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慶洪

（聊城大學建工學院 山東 252000）

吳克仁，字靜山。1894 年出生于吉林省寧安縣（今黑龍江省寧安市）三道灣村一個滿族農民家庭。1911—1931 年，先后畢業(yè)于吉林陸軍小學、清河陸軍中學、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五期炮兵科、日本橫須賀野戰(zhàn)炮兵學校。在校期間，刻苦鉆研，掌握了現(xiàn)代軍人必備的軍事學識，擢升至東三省陸軍軍士教導隊軍事教官、特科連連長、炮兵營營長，炮兵教導團團長、第十八團團長，東北陸軍講武堂炮兵研究班少將教育長，炮兵第八旅旅長，第六十七軍一一七師副師長、師長、軍長。1937 年11 月在松江保衛(wèi)戰(zhàn)中壯烈犧牲，成為正面戰(zhàn)場第二位為國捐軀的國民黨軍中將軍長。然而，吳克仁將軍的抗日事跡卻沒有得到國民黨政府的認可，長期蒙受著不白之冤。在此，讓我們重溫吳克仁將軍的抗日風采吧。

挺進冀東 奮起抗日

1931 年“九一八”事變后，由于張學良執(zhí)行了不抵抗命令，時任東北陸軍講武堂炮兵研究班少將教育長的吳克仁含恨入關。他深以不能殺敵衛(wèi)國而痛心疾首，在眾多場合呼吁抗擊日寇入侵，打回東北，收復失地，成為東北軍中抗日激進派將領之一。

1933 年3 月，日本關東軍侵吞熱河，并進攻長城沿線的冷口、古北口、喜峰口等關隘，華北時局驟然緊張。面對舉國上下的抗日呼聲，國民黨政府開始著手整編東北軍，吳克仁被委任為第六十七軍一一七師副師長。接到任命后，他立即趕赴北平（今北京）南苑附近，整訓新編部隊，準備開赴前線。

3 月26 日，日軍第八師團1000 多人及偽軍7000 多人大舉進攻灤河以東地區(qū)，侵占了石門寨、海陽鎮(zhèn)、北戴河、撫寧、昌黎等地。冀東形勢急劇惡化。吳克仁與師長翁照垣立即率部開赴冀東，以灤河為屏障，頑強阻擊日偽軍的西犯。4 月23 日又東渡灤河，收復了盧龍、撫寧、北戴河等地。

5 月7 日，日本關東軍在冀東再次挑起戰(zhàn)端。此時，翁照垣師長因張學良被逼下野憤而辭職。吳克仁臨危受命，繼任第一一七師師長。他號召全師官兵學習友軍的拼殺精神，為守土御侮建功。5 月8 日，第一一七師六四九團二營五連在撫寧縣涼水河截獲敵軍彈藥車23 輛。激戰(zhàn)中，一排士兵為掩護部隊轉移而壯烈犧牲。5 月9 日，日軍第六師團3000 余人進攻撫寧縣城。吳克仁率部以手榴彈、大刀片等與敵展開血戰(zhàn)，打出了中國軍隊的威風，遲滯了日軍的進攻。當部隊撤回灤河西岸時，擔任掩護任務的一連官兵僅生還1 名排長和10 余名士兵。中日軍隊隔灤河形成對峙局面。

5 月12 日，日軍第六師團在灤縣、遷安、兵河橋等地突破了灤西防線。中國軍隊撤往唐山、豐潤一帶。吳克仁率部在豐潤城外構筑工事，奉命阻擊尾追之敵，多次打退敵人的瘋狂進攻，堅守豐潤城一晝夜，完成了掩護大軍撤退任務。隨后，他率部撤往豐潤縣牛欄山一帶休整，準備再戰(zhàn)。

