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龍海

見到沈惠妍，陳楊談不上喜歡，但也不厭惡，一個長相普通還算周正的女孩兒。沈惠妍起身出去的時候，陳楊偷看了下她的背影，運(yùn)動鞋落地悄無聲息，兩條長腿擺動著，托著纖細(xì)的腰身。他想到了婀娜多姿這個詞。

楊芳茹遞眼神讓陳楊跟出去，陳楊佯裝沒看見。女人上衛(wèi)生間，自己能跟去嗎？陳楊討厭母親無厘頭的自作聰明，更何況他還沒打算與沈惠妍交往下去呢。

這個飯局，陳楊是被母親軟磨硬泡才來的。從進(jìn)屋到現(xiàn)在，陳楊一直處在尷尬的境地。周姨給他斟酒，陳楊護(hù)住酒杯說，周姨，真不好意思，我開車呢。楊芳茹打了下陳楊的手，說，喝吧，車我開，這么不懂事呢。陳楊瞥了母親一眼，不情愿地收回了手。周姨的眼神在他的臉上飄來飄去，讓陳楊很不自在。走菜的時候，周姨拿出了一瓶茅臺，介紹說，這可是我家老沈存了十年的酒。陳楊深知茅臺加十年的意義。

陳楊的尷尬來自沈惠妍，進(jìn)屋打了個照面，沈惠妍就低頭擺弄手機(jī)，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在陳楊看來，這是對自己的不待見。周姨給她倒酒，她才抬起頭瞪了周姨一眼，意思明顯，你敢給我倒酒。楊芳茹看出了苗頭，接過酒瓶，陪著笑往沈惠妍的杯子里斟了半杯說，今天會不會喝，咱都喝點(diǎn)兒。酒倒了半杯，楊芳茹就收回了酒瓶，隨即就后悔了，為什么不斟滿呢。周姨笑說，滿杯酒半杯茶，給滿上給滿上。楊芳茹又探了下身，把沈惠妍的酒杯斟滿了。

周姨提議了第一杯酒，就為陳楊夾菜，陳楊臉漲紅了，連忙端盤相接。他看到母親做著相同的動作，沈惠妍端盤接過菜，還為母親夾了一條香炸小黃魚。楊芳茹吃了小黃魚，就鼓動陳楊說，怎么不加妍妍微信呢？周姨不失時機(jī)地拿起沈惠妍的手機(jī)，點(diǎn)開了二維碼，遞過來說，掃一掃。陳楊看了沈惠妍一眼，機(jī)械地拿起手機(jī)，鏡頭對準(zhǔn)了二維碼，“滴”的一聲，加上了好友。

沈惠妍對陳楊沒電，反倒有種陌生。加了微信好友，不禁抬頭看了陳楊兩眼。身體壯實(shí)得有點(diǎn)兒虎頭虎腦，怎么起了個小男人的名字呢？她心里笑了，暗自埋怨母親。二十八歲就成老姑娘了？嫁不出去了？急得火上房似的。也難怪，身邊的閨蜜都結(jié)婚生子了，條件最為優(yōu)越的她反倒單著。那時，閨蜜們鎖定的目標(biāo)是玩到三十歲，美容、桑拿、美食、旅游，一路歡歌一路舞，不到三十不嫁。而如今，別說旅游了，湊個飯局都難。她在群里抱怨她們是叛徒，逼她們發(fā)紅包。閨蜜們不惱，曬著家宴美食邀請，不時地還發(fā)寶寶的視頻，從牙牙學(xué)語到滿地亂跑，沈惠妍的心都亂了。她突然發(fā)現(xiàn)，閨蜜間的私情少了，人家不是忙兒就是忙女，顧得上她的就是不時地給她推薦男友，見了兩個沈惠妍就倒胃了，埋怨閨蜜們不安好心，她是隨便的女孩嗎？最可恨的是舒媛，年紀(jì)最小最先破了規(guī)矩，還給她介紹了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說是鉆石級人物，副處級領(lǐng)導(dǎo)，進(jìn)門就當(dāng)媽。姐幾個生猛海鮮了一把，宰了略有禿頂?shù)哪腥艘活D。那男人還緊著問她，喜歡龍蝦吧，再來一只?？粗嵌d頂，她的胃口都沒了。

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實(shí)習(xí)到采油隊，四姐妹就像過了油的麻花似的，擰到了一起。姐妹們都說她天生麗質(zhì)，柳葉眉自然天成，鼻梁挺直，唇線清晰，不足的是鼻梁到眼簾下若隱若現(xiàn)的雀斑，但略施粉黛，就看不出來了。沈惠妍自知自己的斤兩，素顏慣了。得知她被母親領(lǐng)著相親，姐妹們就調(diào)侃開了，酸得牙都要掉了。舒媛還提議，發(fā)紅包安慰二姐。沈惠妍原以為這事過去了，沒想到舒媛追問道，二姐，見到他你身體有反應(yīng)嗎？沈惠妍問，什么反應(yīng)？舒媛發(fā)來一串惡搞的壞笑……

