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俐俐

“批評家”這一概念歷史久遠。英語的critic 一詞來自中古法語的critique（英語中至今有此用法，即“評論/ 批評”的名詞形式），critique 來自古希臘語κριτικ（判斷，分辨） 等。筆者討論的批評家問題，是我國當代語境的文藝評論價值體系建設題中應有之義。該價值體系建設最初即意識和論證了研究必須語境化，因語境而構建動態(tài)與靜態(tài)有機統(tǒng)一體。海德格爾存在論以及現(xiàn)象學方法，在某些方面可能幫助提出有價值的理論與實踐問題。論文首先就文學批評予以辨析和說明，然后分別探究幾個問題。

一、文學批評辨析

為什么文藝評論價值體系概念下卻僅論及文學批評？這有諸方面理論和事實依據(jù)。首先，受前蘇聯(lián)學術命名和規(guī)范影響，我國“文藝學”所指為文學學；文學“審美意識形態(tài)論”，可理解為文學作為審美意識形態(tài)并可兼顧到其他藝術門類；中西方理論發(fā)展事實也為支持依據(jù)等。其次，文學媒介是語言，文學閱讀是腦海中將文字轉(zhuǎn)換為形象來感受體悟以接受。語言較其他媒介更善于貯存和蘊藉地表達復雜微妙的感情，舞蹈、繪畫和其他藝術形式無法與之相比。理論家已經(jīng)意識到，“沒有藝術的幫助，我們的經(jīng)驗就沒有多少是能夠進行比較的；而缺乏這種比較，關于哪些經(jīng)驗更為可取，我們就難以指望達到共識”。語言文字的蘊藉性，便于解決這個困難：“微妙或隱秘的經(jīng)驗對于大多數(shù)人卻無從交流而且難以言表，……在諸門藝術中，我們發(fā)現(xiàn)了唯一形式的記載，其中上述各種都是能從經(jīng)驗里記載下來的”。質(zhì)言之，語言文字為媒介的文學更有能力讓人們體驗感悟含有價值的微妙復雜經(jīng)驗。這就是人們推崇文學（詩人） 的奧秘，也是將評論限定在“文學”的另一理由。

我國理論界對文學批評有基本理解：分為廣義和狹義。狹義的文學批評指對文學作品的分析評論，通常稱之為“實際批評”；廣義的文學批評則包括“理論批評”?！袄碚撆u主要是從理論上探討應當如何來看待文學以及如何對待文學作品進行認識判斷”。從牛津英語詞典最新網(wǎng)絡版就critic的解釋，有兩個涵義。第一個涵義為批評者/評論者：聲明對某事或某人進行判斷的人，尤其指進行嚴厲或不贊成的判斷的人；審查的人；挑錯的人；提出為難問題的人。此涵義為泛指。第二個涵義為批評家/評論家：擅長對文學或藝術作品的質(zhì)量和價值進行判斷的人；這類判斷作品的作者；書籍、繪畫、戲劇等作品的專業(yè)評論者（One skillful in judging of the qualities and merits of literary or artistic works;one who writes upon the qualities of such works; a professional reviewer of books,pictures,plays,and the like.）。本論題論域決定應取第二個涵義。從釋義可知，英文critic 對應狹義的文學批評（critique)，即“實際批評”。美國文藝理論家M.H.艾布拉姆斯的《歐美文學術語詞典》說：“文學批評是有關解釋、分類、分析和評價文學作品的一種研討”，我理解他所指的也是“實際批評”。他還說：“理論化文學批評（theoretical criticism）的宗旨是在一般批評原理的基礎上，確立一套統(tǒng)一的批評術語，對作品加以區(qū)分歸類的依據(jù)，以及評價作家和作品的標準。亞里士多德的《詩學》 （Aristotle,Poetics） 是這類文評最早期的杰出論著……”，這即“理論批評”?；氐轿覀兊膯栴}：“實際批評”的涵義與價值體系的文藝評論相吻合。但在價值體系的構建思路中，“實際批評”與“理論批評”兩者又互相關聯(lián)。從主體角度看，狹義的“實際批評”主體是文學批評家，廣義的“理論批評”主體則是文學理論工作者。“理論批評”屬于大概念的文學理論，包括文學創(chuàng)作論、作品論、鑒賞論以及從鑒賞論的接受性質(zhì)延伸出的批評論，價值體系建設自身為“理論批評”，兩種主體既區(qū)分又重合交叉。而重合交叉的緣由，恰如熱奈特在《敘事話語／新敘事話語》說的：“我必須承認在尋找特殊性時我發(fā)現(xiàn)了普遍性，在希望理論為評論服務時我不由自主地讓評論為理論服務”。熱奈特說的理論即文學批評理論，評論即“實際批評”。這段話潛在地給予我們研究以理路——“理論批評”的展開邏輯是：理論與批評實踐及批評實踐的抽象相向而行，互相比照參考和辯證。在這樣的區(qū)分與聯(lián)系、重合交叉前提下的“實際批評”批評家，與英語critic 的第二涵義相吻合：即“擅長對文學或藝術作品的質(zhì)量和價值進行判斷的人”，如上辨析被置于文藝評論價值體系視野和任務之中。

