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騫，西漢城固（今屬陜西漢中）人。漢武帝時期，他曾兩次出使西域，正式開辟了中原同西域的往來通道。

關(guān)于張騫的記載，最早可見于《史記》。司馬遷在《史記·大宛列傳》中寫道：“然張騫鑿空，其后使往者皆稱博望侯，以為質(zhì)于外國，外國由此信之 ?！彼抉R遷以鑿空一語，高度贊揚張騫的歷史功績。關(guān)于鑿空的語義，唐代學者裴骃引用了東漢學者蘇林的解釋：“鑿，開;空，通也。騫開通西域道”;另一位唐代研究《史記》的專家司馬貞說：“謂西域險阸，本無道路，今鑿空而通之也?！边@些解釋都強調(diào)了鑿空具有開通或通之的意思。

初使大漠? 持節(jié)不失

從漢代至清代中晚期，包括新疆天山南北在內(nèi)的廣大地區(qū)統(tǒng)稱為西域。西漢前期，中國北方游牧民族匈奴控制西域地區(qū)，并不斷進犯中原。漢武帝即位后，采取一系列軍事和政治措施反擊匈奴。

建元年間，漢朝與匈奴交戰(zhàn)，互有俘獲，從被俘的匈奴人提供的信息中，漢朝人得知在今甘肅敦煌一帶，存在著一個叫作大月氏的地方政權(quán)。匈奴單于將大月氏擊敗后，殺死了他們的國王，并把他的頭蓋骨制作成飲器，用以飲酒。大月氏人認為這是對他們的極大侮辱，對匈奴恨之入骨，但又無可奈何。在匈奴的威逼下，大月氏人離開了自己的故土，逃往更遠的西方。漢武帝對這一信息十分重視，產(chǎn)生了聯(lián)絡(luò)大月氏人共同夾擊匈奴的想法。但當時大月氏人已經(jīng)遷徙到了遙遠的西方，而通往大月氏的路處于匈奴占領(lǐng)的廣闊地區(qū)。所以，出使西域，聯(lián)絡(luò)大月氏人必將是一個艱難而又充滿危險的任務(wù)。

建元三年（前138），漢武帝下令招募出使西域的人，27歲的郎官張騫報名應募，決心去完成這一歷史使命。

為確保此次任務(wù)的順利完成，漢武帝為張騫安排了100多位隨從人員，帶著大量財物，踏上了遙遠而陌生的征程。張騫一行風雨兼程，一路向西，可是剛剛走出隴西，就被匈奴人捉住。匈奴首領(lǐng)單于得知張騫等人欲出使大月氏，便將他們扣留，并迫使張騫在當?shù)厝⑵奚印?/p>

匈奴人既然捉住張騫，為何不將他殺掉，反而讓他在當?shù)厝⑵奚幽兀吭瓉磉@是匈奴對待漢朝被扣留人員的策略。比如漢將李陵、李廣利作戰(zhàn)失利被迫投降后，匈奴也讓他們?nèi)⑵奚?，企圖以此手段籠絡(luò)他們，為匈奴所用。但張騫“持漢節(jié)不失”（《漢書·張騫傳》），匈奴的策反舉動絲毫沒能動搖他的意志。

張騫等人被扣留十余年后，匈奴對他們的看管漸漸放松。有一天，張騫終于尋到一個機會逃了出來，一直向西奔走了數(shù)十天，到達一個叫大宛的地方。大宛在蔥嶺以西費爾干納盆地（今屬烏茲別克斯坦）。大宛人的首領(lǐng)十分向往漢朝的強大和富庶，想與漢朝取得聯(lián)系，卻因路途遙遠而無法實現(xiàn)。他見到張騫等漢朝使者后，十分高興，詢問張騫為何來到此地。張騫說：“我是漢朝派往大月氏的使者，途經(jīng)匈奴時被扣留，今逃脫至此，希望您能派人將我們護送到大月氏?！贝笸鹩幸饨Y(jié)交漢朝，遂派人護送張騫至康居，又由康居轉(zhuǎn)送至大月氏。