轉變思想 聯(lián)共抗日

1935 年，日寇制造華北事變，妄圖實施“第二個滿洲國”計劃。在中華民族空前危機面前，蔣介石卻脅迫東北軍進攻陜北革命根據地。但在紅軍的打擊下，東北軍迭遭重創(chuàng)，其第一一〇師、第一〇九師、第一〇六師六一七團及第一〇七師六一九團被全殲，吳克仁對“剿共”政策產生了巨大疑問。

1936 年1 月，中共中央發(fā)表《致東北軍全體將士書》，表示愿與東北軍首先停戰(zhàn)，共同抗日。東北軍將士對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有了一個新的認識，開始停止與紅軍對抗。2 月25 日，中共中央聯(lián)絡局局長李克農與東北軍第六十七軍軍長王以哲在洛川達成停戰(zhàn)、通商和聯(lián)合抗日的口頭協(xié)定。4 月9 日，中共中央副主席周恩來與張學良在膚施（今延安）達成停止內戰(zhàn)、聯(lián)合抗日的協(xié)定。兩次政治會談，均由吳克仁負責安全保衛(wèi)工作。隨后，吳克仁被任命為第六十七軍副軍長兼第一一七師師長，堅定地執(zhí)行合作抗日的協(xié)定，為紅軍輸送步槍2500支、子彈60000 發(fā)，保證紅軍往來安全，為促進聯(lián)合抗日作出了重要貢獻。6 月，通過參加東北軍軍官訓練團干部連培訓，吳克仁進一步認識到只有團結抗日才是中國唯一的出路。從此，他開始抵制蔣介石的內戰(zhàn)政策，拒絕執(zhí)行攻打紅軍的命令，強烈要求打回東北，收復失地。當國民黨軍胡宗南部企圖進攻紅軍時，他冒著以軍法論罪的危險，將國民黨軍的進軍路線、行止時間等通報給彭德懷，并按彭德懷的要求延遲東北軍和胡宗南部的前進，為紅軍贏得了備戰(zhàn)時間。不久，他又參加了東北軍進步軍官的秘密組織“抗日同志會”。

“西安事變”爆發(fā)后，吳克仁親率第六十七軍移駐甘肅平涼地區(qū)，與紅軍一起監(jiān)視駐甘國民黨軍胡宗南、朱紹良部。張學良送蔣介石回南京被扣留后，吳克仁聯(lián)合常恩多等120 多名將領通電譴責蔣介石違背諾言，稱其扣押張學良是“忘軍人之天職，損領袖之大信”。1937 年2 月2 日，王以哲在東北軍內訌中被害，第六十七軍官兵聞聽后極為悲憤，紛紛要求進行反擊。在復雜的政局中，吳克仁保持了清醒的頭腦，曉諭全體官兵以大局為重，代表第六十七軍接受了毛澤東、朱德的唁電，使東北軍避免了一場更大規(guī)模的自相殘殺的災難。隨后，吳克仁被西安抗日聯(lián)軍總部任命為第六十七軍軍長。他對報界發(fā)表談話，決心秉承張學良將軍和平解決陜事、團結抗日的初衷，將部隊鍛煉成一支抗日勁旅。然而，蔣介石對東北軍發(fā)動“西安事變”恨之入骨。為了削弱其力量，下令吳克仁率第六十七軍移駐安徽阜陽、渦陽、沈丘等地，并將五個師縮編為第一〇七、第一〇八師兩個乙種師。

鏖戰(zhàn)華北 挫敵兵鋒

1937 年7 月7 日，日本華北駐屯軍突然進攻北平附近盧溝橋的中國守軍，國民黨第二十九軍愛國官兵奮起抵抗，全面抗戰(zhàn)由此爆發(fā)。滿懷報國之志的吳克仁聞訊后，立即率全軍將士通電請纓殺敵。7月30 日，平津兩地相繼失守。鑒于津浦、平漢鐵路之間兵力空虛，蔣介石令“吳克仁軍速向滄州運動”，接應由平津兩地退守靜海、青縣馬廠一帶的第二十九軍。接到命令后，吳克仁迅速集結全軍，從河南商丘乘坐敞篷車冒雨北進，在滄州至任丘縣呂公堡一帶構筑陣地，配合國民黨第二十九軍抵御日軍南下。