二、文藝評論價值體系特質(zhì)決定批評家的“關系”位置

1.文藝評論價值體系的特質(zhì)

體系的大小是相對性的而非絕對性的，任何體系都置身和依存大于它的另一體系，比如高等教育體系置身和依托于社會總體教育體系中。社會總體教育體系又置身和依托于社會經(jīng)濟文化整體。此整體也是一個體系，即環(huán)境。體系可與機體相類比理解。皮亞杰表述為，機體即“一個活的結(jié)構構成一個‘開放’系統(tǒng)。也就是說，它在與外界不斷地交流中保存了自己”。交流就是互動、互相激發(fā)和回應。社會總體教育體系不斷向高等教育體系提出要求，高等教育體系回應并調(diào)整，以此保持生命活力。同理，文藝評論價值體系依托和置身于社會整體中與自己關系最直接密切的上層建筑中的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以核心價值觀為根本。目前我國文化定位和表述為“在5000 多年文明發(fā)展中孕育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在黨和人民偉大斗爭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積淀著中華民族最深層的精神追求，代表著中華民族獨特的精深標識”。依三種文化順序，在各自前面分別冠以“弘揚”“繼承”“發(fā)展”三個動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則是聚焦于國家之善、社會之善和個人之善的十二個范疇，三種文化以核心價值觀為靈魂。反之，“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涵養(yǎng)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如上即為文藝評論價值體系建設置身和依托的縱／橫向相互交織的外在環(huán)境。動態(tài)“發(fā)展”中的文化環(huán)境是文藝評論價值體系建設的理論資源，概言之，價值體系和外部環(huán)境互動是價值體系基本特性之一。

除了與外部形成互動以保持自身生命力的特質(zhì)，體系的另一個重要特質(zhì)是自身內(nèi)部各部分為有機構成狀態(tài)。體系主要內(nèi)容為價值觀和批評標準，兩者都由若干部分和層次組成，價值觀和批評標準又互相包容和激發(fā)，共同合成有機整體。各部分和各層次位置相對穩(wěn)定，又隨外部環(huán)境變化，為了有機融合和保持生命力不斷調(diào)整，穩(wěn)定與活動相輔相成。如果僅從“文學”性質(zhì)角度看活動狀態(tài)，“文體”是縱向發(fā)展變化且呈現(xiàn)于橫截面的事物，此“文體”和西方文體概念不同但有關聯(lián)。西方的“文體”（Style） “指散文或韻文里語言的表達方式，是說話者在作品中如何說話的方式”。似乎僅從語言層面界定文體，其實有今人文學體裁涵義在內(nèi)。他們說：“我們可以用一部作品或一位作者的‘措辭’ （diction） （或言辭的選擇）、句子結(jié)構和句法、比喻的類型和數(shù)量、節(jié)奏、語言組合和其它的文學形式特征上的格式及其修辭目的和手段，來分析這部作品或這位作家的文體”。這段話的文體涵義與我們今天的諸如長篇小說、中篇小說和短篇小說這樣文學體裁的意思大致相當。當今，我們面對的現(xiàn)實是：比如，民間提出的“平民藝術”的小小說，就是近30 年新出現(xiàn)的寫作樣式,目前正以文學文體名義努力匯入文體序列的小說家族。此外，新媒體時代的網(wǎng)絡文學已然成為勢不可擋的文學文體。此外，原有某些文體逐步失去活力乃至退出文體序列。比如記敘性文體的“寓言”，“通過人物、情節(jié)，有時還包括場景的描寫，構成完整的‘字面’，也就是第一層意思，同時借此喻彼表現(xiàn)另一層相關的人物、意念和事件”。但文學經(jīng)驗層面人們使用“寓言”文體日益趨少；政府的選拔性評獎系統(tǒng)顯示：“全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獎”原來設計有寓言獎，但除第一屆和第五屆有獲獎之外，其他八屆均為空缺，這緣于寓言悖于新時期以來兒童本位和兒童文學性的逐步深入體認，為觀念變化所發(fā)生的文體冷熱變化。這種調(diào)整的現(xiàn)象呈現(xiàn)，除了文體冷／熱變化之外，還有主流／非主流、大眾／精英、經(jīng)典／非經(jīng)典、高雅／通俗等一系列區(qū)分性現(xiàn)象。

