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 李亞銘 趙 琛
字幕:山西省太原市。
一輛鄭州開往太原的火車緩緩駛?cè)胩疖囌?,伴隨著人工檢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個十二三歲,穿著平底涼鞋,白色七分褲,扎著兩個馬尾辮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走出出站口。
小姑娘抬頭望望馬路對面聳起的高樓,又看看站前廣場來來往往的旅人、長途車攬客者、舉著“住宿”牌子的大媽,顯得慌張又無所適從。
天空中一小朵烏云掠過,毒辣的陽光從它的背后突然竄了出來,直射雙眼。
小姑娘一陣眩暈……
某條小巷,一小排臨建房。
一間小酒館里,攬客的油頭老板坐在躺椅上趿拉著人字拖。老板背后的小窗上寫著“相聚不談名與利,杯杯濁酒??祵帯睅讉€印花貼字。
提著編織袋的老頭在門前駐足。
油頭老板姿勢都沒變,咧嘴道:“老蔡又來啦?今天吃啥呀?”
“呀,今天收獲大唄,人家這是賺上大錢了!”旁邊一老年婦女食客幫襯道,濃濃的太原普通話夾雜著食客三三兩兩的哄笑。
“今天吃點兒好的!”老頭似乎有意提高嗓門答道,說著就往這間館子黑黢黢的小門里走。
鏡頭跟著老頭略微羅鍋的背景,由明處至暗處,直至老者掀開門簾踏入黢黑小店。
畫面轉(zhuǎn)黑屏,出片名:《龍城尋孤》。
天色漸暗。市區(qū)通往東郊的柏油馬路如同一條綿長的帶子,一頭金碧輝光,一頭暗淡無光沒入黑暗。
一輛救助中巴車疾馳而過,伴隨著引擎逐漸熄火的聲音。
路旁一片小樹林的深處,一幢破舊低矮的磚瓦房屋映入眼簾,車上幾個人迅速將一些御寒物品搬下車,快步向小屋走去。
小屋的門虛掩著,里面黑洞洞看不到一絲亮光。
仲濤敲敲屋門:“大叔,在嗎?”無人回應(yīng)。
救助站辦公室主任劉文麗接過仲濤手里的被子送進屋內(nèi),志愿者小馬(手里拿著梯子)和救助站小宋(手里拿著御寒的帆布)分別開始給這間破房子施工。
突然間幾聲狗叫聲打破寧靜。
老人從屋后的拾荒廢品當(dāng)中騰地站起來,快步走向救助站人員:“出去出去,你們怎么又來俺家院子,你們是要干啥……”
仲濤上前解釋著:“大叔,您別急,我們這次來是想給您送點冬季御寒的東西?!?/p>
老人:“說多少遍了,我是不會去救助站的?!?/p>
手機鈴響了,仲濤接起電話。
救助站業(yè)務(wù)科長史冬梅在電話那頭說道:“仲站,我和小李在南內(nèi)環(huán)橋下,發(fā)現(xiàn)一個女孩兒暈倒。據(jù)目擊者講疑似流浪兒童,我正在現(xiàn)場了解情況!”
仲站:“先送醫(yī)院,徐站沒和你們出現(xiàn)場嗎?”
史冬梅:“徐站剛剛?cè)チ司凹掖?,好像是上個月咱們護送回家的杜三小又要出走?!?/p>
仲濤:“哦……那先送醫(yī)院,咱們醫(yī)院會合。”
史冬梅:“好的,仲站?!睊炝穗娫挘泵Ρ鹦∨戎拘±钫f道,“快,先送醫(yī)院!”
小李接過小女孩沖出圍觀人群。
史冬梅隨手撿起地上的小熊玩具跟著追出人群。
仲濤站長對著劉文麗說道:“文麗,你再做做大叔的工作,我先去趟醫(yī)院?!?/p>
文麗點點頭。
仲濤轉(zhuǎn)頭上了車。
護士收起血壓計,從小女孩身上拿出體溫計看著,目視史冬梅說:“血壓和體溫都正常,一會兒醒了,吃點東西就好了!”隨后轉(zhuǎn)身離開。
這時,小女孩醒了,似乎在找什么東西。
史冬梅說道:“小姑娘別害怕,阿姨領(lǐng)你上醫(yī)院看看,餓了沒有?”