8 月21 日，日軍第十、第十六師團沿津浦鐵路大舉南下，妄圖“迅速擊滅河北省中部之中國軍，以確保平津地區(qū)安定”。第二十九軍防守的大城縣姚馬渡至青縣馬廠防線岌岌可危。國民黨第一戰(zhàn)區(qū)長官部急電吳克仁率部西進子牙河畔，接替第二十九軍一三二師的防務，堵截由靜海縣獨流鎮(zhèn)南犯的日軍。此時，適逢當地連日暴雨，平地水深沒膝。為確保部隊及時到達子牙河防地，吳克仁要求部隊放棄輜重和汽車運輸，改為馱載和人抬。在當地民眾的支持下，他們克服時間緊迫、物資緊缺等困難，迅速構筑起初具規(guī)模的工事。吳克仁部因行動迅速、紀律嚴明、士氣旺盛，受到第一戰(zhàn)區(qū)長官部的通令嘉獎。

而后，吳克仁派騎兵連沿子牙河北進，偵察敵情，在姚馬渡以北的北趙扶、中趙扶等地尋找戰(zhàn)機，殲滅日軍騎兵部隊數十人。9 月10 日，日軍第十師團福榮真平聯(lián)隊進攻第六十七軍陣地。吳克仁派第一〇八師在姚馬渡擊沉日軍運輸船3 艘，斃傷敵300 多人。次日，不甘心失敗的日軍在數十架飛機的掩護下瘋狂反撲。吳克仁指揮部隊與敵激戰(zhàn)竟日，重創(chuàng)敵軍。然而，駐守靜海、唐官屯、馬廠的第二十九軍在遭到日軍主力的猛攻后，因傷亡慘重而退守滄州，致使第六十七軍右翼陣地完全暴露在日軍的攻擊之下。9 月12 日，兩軍爭奪姚馬渡的戰(zhàn)斗進入白熱化狀態(tài)。吳克仁率部在大雨、泥水中進行艱苦作戰(zhàn)，以劣勢兵力和裝備再次重創(chuàng)日軍。但因敵我力量懸殊，姚馬渡、東辛莊、東西次河等陣地相繼失守。第六十七軍被迫撤往大城進行防守。9月15 日，吳克仁組織部隊反攻姚馬渡。第一〇八師一部攻占東辛莊，阻敵增援，主力則攻擊姚馬渡。激戰(zhàn)至次日，擊沉日軍增援汽艇5 艘，繳獲山炮3門，斃傷敵300 余人。與此同時，第一〇七師收復了東西次河。日軍全部退往子牙河東岸待援。

9 月20 日，日軍開始猛攻第六十七軍正面陣地，并向側翼迂回，企圖將我軍分割包圍、聚殲。面對嚴峻的形勢，吳克仁一面致電南京軍事委員會“請示方策”，要求“增派后續(xù)兵團”，一面率部死守大城迄文安一線。但因連日暴雨，防區(qū)盡成澤國，官兵浸泡在泥濘的戰(zhàn)壕內。加之后方聯(lián)絡和軍需供應中斷，致使我軍戰(zhàn)斗異常艱苦，傷亡極大。22 日，日軍攻破大城縣東關，吳克仁率部退往大城縣留各莊，重新部署兵力，準備與敵決戰(zhàn)。24 日，日軍向第六十七軍留各莊陣地發(fā)起猛攻。雖然我軍工事在敵密集炮火攻擊下悉數被毀，但吳克仁指揮官兵頑強抵抗。此時，另一路日軍占領了平漢鐵路之要沖保定，突破了國民黨軍的第二道防線。國民黨第一戰(zhàn)區(qū)長官部急電吳克仁：“平漢前線各部戰(zhàn)斗不利，節(jié)節(jié)后退，六十七軍可酌情遲滯敵人，速向獻縣方面轉進，并向（第二十集團軍）商震總指揮速取聯(lián)絡?！苯拥诫娏詈螅瑓强巳恃杆俳M織突擊部隊反擊敵人，在沐沫橋、唐寧屯、小莊、念祖橋、未干山、張寨、沙河橋、臧家橋一帶殺得敵軍四處逃散。緊接著，各部乘戰(zhàn)斗間隙脫離陣地，安全轉移到獻縣。