沈惠妍不再回復(fù)了，把手機(jī)扔床上，覺得不解氣，拿起來又摔了一回。這是摔誰呢？

窗外秋意正濃，剛下了場雨，麻雀嘰嘰喳喳地叫著。沈惠妍來到窗前，金黃的大葉楊搖曳著，不時有葉子七零八落地灑了一地。沈惠妍想著母親說過的話，陳楊是鉆探的固井工，固井工是干什么的呢？她不清楚，反正與鉆井靠上邊的，都是又苦又臟又累的活兒。瞧瞧姐妹們的老公，都是坐機(jī)關(guān)的，舒媛的老公年前還提了副科級，三十來歲就起步了，前途無可限量。她想不明白，母親怎么會看上個前線工人呢？父親竟然不阻止，還鼓動說，大學(xué)生在前線干上幾年，有了基層工作經(jīng)驗(yàn)，如果發(fā)展好了，事業(yè)會蒸蒸日上。都什么年月了，還唱老掉牙的腔調(diào)。在她心里，什么蒸呀煮呀，順眼才最重要。

沈惠妍感到很無聊，又拿起床上的手機(jī)。姐妹們消停了，紅包還沒領(lǐng)呢。她猶豫著領(lǐng)不領(lǐng)的時候，小男人發(fā)來了一張圖片。她點(diǎn)開看，陳楊戴著安全帽，一身橘紅色的工作服，身邊是紅色的特種車輛，車體被很多管線連接著，縱深處是紅白相間的井架。沈惠妍靜靜地凝視著，真沒想到，工作中的陳楊帶著幾分明星范兒的高傲，顯得剛毅果敢。與姐妹的幾個老公相比，非常陽剛。

楊芳茹和周紅在熱聊，楊芳茹的網(wǎng)名叫芳草萋萋，周紅的網(wǎng)名叫白云悠悠。

芳草萋萋：姑娘真俊，像你一樣漂亮。（笑臉）白云悠悠：姐呀，妍妍就是太挑了，要不怎么耽誤了呢，我和老沈都喜歡實(shí)誠的孩子，楊楊看上去就靠譜。芳草萋萋：是呀，妹子，現(xiàn)在的孩子結(jié)婚跟過家家似的，說離就離，也不想著父母的心情。（笑臉）白云悠悠：我看她倆能成。芳草萋萋：咱們就是親家了。（笑臉）白云悠悠：是呀，親家。（笑臉）芳草萋萋：房子早幾年就買了，世紀(jì)花園三室兩衛(wèi)，沒敢裝修，就等著兒媳婦示下呢。（捂嘴笑）白云悠悠：一個卡通手在屏幕里伸縮著贊……

接下來就是語音聊天了。

楊芳茹嫌打字費(fèi)力，本想視頻，怕對方不方便，就按了語音鍵。她覺得熱血沸騰，心里認(rèn)定了沈惠妍這個兒媳。但這股熱血沒涌起來，就平息了。見面后，兒子雖然沒表態(tài)，也沒有抵觸。周紅覺得楊楊無可挑剔，如果妍妍不同意，剃頭挑子一頭熱，可就不好了。

她語音留言說，妹子，妍妍表態(tài)了嗎？問她有什么要求，我頭拱地也要滿足她。過一會兒，周紅回話了，姐姐，我和老沈商量好了，結(jié)了婚，就把楊楊調(diào)到后線，姐姐你可別多想，我也是為了妍妍。楊芳茹激動地說，太好了，親家，調(diào)工作花多少錢，我出。真的，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啦。發(fā)過語音后，楊芳茹難以抑制興奮，又留言說，親家，我現(xiàn)在跟楊楊聯(lián)系，他都得美死了。

一年前，楊芳茹和周紅跳廣場舞認(rèn)識了，一來二去成了姐妹，她知道周紅的丈夫是個單位的頭頭，家住在明湖佳苑，那可是個高檔小區(qū)，不是誰都能住進(jìn)去的。而自己家呢，還是單位分的老房子，五十多平的兩居室，這些年使出吃奶的勁兒，東借西湊地給兒子買了婚房。幸好買得早，如果現(xiàn)在買，價格又翻了一番。楊芳茹的底氣就來自這套房子，周紅無意間問起家里的事時，楊芳茹心不在焉地回答，兒子都快三十了，你說愁不愁，連個對象都沒有。周紅說，是嗎，我看看。楊芳茹不情愿地掏出手機(jī)，點(diǎn)開相冊，讓周紅看。周紅拿過手機(jī)，一張一張地翻看起來。楊芳茹的手機(jī)里，存著兒子從小到大的照片，她一張張翻拍到手機(jī)，似乎就等著這一天。周紅的目光停留在楊楊戴著學(xué)士帽的那張，也是她最喜歡的。周紅滿意地嗯了一聲，點(diǎn)了下頭說，這小伙子，瞅著就帶勁兒，姐姐，我家姑娘，二十八了，讓她倆見個面兒。