2.文藝評論價值體系為什么與批評家位置相關

文藝評論價值體系乃是人為建構性質(zhì)，追求科學適用與靜態(tài)動態(tài)統(tǒng)一。價值體系的實踐主體是“實際批評”者，即批評家。中國學者和批評家意識并看重評論的文學特點，他們說：“一篇評論文章的自足性——它的說服力，感染力，以及它的語言和形式的完滿程度。如果是一篇美文，那就更好?！仨毷恰膶W的’，必須能給人帶來文學性的滿足，換句話說，它必須賦予思想以詩的韻味，賦予理以趣的魅力”。西方如哈羅德·布魯姆等追求唯美的批評家也說過：“在我的實踐中，文學批評首先是具有文學性的，也就是說是個人化而富有激情的?！且环N智慧文學，也就是對生活的參悟”。雖然如此，批評與創(chuàng)作畢竟具有本質(zhì)性區(qū)別。批評是基于文學而又超越文學的理性活動。歷來占統(tǒng)治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都是將創(chuàng)作與批評放在不同論域來看。僅以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來看，對藝術家是號召鼓勵：“最根本的是要創(chuàng)作生產(chǎn)出無愧于我們這個偉大民族、偉大時代的優(yōu)秀作品?！乃嚬ぷ髡邞摾斡?，創(chuàng)作是自己的中心任務，作品是自己的立身之本，要靜下心來、精益求精搞創(chuàng)作，把最好的精神食糧奉獻給人民”。文藝批評則被置于“第五個問題：加強和改進黨對文藝工作的領導”部分論及：“要高度重視和切實加強文藝評論工作。文藝批評是文藝創(chuàng)作的一面鏡子、一劑良藥，是引導創(chuàng)作、多出精品、提高審美、引領風尚的重要力量”?！坝辛苏嬲呐u，我們的文藝作品才能越來越好”?？梢姡@個表述顯示了文藝批評置于黨的領導和國家意志之下。在我理解，從政治社會和體系界定看，文藝評論價值體系置于“社會整體中與自己關系最直接密切的上層建筑中的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這樣特質(zhì)的外在環(huán)境中，必須相互吻合互動。外在環(huán)境決定了價值體系的批評活動，處于體系與內(nèi)在各部分及外在環(huán)境的中介位置。確定了批評活動位置，批評家的位置及其理想狀態(tài)隨之確定，這不僅緣于主導意識形態(tài)及其政治以及價值體系特質(zhì)，也具有美學依據(jù)。

3.批評家位置的美學依據(jù)：“關系”契機

批評家位置，可以讓批評既符合審美特質(zhì)又符合外在環(huán)境需求。在美學上有怎樣的依據(jù)？“文學本質(zhì)和作用，自從可以作為在概念上被廣泛運用的術語與人類其他活動和價值觀念相對照以來，基本上沒有改變過。”所以，“整個美學史幾乎可以概括為一個辯證法，其中正題和反題就是賀拉斯（Horace） 所說的‘甜美’（dulce） 和‘有用’（utile），即詩是甜美而有用的……這兩個形容詞，如果單獨采用其中任何一個，就詩的作用而言，都要代表一種趨向極端的錯誤觀念……”。筆者并不贊同簡單地站在“甜美”或者“有用”的任何一方。批評家的中介位置和賀拉斯提出的問題有異曲同工之妙。借用康德《判斷力批判》的思路，可以解釋批評家的中介位置。符合外在環(huán)境要求，可大致理解為“有用”，符合審美特質(zhì)，可大致理解為“甜美”?？档隆杜袛嗔ε小肪汀懊赖姆治觥庇匈|(zhì)、量、關系和模態(tài)等四個契機。康德的審美靜觀和審美無功利的思想，各自單獨看，確實經(jīng)不起實踐的推敲。但是“關系”契機讓康德獲得了走向辯證和廣闊天地的機會。他說：“鑒賞判斷的第三契機，按照在它們里面觀察到的目的關系看的”。所謂“關系”，指處于主觀合目的性與客觀合目的性兩方面之間的“關系”，這意味兼容辯證地看到兩者各自特點及其相互關系。主觀合目的性即康德說的審美只涉及快樂和不快樂，是普遍性的、無利害訴求性的感受體驗，可以描述與體悟，卻不能分析和邏輯推理，這合乎審美特性?？陀^合目的性則不能感受和體驗，但是康德給出了其內(nèi)涵以及分析路徑：“客觀合目的性只能經(jīng)由多樣性對于一定目的的關系時，所以只能經(jīng)由概念而被認識，但從這點就可以證明：美，它的判斷只以單純形式的合目的性，即無目的的合目的性為根據(jù)的。那就是說，是完全不系于善的概念，因為后者是以客觀的合目的性，即對象對于目的的關系為前提”。這段話既堅持了鑒賞判斷的性質(zhì)，也給客觀合目的性劃出來一條拓展道路。康德給客觀的合目的性的拓展道路，采用了區(qū)分和細化概念的方式。區(qū)分指的是，“客觀的合目的性是或為外在的，即有用性，或為內(nèi)在的，即對象的完滿性”。細化指的是，進一步回應鑒賞判斷的性質(zhì)，或者說通過聯(lián)系鑒賞判斷的質(zhì)和量來論證客觀合目的性，這樣的細化又依賴于區(qū)分。從康德這段話我們知道，客觀合目的性包括兩方面，即“外在的，即有用性”和“內(nèi)在的，即對象的完滿性”。前者“外在的，即有用性”，用如今文學理論表述，需要理論家和批評家的考察和認定，但始終不能離開“鑒賞判斷除掉以一對象的（或它的表象樣式的） 合目的性的形式作為根據(jù)外沒有別的”。“有用性”是演繹出來的。后者“內(nèi)在的，即對象的完滿性”：“但客觀的內(nèi)在的合目的性，即完滿性，卻已接近著美的稱謂”。既然，他在此節(jié)標題以“鑒賞判斷完全不系于完滿性的概念”，似在強調(diào)鑒賞判斷純粹快感的性質(zhì)。但是從“關系”角度，則具有鑒賞判斷依賴“合目的性的形式作為根據(jù)外沒有別的”，所依賴的是理論家可以分析出來的并且認識到的“完滿性”。

