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早
1
魯魯是一個很喜歡幻想的小男孩,譬如,看到同桌西西喝牛奶時,他就想,河里“嘩嘩”流淌著的不是水,而是牛奶該多好啊,想喝就趴下身子“咕嘟咕嘟”喝個夠。
再譬如,看到數(shù)學(xué)老師光光的腦袋,他就想,要是把語文老師那頭披肩的秀發(fā)種在土里,等它長得非常茂盛的時候,再像割韭菜那樣割下來,然后種在像數(shù)學(xué)老師一樣光腦袋的人的頭上,該是多么美妙的事。
……
魯魯?shù)南敕偸窍∑婀殴值摹?/p>
一天,他在街上走著,看見前面有個打滿了補丁的黃麻袋。他想,把袋子套在身上,也許會有小孩子認(rèn)為火星人來了。于是他決定把袋子套在身上。
魯魯剛把破麻袋套在身上,忽然聽到有人說:“先生,我?guī)愕健髸r間時代星球去玩兒?!?/p>
“是誰在跟我說話?‘后時間時代星球又是什么星球?”魯魯以為有個路人在與他開玩笑,想在袋子上扯出兩個洞,看看是誰。
“哎喲!別扯,疼死我了!是我,你才認(rèn)識的朋友——袋子。在你們的詞匯里不是有‘后天、后來、后期、后世、后現(xiàn)代嗎?‘后時間時代就是未來星球啊?!甭榇吆邍\嘰地說。
魯魯不知道什么時候麻袋也會說話了,但是它既然會說話,那也許能將他帶到一個好玩的地方。
“那好吧,我得回去告訴我老媽一聲?!?/p>
麻袋說:“不要回去了,你老媽正與你爸生悶氣哩。否則,她的怒火會燒到你身上的。閉上眼,我數(shù)到三的時候你再睜開眼睛。”
魯魯想想麻袋說的有道理,便依照它的指示閉上眼睛。
當(dāng)魯魯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來到了一個巨大的陌生城市里,到處都聳立著高樓大廈,人行道被長長的自動傳送帶代替了,天空中無聲地穿梭著各種各樣的飛行器。這座城市沒有鼎沸的人聲,死一般的寂靜。
傳送帶上或躺或爬著一些怪物,它們都沒有手腳,頭上無毛發(fā),沒有鼻子耳郭;嘴巴沒有上下嘴唇,是一個圓形小洞。它們身上裹著厚厚的布,圓溜溜的像個大肉蛋。
每當(dāng)有怪物到了家門口的時候,自動傳送帶就會自動停下來,然后,門洞后面伸出一條鐵手臂,將怪物抱入屋里。
這時,魯魯聽見左邊有汽車?yán)鹊穆曇?,那里停著一輛嶄新的小汽車,一個小男孩探出身子正在向他招手。
魯魯好奇地走了過去,小男孩把他請進(jìn)車?yán)铩?/p>
“歡迎你來到‘后時間時代星球,我們這顆星球有高度發(fā)達(dá)的文明,所有的居民都不要動手動腦,甚至也不要用語言交流,一切都由機器人為我們服務(wù)。所以,我們很多器官都退化了。剛才你看到的那些肉球,就是這顆星球上的居民?!毙∧泻崆榈叵螋旚斀榻B說。
魯魯盯著他不解地問:“為什么你的那些器官沒有退化呢?”
“哈哈哈,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這樣說吧,你知道有些機器使用久了,它的某些零部件就會老化,必定要人修理,本來修理的事是由機器人來干的,但干修理工作的機器人也會老化呀。因此,這些工作還得必須有一個健全的人來完成?!毙∧泻⑿χf。
“先生,你想知道你的未來是什么模樣嗎?”小男孩轉(zhuǎn)換了話題。未來的模樣不就是長得像爸爸那樣高大挺拔,還能有什么變化?魯魯覺得他問的問題很可笑。
“你瞧見了帶子上的那些人吧,你未來的模樣就是那個樣子?!毙∧泻⒎路鹂赐噶怂男乃迹χf。魯魯嚇了一跳,要是自己變成那種肉球模樣的怪物,回家怎么見人啊?