小姑娘點點頭。
史冬梅拿起水杯喂向小姑娘,一邊說道:“先喝點兒熱水,小李叔叔給你買好吃的去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沒說話,伸手把桌上的小熊抱在懷里。
史冬梅撫摸著女孩披散的頭發(fā):“你家是哪里的?”
小姑娘沒說話。
這時,小李和仲濤走了進來。
仲濤說道:“小姑娘,先吃點東西吧!”
小李把飯盒拿出來。
史冬梅對仲濤說:“仲站,什么也不說!”
仲濤接過小劉的飯盒走到小姑娘身邊:“小姑娘,餓了吧,先吃點東西?!?/p>
小姑娘搖搖頭,半晌后囁嚅道:“我要找我媽媽?!?/p>
仲濤帶著希望地說:“想找媽媽就要先吃飽了,來,吃飯!”
小姑娘看著仲濤再也沒說話,只是接受了仲濤的食物。
小熊特寫。
救助站護工阿姨看到小女孩十二三歲,穿了件藍色羽絨服,渾身上下臟兮兮的,于是把她帶進了浴室。
救助站會議室內(nèi),仲濤、徐海冰、劉文麗、史冬梅等工作人員正在開會。
副站長徐海冰:“是個誤會,杜三小因為大哥的一句話,賭氣又要出走,后來才知道不是針對他,所以說開了就沒事了,大致情況就是這樣。”
辦公室主任劉文麗:“過冬御寒的物資老人已經(jīng)接受,但還是不愿意來站里,只說他舍不得他的狗,后來還想說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站長仲濤:“噢……好,大家辛苦了!自從今年冬季送溫暖專項行動啟動以來,大家做了大量工作,在藍天救援和志愿者積極配合下,成功救助了12名流浪者,還算有一定成效。但是,東郊樹林老人的工作一連幾天都沒有進展,接下來天氣越來越冷,需要加緊做思想工作,盡快進站。另外,今天剛進站的小姑娘抓緊詢問,利用各方資源,盡快為她尋找家人!”
劉文麗和小宋登錄官方網(wǎng)站以及微信微博,上傳小姑娘照片。
徐海冰在公安局戶籍科進行登記、查詢。
史冬梅輕撫小姑娘肩膀輕聲詢問:“你告訴阿姨你媽媽的名字,阿姨給你找媽媽?!?/p>
小姑娘沒吭聲,只是看看手里抱著的小熊。
(疊畫)史冬梅陪小姑娘在圖書室陪看書。
史冬梅陪小姑娘在街心公園長椅上聊天。
史冬梅陪小姑娘在蛋糕店買蛋糕。
……
仲濤站長貼近狗舍锃亮發(fā)光的不銹鋼鐵籠逗著新收容的喘著粗氣吐著舌頭的老狗拉布拉多,又轉(zhuǎn)頭看看旁邊狗舍剛出生不久的幾只小奶狗打趣問道:“它們媽媽呢?”
飼養(yǎng)員:“我們發(fā)現(xiàn)它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一只要臨盆的流浪狗了,可能是被路過的車壓到了,它腿部受傷嚴重,已經(jīng)不能動彈了。小狗出生后努力地吮吸它的奶頭,它卻永遠閉上了眼睛?!闭f著說著又紅了雙眼。
仲濤拍拍飼養(yǎng)員肩膀,俯身仔細端詳幾只可愛的小奶狗。
隨著汽車引擎的轟鳴聲,仲濤的車駛向路的盡頭。
小宋在微博上看到有位叫清晨的網(wǎng)友回復(fù)了一則關(guān)于小姑娘的消息,忙說:“有消息了,這個網(wǎng)友說他見過這個小姑娘?!?/p>
劉文麗:“打電話聯(lián)系?!?/p>
小宋操起電話溝通著,記錄著,很快放下電話:“網(wǎng)友說這小孩兒應(yīng)該是老家鄰居的孩子,給了地址。”
劉文麗看著記錄。
仲濤:“不管小姑娘的信息是真是假,都不能錯過任何一次機會,這也是一個希望,我們就是要盡快為她早日找到家,因為家的那頭有人在焦急地牽掛著她。事不宜遲,明天一早就出發(fā),盡量讓那位網(wǎng)友帶著去。另外,再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東郊樹林那位老人名叫蔡河,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回站里了。”
大家鼓掌。
劉文麗:“仲站,您是怎么勸回來的?”
