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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顧：

并不覺得自己聰明的陳刃修了雙專業(yè)，并在第一學期坐上了物理系年級第一的寶座。天才之名遠近聞名，各大教授愛不釋手。

陳刃邊記筆記邊想，宋教授真的很不愛上課，完全沒有私下教他時的激情澎湃。

想到旁邊坐了個心理學系的學生，他心里有點兒驚訝，這么枯燥的課，她居然聽得下去？

思及此，他往旁邊看了一眼，遲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高估她了。

遲意做了個夢。她夢見她和陳刃變成了雙星，他們在那什么亂七八糟的雙星系統(tǒng)里談戀愛。沒錯，兩顆星球在談戀愛，是她追的陳刃。

陳刃是顆冷冰冰的水藍色星球，像冰塊，渾身都是寒意。她則是顆熱烈的火球，她猜她是他們星系的太陽。反正就這么轉呀轉，陳刃哪一面面對著她，她就陽光普照大地，把他融化，然后……他又轉過去了。

是的，陳刃自轉很快，從日出到日落不需要多長時間。

她鍥而不舍地繞著陳刃轉，在弧形軌道上追趕他，朝他喊話：“你能不能跑慢點兒？你這么能跑，怎么不去參加宇宙馬拉松比賽？”

陳刃的聲音十分冰冷：“不能。”回答的是她前一個問題。

宇宙真是太遼闊了，雙星系統(tǒng)周圍也太空曠了，陳刃眺望著遠方的星星，建議她也看看。星河很美，浩瀚且盛大。

她說：“可是你也是星星呀，我看你不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語氣太真誠了，陳刃終于看向她了。他被融化了，冰雪覆蓋下的他的原本面貌卻讓她大吃一驚。他不好看，他滿身瘡痍，他揭開苦痛和災難，坦誠地將自己展示給她看了。

遲意……驚醒了。

她猛地坐起來，后背都是汗?；秀绷艘粫海掷洳欢〉叵肫鹚诟惾幸黄鹕险n，剛涼下去的后背又起了一層汗。

完了！她要被教授罵死了！

等了一會兒，并沒有聽到預料中的罵聲，反倒是旁邊人翻書的聲音十分清晰。遲意愣了愣，試探性地睜開一只眼睛——教室沒人。

嗯？下課了？她居然睡了那么久？

她轉過頭，松了一口氣。陳刃沒走，他坐在她的左手邊，正低著頭預習功課，仿佛她是睡覺還是醒來，都跟他沒什么關系。

但是……遲意不好意思地問：“你在等我??？”

這是句廢話。很明顯，現在已經下課了，所有人都走了，就剩下陳刃，他不是在等她，難道是在等著鎖門嗎？

光天化日，孤男寡女，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果然，陳刃“嗯”了一聲，合上書，說：“下節(jié)課這間教室沒課，你沒醒就鎖不了門。你跟我一起來的，所以同學讓我留下來等你?！?/p>

還真是等著她鎖門！遲意更不好意思了，又問：“你怎么不喊醒我啊？”

陳刃看了她一眼，說：“喊了。”

不得不說，陳刃在旁邊，遲意睡得真熟。按理說，下課那會兒教室里也很熱鬧，卻愣是沒把她吵醒。等大家都走了，他又喊她，但她毫不知情。

他想了想，反正下著雨，哪里也去不了，不如順便在這個教室自習，倒也清凈。

遲意尷尬了，結結巴巴地給自己找臺階下：“肯定是你喊得太溫柔了，我根本沒聽見。我的睡眠其實可淺了，絕對不會睡得像死豬一樣。”

“嗯。”可他的表情不像是信了的樣子。

遲意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突然想起剛剛那個夢，鬼使神差地，她把這個夢講給了陳刃聽。當然，略過了談戀愛什么的。

等她說完后，陳刃說：“想象力不錯。”這是在夸她，夸她很會做夢？

頓了頓，他又說：“無論是恒星、行星還是衛(wèi)星，都有那個世界獨特的樣子。就像世人寫了無數詩篇贊美月亮，走近了就會發(fā)現上面并沒有廣寒宮，沒有嫦娥仙子，也沒有兔子，有的只是坑坑洼洼的表面?！?/p>

“人們總是對遙不可及的事物抱有幻想?！彼陆Y論。

“我沒有！”遲意無力地給自己洗白，“你……不是，那顆水藍色的星星就在我眼前，我才不看遠處的星星！”

陳刃邊整理書本邊說：“它對你而言也很遙遠。你走近了，不還是害怕了嗎？”他站起來朝外面走去，語氣涼涼地飄來，“被嚇醒了?！?/p>

遲意忙跟上去：“才不是！”

夢里陳刃的樣子又浮現在眼前，她驚訝的不是那些傷疤，不是那樣的災難和藏在冰山下的污穢，她驚訝的是他竟然這么隱忍。

不像她，她受了一點兒小傷都大驚小怪，吵吵嚷嚷得恨不得所有喜歡她的人都知道，都心疼，都關注她，他卻能忍著不說——他得多疼啊。

等遲意從教室里出來后，陳刃將門落上鎖，抬步順著長長的走廊往門口走去?，F在是上午的最后一節(jié)課時間，樓里十分寂靜，滴滴答答的雨聲又被關在大廳的玻璃門外，球鞋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很是清晰。遲意的聲音也低了下來：“經濟學家說，距離雖然產生美，但產生不了愛與同情。人不是孤獨的星球，就算是星球，也需要建交?！?/p>