“我叫巴巴,看得出來,你有一顆非常值錢的腦袋,里面充滿了各種幻想,這在我們的星球上是非常稀缺的?!毙∧泻⒁贿呎f,一邊夸張地打著手勢,“但是,先生可要多加小心了,因為你馬上就要大難臨頭了。不過,要想化解這場災(zāi)難也容易,只要交出你的大腦,或者高價出售也行。”
小男孩說完,一手拿著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一手拿著一本存折:“這是十億!我們開始交易吧?!?/p>
“你是個瘋子!白癡!”魯魯覺得上了當(dāng),他憤怒地大叫著,一腳將巴巴踹倒,奪門而出。
小男孩氣得“哇哇”大叫,從車上的時間顯示器里掏出一把時間,向魯魯撒去。魯魯一下子就消失了。
2
魯魯發(fā)現(xiàn)來到了一個長滿花草樹木的峽谷里。
這峽谷兩邊的山崖陡峭如削,前面有一堵高大的陡峭山崖攔著,身后被一道巨大的鐵柵欄鎖住,在這樣的地方,插翅難逃。
正在這時,頭頂上駛來一艘飛行器,飛到他的頭頂上,丟下一個人,這個人頭發(fā)胡子老長,一身的衣服骯臟不堪。
“對不起,請問這是什么地方?”魯魯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跑過去拉住他問道。
那人目光呆滯,也不理他,自顧采摘一些樹葉綠草鮮花放在嘴里吞下,又伏下身子,喝著小溪里乳白色的水。隨后他又去采摘樹葉綠草鮮花,將它們捆成捆放在一旁,那些被采摘過的地方馬上又“唰唰”地長出了新的來。
魯魯看他有點眼熟,正要問,那艘飛行器里丟下一根繩索,將采摘的東西連他一起卷上去,飛走了。
他失望極了,這時覺得很困,于是睡在草地上。醒來時聞到小溪里飄來牛奶的香味,他受不住了,捧起來一喝,還果真是牛奶。他心里一動,又摘了幾片樹葉、鮮花、綠草放在嘴里。呵,那些東西放在嘴里就化了,根本就不用咀嚼,還是面包、香腸、薯片味呢。
吃了那些東西特別想睡覺,魯魯又睡著了。這樣,他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日。
有一天,魯魯醒來忽然發(fā)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老大,而手與腳卻變小了不少,渾身軟綿綿的。
他突然明白過來,巴巴把他弄到這里來,一定是想先讓自己喪失活動能力,然后把手腳等器官退化掉,變成像肉球那樣的人。
魯魯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想站起來,卻站不起,只好在地上滾來滾去。
滾了很久,身子發(fā)熱了,汗像水一般從體內(nèi)流出來。他的身體漸漸地恢復(fù)了原形,又有了力氣。他爬起來奔到鐵柵欄邊,使勁地弄著鐵欄桿,想逃出去,但無濟于事。
正在他絕望之際,空中一艘飛行器飛來,降落在離他不遠(yuǎn)的地方。艙門打開,巴巴幾乎是從里面滾出來的。
魯魯一見,頓時火冒三丈,沖過去將他壓在身下。巴巴大聲叫道:“對不起,請你原諒我的過錯?,F(xiàn)在我們的星球出大事了,我是來請你幫忙的?!痹谒偃钠蚯笙拢旚敺砰_了他。
巴巴開始敘說星球上發(fā)生的事。
原來,巴巴的祖祖輩輩都是這個星球的統(tǒng)治者。后來,星球上的人口膨脹過快,食物匱乏,吃盡了星球上所有能吃的東西。為了解決饑荒,他們研制出能吃、永不枯竭的花草樹木與牛奶溪。
同時,還發(fā)明機器人為他們服務(wù)。因此,星球上的居民過著不思不勞的生活。有一天,星球上居民的腦子突然染上一種病毒,開始時連續(xù)發(fā)高燒,身體外部器官逐漸退化,接著就失去了語言、行動、思考能力,最后變成像肉球一樣的怪物。