仲濤示意大家安靜:“我昨天從流浪動物收容站出來直接就去了蔡大叔那里,蔡大叔的那只狗陪伴了他將近二十年,他把它當(dāng)親人一樣看待。我承諾無論是他還是他的狗,花費都由政府來兜底。同志們,雖然狗的問題解決了,但是人的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一方面我們要盡快核實蔡大叔戶籍所在地,另一方面要繼續(xù)做他的思想工作!”
大家信心滿滿地看著仲濤。
仲濤:“蔡大叔三番五次地勸說無果,就是放心不下陪伴他這么多年的流浪狗。救助工作瑣碎,操心事兒多,困難大。但面對救助對象,如何做好說服工作,切實地幫助他們,走進他們的內(nèi)心,還需要同志們齊心協(xié)力。”
大家同意地點著頭。
站內(nèi)食堂午飯時間,六張十人圓桌分兩列擺放整齊。入門左側(cè),工作人員引導(dǎo)被救助者排成一列從消毒餐柜中拿出碗筷,有序就餐。面門的兩個窗口,負責(zé)打菜和分發(fā)主食的師傅笑臉相迎,忙得不亦樂乎。
史冬梅陪著小姑娘落座:“小姑娘,這么長時間了,你也不告訴阿姨你叫什么名字,你家是不是楊光村的?明天我們可是要帶你回家了?!?/p>
小姑娘看了史冬梅一眼,欲言又止,低下頭撥弄碗里的白飯。
一大早,迎著朝陽透射過鄉(xiāng)村公路兩旁白楊樹的斑駁倩影,救助站的車輛疾馳在狹長而又空曠的鄉(xiāng)間柏油車道上。
車內(nèi),徐海冰、史冬梅以及小姑娘和帶路人清晨一行人向楊光村行進著。
副站長徐海冰在與帶路人清晨聊著。
后排,史冬梅看著小女孩手里的小熊,突然間感覺到了什么問道:“小姑娘,小熊是誰給你的!”
小女孩沒吭聲,緩緩低頭,豆大的眼淚滴落在小熊的胸口。
徐海冰回頭與史冬梅對望。
小姑娘喃喃道:“我媽媽不要我了,他們說我是野孩子,我媽媽到底在什么地方,爺爺也不告訴我……”然后把小熊扔在地上,情緒突然變得焦躁不安。
車在半路上一個急剎,輪胎爆死與地面產(chǎn)生激烈的摩擦音。
史冬梅抱住大哭的小姑娘:“不怕,孩子,你告訴阿姨你家住在什么地方,阿姨親自去跟媽媽談。你放心,有叔叔阿姨在,這事情一定幫你解決?!币皇址鲋⒆拥募绨?,另一只手給孩子抹去眼角的淚水,凝視著孩子的雙眼認真道,“告訴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低頭斜視前方:“我叫楊秀蘭,我家住在南溝村?!鳖D了頓,繼而望向史冬梅,熱切問道,“阿姨,你真的能找到我媽媽嗎?”
史冬梅堅定地扶著孩子:“嗯……你媽媽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不知道,阿姨不要送我回家,我要找媽媽!”
樓道內(nèi),仲濤走進剛剛進站的蔡河的宿舍。
蔡河宿舍整潔有序。正門對窗的兩邊,兩張單人床貼墻放置,中間是方形褐色書桌,右側(cè)床腳邊立著雙開門的衣柜。
仲濤:“蔡大叔,我沒騙你吧,還是站里好吧!”
蔡河略帶羞澀卻難掩笑意,露出黑色的牙齒:“嗯,謝謝!仲站長!”