陳刃聽她啰唆，覺得好笑，問她：“你還懂經濟學？”

遲意語塞道：“我熱愛學習?！标惾悬c了點頭。

很快，他停住腳步，看著玻璃門外的雨勢。他早上來的那會兒雨停了半小時，他就忘了帶傘，沒想到剛到教室雨就又下了起來，且越下越大，沒有要停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說：“我還有事?！?/p>

剛剛被遲意一打岔，他忘了這事，現在看到雨就想起來了。

遲意脫口而出：“什么事？”

陳刃看了她一眼。遲意覺得自己心理學學得真不錯，就這輕飄飄的一眼，她就看懂了陳刃要表達什么意思——我有什么事，需要向你匯報嗎？

呃，不需要。遲意嘴角往下一撇，垂頭喪氣地小聲說：“那好吧，我先走了。外面下著雨，你出去的時候小心……嗯？你的傘呢？”

陳刃也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心理素質，他說：“忘帶了?！?/p>

遲意問：“所以你才‘想起’你還有事？”

遲意笑瞇瞇地看著他，計上心頭：“陳刃同學，你沒有傘，但是我有。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停，你沒傘怎么去吃飯？所以，要不要搭我的順風傘？”

陳刃說：“順風傘？”

遲意正色道：“是的，滴滴打傘，優(yōu)惠券僅限今日，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彼谄鹉_碰了碰他的肩膀：“陳星球，要不要跟我建交？”

陳刃看向她，微微瞇起眼睛。

糟糕，一時得意，居然忘形了。她正懊悔，卻見陳刃忽地彎了彎嘴角，說：“那好吧?！?/p>

他學著她剛剛的語氣說話，卻分明帶著點揶揄在里面。遲意有理由懷疑，這一刻的陳刃絕對被人魂穿了。

陳刃到底有沒有被人魂穿，遲意不知道，因為她和陳刃共撐一把傘去食堂吃飯，又送陳刃回了宿舍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論壇。

連帶著早上那篇帖子，一同被阮北同學呈到了遲意面前。遲意不以為然。她剛洗了個澡，順便把衣服也洗了。她邊擰衣服上的水邊哄阮北：“你念給我聽，我騰不出手。”

阮北把平板丟到遲意的床上，說：“你自己看去吧?！?/p>

遲意沒辦法，這個小魔頭天生克她，任性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如果是平時，她肯定要仗著比她大，好好教育小屁孩一番了，但她今天心情好，暫且放過小屁孩吧。

遲意忍不住哼起歌來：“陳刃真好看呀，人也特別好。早知道他人那么好，我就不鬼鬼祟祟地跟蹤他了?！?/p>

阮北翻了個白眼，說：“他發(fā)現你跟蹤他，故意擾亂你的觀察，這事你忘了？”

遲意“嗯”了一聲，問：“居然有這種事嗎？”

“……你趕緊過來看帖子吧！”

阮北已經把帖子給她找好了，一會兒沒看，回帖已經多達幾十頁。

遲意吐槽：“我還不知道我們學校的閑人這么多?！?/p>

她看了一眼帖子的標題：震驚！她是心理學系出了名的美女，竟倒貼……

這是什么標題！

是的，遲意就是那個心理學系出了名的美女，她竟然倒貼物理系的男神陳刃。遲意疑惑的是，為什么要用“竟”？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不是，她怎么就“倒貼”了？！

遲意往下滑看回復。

“我暈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有人離陳刃那么近過，教授除外，他的室友除外。這是干什么？談戀愛嗎？”

“談個屁的戀愛！我們的高嶺之花不會談戀愛的！”

“樓上過激了。我們來合理分析一下這件事。首先我們可以肯定，他倆之前沒什么交集，畢竟喜歡遲意的人也有很多。而且這也就是昨天和今天的事，陳刃不是這么隨便的人?！?/p>

“合理分析個頭！樓上去破案好了?！?/p>

“這是去上馬哲課嗎？這是去談戀愛的！”

“等等！我發(fā)現了盲點！他們兩個一起去食堂吃了飯是事實，可不應該是男生送女生回宿舍嗎？怎么是遲意送陳刃？”

廢話！那是她的傘！讓陳刃把她送到宿舍，然后淋雨回去嗎？還是帶走她的傘？嗯？這好像是個好主意，一來一回，就是見面的理由了。遲意心中懊悔，失策！

“以樓上的智商，是怎么考上我們學校的？睜開眼看標題。”

“真的是倒貼嗎？我為什么沒這個機會？是我在佛前不夠虔誠嗎？”

遲意又去把昨天的帖子看了一遍，由于回帖太多，而且回貼的大多是學霸，討論到后面嚴重跑題，她又退了出來。

阮北看了她一眼，安慰道：“別氣?！?/p>

遲意不解道：“氣什么？除了倒貼不屬實，其他都是事實。”

阮北像是不認識她一樣，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試探地質疑：“我怎么覺得除了倒貼，其他都是胡編的？”

遲意說：“呸！我說的都是事實！”