正午的陽光明媚，湛藍(lán)的天空飄著大朵的云。在鉆井平臺上安裝完水泥頭，陳楊就順著鐵梯子下來，腳剛落地，手機(jī)響了。是母親打來的。母親很少打電話，有什么事兒都在微信里說，家里出什么事了嗎？他點(diǎn)開接聽鍵，楊芳茹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楊楊，給媽個準(zhǔn)信兒，妍妍那孩子沒個挑吧，你是不是約她逛逛街，別舍不得花錢。陳楊不耐煩地說，媽，我上井呢，有話回去說。楊芳茹哦了一聲，趕緊說，那你拍張照片，給妍妍發(fā)過去。陳楊被母親的想法逗樂了，唐突地發(fā)照片，不是自找沒趣嗎？他保證給沈惠妍發(fā)照片后，楊芳茹才收了線。

陳楊不禁有了幾分傷感，上大學(xué)的時候，他的志向是廣州、上海等一線城市，可父母堅決反對，理由很充分，打工怎么有鐵飯碗好呢？更何況，幾輩子也買不起房子，流浪一輩子嗎？陳楊學(xué)的是機(jī)械工程專業(yè)，簽了合同后，分配到了固井隊當(dāng)榔頭工。一個碩士生砸榔頭，說了誰信呢。雖然兩年后有技術(shù)員的競爭崗位，可他的心都涼了，一涼就涼到了現(xiàn)在，而且有了自卑。

一聲哨響，施工開始了，幾個小時的準(zhǔn)備，二十多分鐘井就固完了。陳楊收完管線，才想起發(fā)照片的事。他腦子里出現(xiàn)了兩條長腿，飄來蕩去。這是沈惠妍的背影，而且是下半身。母親說，沈惠妍是采油隊的資料員。他經(jīng)?？吹津T著電動車，車上掛著兩只白鐵皮筒，在草原奔忙的采油女工。資料員應(yīng)該是個不錯的崗位，風(fēng)不吹日不曬，能看上他這野外作業(yè)的嗎？母親既然說了，如果不發(fā)照片，晚上查問，不知會惹出多少嘮叨。陳楊點(diǎn)開了妍妍的微信，頭像是只小白兔，月亮的背景。在飯店分手后，他點(diǎn)開看了許多回，總想發(fā)去點(diǎn)什么，但他沒敢。今天母親發(fā)話了，他從相冊里找到了幾天前拍的工作照。心里想，固井工就這個樣子，愿咋咋地吧。

發(fā)過照片后，他期待著回復(fù)，可越是期待，越?jīng)]有動靜。陳楊有些失落，什么叫失落呢？就是看什么都不順眼。他凝視著車窗外，草原一片凄涼的黃，抽油機(jī)向大地叩首，祈禱著源源不斷的石油。

大班抓著方向盤，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前方，快五十歲的人了，一副沒愁沒惱的樣子。陳楊曾問過他，地下沒了油怎么辦。大班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吃驚地瞅著他說，怎么可能呢？百年油田，我退休了也采不完。大班是轉(zhuǎn)業(yè)軍人，開過坦克，骨子里對事業(yè)的忠誠，是撼動不了的。

晚上喝點(diǎn)呀？陳楊對大班說，烤肉怎么樣？行啊，咱可說好，不能逼我酒。老大，我什么時候敢逼你了。靠，你小子，喝上聽了，眼里還有我嗎？

沈惠妍看著陳楊的照片，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晚霞點(diǎn)燃了西方的云朵。她看了眼窗外，就到衛(wèi)生間洗臉。母親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問，妍妍，你楊姨打好幾遍電話了，行不行給個痛快話。沈惠妍耐著性子說，媽，我洗臉呢，能不能等會兒再說。洗吧洗吧，我可跟你說，你都二十八了，女人生孩子三十歲是黃金段，你再拖下去呀，后悔藥可沒地方吃。

沈惠妍想起陳楊發(fā)來的照片，用毛巾擦凈了手，回臥室拿手機(jī)，想著怎么回。怎么就睡著了呢？她有些自責(zé)。拿不定主意的事，她都會問舒媛，精靈鬼怪的舒媛總能想出好辦法。她點(diǎn)開視頻，呼叫舒媛，舒媛披頭散發(fā)出現(xiàn)在屏幕里。