康德的“關系”契機論認為，理論家只有站在“關系”立足點，才能看到審美無目的性的合目的性的根本機制在哪里，也才能看到“外在的，即有用性”和“內(nèi)在的，即對象的完滿性”兩者的關系，沿著康德的理路，我們可以繼續(xù)推導出“外在的，即有用性”和“內(nèi)在的，即對象的完滿性”兩個方面相互依托的關系：“有用性”依賴鑒賞對象的“完滿性”程度，還依賴對象在現(xiàn)實語境被接受的程度等；對象的“完滿性”，既依賴于對象形成的縱向歷史積累和藝術序列的位置，也依賴當下新元素加入等，以及與歷史曾有過什么用處、當下語境有怎樣用處的關系。質(zhì)言之，對待兩者必須相互依托辯證探究。這個原理甚至在新批評理論家那里也得到明確表述。韋勒克和沃倫說：“當某一文學作品成功地發(fā)揮其作用時，快感和有用性這兩個‘基調(diào)’不應該簡單地共存，而應該交匯在一起”。這里的“內(nèi)在的，即對象的完滿性”，指藝術作品的審美特質(zhì)，在本議題中可理解為也是包括在客觀合目的性范圍之內(nèi)的。這也說明，藝術特性自身有它的客觀合目的性。發(fā)現(xiàn)、分析、判斷和評價“內(nèi)在的，即對象的完滿性”，已非單純感性活動可實施的任務，是超越于感性審美鑒賞的理性活動，毋庸置疑就是批評家的任務，這也就是筆者曾經(jīng)提出過的，文藝評論價值體系理當包括作品藝術價值，所以，作品藝術價值構成機制分析和探究當然就是批評家的任務了，而這正是康德美學的“關系”契機所給予的理論支撐。

三、文學批評家諸活動的分析問題

為什么單單提出文學批評家諸活動中的分析問題？原因有三：

1.價值判斷凸顯了分析問題

文藝評論價值體系要求批評必須有價值判斷，而價值判斷的涵義有兩個：資格判斷與品質(zhì)判斷。

何為資格？為什么要有資格判斷？文藝活動緣于人們體悟美感而實現(xiàn)精神追求和寄托。精神追求和寄托需求是審美活動的第一原則，文藝形態(tài)和樣式隨第一原則變化。即精神需求潛在地規(guī)約著文藝發(fā)展。回顧中國詩歌從古詩到近體詩的絕句律詩，以及詞和散曲等，小說從記言記行的準小說《世說新語》到唐宋傳奇再到話本，直至明清長篇小說。新文藝形態(tài)乃至新的文學文體現(xiàn)象，伴隨人們精神需求必然出現(xiàn)。我們當今生活在核心價值觀主導的國情和語境中。習近平說：“核心價值觀是一個民族賴以維系的精神紐帶，是一個國家共同的思想道德基礎”，必須有“底線”。也就是說，低于此底線則為文學所不容。鑒于這兩方面，“資格判斷”就是判斷是否為文學作品，而不是宣傳品、廣告等其他東西，即承認它具有文學的基本品質(zhì)，而且必須在底線之上。比如，小小說就需要“資格判斷”性質(zhì)的文體辨析和認定工作。“資格判斷”并不判斷是否達到了怎樣“偉大的”或者是優(yōu)秀作品的水平，因為其本身即為這樣一種價值判斷：漫長的審美精神活動中人類已約定俗成地以高雅、值得推崇的美好事物來認定文藝。