阮北問：“要我把這些帖子都處理掉嗎？我是管理員，拉黑、刪帖一條龍，不要錢。”

遲意想了想，說：“不用了?！彼S手撈起旁邊的毛巾擦了擦半干的頭發(fā)，說，“無風不起浪，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跟陳刃傳緋聞的?！?/p>

阮北氣結：“你還說不喜歡他！”

到底是小孩子，又因為智商太高，跟同齡人玩不到一起去，跟遲意一起上了大學后，阮北除了上課就是窩在寢室打游戲。玩游戲倒是認識了幾個朋友，但都不在遇冬市，所以自然對遲意依賴了些。一想到遲意要談戀愛了，阮北危機感頓生。

遲意含含糊糊道：“人都是會變的?！?/p>

阮北警惕地問道：“你要跟陳刃談戀愛嗎？”

她倒是想，這是她單方面想談就能談的嗎？她靠著枕頭，翻著匿名論壇的帖子，陳刃果然是F大炙手可熱的男神，關于他的帖子簡直屠了整個板塊。

居然還有美圖帖，照片拍得不錯，存了。

阮北見她不說話，突然叫她：“遲意?！?/p>

遲意不走心地答：“嗯？”

阮北的語氣前所未有地認真：“你還要跟陳刃一起上課，繼續(xù)觀察他對吧？下次我跟你一起去！”

對于阮北的決定，別說遲意拒絕不了，就算她能拒絕，阮北隨便動動手指也能把陳刃的課程表弄到手。于是下次遲意去蹭課的時候，阮北猶如千瓦的電燈泡杵在了兩人之間。

吃瓜群主：“你看他們三個，多像一家三口?！?/p>

阮北&喜歡陳刃的人：“滾吧！”

遲意跟陳刃中間隔了阮北，她又不太好老往那邊看，只好翻開空白的筆記本，在紙上一筆一畫地寫上這節(jié)課學的內容：相對場的量子化。

完全聽不懂呢。

阮北也沒怎么聽，全神貫注地玩數獨。

遲意百無聊賴，飛快地瞥了陳刃一眼。陳刃似乎根本不在乎旁邊坐了誰，眼里只有那見了鬼的相對場的量子化知識。她想了想，給陳刃發(fā)微信：“下了課一起去吃飯？”

手機在桌邊亮了亮。陳刃看了一眼，本來想當沒看見，結果發(fā)現是遲意發(fā)來的。他眉頭微皺，把手機拿了起來，回道：“為什么？”

他再不愛八卦，也架不住寢室有幾個八卦的室友，他們都以為陳刃終于開了竅要談戀愛，圍著他逼問了好久。他否認之后，室友又把帖子弄出來給他看。

除了遲意倒貼，其他都還真是事實。

他是不是真的跟遲意太過親密了？破天荒地，陳刃第一次在課堂上走了一下神。正想著，手機再次亮起，女孩的語氣理直氣壯：“我那次雨中撐傘的情誼，你不報答嗎？”

好吧，強詞奪理也是有理。陳刃想了想，從口袋里掏出飯卡，放在桌上往遲意那邊推了推，然后對阮北說：“麻煩遞給遲意?！?/p>

天才兒童傻眼了，她瞪著陳刃，問：“定……定情信物？”

陳刃好脾氣地解釋：“只是飯卡。”

不等他倆交流完，遲意已經看到了飯卡。她看了陳刃一眼，讓阮北趕緊還回去，又連忙給他發(fā)消息：“你是覺得我們的緋聞不夠實錘嗎？”

陳刃發(fā)了個問號過來。他就是怕別人誤會，所以才不跟遲意一起去吃飯，但報答還是要報答的，那只能把自己的飯卡給她了。

遲意飛快地打字：“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你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給我飯卡，是準備包養(yǎng)我嗎？”

然后，微信上就收到提示——微信紅包：恭喜發(fā)財，大吉大利。

遲意覺得誤會更大了。

陳刃報答完了，也不管她會不會領，把手機反扣在桌上，又繼續(xù)聽課去了。剛剛那不到五分鐘的走神對他來說沒有影響，老師講的知識他還跟得上。

遲意則聽得云里霧里，因為不想在阮北面前丟人，才勉強沒有睡過去。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課，一想到陳刃不愿意跟她一起吃飯，遲意就對吃飯?zhí)岵黄鹋d趣了。阮北玩數獨正上癮，說：“你等我一會兒，我先玩完這一局。”

遲意見陳刃收拾東西準備走了，跟是跟不上去了，只好順勢趴在桌上，說：“好?！?/p>

這日雨停了，雨后的陽光也不刺眼，是臨近夏日的溫和體感，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她閉上眼睛，感受金燦燦的陽光蕩滌著濕漉漉的空氣。

眼前突然一暗，有人擋住了她的陽光。

遲意微怔，睫毛顫動，過了一會兒，她慢吞吞地睜開了眼睛。

陳刃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起吃飯?！?/p>

“啊？”

陳刃抱著書，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緩緩地敲打著書，見她還有些蒙，他不耐煩地牽了牽嘴角，說：“飯卡不要，紅包不收，我怎么報答你？”

遲意脫口而出：“以身相許？”