二姐，又糾結(jié)了？舒媛嬉皮笑臉地說，你呀，太保守了，覺得不討厭，就處處看。說得倒好，他可是前線工人，有什么前途呢。這可不好說，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能瓢量，你看我老公，別看個子矮，濃縮的都是精華。扯遠(yuǎn)了吧，我是問我該怎么辦，瞅著這個人，挺實(shí)誠的。不會是裝出來的吧？裝不裝我怎么知道，不過，我媽倒看上了。這是好事呀。舒媛做了個鬼臉說，這么吧，你找時間讓他請客，姐幾個幫你把把脈。你真不要臉，我還沒想好呢，你就想宰人家。你家寶貝呢，讓我看看。讓他爺爺奶奶抱走了，這不想要二胎嗎，讓我們在家充分地培養(yǎng)，媽的，頭胎是剖腹產(chǎn)，你說再懷上了，不會把肚皮撐破吧。

周紅用力敲著門，她收到楊芳茹微信，才知道陳楊給沈惠妍發(fā)照片，沈惠妍竟然沒回。她開始不信，楊芳茹發(fā)來了視頻截圖，一股火就上來了。楊芳茹留語音說，妹子，妍妍是不是不愿意呀？周紅解釋說，這孩子睡了一下午了，可能沒看到吧。

算了，不跟你說啦，我媽叫我呢。

沈惠妍拉開門，周紅劈頭蓋臉地問，妍妍，你什么意思，陳楊是不是給你發(fā)照片了。發(fā)了，怎么了？沈惠妍問。周紅沒好氣地說，你這孩子，得回個話吧，你楊姨說，沒回人家，陳楊喝多了，在家里哭呢。周紅撒著謊，觀察著女兒的臉色。

怎么會呢？沈惠妍想，小男人。她心里不禁有了暖意，如果真這樣，太奇葩了吧。她不禁笑出聲來。還好意思笑。周紅說完，也噗嗤一聲笑了。

陳楊回到家，楊芳茹查看手機(jī)，見沒有沈惠妍的回復(fù)，楊芳茹的神情有些沮喪。怎么會這樣呢？她思慮再三，讓陳楊截圖發(fā)給她，她再把截圖發(fā)給了周紅。

不一會兒，陳楊的手機(jī)滴了一聲，楊芳茹要看，陳楊說，沈惠妍回信息了，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

妍妍：小男人，哭鼻涕了？（笑臉）小男人：哭得死去活來。（哭臉）妍妍：小男人感情都脆弱，和以前的女朋友也這么哭嗎？（怪臉）小男人：沒有女人緣，誰會看上我呢。（哭臉）妍妍：你騙人。（怒臉）小男人：騙你是小狗。（生氣）妍妍：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調(diào)皮）小男人：不知道，你有好辦法嗎？（笑臉）妍妍：我想想，喝點(diǎn)醋，聽說可以解酒。（調(diào)皮）小男人：我真沒喝多。妍妍：沒喝多就好，我想好了告訴你，等我消息。（笑臉）

楊芳茹忐忑不安地在陳楊的門口徘徊，不時把耳朵貼在門上，屋里什么聲音都沒有。她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從小就懦弱怕事，面子矮，但有脾氣，上了那股子勁兒，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這性子隨了老陳，真是什么爹什么兒，像自己這樣的，還用得著她咸吃蘿卜淡操心嗎？

陳楊拉開門差點(diǎn)沒撞到楊芳茹，母親扒門縫的習(xí)慣怎么就改不了呢。

怎么樣，聊得挺好吧？楊芳茹面帶諂媚地笑。挺好的。陳楊平靜地說，以后別老扒門，丟不丟人呀。丟什么人呀，我關(guān)心我兒子誰管得著。楊芳茹心花怒放，兒子說挺好的，就是有戲了。她快步到床頭拿起手機(jī)，火燒火燎地給周紅發(fā)信息。周紅顯然也在等，分分鐘就對上話了。

芳草萋萋：楊楊挺開心的，你家妍妍怎么樣？（擁抱）白云悠悠：瞅著手機(jī)笑呢。（笑臉）芳草萋萋：親家，明年春天就把喜事辦了。（笑臉）白云悠悠：好呀，咱們早點(diǎn)抱孫子。芳草萋萋：是呀，我得趕緊把租出去的房子收回來，馬上裝修。白云悠悠：看把你急的。芳草萋萋：能不急嗎?。ㄎ孀煨Γ┌自朴朴疲何胰枂栧?，一會聊。