9 月26 日，日軍第二軍主力沿子牙河、滏陽河向西進攻寧晉，包抄石家莊。國民黨第一戰(zhàn)區(qū)長官部電令吳克仁率第六十七軍向邯鄲轉移，與商震部一起擔任掩護戰(zhàn)區(qū)部隊撤退任務。10 月6 日，吳克仁以夜色做掩護，率部擺脫了敵人的糾纏，順利轉移到邯鄲附近。此時，商震所屬各部已退回到山西，只留下一個騎兵團待命。考慮到事關整個華北戰(zhàn)局，吳克仁立即指揮部隊構筑工事，以主力防守臨洺關(今河北永年)，另以一部沿滏陽河布防抵抗。10 月17 日，日軍第十四師團主力猛攻臨洺關。吳克仁親率騎兵部隊御敵，圓滿完成了掩護戰(zhàn)區(qū)部隊撤退的任務。然而，由于部隊連續(xù)作戰(zhàn)，沒有及時得到休整和補充，在優(yōu)勢敵人的攻擊之下，傷亡慘重，漸不能支。在請求援軍被拒的情形下，吳克仁率部南渡漳河，撤往河南新鄉(xiāng)一帶構筑新的陣地。

抗戰(zhàn)爆發(fā)初期，吳克仁率部在津浦、平漢鐵路北段抵御日寇兩個月，屢挫敵鋒，延緩了日軍的進攻步伐，掩護了友軍的戰(zhàn)略撤退，受到最高長官部的通電嘉獎。但吳克仁部也傷亡兩千余人，其本人也險些被敵軍坦克擊中。在華北地區(qū)作戰(zhàn)過程中，吳克仁對河北前線各軍將領保存實力、怠于作戰(zhàn)，致被日軍各個擊破，非常痛心。他親往南京向蔣介石陳述華北前線戰(zhàn)況，強烈要求調離華北戰(zhàn)場。此時，正值淞滬戰(zhàn)場國民黨軍反攻作戰(zhàn)失利，日軍突破了中國軍隊左翼方面軍的大場防線，中國軍隊正處于不利地位。面對上海戰(zhàn)局吃緊，正苦于無兵可調的蔣介石，于10 月25 日指示吳克仁迅速率第六十七軍趕赴嘉定縣（今上海市嘉定區(qū)）安亭鎮(zhèn)，增援淞滬戰(zhàn)場。

血戰(zhàn)松江 誓死報國

吳克仁接到南京軍事委員會的南下命令后，立刻意識到戰(zhàn)局的嚴峻性。在部隊開拔前，他寫信給妻子任毓周，稱“上?？箲?zhàn)兇多吉少，又素無私蓄，囑夫人善自率童年子女，今后皆須勤儉以仆，以繼其志”。10 月30 日，吳克仁率疲憊之師從新鄉(xiāng)啟程南下，開赴淞滬戰(zhàn)場。國民黨第三戰(zhàn)區(qū)長官部根據戰(zhàn)局的急劇變化，將第六十七軍編為右翼方面軍總預備隊。

