為不管是在德州還是濟南工作,抑或是在地方和步入軍營,我首先是一名山東的作者,立足齊魯大地是根本。事實上,不僅僅我是這樣,幾乎所有生活在泰山南北的文學愛好者,最看中的期刊是《山東文學》,包括一些后來成名并在全國產(chǎn)生影響的專業(yè)作家,大都是從這里走上文壇的。因為,新中國成立之后,除了國刊《人民文學》之外,有條件的省市自治區(qū)也在各地辦起了文學刊物。我們的《山東文學》就是最早的一批,代表著本省的文學隊伍、陣地和窗口。
山不轉水轉。上個世紀1991年,我從部隊轉業(yè)來到了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一心想搞業(yè)務。時任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山東文學》主編的邱勛老師歡迎我到《山東文學》工作,而且一改軍轉干部難以安排實職的先例,任命我為《山東文學》編輯部副主任。由此,我與《山東文學》更是結下了不解之緣。由讀者、作者到編者,我的文學旅程轉換了角色。如此,我在《山東文學》一干就是整整二十年,由編輯部副主任、主編助理、副主編、黨支部書記一路走來。2006年,被山東省期刊協(xié)會評為“山東省優(yōu)秀編輯獎”。說真的,文壇上得過各種大大小小的作品獎,但我很看重這個獎項。因為這是對我編輯工作的認可、褒獎與激勵。
更大的考驗是在2008年,前任社長主編退休,省作協(xié)黨組決定由我接替他,先任執(zhí)行副主編、法人代表,實際就是做主編主持全面工作?!安划敿也恢衩踪F”,陡然感覺肩上增加了沉重的壓力。眾所周知,自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始,《山東文學》在全國文學期刊中被率先推上了改革的潮頭。經(jīng)費“斷奶”,編輯流失,特別是純文學期刊受到商品經(jīng)濟大潮的沖擊,步履維艱。在作協(xié)黨組、主席團和各兄弟部門、廣大作家積極支持幫助下,我義無反顧挑起了這副擔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jīng)過一番努力,《山東文學》在十分困難的情況下,迎來了一個新局面。我們的腳步不但沒有被擋住,刊物一直正常運轉,保證了各項工資福利正常發(fā)放,稿件質(zhì)量還上了一個臺階,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散文選刊》《詩選刊》等選載多篇作品,創(chuàng)出了歷史新高。年底,《山東文學》榮獲“山東省第六屆優(yōu)秀期刊”和“華東地區(qū)優(yōu)秀期刊”兩項稱號。我們捧著大紅獎狀,心潮澎湃,眼眶濕潤,真不容易啊,沒有功勞有苦勞,總算交上了一份還算合格的答卷。
一晃來到了2010年,《山東文學》迎來了創(chuàng)刊六十周年的紀念日子。一個甲子,當為大慶。此時,我經(jīng)過民主推薦、組織考察、大會選舉等程序 ,當選了第六屆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文學期刊及出版委員會主任,仍然兼任《山東文學》雜志社社長,同時聘請山東師范大學博士生導師、著名評論家李掖平教授任主編,這大大加強了山東文學社的力量,分擔了我的壓力。我與李掖平主編分工合作,攜手并肩,借紀念創(chuàng)刊六十年契機,改革創(chuàng)新,與某企業(yè)聯(lián)合設《山東文學》獎、實行期刊簽約作家制,籌備創(chuàng)刊六十年紀念刊和紀念大會,擴大影響力,共同把這份代表山東文壇形象的文學期刊推向前去。
“只爭朝夕,不負韶華?!边@是2020年元旦,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新年賀詞中講的一句話。其意是:珍惜當下時光努力奮斗,才能不辜負青春年華。回顧我和《山東文學》一起走過的春夏秋冬,雖說沒有什么經(jīng)天緯地的“話題”,但捫心自問,對得起從讀者、作者到編者的經(jīng)歷。前不久,網(wǎng)上有一個視頻頗有影響,叫做《后浪》,說的是一代有一代的責任和擔當。如今,《山東文學》的接力棒傳到劉玉棟主編一班人手中,年富力強,志向遠大,必將不斷邁上更新的高度。盡管目前文學期刊眾多,又涌現(xiàn)出一些新媒體,但誰也取代不了《山東文學》。作為本省的作家和業(yè)余作者,還是首先要在它的澆灌培育下茁壯成長。記得曾有人建議,《山東文學》刊名帶有地域色彩,還是換一換吧,叫《泰山》或者《黃河》會更廣闊。我當即否定: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正因為有山東特色才會在全國文壇占有一席之地。
常言道:人生七十古來稀。當然,那是在過去科技不發(fā)達的年月,現(xiàn)在八九十歲也不稀奇了。而對于一份人們喜愛的文學期刊、特別是對于《山東文學》來說,在新一代主編和編輯們的心血汗水里,七十華誕只不過是漫長征程上的加油站,一定會承上啟下,繼往開來,去抒寫更加輝煌璀璨的新篇章,為山東乃至全國的經(jīng)濟社會和文化事業(yè)做出應有的貢獻。作為曾經(jīng)與它相伴20年的老編輯老主編,對此我抱有堅定的信念并給予熱烈而真誠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