沈惠妍思前想后，覺得舒媛的建議也是個好辦法。她把消息發(fā)到了群里，姐幾個積極響應(yīng)，有說吃西餐的，有說吃韓式烤肉的，還有想吃火鍋麻辣燙的。沈惠妍想起湖邊有家魚館，單位搞接待的時候她去過，環(huán)境優(yōu)雅菜品精致。她提出了這家飯店，姐妹們一同點(diǎn)贊。接下來，就是通知陳楊了，日子和時間她要把握好，急不得也慢不得。

這些天，每天早晨她都收到陳楊各種各樣的卡通問候，沈惠妍心里有了些小甜蜜。有天早上，她沒收到問候，心里慌慌的，好像丟了件東西。是什么呢？她怎么也想不起來。直到下午，陳楊來信息了，說手機(jī)落家里了，沈惠妍才明白了失落的原因了。

十多天過去了，沈惠妍聯(lián)系了陳楊。

妍妍：周末有時間嗎？小男人：有呀有呀。（激動）妍妍：在一起吃個飯啊？小男人：好呀好呀。（拍手）妍妍：湖邊的帆船魚館，你訂房間吧，我還有三個姐妹兒。小男人：？？？？？妍妍：怎么，害怕了，她們又不吃人。小男人：怕什么啊。（怪臉）妍妍：你干什么工作的？小男人：固井工。妍妍：固井工是干什么的？小男人：井隊打完井，下好套管，我們用特種車把配好的水泥注進(jìn)去，穩(wěn)固套管。妍妍：累嗎？（調(diào)皮）小男人：聽說以前累，固口井十幾個人，現(xiàn)在設(shè)備儀器都現(xiàn)代化了，調(diào)控好，幾個人就OK了。（笑臉）妍妍：一個動漫的贊。

和陳楊訂好了時間，沈惠妍就在群里發(fā)布了消息，都拖家?guī)Э诘模糜袀€提前量。舒媛首先回應(yīng)了，先發(fā)來一串玫瑰花，又問，最近不在群里冒泡了，是不是私下約會了？大姐留言跟了上來，妍妍，有感覺了嗎？我現(xiàn)在特他媽后悔，找了根木頭，戀愛和結(jié)婚真不一樣。舒媛留言，大姐，別嚇唬二姐，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咯咯地笑。大姐留言，也是哈，妍妍的命好，不會像我這么倒霉，妍妍，姐肯定幫你把好關(guān)，你就放心吧！沈惠妍聽得五味雜陳，大姐當(dāng)年多幸福啊，甜蜜地叫老公豬頭。我家豬頭頂瓜瓜的暖男，從來不讓我下廚?？磥恚业呢i頭不下廚了，否則不會有這么多的感慨。

天空陰晦，飄起了碎雪，陳楊在路邊等滴滴。出門時，楊芳茹讓他帶兩瓶干紅葡萄酒，說是法國貨。實(shí)際上，她是怕在飯店拿酒貴。陳楊說，妍妍準(zhǔn)備了。楊芳茹驚喜掛在臉上，隨口說，妍妍這孩子，真懂事兒，錢夠嗎？說著，掏出了一沓錢遞給陳楊。陳楊沒好氣地說，誰還用現(xiàn)金呀。楊芳茹擔(dān)心地問，卡里錢夠嗎？

陳楊提前一個小時到的，飯店內(nèi)部裝修考究，古色古香，都是單間。服務(wù)員穿著紅色金絲邊印花旗袍，搭著白狐披肩，高挽發(fā)髻。迎賓美女引著陳楊到了包間，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這么高檔的會所，他很擔(dān)心卡里的三千多塊錢是否能夠，后悔沒拿母親的錢。陳楊接過服務(wù)員遞過的熱毛巾，擦了幾把就接過菜單。胖頭魚六十八元一斤，市場也就六七塊錢。服務(wù)員說，我們的胖頭魚是野生的，肉質(zhì)鮮嫩細(xì)膩，口感極佳，市場上的怎么能比呢。每條都得十斤以上，是我店的主打菜，柴火燉了六個小時以上。陳楊擺著手說，等客人來點(diǎn)，我先看看，你去忙吧。

陳楊隨便翻看著精致的菜譜，清蒸大白魚、醬燒黃顙魚、紅燒鮰魚、油炸銅羅……燕、鮑、魚翅都是按份上的，最普通的鯽魚，價位也在八十八元以上。

窗外雪花紛飛，湖面一塵不染，白得有些眩目。上大學(xué)時，陳楊被女孩追過，那是個活潑任性的江南女子，在一起交往的時日，他都是被動的，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擁抱……半年后，女朋友說了句你是真男人，就跟他拜拜了。陳楊莫名其妙，痛苦了一段時間，就自愈了。陳楊想，用不用讓母親打點(diǎn)錢呢？又一想，沈惠妍不會拿他大頭的，雖然只在微信交流，她還是通情達(dá)理的，和她接觸這十多天里，他有了一種渴望。