那么與之相對的，何為品質(zhì)？為什么要有品質(zhì)判斷？“品質(zhì)”就是在認定其是文學作品前提下，考量它的文學特性達到了怎樣的水平，風格如何，藝術效果如何產(chǎn)生等?！捌焚|(zhì)評價”包括兩部分，既指不以比較性為主的作品評價，也指以比較而選拔出來的作品評價。選拔性評價是認可前提下沿著“推崇和推廣”方向的深化行為。邏輯上說，比較和選拔等級較高產(chǎn)生的“品質(zhì)評價”結(jié)果，就是最“優(yōu)秀的”“偉大的”作品。各類文學評獎尤其政府文學評獎即屬于此類。為什么要有品質(zhì)判斷？除了上面資格評價的理由之外，還在于“價值”概念本身即具導向性質(zhì)，價值體系更緣于依托和置于外在環(huán)境而隨之具有導向性質(zhì)。選拔性評價標準的原則凝聚著倡導的方向，即“導向”。質(zhì)言之，怎樣的“導向”，依托作品“內(nèi)在的，即對象的完滿性”與外部環(huán)境需求的引導方向兩個方面合力?？梢姡瑑r值判斷和評價凸顯了分析問題。分析在批評行為中處于怎樣的邏輯位置呢？

2.分析處于最終價值判斷和藝術效果描述兩者之間

先說分析與藝術效果描述的關系。分析一部文學作品，意味認可了它具有藝術作品資格。具有資格突出體現(xiàn)在它憑借藝術特質(zhì)讓讀者有了審美感知，它讓人不以任何現(xiàn)實功利性目的來閱讀，它感染了讀者。感染是生活化語詞，對應的術語則是“彰顯”，即彰顯了藝術魅力。藝術魅力只有閱讀才能感受到，所以批評家最初以鑒賞性質(zhì)在活動，被鑒賞即藝術效果的體現(xiàn)。批評家卻絕非止步于體悟藝術效果，他接著要問：審美感知效果憑借什么發(fā)生？追究清楚“憑借什么”的問題，只有分析能擔當。質(zhì)言之，先有閱讀效果即藝術審美感知，而后有對于審美感知的描述，再而后方可進入分析。這是由果溯因的邏輯，即先以閱讀證實了藝術效果，再反之追究效果的原因，原因可稱為藝術價值形成的機制。恰緣于此，文學作品批評也可以叫做“文本分析”，即以“分析”為重要任務的文學批評。筆者曾表述過“文本分析重在探索藝術價值形成的機制，不斷地抵達文學的藝術作品的藝術奧妙”。

理論支持在哪里？概而言之，基于認識論、現(xiàn)象學方法以及其他哲學美學的批評理論基本認可分析的作用。但將分析置于邏輯位置則沒有充分討論，原因大概在于文學觀念不同致使批評最終性指向不同，即目標不同。如新批評很重視分析，但分析結(jié)果僅止步于作品之內(nèi)。就分析的作用在于探究清楚“藝術價值形成的機制”，波蘭的文學理論家羅曼·英加登的理論可為支持。雖說英加登師從現(xiàn)象學家胡塞爾，但是他在自己的《文學的藝術作品》和《藝術作品本體論》中，為異質(zhì)存在的、純粹意向客體（existentially heteronomous purely intentional objects） 建立了一種局部的本體論。英加登認為，文學研究必須回答兩個問題，一個問題是文學的藝術作品有著怎樣的結(jié)構，以及它是怎樣存在的。第二個問題是，認識文學的藝術作品要經(jīng)過哪種或哪些過程，有哪些可能的認識方式以及我們可以期待從這種認識中得到什么結(jié)果?！段膶W的藝術作品》解答了第一個問題，《對文學的藝術作品的認識》則回答了第二個問題。輦輷訛在我理解，文學藝術作品的結(jié)構和它存在的方式，與它是否具有以及具有怎樣程度的藝術魅力相關，要想搞清楚它的結(jié)構和存在方式，就要有些認識過程。綜合如上兩個問題，可以得知，兩個問題都與分析相關。前者是分析面對的對象，與筆者提出的“資格評價”和“品質(zhì)評價”都有關系?；蛘哒f，要想獲得關于資格的把握以及獲得對于品質(zhì)的把握，都需要回答第一個問題。憑借怎樣渠道回答呢？需要以某種或諸種方法。分析就是運用方法的外在表現(xiàn)。如何運用方法為方法論問題，此處從略。

將以上理解和確認置于文藝評論價值體系框架，則出現(xiàn)了分析（以某種或諸種方法說清楚對象怎樣） —闡述（進一步論述） —判斷（價值判斷和評價） 的邏輯。需要說明的是，西方藝術哲學學者常用的“闡釋”“說明”“解釋”等與本論題的分析意思一致：“藝術談論有種種不同的邏輯方式，人們通常所認識到的這個總的類別，包含了三種邏輯方法：描述、解釋和評價”。杜夫海納也從功能角度說批評功能無外乎三種：說明、解釋、判斷等。

