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方山
我目睹過如方山的黃昏
當白晝的光像石塊扔過竹林
那樣的一種寧靜,根本
不像是鳥鳴中的秋山
而是星星們喧鬧的課堂
對于這樣的寧靜,我們已不習慣
草地上無人理睬的牛糞
趨近干涸的池塘中
搖晃著菖蒲和蘆葦,在白天
我們都已經(jīng)采折過:一種淳樸的裝飾
而現(xiàn)在,如方山再次來到我面前
像地震來到熟悉的人中間
或是睡夢中,一次無關(guān)生死的分別
漸漸熟悉,但也足夠驚悚
其實我更可能想到的
還是房屋后的那一陣風,其中
夾雜著一群煙灰般的山鵲
山居的生活還沒有到來就已經(jīng)消逝
黃 色
你的滿眼都是河流。
只能這樣,你的滿眼都是河水。
它們已經(jīng)被“流淌”這個詞賦予了固定的方向。
你只能這樣看待、理解、分析這一切并把手插進口袋。
在絕對的意義之下,你成為你自己。
你只能做到以自己的身份去搬動你的身體。
你納入了一種看不見的規(guī)則并微笑著服從了它。
正如黃河在草地上流淌并不能掩蓋它流過的高原的 真實。
想象中的昆明
——致于堅
在五月想象昆明
是困難的。北方的陽光
讓我睜不開眼睛,而樹木
已經(jīng)綠了它們的大部。
我只有想象昆明的早晨
懸鈴木的綠蔭下,你坐在
一條長長的木椅上,目注遠方
我的朋友,此時,也許你的心
正在瀾滄江邊的亂石中疾走
選擇。后退。低語。用一臺
老式相機與浩浩江水交流——
而把隨時浮現(xiàn)的詩句
寫在曬得發(fā)燙的胳膊上。
哦,五月的昆明是什么樣子
在早晨,會不會突然落下一陣細雨
而它的傍晚,是不是一直有晚霞
一小片一小片地綴滿
從樹葉的間隙所能看到的
全部天空。呵,記得多年前
我在一首詩中寫你:南部高原的
一只白色樹熊……當公園里的蝴蝶被風
吹到鄰近的街道上,你起身
這首詩,就到了完成的時候
珍果園
在我能想象的郊外
一片未知的樹林
自上個世紀就開始了
我所鐘愛的水果家園
每天都被消耗,消耗
它們?nèi)绱饲薪?/p>
讓郊外變成了一個
不恰當?shù)谋扔鳌?/p>
現(xiàn)在,當我回憶起來
幾乎感覺不到林間有風
多年以后,我還會記得
這樣一個愉快的下午
——在一個個愉快的間隙里
我吹著口哨
拍下一座銹跡斑斑的
鋼絲吊橋,以及更多的
(我該怎么向你描述)
閃耀著陽光和快樂的東西
春天的樹林
你有沒有在春天的夜晚
到樹林里去
你想念一個離去的人
就要到樹林里去
春天的夜晚,我一個人
走進郊外的樹林
去冬的落葉讓樹林變甜了
在腳下響著星星們的密語
我認識的一棵國槐
竟然跑到了香樟的背后
與一株苦楝組成了
一個奇異的三角
我繼續(xù)在樹林里游蕩
假裝沒有發(fā)現(xiàn)它們的游戲
我傾聽著樹葉唰唰唰唰的聲音
心底有一種惡作劇般的快樂
早上我拿著從前的照片返回
樹林里已經(jīng)恢復(fù)了原樣
我一一對照它們的位置:
國槐香樟和苦楝
仍然是整齊的一排
作者簡介:邵風華,從事詩歌、小說及隨筆寫作。著有詩集《另外的時間》《外高加索詩章》,隨筆集《不辭懷抱》等。現(xiàn)居?xùn)|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