……他就不該心軟。

十五分鐘后，遲意和阮北在寢室吃起了外賣。外賣是阮北點的。她把懶人桌支起來，跪在地上把外賣盒子打開。熱騰騰的冒菜上淋了辣油，香氣騰騰，直往遲意的鼻子里鉆。

阮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遲意，是你最喜歡的冒菜?！?/p>

遲意躺在床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阮北眼珠一轉，小跑過去跟她撒嬌：“你生我氣了對不對？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看論壇上的人都是怎么說你的！你還跟陳刃去吃飯？還要不要名聲啦？”

“你這熊孩子，年齡不大，思想倒是跟老年人一樣。名聲是什么？能吃嗎？”

阮北反駁道：“陳刃是什么？能吃嗎？”

遲意微怔，猶豫了一下，說：“能？”

阮北面無表情：“在你面前的是十五歲的女孩子，是祖國的花朵，你到底在對祖國的花朵做什么？”

遲意氣不打一處來：“祖國的花朵到底在對我做什么？”

十五分鐘前，當她脫口而出“以身相許”后，陳刃沒有當場拂袖離去，可見教養(yǎng)真的不錯。但緊接著，阮北舉手，大眼睛眨巴眨巴著，脆生生地說：“陳刃哥哥，我已經訂了外賣，遲意不能跟你一起去吃飯了。”

祖國的花朵對遲意做了什么？她替遲意拒絕了陳刃！

遲意沒抵擋得住冒菜的誘惑，掰開筷子蹲下來吃飯。阮北盤腿坐在地板上，笑瞇瞇地說：“祖國的花朵目光很長遠?！?/p>

遲意挑眉道：“哦？”

阮北說：“這在兵法上叫欲擒故縱。你看看你，一直纏著陳刃，陳刃就會喜歡你嗎？”

“等等！”遲意打斷了她的話，說，“我就說哪里不太對。我跟著陳刃，蹭他的課，是為了觀察他啊！怎么就是追他了？”

阮北復述她的話：“除了倒貼不屬實，其他都是事實。”

好吧，遲意已經被帶偏了。

遲意挑了個丸子放在碗里，丸子在雪白的米飯上滾動，鋪上一層紅色的辣油。她咬了一口，醇香的湯汁在唇齒間蔓延，味蕾受到了照拂，心情自然就好了點兒。她吃了一口米飯，說：“算了，誤會就誤會吧，清者自清?！?/p>

阮北問：“你清嗎？”

遲意……她還真的不清。

阮北提議：“你不如去找陳刃說清楚好了，說你喜歡他。就算被拒絕了，也總比這樣不清不楚的好?！彼v出手在手機上點了幾下，遞給遲意，“這周六陳刃要去上鳴學院做演講，講得好的話還有獎領，那時他的心情肯定好，你順便告白?！?/p>

合情合理，天才兒童追人都有一套。

但是……遲意瞇起眼睛問：“你會那么好心？”

阮北也不掩蓋自己的意圖：“放心。”她吃了一口米飯，喜滋滋地說，“據調查顯示，陳刃自入校來平均每天被告白一次。無論是?；?，還是系花，無論是天資絕色，還是小家碧玉，無一例外都被拒絕了?！?/p>

“所以？”

“你肯定也會被拒絕啦?！?/p>

這周的氣溫越來越高，夏天終于在那場雨后勢不可當地來到了遇冬市。蟬在上鳴學院禮堂外的樹上吵嚷著，幾個孩童坐在樹下，其中有個身穿黑色小西裝小正太，正一本正經地做著科普：“……這就是萬有引力?！?/p>

有人舉手，舉手的小姑娘一臉天真地說：“可是動畫片里的人都會飛呀！蘋果也會的。”

小正太生氣地說道：“那是動畫片！”

小姑娘小聲嘟囔：“動畫片才是最好看的。你說的都是什么東西??？我聽都聽不懂。我不要跟你玩了?！?/p>

旁邊的小男孩乘虛而入：“那我們去看動畫片吧?！?/p>

小孩子玩性大，一聽看動畫片立刻就跑了，只留了小正太呆呆地站在草地上。從旁邊的禮堂里傳來的模糊聲音，在風中飄蕩。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身后有腳步聲傳來，小正太一愣，以為小伙伴回來了，驚喜地回過頭，看到的卻是一雙長腿。

來人穿的是休閑褲，腿又長又直。

小正太抬起頭，撞進了一雙熟悉的眼中，嘴角一撇，叫道：“陳老師?！?/p>

陳刃淡淡地“嗯”了一聲。他蹲下來，手上還拿著一會兒要演講的稿子，抱人不方便，于是拍了拍小正太的頭，說：“我都聽見了?！?/p>

這個小正太是上鳴學院院長的孫子，自小就因為智商太高跟小朋友們格格不入。院長曾帶他去F大少年班上過課，而陳刃在少年班任課，他們這才認識了。

陳刃說：“小孩子就該干小孩子干的事情。比如看動畫片，而不是學萬有引力。應該玩躲貓貓，而不是玩小孔成像?！?/p>

“才不是！”小正太兇他，“小孩子就該做喜歡的事?！?/p>

陳刃一怔。

“陳老師今天不是來演講的嗎？禮堂里的講座好像沒有結束，你怎么出來啦？”

