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na
澳大利亞東北部的約克角半島
澳洲地圖的東北方向有個尖尖角,叫作“約克角”。尖尖角所在的約克角半島,是遠北昆士蘭的一部分。這里又遠又北,與都市絕緣。
位于約克角半島的萊克蘭,在旅行指南上僅是一個Y字形交叉路口,有一間路邊雜貨店、一間簡陋的汽車旅館,其余土地都用來發(fā)展種植業(yè)和畜牧業(yè)。
來到萊克蘭的第一天,我就被這里荒涼的自然環(huán)境震驚了:“甘蔗蟾蜍(Cane Toad)”給了我當頭一棒。
剛從農場主口中得知這種神奇生物的我,第一反應是打開搜索引擎查詢更多信息。那么,甘蔗蟾蜍是什么?
作為地球上體型最大的蟾蜍,甘蔗蟾蜍是澳洲受外來物種入侵的典型例子。
引進甘蔗蟾蜍的初衷,是為了幫助澳洲農民對付吃甘蔗的甲蟲,可引進后人們才發(fā)現,這種夜晚出沒的甘蔗蟾蜍對白天活動的甲蟲不起作用。不起作用也就算了,澳洲北部的濕熱天氣還特別適合它們繁殖,加上有體內毒腺的神助攻,它們迅速占領了澳洲北部并向其他州擴張。
太陽落山后,地表溫度降低,甘蔗蟾蜍就成群結隊地出來活動。天黑后隨處可見它們的身影,草地上、走廊上、客廳的地板上……洗手間也未能置身事外—晚上推門進去,幾只圍坐在一起的甘蔗蟾蜍各自彈開,這瞬間仿佛人類才是闖入它們地盤的物種。
洗了澡后我火速返回房間,還沒睡著,恐怖的事情就發(fā)生了。緊挨著床的木墻里發(fā)出了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用手掌在搓墻,時有時無。在緊張與害怕中,我不知不覺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醒來,我迷迷糊糊看到房間的地板上有個黑影,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肥頭肥腦的甘蔗蟾蜍,嚇得我驚叫著逃出了房間。
住我隔壁的泰國工友卓依循聲而來,接著是農場主“嘭”一聲推開他厚重房車門的聲音(他住在一輛房車里)。當他們得知是一只甘蔗蟾蜍引發(fā)我的尖叫后,留給我一個“這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眼神便散去了。
蟾蜍的素質也堪憂,經常隨地大小便,半開放的客廳很快就有了味道。面對日益泛濫的甘蔗蟾蜍,農場主帶領我們發(fā)起了反擊。他買來滴露消毒液和噴壺,教我們用稀釋的消毒液噴灑甘蔗蟾蜍背部的皮膚。
消毒液的濃度越高,對甘蔗蟾蜍的殺傷力越大。農場主端著他剛剛稀釋的消毒液,對著一只甘蔗蟾蜍來了個多連噴。第一噴以后,甘蔗蟾蜍就“愣住了”,此時農場主再乘勝追擊連噴幾下,蟾蜍便處于“石化”狀態(tài)了。第二天去查看,就會發(fā)現它們還停留在昨天被噴的地方,化成了“蟾蜍石”,等待人類把它們僵硬的身體處理掉。
甘蔗蟾蜍
至于消毒液為什么會如此有效,我猜是消毒液作用于布滿細菌的蟾蜍皮膚,會給蟾蜍帶去鉆心疼痛,讓它們痛到原地去世。用這一辦法,我們消滅了大量甘蔗蟾蜍,奪回了我們的地盤。
農場里的主要經濟動物是放養(yǎng)在各個山頭的牛,我們居住區(qū)旁的牛院子也關了一些牛,這些牛通常是即將被宰殺或出售的。
引進后人們才發(fā)現,這種夜晚出沒的甘蔗蟾蜍對白天活動的甲蟲不起作用。
我們不定期跟著農場主驅車上山視察牛群,有時候巡山前,會在四驅車后備廂里準備幾袋鹽,供山上的牛食用。鹽中含有牛在生長過程中需要的部分礦物質,但過量食用會造成鹽中毒。為了讓牛能及時喝水稀釋體內鹽分,我們常把鹽放在山里的水壩附近。
農場里吃鹽的牛群
農場每年會有一到兩次“牛群集合日”,以便檢查它們的健康狀況、出售或轉移到新目的地等。我在農場期間,恰逢農場進行過一次集合,這次集合的目的是清點牛的數量,在新生的小牛耳朵上釘上有農場名字的“耳環(huán)”。