仲濤:“嘿!不要謝我,這是我們應(yīng)該干的。今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關(guān)鍵之年,老蔡,你也應(yīng)該明白我們的用意,知道國家的政策,就是委托我們讓你們這個特殊的群體吃得飽穿得暖,心不慌有依靠啊……”看著老人若有所思,接著說,“你先住下,我們慢慢幫你找到家人,送你回家。”
聽到這句話,蔡河面露難色:“你們不要找,我不回家?!?/p>
仲濤:“大叔,你不想孩子嗎?不想孩子難道不想孫子嗎?”
蔡河聽了仲濤的話后長嘆一聲。
劉文麗邊接電話邊記錄:“楊家莊,南溝村,好的?!遍L出口氣,放下電話。
另一臺電話響了,小宋接起來:“喂!好,稍等?!笔疽鈩⑽柠惤与娫?略帶興奮地,“是戶籍科夏警官?!?/p>
劉文麗接起電話:“喂,老夏,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哦?查到蔡河的地址了,太好了,嗯……記下了。對了,你再幫我查一下楊秀蘭,上次仲站給過您照片。好的,辛苦了老夏!”
走廊外,仲濤和劉文麗邊走邊聊。
劉文麗:“站長,怎么樣?蔡大叔有線索嗎?”
仲濤嘆氣:“他剛才說不想回家,一定是思想上有包袱啊。看來這場思想的仗不好打呀!”
劉文麗微笑:“仲站,解鈴還須系鈴人哪!”
仲濤疑惑:“此話怎講?是不是公安那邊有線索了?”
劉文麗:“戶籍科老夏剛剛來了電話,蔡河有一個女兒,叫蔡小妹,是陜西省林永縣蔡家坡人,公安那邊也聯(lián)系上了本人,而且提供了聯(lián)系方式?!?/p>
仲濤驚喜:“太好了,這下有了突破口,一會兒就和蔡小妹聯(lián)系,問清楚蔡河出走的原因。”
劉文麗轉(zhuǎn)身微笑看著仲濤:“再告訴您個好消息,剛才冬梅那里打來電話說,小姑娘名叫楊秀蘭,河南省洛陽市楊家莊人,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老夏讓核實信息?!?/p>
仲濤難掩激動:“好,好,盡快推進!”
兩滯站人員因為瑣事推搡起來,其他滯站人員看著熱鬧,護工在進行勸阻。
仲濤焦急地沖過來,進行安撫協(xié)調(diào)。
雙方情緒得到有效控制。
仲濤突然胸口一緊,豆大的汗珠從前額冒出來。他捂著胸口蹲到地上。
吊瓶內(nèi)液體剩余不多,仲濤躺在病床上略顯疲態(tài)。
護士:“液體差不多了,給你拔了?。俊?/p>
仲濤要起身。
仲濤妻焦急道:“哎呀,你別亂動了,你這就是操心命?!?/p>
仲濤也急了,嗔怪道:“我都沒著急,就你急。”
仲妻:“得了吧你!每天在外面就是忙,忙得家也不回,忙得一身病。你就娶了工作住站里吧,也別回這個家了。”
護士瞅著拌嘴的夫妻倆囑咐道:“長期疲勞導(dǎo)致心臟供血不足,你也別大意,什么能有生命和親人要緊?”
仲濤斜靠在病床上看著護士笑笑,又看看怒氣未消、帶著幾分心疼的妻子,不好意思地撇撇嘴。
心理咨詢師:“小蘭,你的小熊是誰送給你的呀?”
楊秀蘭:“過生日的時候媽媽給我買的。”
心理咨詢師:“你媽媽叫什么名字呢?”
楊秀蘭:“我也不知道,阿姨,你們能幫我找到媽媽嗎?”
心理咨詢師與史冬梅四目相對,心情沉重。
門開了,劉文麗急沖沖進來說道:“仲站,老夏來電話了!”
仲站示意出去聊。
劉文麗:“經(jīng)核實,楊秀蘭是河南省洛陽市楊家莊人?!?/p>
仲站:“她家里還有什么人?”
劉文麗:“這個還沒確定。”
仲站:“盡快讓老夏幫忙查找,問清楚家庭狀況,尤其是楊秀蘭母親的情況,咱們一定幫她找到媽媽!”