陳刃說：“不急。”

這次的講座是遇冬市各大理科學院聯辦的，面向上鳴學院附屬高中，探討的主題雖然簡單，不過是老生常談的志愿專業(yè)問題，其中延展的知識卻不少。各學院各顯神通，都想踩對方一頭，以爭取到更好的生源。

只是他沒想到他母親會來。這樣的講座規(guī)模太小了，以林荀的心性是不會來的，但是她像是故意要給他添堵一樣，偏偏來了。陳刃站起來，有點兒煩躁地翻了翻手上的稿子。

不確定的感覺在他的心里蔓延。

林荀坐在專家席，選手演講完她會點評，沒人知道她會說什么。

陳刃的演講被安排在了最后一個，他一入場，整個禮堂就熱鬧了起來。高三的女孩子見慣了習題、試卷和蓬頭垢面的男同學，猛地見到清爽雋秀的學長，一點兒也不矜持地尖叫出聲，叫聲差點兒掀翻了禮堂的屋頂。

陳刃走上臺，朝臺下鞠了一躬后，面不改色地走到了主持的位置上。

他輕車熟路地調整了一下話筒支架，唇微微靠近話筒，聲音清晰地在不大的禮堂里回蕩：“同學們好，我是來自F大物理系的陳刃?！?/p>

年輕的學長與生俱來的親和力，讓物理學的世界都變得奇妙起來，原本昏昏欲睡的學生們聽得比誰都認真，間或小聲地討論兩句。

“我要報F大物理系，這就是我夢中的學長！”

“我產生錯覺了嗎？我覺得他是在念情詩，不對，比情詩還動人?！?/p>

“醒醒，還沒到做夢的時候。”

“我跟你們說，我剛剛上F大的論壇上查了一下。陳刃學長自從進校后就一心學習，到現在都沒有談女朋友，他這是在等我??！”

偽裝成學生藏在他們中間的遲意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這位同學，但凡有點兒花生米，你也不至于醉成這樣！還有，陳刃是在跟你們講正兒八經的理論知識，你們倒好，就圍著這個人討論，考慮過他的感受嗎？

遲意憤憤地敲字：“沒想到你們學校的學生是這種人！”

那邊回得飛快：“麻煩掃射精準點兒，去聽講座的都是學霸，跟我這等學渣沒關系，不要帶上我，謝謝?！?/p>

聊天框對面是遲意的鄰居弟弟顧時之，目前就讀于上鳴學院附屬高中二年級，學渣一個。

顧時之又噼里啪啦地打了一堆字：“如果不是我動用關系，你以為你能拿到講座的名額嗎？趕緊想想怎么感謝我。”

遲意毫不留情地回道：“退下吧?！辈坏阮檿r之回消息，她就把手機收了起來。

是的，雖然正如阮北所言，她來找陳刃告白百分之百會失敗，但她還是來了。畢竟她是這么跟阮北說的：“嗯，我不服。憑什么其他喜歡他的人能被拒絕，我連被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阮北抓住重點，說：“你還真喜歡他！”

遲意小聲說：“一點點兒啦?！?/p>

是一點點兒，沒到愛的程度，也沒到被拒絕了就再也不相信愛情的程度。她更希望她隨口說出來后，陳刃以沉默拒絕。之后，他繼續(xù)被她觀察，她借著觀察的名義繼續(xù)追他。

可能等到課程結束，她也不會追到他，然后他們順理成章地成為朋友，那種平時不怎么聯系，路上見面會打個招呼的普通朋友。這么想著，遲意心酸了一把。

臺上陳刃的演講接近了尾聲，最后一句“謝謝”說完后，禮堂里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掌聲。遲意也跟著鼓掌。雖然完全沒聽懂，但是，陳刃就是最厲害的。

按照接下來的劇情，陳刃被專家組夸獎一番后領獎下臺，她則捧著一束花兒恭喜他，順便告白，然后被拒絕。

遲意站起來，偷偷摸摸地往外溜，剛走到門口打開門，忽地聽到一個尖厲的聲音。

是話筒沒放好發(fā)出來的，刺著耳膜，很聒噪，然后是很溫柔的女聲。

“陳刃同學，稍等。”說話的女人應該很擅長在這樣的場合說話，不疾不徐，優(yōu)雅得體，“你剛剛做的演講——我姑且稱為是演講，實際上，你只是將一些專業(yè)理論用你自己的語言復述了一遍?！?/p>

遲意震驚地松了手，厚重的門彈回來，關上時發(fā)出巨響。

但沒人關注到她，所有人都被剛剛的女聲嚇到了。燈光通明的禮堂里寂靜無比，呼吸聲都覺得吵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遲意看到陳刃好像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他依然站在原地，站得筆直。

林荀抬眼看他，他毫不膽怯地回望過去，沒有反駁。林荀又繼續(xù)說：“我相信你們院校的教授應該沒看過你的演講稿，不然不會讓你上臺的，不是嗎？你經歷過高考，從自己的角度闡述現況是對的。但是你忽略了在場的上鳴學院高中生大多是跳級上的學，他們沒有像你一樣按部就班地上學。心性、經歷不一樣，你那些所謂的經驗對他們就毫無意義?！?/p>