集合牛群的方式有很多種,農場主說他年輕時候是騎馬趕牛,現在已經不用那么老套的方法了。這次集合除了用到四輪摩托車,農場主還雇了一架直升機,請了幾個牛仔來幫忙。
直升機的作用是定位山里的牛群,飛行員負責判斷直升機離地距離,不能距離牛群太近或趕得太急;農場主騎著四輪摩托車在地面輔助,大家一起合作把山上的牛趕到牛院子里。
農場主因袋鼠吃莊稼而十分厭惡它們。
給牛耳朵釘標記的過程是這樣的:把牛趕進一個關卡后,牛仔們迅速用機關卡住牛腦袋,這時農場主用鉗夾在牛耳朵上快速一夾,牛耳朵就戴上了有農場標記的“耳環(huán)”。農場主動作嫻熟,他強調速戰(zhàn)速決可以減輕這一釘給牛帶去的痛苦。
除了牛之外,農場里的常見動物還有牧牛犬、野生袋鼠、珍珠雞、家豬和野豬。
4只牧牛犬中有3只是澳洲卡爾比犬,另外一只為不明混血品種。每天遛狗的方式很彪悍,我們騎著四輪摩托車在農場里馳騁,讓狗子們追著四輪摩托車跑。這項活動通常在傍晚進行,這也恰是袋鼠出沒的高峰期,稍不留神就會發(fā)生狗子與袋鼠撕咬的暴力事故。
作為澳洲國徽上的動物之一(另外一種是鴯鹋),袋鼠代表著一種只能前進、不會后退的勵志精神,我曾想當然地以為它們是澳洲國寶級的動物。來此之后才知道,農場主因袋鼠吃莊稼而十分厭惡它們,還聽說隔壁農場打死袋鼠來喂狗。
珍珠雞是農場里佛系的存在,它們吃得很雜,食物包括蛇。在農場附近偶爾會見到一些小拇指粗的幼蛇,毒性不強,巡山時農場主曾指出路邊的棕伊澳蛇和泰攀蛇。農場里極少見到成年毒蛇,這也許是珍珠雞的功勞。
庫克鎮(zhèn)的中國人雕像
農場里的家豬住在鐵絲圍成的豬圈里,每天只要喂它們吃一頓泡水的高粱粒。山里有野豬,它們常下山偷吃農場里的高粱粒,是農場里的“反派分子”。從外形上區(qū)分家豬與野豬很簡單,野豬渾身黑毛,有的還長獠牙,跑得飛快。
野豬也不是總能逃過我們的追趕,有一次家豬圈里居然混入了一只野豬,農場主得知后二話不說取了獵槍,跳上四輪摩托車開到豬圈外,隔了八九米,一槍就把野豬打死了。
年輕時的農場主曾做過獵人,至今寶刀未老。我以為接下來可以吃野豬肉了,但農場主以“看不到野豬平時都吃了些什么,它們體內可能含有對人類致命的寄生蟲”為由,讓我們把死野豬運到林子里扔掉。
庫克鎮(zhèn)距離萊克蘭82公里,是萊克蘭附近人氣旺盛的小鎮(zhèn)。我第一次跟農場主過來送貨,他就饒有興致地告訴我鎮(zhèn)上有中國人雕像。
庫克鎮(zhèn)以船長詹姆斯·庫克命名。效力于英國皇家海軍的他,曾三次從英國出發(fā)探索太平洋。1770年7月,他在庫克鎮(zhèn)的奮進河附近停留了近48天,修理破損船只;在此期間,船上的隨行人員探索搜集了上百種動植物標本帶回英國。每年6月,庫克鎮(zhèn)都會舉辦“庫克鎮(zhèn)探索節(jié)”,節(jié)目之一就是重現當初庫克船長來到這里的故事。
100多年后的1872年,有人在約克角半島帕默河一帶的沙層發(fā)現了金子。這里很快成為繼新南威爾士州和維多利亞州之后的新興淘金地點。先后有超過1.8萬名中國人坐船從庫克鎮(zhèn)登陸澳洲去淘金,后來隨著金礦減少,人們逐漸離開,一部分人改行從商并成為當地知名商人。
農場主帶我來看的雕像刻畫了3個華人,他們分別代表了華人礦工、商人和園丁。商人和園丁的背面,分別用繁體字寫著:“人無笑臉不開店”“真金不怕火煉”。
坐著的礦工,代表了老一代移民在動身淘金前對這個嶄新國家的思考。站著的兩個人,代表了后來為澳洲商界和服務業(yè)的繁榮作出貢獻的中國人。我未曾想過,100多年前,這里已有了數以萬計中國人的足跡。
對于生長在城市的我來說,遠北昆士蘭雖形如“荒野”,卻有著它獨特而迷人的“野性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