3.分析之前“一個經(jīng)驗”引出的藝術效果描述問題

分析的由果溯因邏輯，可用杜威的《藝術即經(jīng)驗》來討論。杜威從體驗主體角度將藝術效果叫做“一個經(jīng)驗”。杜威說：“因此，一個思維的經(jīng)驗具有它自身的審美性質(zhì)。它與那些被公認是審美的經(jīng)驗在材料上不同。美的藝術的材料是由性質(zhì)所構成的：那些具有理智結(jié)論的經(jīng)驗的材料是一些記號和符號，它們沒有自身的內(nèi)在性質(zhì)，但卻代表著那些可以在另一個經(jīng)驗中從性質(zhì)上體驗到的事物。這種差別是巨大的。這是為什么嚴格的理智的藝術將永遠也不會像音樂一樣流行的原因之一。然而，經(jīng)驗本身具有令人滿意的情感性質(zhì)，因為它擁有內(nèi)在的、通過有規(guī)則和有組織的運動而實現(xiàn)的完整性和完滿性。藝術的結(jié)構也許會被直接感受到”。這段話“完整性和完滿性”很重要，似乎與此前我們論及過的康德的說法大致相似。我理解當人們與對象發(fā)生關系，如果感覺到其“完整性和完滿性”，那么，這個經(jīng)驗就具有審美性質(zhì)。完整性更側(cè)重對象，完滿性更側(cè)重體驗者。如上這些話，意思集中在通過分析達到對藝術作品發(fā)生藝術魅力的機制（原因／完整性……） 的解釋和說明。論及此，就可推導出，批評家分析藝術價值形成機制之前，已經(jīng)獲得了“一個經(jīng)驗”。質(zhì)言之，他已經(jīng)當過一位鑒賞者了。他已經(jīng)有審美感知了，已經(jīng)獲得審美體驗了。所以，分析之前，必須有一個對自己審美感受即藝術效果的描述。這樣就要重新梳理批評諸活動的邏輯關系：審美性閱讀—藝術效果描述—藝術價值形成價值分析—闡述—價值判斷—價值評價。這個邏輯顯示出分析居于批評整個活動的關鍵性樞紐位置。

四、分析的樞紐位置引發(fā)的理論問題與基本看法

1.問題的發(fā)現(xiàn)

分析引發(fā)的審美感悟與藝術效果描述問題，淺表性理解既有的文學活動論無法發(fā)現(xiàn)，也無法回答。筆者擴展到藝術哲學視野之后，閱讀到王元驤教授的一個看法：“不少學者在談論藝術活動時，把它看作只是由這四個要素所組成的一種外在關系和外部的流程，而沒有深入發(fā)掘它們之間的聯(lián)系。這就回避了問題的根本性質(zhì)。因為活動是人的一種有目的的行為，是人為達到一定目的所采取的一切動作的總稱；對于文藝活動來說，就是為了實現(xiàn)作家創(chuàng)作目的所形成的一系列動作的流程”。筆者認為，依據(jù)這樣的反思性邏輯，鑒賞屬人的活動，批評對象及其對象接受者都與人相關。前面提出的以“由果溯因”邏輯來理解分析時，從人的活動角度理解，可提示我們注意分析與鑒賞聯(lián)系的合理性。自然可得出：鑒賞—感知—描述—分析—闡述—判斷—評價的批評順序。價值體系的批評理論中價值判斷的題中應有之義，由此，似乎沒有問題的分析之前的鑒賞活動，出現(xiàn)了因人而異的鑒賞如何決定批評家準確分析和判斷的問題。

2.如何理解批評家鑒賞環(huán)節(jié)的因人而異性？鑒賞如何決定批評家準確分析和判斷？

批評家的審美感知也具有鑒賞的一般特性：因人而異，“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就是我提出如何理解批評家鑒賞環(huán)節(jié)的因人而異性的問題。具體地說，就是批評家的鑒賞與一般讀者的區(qū)別何在？筆者從現(xiàn)象學方法和海德格爾的存在觀念，即以具體的“緣在”（Dasein） 和“同緣在”（Mitsein） 兩個概念來分析上面的問題。