過了最初的震驚，遲意現在只想大罵幾句。這個女人好狠！是跟陳刃有仇嗎？之前也有不少人上去傳授經驗，她一句話都沒說，怎么就集中炮火向陳刃開？陳刃吃她家大米了？

死寂仍然在持續(xù)，所有人都在等陳刃的反應。

他會生氣嗎？會覺得屈辱嗎？正常人都會吧？更何況是他這樣的天之驕子。他會怎么應對？

遲意聽見自己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她舔了舔唇，思考著現在沖上臺把陳刃帶走的可能性有多大。她概率學學得不怎么好，還沒計算好，陳刃已經做出了反應。

他走到舞臺中央，往前站了站，開口：“謝謝林院士的指導。”

他微微鞠了一躬，轉身朝臺下走去，不卑不亢，沒生氣，也沒覺得屈辱，好似經歷過無數次這樣的情形一樣，逆來順受得讓人有點兒生氣。

遲意悄悄地攥緊了拳頭，推開門走了出去。隔了一扇門的禮堂里，那位林院士又開始發(fā)言，聲音溫柔，卻讓人生厭。

遲意沒拿準備好的花，現在顯然不適合告白，但她很擔心陳刃，陳刃看上去淡定得太不正常了，所以她得找到陳刃。至于找到后說什么，到時候再說吧。

遲意是個行動派，但無奈她對上鳴學院實在不熟，在禮堂里轉了半天也沒找到后臺的入口。眼看講座要散場，陳刃要跟學校領導回去了，她急得轉來轉去，正想著要不給陳刃打個電話，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她被扯進了一個房間。

門在身后被關上，不輕不重，聽不到聲響。

遲意驚慌地喊：“救——”

“是我?！逼降穆曇魪纳砗髠鱽?，像是有著鎮(zhèn)靜的效果，把遲意剩下的話堵了回去。她驚訝地回過頭。

這個房間應該是雜物間，地上、桌上堆積著不少東西，看樣子很久沒人來打掃過，而陳刃就站在這些雜物中。他一言難盡地打量了她一會兒后，遲意才想起自己現在穿的是附屬高中的校服。校服是顧時之贊助的，少年剛過了十八歲，個子就如抽條般迅速長高，衣服穿在遲意身上自然十分寬大，不合身。

遲意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衣服，說：“其實我可以解釋。”

陳刃笑開了，語氣中帶著一絲譏諷：“準備重新參加高考？”

她還沒說什么，陳刃先反應過來，他閉了閉眼睛，說：“不好意思?！?/p>

果然還是被影響了吧？

遲意很懊惱，想了想，說：“我覺得剛剛那位林院士說得不對。我雖然沒仔細聽你講的內容，但是我聽到旁邊的學生在討論了。”

“討論什么？”——討論你長得帥。

遲意果斷扯謊：“你代表的是F大物理系，把你挑出來做演講本身就是對你的肯定，你能為學弟、學妹做好榜樣。你這個人站在那里，就是一種鼓勵?！?/p>

“鼓勵什么？”

“考上F大，就能離陳刃學長近一點兒。”遲意老老實實地答。她偷眼瞧了瞧陳刃，見他沒有生氣，于是再接再厲，“還有啊，附屬高中的學生哪有林院士說的厲害！我看都是刻苦學習的小孩，沒那么多跳級的?！?/p>

陳刃點了點頭。雖然這樣拙劣的安慰對他來說聊勝于無，但很久沒人這么安慰過他了，他勉強算是被安慰到了，然后重新把話題拉回來：“所以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怎么又繞回來了？！遲意卡殼了。

說她來觀察他的？不差這一天。

來聽講座？她哪有那么無聊！

來告白？這確實是她的真實目的來著，但是最重要的道具沒在手上，而且目標人物的心情一點兒也不好，她現在告白不是等著被拒絕嗎？

等一下，遲意覺得她發(fā)現了盲點。陳刃心情好會拒絕她，心情不好也會拒絕她，所以他心情好不好跟她告不告白有關系嗎？沒關系。

遲意的邏輯學學得不錯。

陳刃見她神游天外，微微皺起眉，叫她：“遲意？”

“??？”遲意回過神來，她愣愣地看著陳刃。

剛入夏的季節(jié)，陳刃穿著黑色襯衫有點兒熱，便卷起了袖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安靜地站在她對面。不知道是不是太熱了，他的眼角泛著紅，漂亮得不像話。

遲意舔了舔唇，說：“陳刃，我喜歡你，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話一出口，遲意就后悔了。什么叫“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嗎”？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人家不愿意！告?zhèn)€白就完事了，她怎么還整上問句了？

遲意及時補救：“那個，我就是隨便問問，你知道我的心意就……”

“好。”陳刃打斷她的話。

遲意茫然地看向他：“啊？”

陳刃說：“做你的男朋友，可以?！?/p>

等等，風太大，她好像沒聽清楚。陳刃說了……什么？

陳刃卻不管她思緒混亂，繼續(xù)說：“你上次說得對，我確實缺點兒什么。我現在知道我缺什么了。”

遲意問：“缺什么？”