楊芳茹目送兒子出了門，就滿心歡喜地和周紅聊上了。她能感覺到，周紅的喜悅與自己不相上下，留言里都蕩漾著幸福。

芳草萋萋：親家，楊楊出門了，妍妍呢？白云悠悠：親家，還化妝呢，這死丫頭，從沒見過這么打扮。芳草萋萋：是呀，楊楊也是，昨晚還去理了發(fā)，知道臭美了。白云悠悠：親家，你看，咱們該會親家了吧，四樣禮可不能少。芳草萋萋：唉喲親家，別說四樣了，我送八樣，隨便你挑。白云悠悠：真的？芳草萋萋：真的。白云悠悠：太俗了吧，咱老姐倆就等著抱孫子吧。芳草萋萋：生倆，一個姓陳，一個姓沈。白云悠悠：姐姐呀，你說到我心里去啦，這么的吧，房子裝修你就別管了，還有陪嫁車，我和老沈商量好了，奧迪Q7怎么樣，那車大氣。芳草萋萋：那車太費(fèi)油了。白云悠悠：怕什么呀，咱有退休金，也不用孩子們花錢。

楊芳茹前所未有地開心，她沒想到，周紅那么開明，這幾天她正和老陳商量裝修房子的事兒，這回好了，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她把周紅的話轉(zhuǎn)給老陳，沒想到老陳急了，說，咱娶兒媳婦，又不是嫁兒子，你臉怎么那么大呢。老陳這么激烈，是楊芳茹沒想到的，她爭辯說，我怎么臉大了，生倆孩兒隨他們家一個姓，我還吃虧了呢。楊芳茹在家里做主慣了，不再理會老陳。聊天時，周紅說去吃飯的地方死貴死貴的。她趕緊為陳楊轉(zhuǎn)了兩千塊錢，過了一會兒，覺得少了，又轉(zhuǎn)了五千。

晚上七點(diǎn)多鐘，陳楊醉醺醺地回來了。楊芳茹扶住了兒子，擔(dān)心地問，不是約會嗎，怎么喝成這德性？陳楊推開了楊芳茹，趔趔趄趄地往屋里走，嘴里嘮叨著，媽的，沒見過世面的東西。楊芳茹急忙倒了杯溫開水，給陳楊拿進(jìn)屋里。陳楊滿身酒氣，嘴里念叨著什么，聽不清。她把水放在床頭柜上，脫掉陳楊的鞋，撿起了地上的皮夾克，扯開被子給陳楊蓋上，拉亮了臺燈，輕手輕腳地帶上了門。

一種不好的兆頭涌進(jìn)了腦海，好好的事怎么搞砸了呢。她猶豫了一會兒，給周紅發(fā)去信息，妍妍回家了嗎？周紅很快回復(fù)，能這么快嗎，不用擔(dān)心，讓她們在外面玩吧。楊芳茹心里更沒底了，仿佛掉進(jìn)了黑暗的陷阱里，四周陰風(fēng)森森，冷到了骨頭里。她拿起靠墊打看電視的老陳，嘴里罵著，你這老東西，兒子的事兒你不管不問，你還像個爹嗎？老陳懵了，看著楊芳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把陳楊送上了車，沈惠妍就和姐妹們到KTV去了，難得聚一回，要瘋個夠。

她沒想到陳楊那么能喝，姐幾個輪番敬酒，他來者不拒。她帶的兩瓶干紅葡萄酒喝完了，舒媛起幺蛾子要喝白酒，點(diǎn)名要喝五糧液，還吃了美容的燕窩。陳楊一直都帶著笑，舒媛說什么，他就到門口叫服務(wù)員。大姐看不過去了，提醒舒媛別過分了。舒媛滿不在乎地說，考驗(yàn)考驗(yàn)他，妍妍，你家楊楊不錯，我怎么刁難，都是笑模樣，比大姐家的豬頭強(qiáng)多了。

酒桌上，沈惠妍心里一直過意不去，可她一說話，就讓舒媛?lián)趿嘶厝ァ＿€沒結(jié)婚呢，就不要姐妹了。她偷偷看陳楊，陳楊很紳士地應(yīng)對著舒媛，唯一沒做的，是姐幾個起哄的接吻。實(shí)質(zhì)上，沈惠妍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心里有只小兔子在跳。可是，面紅耳赤的陳楊就是不動，她都想撲到他的懷里，甚至渴望喜歡惡作劇的舒媛把她推進(jìn)陳楊的懷里。