張騫雖然到達了大月氏，但此時大月氏的情況發(fā)生了變化。自從大月氏國王被匈奴殺害后，大月氏人就向西遷徙，最終在帕米爾高原以西的大夏定居了下來。這里土肥草豐，又沒有敵人騷擾，他們過上了穩(wěn)定安逸的生活，同時又擁立了新的國王，逐漸消弭了對匈奴的仇恨。加之大月氏人遠離漢朝，所以對張騫的提議并不感興趣。張騫在大月氏逗留了一年多的時間，最終也沒能說服他們共同夾擊匈奴，只好沿南山即今塔里木盆地的南邊返回。不幸的是途中又被匈奴人扣留。一年多后，張騫乘匈奴人內(nèi)亂之機逃離，于漢武帝元朔三年（前126）回到了長安，此時使團中僅剩下他和善射的堂邑父兩個人。

張騫初使西域，歷時13年之久。他雖未能完成使命，沒有促成大月氏與漢朝聯(lián)盟，以夾擊匈奴，但卻掌握了大月氏的歷史和現(xiàn)況，為漢朝了解西域打開了一個窗口，并為漢朝制定對匈奴的策略提供了依據(jù)。張騫也因功被拜為中大夫。

再踏征程? 連通絲路

張騫從西域回到長安后，向漢武帝匯報了自己在西域的所見所聞，主要內(nèi)容包括：一是西域地域廣闊，張騫親自去到的就有大宛、大月氏、康居、大夏等地;二是張騫在大夏時，曾見到邛竹杖和蜀布，當?shù)厝苏f是商人們從身毒（今印度）交易而來。身毒在大夏之東，其地有蜀地物產(chǎn)，身毒距離蜀地必然不遠。張騫由此推測，從蜀地經(jīng)過身毒可到達西域。漢武帝認為張騫的推測很有道理，于是從蜀地派出多支小分隊向不同的方向各自行進一二千里進行探察，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從昆明向西行千余里，可到達身毒，進而到達西域。這在當時是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使?jié)h朝了解到了一條從西南各部落到達西域的路線。

張騫初使西域歸來之時，正是漢朝與匈奴激戰(zhàn)之日。由于張騫被匈奴扣留十多年，對他們的情況比較了解，所以也參與了反擊匈奴的戰(zhàn)斗。

元朔年間（前128—前123），張騫隨大將軍衛(wèi)青反擊匈奴，因?qū)π倥貐^(qū)的水草分布有所了解，才使?jié)h軍未受困乏之災，張騫也因功被封為博望侯。其后，張騫又隨李廣出擊匈奴。李廣被匈奴包圍，而張騫未能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前去救援，致使?jié)h軍損失慘重，按法當斬，但只被貶為庶人。不久，驃騎將軍霍去病從匈奴手中收回了河西走廊地區(qū)，在漢朝強大的攻勢下，匈奴向西遷移，轉(zhuǎn)移到漠北。在這種情況下，從匈奴手中奪取西域成為漢武帝迫切的愿望，再次出使西域也成為漢朝的當務(wù)之急。

漢武帝曾多次向張騫詢問西域的情況，張騫也有意通過再次出使西域立功封侯。他回答說：“臣居匈奴時，聞知有烏孫，其國王稱昆莫。他們本來與大月氏人共同居住在祁連山至敦煌一帶，因受到大月氏人的攻擊而歸附匈奴，并在匈奴人的支持下將大月氏人趕到伊犁河流域。后來，他們再次發(fā)動戰(zhàn)爭，將大月氏人趕走，自己占領(lǐng)了伊犁河流域并居住下來。如今匈奴受到漢朝的進攻，勢力日漸衰退，不能成為烏孫的靠山，而烏孫人也懷戀故地。如果與烏孫建立聯(lián)絡(luò)，幫助烏孫人返回故地，并與之結(jié)為昆弟，則可斷匈奴右臂。”張騫的話，正合漢武帝的心愿。于是，元狩四年（前119）漢武帝派張騫出使烏孫，這就是張騫的再使西域。