11 月5 日，日軍第十軍在杭州灣北岸的金山衛(wèi)、全公亭、漕涇、金絲娘橋等地登陸，并乘隙撲向滬杭鐵路的咽喉——松江，企圖從西、南兩個方向迂回包抄上海，切斷上海守軍的退路。鑒于松江城內中國守軍只有川軍第四十三軍的500 多人和為數不多的松江保安部隊。國民黨第三戰(zhàn)區(qū)右翼方面軍總司令張發(fā)奎急電吳克仁：“第六十七軍可輕裝向松江急進，痛擊敵人，以保我上海右翼之安全為要?！贝藭r，第六十七軍剛剛抵達青浦縣（今上海市青浦區(qū)）蘇州河邊的白鶴港，尚未集結完畢，但吳克仁仍堅定地表示：“全部官兵咸具同志，一致效命，為國自衛(wèi)，萬死不辭!”為了搶奪戰(zhàn)機，穩(wěn)定軍心，他首先率參謀長吳桐崗及部分參謀人員克服天降大雨、道路泥濘等不利條件，于夤夜時分進入松江城設立前線指揮所，并命令所部第一〇八師、第一〇七師搶占松江城南和城東北部。

11 月6 日，日軍開始進攻距松江城5 公里、黃浦江南岸的米市渡。松江形勢驟然緊張起來。國民黨第三戰(zhàn)區(qū)右翼方面軍副總司令黃琪翔急赴松江前線，指示吳克仁率第六十七軍與第四十三軍、松江保安部隊“死守松江城三日”，以掩護上海主戰(zhàn)場中國軍隊撤退。此時，郭汝棟的第四十三軍所剩無幾，被迫放棄城西陣地，撤至松江城內。為完成上級“死守三日”的作戰(zhàn)任務，吳克仁要求“團長必須到一線指揮作戰(zhàn)，團長死了旅長上，旅長死了師長上，戰(zhàn)至最后一個人，也要完成死守任務！”隨后，他在松江城南門外沿黃浦江設立了東起米市渡、西至李塔匯的防御陣地，并指示第一〇八師到松江城西迎擊日軍國崎登旅團，第一〇七師迎擊渡河北犯的第六師團。7 日，日軍以猛烈炮火做掩護，在米市渡搶渡黃浦江。吳克仁命令第一〇七師以平射炮猛襲強渡日軍，將敵橡皮艇、木帆船等渡河工具全部擊沉，斃傷敵近600 人。黃琪翔聞訊后，親赴戰(zhàn)場慰問、嘉獎該師官兵。午后，增援日軍瘋狂反撲，戰(zhàn)況日趨激烈。吳克仁親自趕赴黃浦江邊，指揮部隊阻擊日軍的進攻。8 日，日軍向第六十七軍陣地發(fā)起全面進攻。吳克仁命令第一〇七師在金鶴浜、得勝港一線阻擊敵人。但因敵我力量懸殊，我軍損失慘重，死傷官兵千余人。與此同時，吳克仁命令第一〇八師搶占松江至石湖蕩一線，阻擊日軍進攻西關，李塔匯陣地三失三復。不甘心失敗的日軍，調集重兵與我軍爭奪三十號橋、松江西關，戰(zhàn)局急轉直下。吳克仁再次親臨前線，并手持短槍上陣殺敵，鼓勵官兵奮勇殺敵，終于遏制了日軍的攻勢。協(xié)防松江的郭汝棟軍長說：“要不是吳軍長這樣死拼，松江城早已失陷了！”松江行政督察專員兼保安司令王公玙也說：“我總有機會作證的，吳軍長為殺敵報國曾以中將的身份親上第一線打沖鋒！”但因松江城外兩翼作戰(zhàn)部隊傷亡慘重，黃昏時分，日軍如潮水般涌至松江城外，包圍了東、南、西三面。部分將領提出立即撤出松江，以爭取主動減少傷亡。出于對戰(zhàn)局的全盤考慮，吳克仁仍督令部隊苦戰(zhàn)到午夜12時，完成了阻擊日軍三天、掩護友軍撒出上海的任務。