陳刃說：“缺個女朋友?！?/p>

遲意獨自凌亂了一會兒，喃喃道：“不對，這劇情不太對?！?/p>

陳刃問：“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不是高嶺之花嗎？！怎么隨隨便便來個人告白你就答應了？就算再缺女朋友，也不用掉一個在你面前，你就要打包帶回家??！還答應得干脆利落，一點兒回旋的余地都沒有！

遲意忍住了晃陳刃肩膀的沖動，勉強穩(wěn)住了心態(tài)，說：“不是，我還沒有進行一系列的倒追以及死纏爛打，你怎么可以就這樣答應我？”說到最后，還帶了點兒委屈。

陳刃問：“你要追我嗎？”

遲意小心地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做了個一點點兒的手勢，說：“也許可以先這么迂回一下？”

陳刃垂著眼睛，看樣子是在思考可行性。三秒后，他抬起頭說：“既然結果是唯一且不會變的，那還是別浪費那個時間了?！?/p>

“可是……”

“你不喜歡我？”

“……喜歡，可是我還沒準備好談戀愛！”

陳刃說：“我也沒準備好?！彼曇粑㈩D，涼涼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睛微微瞇著，“你覺得我不會答應，所以才來告白？”

也可以這么說。遲意腹誹。但是她不敢說出來，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地找借口：“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天才，是沒時間談戀愛的呀?！?/p>

“你知道天才是什么嗎？”

他向前走了一步，迫使她往后退了退，靠在了門上。她直視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冷淡平靜，泛紅的眼角充滿誘惑，語氣卻是一如既往地和緩：“天才就是，可以花費很少的時間，做到普通人可能要花很多很多年才能做到的事情，所以——”

“所以？”

“所以我有很多時間，可以跟你談戀愛?！?/p>

準確來說，跟陳刃談戀愛這件事，遲意是沒有任何準備的。這就好像你去打游戲，沒準備多少道具，想混個經驗就死，再回主城重新來過，結果一舉通關不說，獎勵也豐富得能砸死人。

她的第一反應是陳刃想封她的口，不讓她把今天丟人的事情說出去，于是，她發(fā)誓：“你放心，就算你不委身于我，我也不會亂說的，我嘴很嚴?！?/p>

陳刃問：“你覺得我是想封你的口？那我應該滅口?！?/p>

遲意后背一涼，陳刃卻又往前站了站。遲意臉一紅，伸手擋在兩人中間：“等……等一下，再近我就承受不了了。”

她聽到陳刃笑了笑，低沉的笑聲就響在她耳邊，呼出的熱氣如有實質般在她的脖頸上引起戰(zhàn)栗。遲意覺得自己像個煙花，陳刃不需要點火，就這樣笑一笑，她就能“嗖”的一聲躥上天，在天邊炸得璀璨生輝。

陳刃把手放在門把上，往下一按推開，門外的光亮流瀉進來。女孩泛紅的耳尖清晰可見，是他剛剛的那點兒小捉弄的杰作。

陳刃在心里笑自己幼稚，繞過遲意，和她拉開了一點兒距離，說：“回學校?！?/p>

“你的校服……是哪兒來的？要還嗎？”

遲意沒回過神來，他說的話她就聽進去幾個字，仰起頭懵懂地看著他，半天才擠出一個單音節(jié)：“?。俊?/p>

陳刃想了想，目光落在了遲意的手上。校服太大，她的手縮在袖口里只露出一點點兒白皙的指節(jié)。他想，既然是女朋友了，那牽手也是正常的。

他伸手探進她的袖口，準確地抓住了她的手。

遲意心下一驚。

陳刃卻自顧自地推斷她校服的來處：“校服肯定不是偷的，那就是你有認識的人在附屬高中，而且還是男生，你的弟弟？”遲意點點頭。

陳刃說：“那就不急了?！彼t意的手往外走去。

講座結束了不到五分鐘，還有零零散散的學生在走廊里興奮地討論著陳刃。等陳刃走過時，學生們又猛然噤聲。遲意麻木地想，完了，F大論壇的匿名帖又有新的標題了——震驚！怪不得自入校來陳刃拒絕了那么多美女，原來他……

遲意弱弱地抗議：“等一下。”

趁他還沒當真，遲意必須說清楚。

陳刃稍稍思考了一會兒，說：“跟我來?！?/p>

上鳴學院雖然人才濟濟，但頂尖的人才畢竟是少數，所以整個學院地廣人稀。前幾年院長帶頭的項目在此成立，開辟了單獨的科學院，用作專業(yè)的研究，使得這里越發(fā)寂靜，遠離了人群后尤其如此。

過了正午，蟬鳴越發(fā)聒噪，陳刃帶著遲意從側門出了禮堂，又順著小路往前走，一直走到教學樓前，他才停下腳步。遲意遙遙地看到幾棟年份久遠的樓，有剛洗好的床單被風吹動，發(fā)出陣陣響聲。

陳刃忽然問：“怎么出那么多汗？”

遲意的臉一紅。她穿得本來就多，又走了這么長的路，還被陳刃拉著手，不出汗才怪呢！

她小聲解釋：“天太熱了。”

陳刃問：“為什么不肯回學校？”

遲意抿了抿唇，說：“我知道你是被氣糊涂了。好吧，就算不是被氣糊涂了，也是被氣到了，所以才自暴自棄地答應跟我在一起對不對？”