關于“緣在”。海德格爾的觀念認為，人是“在世界之中存在”，“這個符合名詞的造詞法就表示它意指一個統(tǒng)一的現(xiàn)象。這一首要的存在實情必須作為整體來看”?！霸谑澜缰写嬖凇本陀小熬壴凇钡囊馑荚谄渲?。按照張祥龍在《海德格爾思想與中國天道——終極視域的開啟與交融》的解釋：“在其中”，“不是指在一個現(xiàn)成的存在界之中”，而是指“正在構成或緣生之中”。這話既有緣分、給定的意思，也有不斷動態(tài)地構成的意思，即指此時此刻。即“此在”處于動態(tài)中。存在如此地“此在”。所以，海德格爾較多地用“緣在”（Dasein） 概念?！熬壴凇本褪恰拔覀冏约嚎偸堑哪菢右环N是者或存在者”。緣在（或緣存在） 與存在本身之間的一種相互牽引和相互構成。緣在的在世，可分為“緣在與世界”“緣在與‘人們’”兩個方面理解。前一個的意思是，從來就沒有一個無世界（weltlos） 的緣在，也從來沒有一個無緣在的世界。即是相互緣起的從根本處就分不清你我界限的構成域式的“關系”。后一個的意思，就是“同緣在”（Mitsein）。用“緣在”具有的涵義看批評家的審美感知，可以理解為批評家的鑒賞是一種緣在性存在，即意向性構成的存在。批評家有自己的興趣、價值取向以及批評涵養(yǎng)。這決定了他意向性地面對怎樣的作品，批評家聚焦在哪部作品就是一個緣在性的存在：與存在本身之間的一種相互牽引和相互構成。一般鑒賞分別由自己的意向性存在，并各自形成自己的緣在。這是散漫的無法規(guī)約現(xiàn)象。批評家則處于價值體系中介位置，他的意向性存在的“緣在”潛在地有價值判斷和評價要求。以此與一般鑒賞相互區(qū)別。

關于“同緣在”。對“緣在”的“緣在與‘人們’”方面的理解，就是“同緣在”。它意味著緣在共同地存在，又意味著每個緣在總已經(jīng)“在世界中”與他人（die Anderen） 一同在緣（mit da sind）了。當然，這個“同”不是現(xiàn)成的并存，而是“此在”的并存，即動態(tài)的相互對撐著的一同在緣。用這個思想方法看批評家，可以理解為，批評家總是與某種趣味取向、價值觀念相當?shù)娜恕耙煌诰墸╩it da sind）”。而且總是與人們當下閱讀活動同步，當然同步閱讀含有歷史地走來的元素在內(nèi)。這就與批評家鑒賞趣味的此時此地的空間／時間性關聯(lián)和吻合了。這種鑒賞趣味與此地此時文化特質(zhì)與價值觀念“同緣在”。

3.如何保證批評家的鑒賞可以為他打下準確分析和正確判斷的基礎？

得知了批評家鑒賞的特性之后，隨之的問題就是，既然批評家的鑒賞也是因人而異的，那么，是否就必定宿命般地走向無法獲得準確的分析，自然也無法具有正確判斷的可能性？這是一個復雜的涉及多方面的問題，本論文沒有篇幅徹底探究。僅在綜合上面對批評家鑒賞的“緣在”和“同緣在”分析，談點基本看法。第一，批評家審美趣味以及個人審美價值觀念，既是“緣在”的，即不可對比的就此存在而且不斷生成地此在著，同時也是“同緣在”的，即必定與某些人的審美趣味有重疊交織地同緣地共存。某些人既是個體性的人，更是社會性的人，認識全部社會的綜合體。這就可推理為“某些人”與批評價值體系依托的當下主導價值觀的“導向”以及正項審美趨向有吻合或部分吻合的關系，但終究不是相悖關系。當然，更可能是體現(xiàn)了歷史發(fā)展方向，從而與主導價值觀的導向與正項美感深度吻合。這個規(guī)律從存在論角度說明了批評家的素養(yǎng)和價值觀念為什么會影響到他的分析和判斷。其實，不同學科都從各自學理依據(jù)論及過文學的價值問題，可以從不同角度與筆者如上基本看法相呼應。第二，因為每次分析依據(jù)的審美閱讀和藝術效果描述，都會因為“緣在”和“同緣在”的此時此地性而有所差異，這說明分析也是此時此地的，這個“此時此地”絕非是否定分析的正確和可信，意思是分析可以隨著時間空間的“緣在”和“同緣在”，出自不同角度地不斷深化。這個規(guī)律特別體現(xiàn)在文學經(jīng)典作品的品質(zhì)評價活動中的分析。這就是筆者十多年前表述過的，現(xiàn)在錄在這里：“對藝術效果的描述和對效果的追根溯源性分析緊密結(jié)合這個特點，還來自我另一個維度的思考——審美價值的延伸與藝術價值的重新發(fā)現(xiàn)密不可分。因為文本有較高的藝術價值，所以，可能被理論家在更加開闊的視野中不斷地發(fā)現(xiàn)。因為文本有較高的藝術價值，所以，在當代閱讀中，審美價值才能獲得延伸。而審美價值的延伸，是可以得到描述的。描述審美價值，意味對于藝術價值的研究有待深入”。第三，處于領導地位的黨與國家意志對批評家的要求具有學理依據(jù)。即批評家的準確分析與正確判斷，最終價值依據(jù)是代表社會進步的價值觀念和標準。由于核心價值觀的包容性和歷史延承性，決定了它有寬闊的容納各種鑒賞與藝術效果描述的空間，自然給予了分析緣于不斷發(fā)現(xiàn)和不同方法介入而出現(xiàn)的反復性、多次性以合理性。所以叫做基本看法，意思是作為重要問題，此文并未展開，有待后續(xù)專門研究。