11 月9 日凌晨，吳克仁下令部隊突圍。他考慮到第四十三軍基本喪失了戰(zhàn)斗力，即提出讓他們先行撤退。拂曉時分，5000 多日軍在黃浦江北岸登陸，直逼滬杭鐵路。吳克仁親率第一〇七師殘部和松江保安部隊從北門突圍，向青浦、昆山方向撤退。此時，上海到昆山公路兩側擠滿了數不清的敗兵，裝載行李、軍械的汽車、馬匹等將公路堵塞得水泄不通；日軍飛機沿著公路不停地跟蹤掃射，而公路兩側又無疏散的小路。撤退中的第六十七軍被沖散。隨行人員建議吳克仁脫離部隊另擇小路撤退，但被他嚴詞拒絕。當他們行至松江西北15 公里處的佘山時，遭到日軍的伏擊。他立即指揮部隊發(fā)起強攻，擊退了阻擊之敵，打通了撤退的道路，順利抵達蘇州河邊的白鶴港，準備在此渡河西去昆山。不料守軍的唯一退路——蘇州河大橋已被日機炸斷。吳克仁當機立斷，不顧個人安危，冒著敵機的狂轟濫炸，指揮部隊涉泅渡河。黃昏時分，正當部隊渡河即將完畢之時，突然從北側冒出一支迂回、穿插的日軍便衣隊。激戰(zhàn)中，吳克仁不幸被冷槍擊中，落水犧牲。

吳克仁率部抵達淞滬戰(zhàn)場后，尚未來得及休息，即與日軍展開鏖戰(zhàn)。吳克仁與軍參謀長吳桐崗、第一〇七師參謀長鄧玉琢、第三二一旅旅長朱之榮、第三二二旅旅長劉啟文等壯烈殉國，第一〇七師損耗殆盡，第一〇八師傷亡慘重。他們以巨大的犧牲為友軍的撤退贏得了寶貴的時間。然而，吳克仁為國捐軀后，卻沒有得到應有的褒獎和表彰，反而因其與國民黨上層的政治分歧，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淞滬會戰(zhàn)結束后，國民黨軍政當局誣陷吳克仁統(tǒng)率第六十七軍“遽爾潰退，使全軍蒙受重大損失”。當該軍副軍長賀奎為吳克仁及各級戰(zhàn)死官佐請恤時，軍政部竟以沒有找到吳克仁將軍的遺體而誣陷其“通敵、叛國”。旋即，撤銷第六十七軍番號，將其縮編為第一〇八師，編入中央軍王敬久部。

然而，憑空捏造的謊言是掩蓋不住歷史事實的。曾經與吳克仁將軍共同指揮松江保衛(wèi)戰(zhàn)的王公玙目睹了吳克仁的犧牲經歷。多年來，他一直奔走呼號，積極為吳克仁恢復名譽。1980 年，他在臺灣《中外雜志》上發(fā)表了《八一三之役吳克仁軍長殉國紀實》，出面證實了吳克仁將軍戰(zhàn)死疆場的詳情。次年，曾任張學良秘書的田雨時又在臺灣《傳記文學》上發(fā)表了《忠烈泯沒昭恤無聞的吳克仁將軍》一文，終于使吳克仁將軍鮮為人知的歷史大白于天下。1982 年3 月，臺灣國民黨當局將吳克仁將軍的靈位放入臺北市圓山國民革命忠烈祠，并敦請吳克仁將軍之女參加了祭奠儀式。1987 年2 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在賀奎及參加過松江保衛(wèi)戰(zhàn)的國民黨官兵回憶的基礎上，對吳克仁的抗戰(zhàn)事跡進行了反復核實確認，追認其為革命烈士，并向其子女頒發(fā)了革命烈士證書。歷史恢復了本來面目，吳克仁將軍的英靈得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