陳刃沒說話。

遲意當他默認了，心里雖然拔涼拔涼的，但還是選擇繼續(xù)說下去：“雖然我也挺想讓你答應我的，但是你這樣沖動之下答應，回頭再后悔把我甩了，我怎么辦？我倒也不是怕同學們嘲笑啦，就是會挺難受的。就像拿了筆不屬于我的錢，把它還給別人的時候，還是像丟了錢。”

陳刃說：“比喻用得不錯。”

這是在夸她——遲意覺得現在就要丟錢了。

陳刃松開了她的手，微風吹過，她被汗浸濕的手心變得微涼。她抬頭看陳刃，陽光正盛，穿過茂密的枝葉稀稀落落地打在他筆直的背脊上，像鍍了層光。

啊，遲意惋惜了一下，她要把這么好看的人拒絕了。

陳刃終于開了口：“我是有點兒生氣?！?/p>

他往后退了退，靠在墻邊，紅墻青瓦的教學樓歷史悠久，雙開的窗戶緊閉著，遲意看到教室里的黑板上寫著幾道數學題。公式簡單，解題過程卻復雜。

“但是習慣了。”陳刃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可能是有點兒沖動，但是兩個人在一起，不就是因為沖動嗎？”

遲意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陳刃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不由得失笑：“遲意同學，你跟我告白，卻要我說服你跟我在一起？”

“呃……”她信口胡扯，“愛情里面不分彼此?！辈坏汝惾姓f話，她趕緊轉移話題，“你要說服我在禮堂不行嗎？帶我到這里來干什么呀？”

陳刃默了默，說：“我沒想說服你。”

陳刃往前走了兩步，那是另一個教室的窗戶了，他抬手敲了敲玻璃。沒一會兒，遲意聽到教室里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窗戶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一個小正太踮著腳露出了半張臉，遲意脫口而出：“好可愛！”

小正太看了她一眼，目光冷淡，很有小陳刃的范兒：“謝謝夸獎?！彼挚聪蜿惾?，“陳老師，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陳刃答非所問：“跟你介紹一下，我女朋友，遲意?！?/p>

他沒想說服她，因為不需要。

他帶她來這里，只是為了找人炫耀一下，他有女朋友了。

遲意當天晚上睡得不好，據阮北反映，她一晚上至少彈跳了十次以上，每次都撓著亂糟糟的頭發(fā)，直愣愣地看著還在跟游戲奮戰(zhàn)的阮北。

“是嗎？”遲意愣愣地看著阮北，喃喃，“我跟陳刃談戀愛了?！?/p>

“又來了。”阮北忍無可忍，扔了鍵盤，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把鏡子往遲意面前一放，“你昨天晚上已經把這句話說了一千三百八十遍了，看看自己的黑眼圈?！?/p>

遲意看了一眼鏡中的自己。一晚上一驚一乍的，自然沒睡好，眼袋掉到下巴了，既憔悴又有些興奮得不正常。她用手將頭發(fā)攏到耳后，無力地給自己找借口：“太像做夢了嘛?！?/p>

阮北回過身打游戲，鍵盤按得噼里啪啦作響，一刀砍死小怪，終于忍不住說：“我在醫(yī)學院認識一個教授，眼科的?！?/p>

遲意有種不祥的預感。

阮北說：“我可以介紹給陳刃，免預約掛號。”

遲意一頭黑線，她翻身下床去了洗手間，阮北鍥而不舍地跟過來，著重介紹了眼科疾病給人帶來的危害。遲意給牙刷上擠上牙膏，電動牙刷細小的毛沖刷著牙齒，她面無表情地聽阮北啰唆。阮北見她面色不悅，眨眨眼睛道：“我也是為了你好?！?/p>

遲意“咕嚕咕?！钡厥耸?，說：“你乖乖的，就是為我好?！?/p>

阮北哼了一聲。

“你放心吧?！边t意用熱毛巾擦了擦臉，稍微緩解了一晚沒睡好的疲憊，她露出張干凈的臉來，安慰阮北，“就算媽媽給你找了后爸，也會好好對你的?！?/p>

阮北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啊啊啊，遲意，我跟你拼了！”

阮北跟她認識太久了，知道她怕癢，就往她腰間撓去。遲意笑倒在床上求饒：“好了，好了，我撤回剛剛那句話行了吧？”

阮北放過她，往后退坐在自己的床上，問：“他為什么會答應你？”

寢室的窗簾沒有拉開，燈也沒打開，只有電腦屏幕發(fā)著光，隨著游戲里的刀光劍影閃爍著。遲意思考了一會兒，很是嚴肅地開了口：“我懷疑他是想對我圖謀不軌?！?/p>

……鬼才信。

下期預告：

陳刃若有所思：“女朋友的話，都是這么乖的嗎？”

這是什么問題？

她反應極快，否認道：“當然不是，只有我才這么乖，你就不用知道別人家女朋友乖不乖了?！?/p>

陳刃點頭：“你也是?！?/p>

說完后，他就低下頭繼續(xù)看書了。遲意品味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品出了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你也不用知道別人家男朋友乖不乖了。

完了，遲意的心臟好像漏跳了好多拍。

物理系天才×軟萌小白兔

——天才就是可以花最少的時間做最多的事情。陳刃：所以我有很多時間，可以和你慢慢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