巴巴的父親馬上明白這是怎樣一回事,在還能說話的那一刻告誡子女們要多活動。然而他的哥哥姐姐們已經(jīng)染上了病毒,結(jié)果也變成了肉球。巴巴具有某種免疫力,幸運地逃過了這一劫。
后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子也感染了病毒,在病毒還沒發(fā)作時,必須要更換腦子。
于是,他到地球上找腦子時無意中遇上魯魯。他將魯魯騙上星球誘惑他換腦,誰知魯魯不答應(yīng),又斗不過他,只好把他關(guān)在峽谷里等待時機再獲取他的腦子。巴巴想再去地球時,病毒發(fā)作去不了了,就在這時,有個地球人坐著時光機來到這兒,受不住錢的誘惑,把腦子賣給了巴巴。
巴巴很討厭那人的貪心,于是就驅(qū)使他負(fù)責(zé)采摘食物。
說到這里,巴巴嘆了口氣:“哪知道這個人的腦子里充滿了各種委屈與欲望,很容易暴怒。有一次我在狂怒中不小心按錯了控制機器人的總按鈕,使機器人失去了控制,整個星球都亂套了?!?/p>
“為什么不將按鈕恢復(fù)正常呢?”魯魯不解地問。
“我們的換腦技術(shù)還不夠完善,換來的大腦根本就指揮不了手腳,所以我來請你去恢復(fù)按鈕?!卑桶屯纯嗟卣f。
魯魯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兩只手臂是無力垂著的?!笆虏灰诉t,我們馬上回到總部去。你把我抱上飛行器去,現(xiàn)在我的雙腿也不聽指揮了?!卑桶驼f。
這艘飛行器早就設(shè)置好了飛行路線,不需要人操縱,當(dāng)人一上去就會自動起飛。
飛行器載著他倆朝總部飛去。
一路上,魯魯看到冒著滾滾濃煙的倒塌建筑,人行道上的自動傳送帶已被掀翻在一邊,許多肉球不斷地從屋里被拋出;大量機器人從各個門洞里涌出,在地上沒有目的地狂奔,糾纏打斗。
3
總部位于市中心一幢最高大樓的頂層,這會兒除這層外,下面的樓層都打得不可開交,好幾處著了火,大樓在搖搖欲墜。
巴巴沒想到自己才離開幾分鐘,局勢已完全失去了控制,顫抖著對魯魯說:“快,快帶上我和賣給我腦子的那人,乘坐我專用的飛行器離開這兒。”
飛行器剛啟動,總部大樓轟然倒塌。
他們來到糧倉基地大峽谷,這里還沒被機器人占領(lǐng),飛行器停下來后,巴巴的手腳萎縮不見了。他微弱地對魯魯說:“要不了多久這里就會被機器人占領(lǐng),你趕快將我的腦子還給你的同類,乘坐他來的時光機回到你們的星球上去?!?/p>
在巴巴的指引下,魯魯很快就將他們的腦子調(diào)換好了。
那人呆滯的目光馬上活了起來,他緊緊盯著魯魯,良久才說:“你是魯魯?”
魯魯忽然聽到這有點熟悉的聲音,大吃一驚。
“你認(rèn)不出我了?我是你30年前的同桌西西啊!當(dāng)年你突然失蹤,誰也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會在這兒呢?”西西搖著他的手臂大叫道。
西西還要說時,一些機器人已經(jīng)來到谷口,正砸著鐵門。巴巴用盡最后一口氣說:“請你們馬上離開這兒?!?/p>
西西找到他那架時光機,兩人剛戴上頭盔,在座位上坐好,機器人來到了他們的身邊。西西按下一個按鈕,迅速地消失了。
這時,有幾個小孩走過來,看見一個立著的破麻袋,好奇地?fù)炝艘恍┬∈哟蛟谏厦?,將魯魯打醒了?/p>
“你們在干什么?”魯魯取下袋子大喊一聲,孩子們嚇得飛快地跑了。
魯魯微笑地看著跑遠(yuǎn)的孩子們,哼著小曲慢慢地往回走,他要回家問問爸爸時間能不能拿起來撒。哦,對了,還要問問西西是怎么發(fā)明時光機的。
(多云摘自《小雪花》,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