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麗芬

一直覺得父親和母親之間的感情并不深厚。自姐姐和我記事起，就沒見過他們?nèi)鐒e的父母般恩愛如蜜、相敬如賓。

他們是通過相親認識的，奶奶覺得母親在良好的家庭熏陶下定是知書達理的，非常認可這樁婚事。出乎奶奶和父親的意料，母親沒有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有的卻是被寵壞的大小姐脾氣。母親飯不會煮，菜不會燒，更甭提織衣服、納鞋底之類的手工活了，養(yǎng)豬、種田的粗活，也是到父親家才學會的。若是在田地里活計累了些，回到家看誰都不順眼，為此與父親難免有些爭執(zhí)，若回她兩句，她會變本加厲。于是我和姐姐的童年里，伴隨著母親的吼聲與父親無聲的抗議。

我本以為，他倆的婚姻生活是一地雞毛，兩人就是前世的冤家，一個錯誤的結(jié)合。直到父親這次住院，突如其來的生病讓我們都猝不及防，為了不讓母親過于勞累，姐姐和我輪流值班照顧父親，醫(yī)院在城里，母親在鄉(xiāng)下，每天從家到公交車站臺要走10分鐘的路，再坐40分鐘的車才到醫(yī)院，加上等車的時間，一來一回要兩個多小時。我們都勸母親不要天天城鄉(xiāng)跑，來回奔波很累，但犟不過她，她天天來幫父親擦身子，陪他聊天。看著渾身插滿管子的父親，母親心疼不已，說如果可以，她愿替父親生這場病。

忙碌的十幾天，父親終于出院了，回家就靠母親照顧了。我和姐姐工作都忙，又擔心母親照顧得沒那么周到。母親看出我們的顧慮，對我們說：“少年夫妻老來伴，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以后田也不種了，地荒了也無所謂，要多少錢干嘛？只要人健健康康的。”在母親悉心地照料下，父親的身體逐漸恢復(fù)，面色紅潤了，精神也好了許多。母親說：“現(xiàn)在不敢惹他生氣，凡事都讓著他，年輕時候是他讓著我，現(xiàn)在該換我讓他了”。

早晨，母親和父親一起去買菜，逛逛超市;下午曬曬太陽、聊聊天;晚上一起去散散步。有一種幸福，是從年輕時的磕磕絆絆到年老時的交響婉轉(zhuǎn)，幾十年的相處已讓一份感情入骨入心，對方的一笑一顰都是自己的九九乘法口決，一痛一癢都似剜在自己身上。夕陽下父親由母親攙扶著，去江邊看漁船，去田地里看豐收，晚霞的余暉落在兩人的肩頭，那畫面像極了愛情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