劉文麗:“明白,仲站。對了,蔡小妹也聯(lián)系上了,得知蔡河的下落很是激動,在當(dāng)?shù)卮逦瘯呐浜舷?,近日準備來站接人!?/p>
仲濤從懷里摸出一盒香煙,低頭點上,抬頭望向窗外,面色凝重:“蔡河思想工作不做通,一定不會走。”
劉文麗:“蔡小妹電話里說,她父親1998年的時候出走,當(dāng)時是因為嗜酒賭博還欠了賭債,回家后和老婆打架,后來老婆也走了,他一氣之下就跑了出來,只留下了9歲的女兒蔡小妹和兩個老人。但是蔡小妹表示事情都過去十幾年了,已經(jīng)原諒他了,只希望他能夠振作起來,回家團聚?!?/p>
仲濤緩緩吸了一口煙,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窗外一輛灑水車播放著音樂《走進新時代》緩緩駛過……
沐浴后,史冬梅拿出一套花色長裙:“喏,阿姨送你,穿上給阿姨看看?!?/p>
楊秀蘭接過裙子,欣喜地捧在手里:“史阿姨,你說能找到我媽媽嗎?”
史冬梅邊幫秀蘭拉上后背拉鏈,邊從穿衣鏡的鏡像中看著秀蘭:“叔叔阿姨們在全力幫你找媽媽,但是不了解清楚你家里的情況,找起來就很困難啊……”
楊秀蘭用手鉤著裙子的藍色腰帶,手指繞了兩圈,忽然抬頭道:“阿姨,我爺爺說過媽媽跟著爸爸在南方打工。以前過年還回來,后來我上小學(xué),就再也沒有見過爸爸和媽媽。開家長會,都是我爺爺去,同學(xué)們都笑話我是沒媽的孩子……”說著說著哽咽起來,“媽媽一定是不要我了……”
穿好裙子的楊秀蘭干凈漂亮。
史冬梅心頭一酸,將她攬在懷中,雙手鄭重地托在秀蘭稚嫩單薄的肩膀上,又抬手揩去秀蘭眼角的淚水,動情而又堅定地說道:“阿姨一定幫你找到媽媽!”
仲濤來到廣場。蔡河正在一個角落坐著發(fā)呆,仲濤走過去坐下。
仲濤:“老蔡,想家了吧?”
蔡河苦笑道:“嗯?!?/p>
仲濤:“有些事情還是要面對的。”
蔡河疑惑地看著仲濤。
仲濤:“你的情況我已經(jīng)了解了,有些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無法挽回,但是以后的事情需要你去彌補呀!”
蔡河傷心地說:“哎,我后悔當(dāng)初?。∥覜]臉再見家人!”
仲濤:“你的女兒蔡小妹過幾天就到站里來接你,她能夠原諒你,你怎么就不能鼓起勇氣面對呢?”
蔡河激動地:“站長……嗐!”
仲濤握住了蔡河的手,安慰道:“老蔡,這把年紀了,什么都抵不過親情的珍貴啊,我知道你內(nèi)心是重情重義的人,你看你對黑子(蔡河的狗)。而且警方聯(lián)系到你的閨女,她也明確表態(tài)了,只要你回頭,現(xiàn)在還不算晚!老蔡,看看跟你前后腳到救助站的小楊,這么些天來,她的媽媽至今一點線索都沒有,她唯一能回憶起來的親人,只有自己的姥爺……”
“站長!”蔡河打斷仲濤的話,“我見過一個找自己孫女的人!”