陳楊得到了姐妹們的充分肯定，唱歌的時候，姐妹們都惋惜說，如果陳楊是機(jī)關(guān)干部，就更完美了。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大姐說，世上有十全十美的人嗎？

沈惠妍給陳楊發(fā)了微信，到家了嗎？令她沒想到的是，這句問候，如石沉大海，久久沒有回復(fù)。她想，如此沒有胸懷的男人，還是算了吧。這樣的想法沒多久，她又后悔了。為什么要聽舒媛的話，那天真是太過分了，換位思考，誰會娶個放浪的女人回家呢。

周紅漸漸感覺到了女兒的反常，楊芳茹也不微自己了，活動室里沒了她的身影，似乎在有意躲避著。她多次問沈惠妍，女兒保證沒傷害過陳楊。一再追問下，沈惠妍才說，那天吃飯，花了八千多塊錢，人家心疼了唄。周紅憤怒了，吃龍肝鳳膽呀，那不是坑人嗎！再三思量，她給楊芳茹轉(zhuǎn)了一萬塊錢。

楊芳茹很快打來電話說，妹子，你這是干什么呀？周紅解釋說，應(yīng)該的，孩子不懂事，你勸勸陳楊，別記恨。楊芳茹客氣地說，不是錢的事，這孩子心重。妍妍挺好吧。周紅嘆了口氣，說，好什么呀，腸子都悔青了。楊芳茹說，妍妍是個好孩子，不會像楊楊想得那樣。周紅心里咯噔一下，女兒做什么了，急忙問，楊楊說什么了？楊芳茹說，沒說什么。

這些天，陳楊拿起手機(jī)就會條件反射，不自覺地看沈惠妍的留言，到家了嗎？這條信息是他第二天早上看到的。黑夜都過去了，回不回?zé)o關(guān)緊要了。買單的時候，那數(shù)字驚出了他一身冷汗，幸好母親給卡里打了錢，否則，丟人就丟大了，尤其那個穿紅色羊絨衫的四妹，貪婪市儈得寸進(jìn)尺，也不照照鏡子，都什么德性。物以類聚，沈惠妍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好不到哪去。

想到沈惠妍，陳楊的心里五味雜陳。第一次見到沈惠妍，并沒感到什么，只是被那兩條長腿吸引了，而這次太驚艷了，長發(fā)油亮地散落下來，鴨蛋臉光滑白凈，黑亮的眸子一閃一閃的。她脫下白色的長款羽絨服，遞給了服務(wù)員，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洋氣。她莞爾一笑說，我們沒遲到吧？陳楊急忙搖頭擺手說，不晚不晚，快坐快坐。

沈惠妍依次給他介紹了大姐、三妹、四妹。落坐后，服務(wù)員送來了菜單，陳楊伸手引向了沈惠妍。沈惠妍倒不客氣，翻看了一會兒，點(diǎn)了四個素菜，問陳楊，你看吃什么魚。陳楊忙說，你定你定。他看過菜單，沈惠妍點(diǎn)的都是價格低的菜。沈惠妍又翻了翻菜單，瞅著陳楊征求意見，來一條胖頭魚？肉呢？就來個小炒鹿肉。陳楊連忙說，你定你定。

事情原本往好的事態(tài)發(fā)展，那個四妹不愿意了，尖聲說，二姐，你當(dāng)我們是兔子呀，太素了吧。陳楊接茬說，如果不合適，四妹想吃什么，就點(diǎn)。四妹沒客氣，從沈惠妍手里扯過菜單，翻了兩頁說，飯店的頭牌菜都在前兩頁，你看這個佛跳墻，瞅著多誘人呀。沈惠妍伸手奪過菜單，用眼剜著四妹說，點(diǎn)這么多能吃完嗎？陳楊不能丟面子，對服務(wù)員說，佛跳墻，要大份的。點(diǎn)的菜他心有數(shù)，加上這個佛跳墻，也就兩千來塊錢。四妹嘴不饒人，嘻嘻笑著說，二姐呀，不帶你這樣的，姐夫請客你急什么呀。

在這段時間里，陳楊心情舒暢，推杯換盞其樂融融，兩瓶紅酒不知不覺喝盡了。他原以為飯局結(jié)束了，接下來唱歌。沒想到四妹來了興趣，非要喝白酒。沈惠妍倒好，與姐妹們說笑著，并不在意的樣子。

陳楊思前想后，覺得不應(yīng)該把沈惠妍想得太壞，她不會指使四妹宰自己，除非別有用心。如果不是母親一再追問，他也不會說，沈惠妍太飄，交的朋友太爛，不是持家過日子的人。母親聽了沉默了，不再提沈惠妍?？磥恚赣H被傷到了。

