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折幽

在夏天快結(jié)束的時候，朋友拉著我，開車去一個全然陌生的城市看了一場電影。

這算是一場毫無計劃的出走。到達影院的時候，時間點不好，上映的全是一些我不太感興趣的電影，我情緒低迷，又不想敗興而歸，就隨意點了一部青春校園劇——《最好的我們》。

說實話，這部影片的電視劇版本我曾經(jīng)很認真地追過。昊然弟弟年紀正好，青春洋溢，譚松韻雖然年齡稍長，但那一張仿佛不曾被歲月磨礪過的娃娃臉，以及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將女主詮釋得十分到位。我是一個先入為主的人，再加上電影受時間限制，我總覺得那樣閃亮的，合該珍藏于心的青春，并未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于是，等影院屏幕暗下來時，我腦海中只回蕩著電影插曲里的一句歌詞：“也許這是結(jié)局/我們不能一起/也許是我沒那么好的運氣/陪你淋你想淋的雨……”

初初只感覺旋律很好聽，出了影院后，隨手一百度，才知道這首歌是汪蘇瀧唱的，叫《耿》，從頭到尾聽一遍，更覺得這首歌長在我的審美點上。

前奏以柔和緩慢的鋼琴聲展開，像漫長歲月里忽起了漣漪，隨后混入吉他音，出道多年的汪蘇瀧那依然極富少年感的聲音，以一種風(fēng)一般的姿態(tài)探入。

我年少時，循規(guī)蹈矩，算是一個青春十分短暫的人，但是當(dāng)聽到汪蘇瀧近似乎坦誠直白地唱著“其實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心里的朱砂/只不過/有的人假裝忘了吧”這句歌詞時，我?guī)缀跏窃谝凰查g，聽到了貧瘠青春里倉皇的回音。

我想起十幾歲時聽過的梅雨，看過的星光。

想起盛夏時經(jīng)久不息的蟬鳴。

那時，頭頂?shù)呐f電扇仿佛是最好的催眠曲，年邁的老師站在講臺上講著原子質(zhì)量表，聲音抑揚頓挫。我聽得昏昏欲睡，頭一垂一起間，無數(shù)次聽到竊笑回頭，便對上身后之人好笑又探究的眼光。

朋友說：“你那時真是太不開竅了，R每次下課都會看你的背影看很久，都快活成‘望妻石’了?！迸笥讯家呀?jīng)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對學(xué)生時期的事卻記得格外清楚。

她還說：“有件事我也不記得有沒有告訴過你，有一次咱們大掃除，好多同學(xué)都借機去操場玩了，你沒去，好像在補覺吧，我回教室喝水，你猜我看到什么？我看到R竟然暗搓搓地捏了一下你的臉。他看見我，收手收得賊快，以至于我本來想說點兒什么來著，都被他那飛快的動作給弄蒙了?！?/p>

年少時的情感是模糊的，是羞怯的。

但同時也是直白的，大膽的。

我無不遺憾：“你為什么不告訴我！你可能讓我錯失了了一段姻緣！”

朋友翻了個白眼：“你當(dāng)時一心只讀圣賢書，告訴了你又怎樣？”

朋友回答得理直氣壯，我本來有千千萬萬種反駁的方式，可是那一瞬間也覺得，是啊，告訴了又怎么樣呢？

生活本來就與戲劇、電影、小說這些文學(xué)樣式不同，影片里，耿耿、余淮闊別多年后，可以再重逢，現(xiàn)實卻很可能不是這樣。

青春是一座空曠的山谷，有的人會翻越它，有的人在山腳就已走失。

“時光變遷，好像沒人能幸免。”

和朋友聊完天的夜里，我一直循環(huán)播放著這首歌。

唱到最后，汪蘇瀧的聲音有一種穿透感和無力感：“你還有遺憾嗎/你敢不敢回答/又是一年盛夏/會偶爾想我嗎……”

會有遺憾嗎？

——會有。

會偶爾想你嗎？

——會吧。

又是盛夏，月光皎潔，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