張騫再使西域，以中郎將身份，率300余人，攜帶上萬頭牛羊，600余匹駿馬，財物無數(shù)。相較上次，張騫此次出使的規(guī)模蔚為壯觀。當張騫的人馬浩浩蕩蕩來到烏孫時，正值其內(nèi)部發(fā)生動亂，三個勢力集團相互爭斗，無暇顧及張騫的結(jié)盟建議。同時，多數(shù)大臣認為與漢朝結(jié)盟就意味著與匈奴決裂，他們臣服匈奴日久，不敢也不愿輕易與匈奴產(chǎn)生對立，因此對與漢朝結(jié)盟共擊匈奴之事不感興趣，但是愿意與漢朝通好。

在與烏孫交涉的同時，張騫還派出了許多副使，分赴烏孫周邊地區(qū)。這些副使積極聯(lián)絡(luò)各地，宣揚漢朝國威，進一步加強了西域?qū)χ性幕恼J識和了解。

張騫聯(lián)絡(luò)烏孫共擊匈奴的目的雖沒有達到，卻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收獲。烏孫國王見張騫使團隊伍整齊，所帶禮物豐厚，認為漢朝一定非常富足，于是在元鼎二年（前115）派使者數(shù)十人護送張騫回長安，并向漢武帝進貢了數(shù)十匹良馬。烏孫使者親眼看到了漢朝的強大富饒，更加重視與漢朝的關(guān)系，這為日后他們與漢朝的和親奠定了基礎(chǔ)。兩年后，張騫派往西域各地的副使也陸續(xù)返回中原。從此，正式開啟了漢朝與西域各地頻繁交往的時代。

張騫再使西域歸來后，被拜為大行（官名，負責接待賓客的官員，位列九卿，相當于外交官），一年后去世，結(jié)束了其傳奇的一生。因張騫被封為博望侯，以后漢朝派往西域的使者皆自稱博望侯，以取得他們的信任，可見張騫在西域各地有著深遠的影響。

鑿空精神? 光耀神州

自從張騫兩次出使西域以后，徹底打開了漢朝通往西域各地的通道。他的這種不辱使命、敢于冒險、不畏艱難、百折不撓、不達目標誓不罷休的鑿空精神在今天依然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艱難困苦，玉汝于成。張騫初使西域，自建元三年（前138）到元朔三年（前126），前后長達13年。在這個過程中，張騫一行跋涉于大漠荒原之中，歷盡千辛萬苦，卻從不輕言退卻。尤其是他被匈奴扣留后囚居十余年，不投降、無媚骨，堅持漢節(jié)，大義凜然，粉碎了匈奴人的暴力威脅和各種利誘，以頑強的意志鑿通了漢朝與西域的交往之路。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張騫兩次出使西域，都帶有大批隨從人員。在遇到困難時，他們發(fā)揚團隊精神，齊心協(xié)力，最終化解了重重危機。張騫初使西域，在食物缺乏時，善于射箭的隨行人員堂邑父，充分發(fā)揮自己的特長，射殺鳥獸，解決了食物問題。再使西域時，烏孫因當?shù)厍闆r發(fā)生了變化而對與漢朝結(jié)盟不感興趣，張騫的多名副使分別從烏孫出使周邊各地，擴大了聯(lián)絡(luò)范圍，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從這個意義上講，張騫的輝煌成就是他和他的團隊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張騫鑿空對后世最大的影響，莫過于絲綢之路的開辟。絲綢之路是一條連接亞歐的國際商道，東起西漢的都城長安（即今西安），向西北經(jīng)河西走廊，出玉門關(guān)后，越過帕米爾高原到達地中海沿岸，再由海路到達當時的羅馬。絲綢之路將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兩個國家——中國和羅馬聯(lián)系起來。中國的絲織品通過絲綢之路輾轉(zhuǎn)運到西方，加強了東西經(jīng)濟交流，擴大了中國在世界上的影響。同時，西方的一些物產(chǎn)也通過絲綢之路傳到中國。絲綢之路真正發(fā)揮作用，雖然是在張騫以后，但離不開張騫的鑿空之功。

積久之功力方有一事之功成。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這是每一位擔當者的境界和品格。

（作者簡介：王麗亞，濟南大學文化與旅游學院副教授）

責任編輯 / 金蕾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