總議題提出依托文藝評論價值體系的理論建設。為此，文章首先辨析價值體系和批評家的概念。價值體系之“體系”具有與其內(nèi)在有機構成和與外部環(huán)境互相應和互動激發(fā)的基本特質(zhì)。這就為體系內(nèi)外互相參照地有機地看待批評家，提供了開闊的社會歷史眼界和尊重文學藝術審美特質(zhì)的雙向交叉思維方式。決定了文藝評論價值體系的批評家是指“實際批評”的批評家，但因為價值體系之緣故，“實際批評”與“理論批評”處于互相影響互動的關系。論文進而從體系之內(nèi)外的邏輯關系，探究并確定了文學批評家處于與外部互動與內(nèi)部有機吻合的“關系”位置，并予以美學理論以支撐。由于體系乃為“價值體系”，所以判斷和評價為批評家活動的題中應有之義，進而在價值體系議題中，批評家的“分析”問題得以凸顯和提出。由分析導出分析之前的“鑒賞”問題，即因人而異的鑒賞是否會走向相對主義？走向準確分析和正確判斷是否可能？是否具有合理性等問題。我們從現(xiàn)象學方法的局部本體論以及海德格爾的存在論思維方式，對因人而異的鑒賞，予以“緣在”和“同緣在”的學理解釋。闡述了分析的反復性、多次性何以具有合理性，此復雜性多次性并不與價值判斷和評價相互矛盾的原理。由于價值體系的中國當代語境，此價值體系的外在環(huán)境（條件） 更集中地體現(xiàn)于具有歷史傳承特質(zhì)的核心價值觀以及由此而來的正項審美趨勢，由此，初步呈現(xiàn)了批評家因人而異的審美鑒賞，具有走向客觀準確的分析以及正確判斷評價的學理依據(jù)。

注釋：

①現(xiàn)象學方法，指胡塞爾的現(xiàn)象學方法，作為方法論在局部本體論意義上予以借鑒；存在論，指海德格爾的存在論觀念，作為局部解釋和闡述予以借鑒。

②劉俐俐：《我所理解的文藝評論價值體系的理論建設》，《江漢論壇》2016 年第5 期。

③④[英]艾·阿·瑞恰慈著，楊自伍譯：《文學批評原理》，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2 年版，第26 頁、第26頁。

⑤賴大仁：《文學批評形態(tài)論》，作家出版社2000 年版，第4-5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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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法]熱拉爾·熱奈特著,王文融譯：《敘事話語新敘事話語》,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 年版，第4 頁。

⑧[瑞]讓·皮亞杰著，鄭文彬譯：《人文科學認識論》，中央編譯出版社1999 年版，第164 頁。

⑨習近平總書記2016 年“七一”講話。

⑩???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學習出版社2015 年版，第28 頁、第7-8 頁、第33 頁、第24 頁。

?雷達、李建軍編：《百年經(jīng)典文學評論·選編說明》，長江文藝出版社2004 年版。

?[美]哈羅德·布魯姆：《影響的剖析——文學作為生活方式》，譯林出版社2016 年版。

??[美]勒內(nèi)·韋勒克、奧斯汀·沃倫著，劉象愚等譯：《文學理論》，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 年版，第21 頁、第21 頁。

?????[德]康德：《判斷力批判》（上），商務印書館1963 年版，第57 頁、第65 頁、第65 頁、第59頁、第65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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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俐俐：《外國經(jīng)典短篇小說文本分析·導讀/聚焦于文本的愉悅》，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年版；《中國現(xiàn)代經(jīng)典短篇小說文本分析·導讀／文學經(jīng)典：一個開放性的研究課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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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格爾著，陳嘉映、王慶節(jié)譯：《存在與時間》 （中文修訂第二版），商務印書館2016 年版，第79-80 頁。

???張祥龍：《海德格爾思想與中國天道——終極視域的開啟與交融》 （修訂第3 版），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 年版。

?關于“正項美感”概念，可參見筆者論文：《“正項美感”亦可覆蓋“異項藝術”：文藝評論價值體系的導向與底線》，《探索與爭鳴》2018 年第11 期。

?劉俐俐：《中國現(xiàn)代經(jīng)典短篇小說文本分析·導讀／文學經(jīng)典：一個開放性的研究課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11 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