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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只荷包蛋

        2020-11-16 02:08:40佟才錄
        雜文選刊 2020年11期
        關(guān)鍵詞:面碗碗底荷包蛋

        佟才錄

        推開門,他一眼看到,白發(fā)蒼蒼的母親正坐在桌前等他吃飯。桌上擺著一大一小兩碗面,大碗是他的,小碗是母親的。他心頭突然一熱,淚水瞬間打濕了眼眶。他在心里慶幸著,今晚還能吃到母親做的面。

        下午,他在建筑工地上搬磚時,一根又粗又長的螺紋鋼突然從天而降,直直地插入離他腳尖不足半步的地面。他當(dāng)時就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后脊梁骨嗖嗖發(fā)涼,渾身戰(zhàn)栗不止,越想越后怕。

        這幾年來,他的事業(yè)和生活一直都很不順。先是做生意被騙,欠下了一百多萬元的債務(wù),車子、房子都變賣抵債了。后來,老婆因不堪忍受日日被人逼債的生活,也帶著孩子離開了?,F(xiàn)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租個破房子住。母親知道了他的境況后,便從鄉(xiāng)下匆匆地趕了過來,說要給他做口熱飯吃,還能幫他照顧照顧家。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他決定打工掙錢還債。他是農(nóng)家孩子出身,吃得了苦,很快就在建筑工地找到了活兒——搬磚、和泥,拼命地掙錢還債。關(guān)于下午的驚魂事件,他是不敢告訴母親的,主要是怕母親為他擔(dān)心。母親年紀(jì)大了,禁不起驚嚇。

        他洗了把臉,在桌子前坐下,開始悶頭吃面。他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大口大口地吞著面,只幾筷子,大半碗面便入了腹中。當(dāng)他再下筷子挑面時,碗底赫然露出了兩只瓷白的荷包蛋。自從生意失敗后,他很少買雞蛋吃,辛苦掙到的錢只留下少之又少的糊口費,其余的都用來還債了。父母從小就教育他,做人不能丟了誠信,不能賴賬。這兩只荷包蛋讓他吃驚地抬頭看著母親,母親也正微笑著看他,一臉慈祥地說:“吃吧,今天是你的生日哩!我特地到樓下的小超市買了斤雞蛋。”

        他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一顆顆滾落進面碗里。他突然憶起,小時候,母親經(jīng)常把家里用來換油鹽的雞蛋留下幾個來,隔了些日子,它們便出其不意地出現(xiàn)在他和姐姐的面碗底。當(dāng)他和姐姐吃著吃著突然發(fā)現(xiàn)碗底掩藏的荷包蛋時,那份驚喜是無法言喻的。那時候,母親也像現(xiàn)在一樣,開心地看著他們吃,臉上漾著慈祥和滿足的笑容。從他懂事起,到上高中離開家,他一直享受著母親帶給他的這份“驚喜”,而他卻從未看到母親吃過一只荷包蛋。想到這兒,他忽然對母親說:“娘,我口渴了?!蹦赣H應(yīng)了一聲,起身去給他倒涼開水。趁母親去倒水的當(dāng)兒,他迅速把一只荷包蛋夾到母親的碗中,用面掩蓋好。母親端著一杯水回來了,他對母親說:“娘,你也趁熱吃吧!”母親拿起筷子吃面,那只掩藏得不深的荷包蛋就顯露了出來。母親抬眼望著他,渾濁的眼里有淚花閃耀。他流著淚說:“兒的生日,娘的受難日。娘,你也吃一只吧,這只荷包蛋,沒有誰比娘更有資格吃了!”

        那一刻,母子倆靜對無言,淚水卻從他們的眼眶里汩汩流出……

        插圖 / 母親 / 佚 名

        【原載《安徽文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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