字幕:三個月前。
縣城的公交總站,來來往往的人群。
夏日的午后,熱浪翻滾,燥熱難耐,等車的人擠在有遮陽棚的狹長站臺上。
蔡河蹲在車站后面的電線桿旁,期待著等車的乘客快點扔掉手中的飲料桶。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映入蔡河的眼簾。
老人蓬頭垢面,穿著寬大的深藍色長袖襯衫,里面白色的二股筋背心已經(jīng)被汗水浸的濕黃。老人徑直走向車站垃圾桶。
蔡河剛要上前阻止,忽然徑直看到垃圾桶一側(cè),一名穿著寬松褲裙的姑娘身后,一個小個子黃毛男青年已經(jīng)用鑷子將姑娘的手機從褲兜夾了出來。
“哎喲!”還沒等蔡河反應(yīng)過來,垃圾桶旁的拾荒老頭一個趔趄倒在姑娘身邊,還順勢推了姑娘一把。
“啊!”姑娘大叫一聲,顯然是被嚇了一跳。
慌亂中,已經(jīng)得手的黃毛將手機扔到地上快步離開。
“你這老頭是故意的吧……哎,我手機……哎,我膜碎了,我新買的iPhone你賠得起嗎?”姑娘大聲埋怨著。
“這拾破爛的老家伙故意的吧?”“這揩油技術(shù)不賴……”圍觀群眾有人打趣道,隨之又引來一陣哄笑。
老頭的臉憋得通紅,一句話不說。
蔡河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擠進人群拉起拾荒老頭轉(zhuǎn)身就走。
身后傳來陣陣議論責(zé)罵聲……
蔡河扯著這老頭一路小碎步拐進街邊一條胡同。
“你拉我跑干啥,我不用你拉!”拾荒老人甩開蔡河。
“嘿,你咋是個這人,你是做好事,我不拉你讓人說你?”蔡河爭辯道。
“我還要說他們哩!”老人胳膊一撐,顯得很有氣勢。
“行啦,我也不管你啦,你愛咋說咋說?!辈毯语@得很無奈。
“要不是找小孫女我還來受這氣?”老人擼擼袖子,丟下句氣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仲濤:“后來這三個月內(nèi)你見過他嗎?”
蔡河撓撓頭,突然一拍腦門:“對,站長,上個月吧,新城公園門口,我見他在撿瓶子呢?!?/p>
仲濤立刻拿出手機撥通電話:“我是仲濤,通知明天開會……”
救助站幾乎是全員出動,在擁擠的鬧市、喧囂的車站、繁華的商圈尋找著拾荒老人的蹤跡……
仲濤起身又坐下,窗邊踱步、點香煙、接電話……
太陽升起又落下,整個城市披上一層華彩。
街上,熙熙攘壤的人群,車水馬龍的繁忙景象。
電話鈴聲響起。
仲濤接起:“您好,李警官。???是嗎?太好了!太好了!我在我在,好,等您!”緩慢放下電話,雙拳握緊,發(fā)泄般叫道,“耶!”
門口的保潔阿姨側(cè)耳傾聽,先是一愣,隨之欣慰地笑著繼續(xù)打掃。
一輛警車停在救助站樓門口。
民警小李帶著老人下車。
仲濤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
史冬梅與民警握手,用稱贊的口吻說:“今年你這是第三次給我們送人了吧?”
李警官:“昨晚我巡邏,在南站候車室發(fā)現(xiàn)他在人流中不停穿梭,還時常盯著小姑娘看。帶回派出所,才得知他是出來找人的!”
史冬梅和科員小胡正在問詢老人的情況。
史冬梅:“您好,大叔!您叫什么名字?您是哪的人?”
老人:“楊泰,俺是河南洛陽人?!?/p>
史冬梅:“您出來找人?”
老人:“找我孫女?!?/p>
史冬梅試探的口吻:“您孫女是不是叫楊秀蘭?”
老人騰的一下站起來,隨即又俯身直勾勾地瞅著史冬梅:“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史冬梅有點兒激動:“您是洛陽南溝村人?”
老人:“是的是的,你是不是見過我孫女?”
史冬梅:“太巧了,楊大叔,我們正找您呢,你孫女就在站里,挺好的?!?/p>
老人:“哎呀,終于找到了,我都出來三個多月了,我尋思找不到孩子,我也不回家了?!闭酒鹕恚八谀睦?,讓我見見她中不?”
史冬梅安撫老人說:“楊大叔,您先別著急,在見孫女之前,我想和您了解一下秀蘭她母親的情況?!?/p>
老人緩緩?fù)蛱炜?,喃喃道:“說起來,這孩子命苦??!”
史冬梅和小胡似乎有些預(yù)感,關(guān)切地看著老人。
老人:“秀蘭剛滿三歲那年,他爸媽給她過完生日以后,在返回廣州打工的路上,出了車禍……”
字幕:9年前。
疾馳的中巴車內(nèi),年輕夫妻手挽手并排坐在后座。
岔路口,突然迎面竄出一輛人力三輪。
中巴司機急打方向盤,車輛失控翻滾,栽入路旁的水渠當(dāng)中……
靈堂中央靜臥著兩口棺材,兩旁是花圈與挽聯(lián),靈堂中央擺放的黑框相片,是夫妻的黑白照。楊泰等親人分列兩側(cè)泣不成聲。幼小的秀蘭似乎什么都還不明白,站累了的她趴到地上開始扒拉土,但迅速被家中長輩拉回懷中。
楊泰手里捧著一張字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我去找媽媽了?!?/p>
天空像一個青色的大鍋蓋。
伴隨著一聲長笛,火車駛出洛陽站,漸漸消失在濃霧之中……(閃回完)
史冬梅在向仲濤匯報老人的情況。
史冬梅:“站長,楊泰一直沒說這件事,肯定是怕小蘭心里有陰影,但是不說,孩子又不能安心回家?!?/p>
仲濤:“這個時候最好先不要說,等以后時機合適再說吧!”
史冬梅:“楊泰說,再過幾天就是小蘭的生日,咱們要不要給她過個生日?”
仲濤:“好,就在站里過,正好也給她爺孫倆慶祝一下!”
蔡河站在自己宿舍的門口正皺著眉頭想心事。
一個風(fēng)塵仆仆的女子從他身邊走過,女子后面跟著一個同樣風(fēng)塵仆仆的男人拉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
蔡河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們的背影走上了樓梯。
會議室坐著剛才進樓的三個人。
劉文麗給他們端過熱水。仲濤、史冬梅等幾個人坐在旁邊聽他們講。那位三十來歲的女人正是蔡小妹。
蔡小妹:“派出所把信息給我傳過來的時候,我就覺得蔡河是我父親,我趕快去做DNA比對,果然不差,激動得我一晚上沒睡著覺,第二天就訂了票往過趕。您看這是我們的手續(xù)?!?/p>
仲濤接過手續(xù)看了,又傳給其他人,對門口工作人員說:“快把蔡大叔請上來!”
兩個工作人員扶著略帶羞澀的蔡河進門。
屋里的女人看見了一怔,繼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下?lián)溥^來跪倒在蔡河身前:“爹呀!我是蔡小妹,你可認得我啊?!?/p>
蔡河弓下腰使勁盯著女兒看:“小妹,真的是你啊……爹對不起你們呀!”
父女倆相認抱頭大哭。女人的丈夫和孩子也上去抱著他們哭了起來。
工作人員看著也個個眼睛濕潤,有人用手擦淚。
些許平靜之后,工作人員扶著蔡河、蔡小妹等人坐下。
蔡小妹:“你走后,爺爺奶奶都相繼去世了,后來是我媽回來接我到了姥姥家。2012年我結(jié)婚后還回過村兒去找你,后來我怕你回來找不到親人再出走,我就與丈夫搬到蔡家坡。我以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F(xiàn)在好了,我們回去好好孝敬你?!闭f完拉著丈夫給仲站長他們下跪:“你們可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我真不知該怎么謝你們?!?/p>
大家趕緊把蔡小妹等人扶起。
仲濤:“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這是我們的職責(zé)!”
對劉文麗:“你趕快安排蔡老一家吃飯、休息,晚上返程車我要親自去送!”
蔡河一家與仲濤等說說笑笑沿著走廊往外走。路過楊泰的宿舍,蔡河視線不經(jīng)意地掃過,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變得凝重。他停下腳步站在楊泰宿舍窗外。隨行的人員甚是不解,用疑惑的眼神望著蔡河。楊泰此時也看到了佇立在門口的蔡河一行,他站了起來。蔡河徑直推開楊泰的宿舍門。
楊泰問道:“老伙計,你咋也在這兒?”
“我這不,閨女接我回老家嘍。”蔡河拽著蔡小妹。
仲濤提高嗓門說道:“你們倆的事情我最清楚。你們倆一個河南一個河北,一個尋找一個逃避。楊老,蔡老把與你相識的情況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了,我們請求公交公司和交管部門調(diào)取監(jiān)控,還原了事發(fā)經(jīng)過,你的見義勇為行為正在審批過程當(dāng)中,善良可以遲到,但一定不能缺席!”
楊泰不好意思地責(zé)怪蔡河:“你凈說那些干啥?”
蔡河鄭重地向著楊泰豎起兩根大拇指。
火車站站臺,救助站一行人為蔡河一家人送行。
蔡河穿著女兒買的一身新衣服,被女兒女婿夾在中間。
蔡河拉著仲站的手不愿松開。
劉文麗把一網(wǎng)兜水果遞給蔡老外甥。
一列火車開來。
蔡老握著仲濤的手:“謝謝你們!”
仲濤:“回去跟家人好好過日子!”
蔡小妹等人都抑制不住激動的淚水。
一家人緩緩向火車走去。
仲濤一行人揮手道別。
一個蛋糕擺在桌上,上面插上了十二支蠟燭。
仲濤等人欣慰地看著滿桌的布置,繼而又望著小蘭。
楊泰等一邊唱著生日歌一邊開心地看著小蘭。
小蘭雙手合十在許愿。
小蘭吹滅了蠟燭。
劉文麗:“小蘭,說幾句!”
小蘭:“謝謝叔叔阿姨們給我過生日,過完生日我就和爺爺回去了!”
史冬梅:“小蘭,過了十二歲這個生日,你就長大了,回家以后要好好上學(xué),等你將來考上大學(xué),爸爸媽媽就回來看你了!”
小蘭抬頭盯著史冬梅的眼睛:“阿姨……其實我早聽村里人說過爸爸媽媽出事了,但是我一直不相信,所以才出來找。直到爺爺來站里那天……”默默流下了眼淚。
史冬梅抱住小蘭動情地說道:“小蘭,以后阿姨就是你的媽媽……”
仲濤:“小蘭,大家一直不想告訴你,怕你接受不了。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就要振作起來,好好上學(xué),將來好好孝敬你的爺爺。你爺爺不容易??!這里也是你的第二個家,叔叔阿姨們會幫助你的!”又對著劉文麗說,“下午再次聯(lián)系當(dāng)?shù)孛裾块T和村委會,繼續(xù)叮囑給予楊秀蘭學(xué)習(xí)和生活上的照顧!”
劉文麗:“好的,仲站!咱們先不說這個,今天是慶祝小蘭十二歲生日,也是慶祝他們爺孫倆終于團聚!咱們一起舉杯祝福小蘭!”
大家起立開心舉杯。
天空陽光燦爛,來接爺孫的汽車停在門外。
救助站的人員排成一行站在門口。楊泰老家的鄉(xiāng)干部、村干部帶著楊家爺孫倆把一面錦旗送到仲站手里。大家一一握手告別。
臨上車時,穿著紅毛衣的楊秀蘭跑過來把小熊塞進了史冬梅懷里,跑出幾步回頭大聲喊了一句:“史媽媽!”
史冬梅上前兩步一把摟住了楊秀蘭,在耳邊輕輕說:“孩子,這兒永遠都是你的家,遇到困難了,給媽媽打電話,也要記得?;貋砜纯??!?/p>
兩人抱得更緊。
主題曲《盼歸》響起:
王婷作詞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獵獵北風(fēng)刺痛你的臉。
那是一個漆黑的深夜,點點星光暗淡了幻覺。
那是一個幼小的身影,心心念念回到家里面。
那是一段難忘的回憶,內(nèi)心深處不老的容顏。
也許你不曾想起,曾經(jīng)你踏上的土地;
是銘記還是忘記,經(jīng)歷的那些風(fēng)雨……
(出影片劇照)啊媽媽,你可曾想起,遠方還有我們的一個家。啊媽媽,你是否忘記,是否我已模糊了回憶……
出字幕:太原市某救助站近年來典型救助案例及工作相關(guān)數(shù)據(jù)……(完)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