元旦過后，就準(zhǔn)備年貨了，雖然不需要囤積，多少也要存上一些。楊芳茹到菜市場買了些牛羊肉，看著活蹦亂跳的魚，覺得不能買太早，就去買青菜了。

楊姐。楊芳茹回頭，看到周紅正笑著走來。她心慌起來，這段時間不去活動室，就是怕見到周紅。莫名其妙轉(zhuǎn)來一萬塊錢，雖然沒收，面子也過不去。她臉上堆起笑來說，這么巧啊，你也來辦年貨？老沈要吃涮羊肉，正好有朋友送了些內(nèi)蒙羊肉卷，我到市場刨羊肉片來著。還是你家朋友多，有人送。楊芳茹有些酸溜溜地瞅了瞅周紅手提的黑色塑料袋。楊姐，順道到我家，給你拿兩卷，這肉可鮮了，不像當(dāng)?shù)氐难?，有土腥味兒。不用不用，我剛買的新鮮羊肉。說過她就后悔，人家周紅說了，本地羊有土腥味兒。周紅上前挽住楊芳茹的胳膊說，走吧，咱倆見什么外呢。楊芳茹又不好掙脫，尷尬地走了一會兒，問道，妍妍怎么樣了？周紅苦笑著說，下了班，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問什么都不搭理。楊芳茹停下步子，深深嘆了口氣說，這不，冬天沒井了，楊楊也在家憋著，你說去看個電影也好呀。周紅的胳膊收緊了，嘴里驚聲叫了一聲說，姐呀，為什么不看電影呢，我記得年輕的時候，處對象都去電影院，送個票都偷偷摸摸的，那時候多浪漫呀。楊芳茹心動了，她試探著說，咱們的老黃歷，孩子不得笑話呀。不試怎么知道，我能感覺到，妍妍心里裝著楊楊。聽了這話，楊芳茹突然有了信心。她早就懷疑陳楊說的話了，只是沒臉聯(lián)系周紅。于是果斷地說，走，到前面的萬達(dá)影院，買兩張電影票。

沈惠妍看著母親放在床上的電影票，根本不相信是陳楊給的。這么長時間了，她看著手機(jī)微信里的留言，多少次想把陳楊拉黑。她覺得自己委屈，舒媛是過份，點(diǎn)燕窩真不知道，再說了，一個大男人，至于這么小肚雞腸嗎？

周紅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妍妍，不是媽說你，那個舒媛是眼氣，陳楊多好個孩子呀，要長相有長相要個頭有個頭，你看她家那個男的，猴頭巴腦的，機(jī)關(guān)上班有什么了不起，人家陳楊也是大學(xué)生，沒生在好家庭，我和你爸說好了，結(jié)了婚，就托人把他調(diào)進(jìn)機(jī)關(guān)。媽，你說什么呢，你當(dāng)我真看上他了，瞅著膀大腰圓，挺嚇人的，就是個懦夫。懦夫好啊，過日子安穩(wěn)，現(xiàn)在講法治，街上都是天眼，誰還敢打架呀。再說了，真要有人敢欺負(fù)你，他就不是懦夫了。周紅觀察著沈惠妍的臉色，加重語氣說，你楊姨送電影票時就說，妍妍不敢去就算了。她想嚇唬誰呀，如果你不去，媽去。

沈惠妍清楚，母親在激她，她又不是三歲孩子了。你去干什么，我去，看看他什么德性。周紅看了下表，吊著的心落了下來。她溫柔地說，妍妍，快收拾收拾，五點(diǎn)多的電影，看完電影你回請他吃個飯。我為什么要請他。沈惠妍白楞了母親一眼，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她很想弄明白，陳楊為什么不回信息。她懷疑陳楊拉黑了自已，她試著點(diǎn)開陳楊的朋友圈，還能看，只是很久沒更新了。

沈惠妍下了樓，周紅等了一會也出門去。她穿著一件深色的羽絨服，把帽子戴上，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她不能讓沈惠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孩子太不定性了，像陳楊這么穩(wěn)重的孩子少見了，為了女兒的幸福，有什么做不出來的呢。

萬達(dá)影院不遠(yuǎn)，出了樓區(qū)右拐三百多米就到了。

北方的冬天黑得早，五點(diǎn)來鐘路燈就亮了，橙色的光亮托起了夜幕。周紅看到女兒走進(jìn)了影院旁的肯德基。她遠(yuǎn)離路燈，站在一棵樹下，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大門。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沒記錯的話，五點(diǎn)四十分的電影就要開演了，女兒還不出來呢?？系禄拈T窗通體明亮，她很想走過去看看女兒在干什么。她掏出手機(jī)看了下時間，五點(diǎn)三十五分了，還有五分鐘。她的心糾在了一起。她看到了女兒，抱著一個紙筒出來了，徑直走向了影院的大門。她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目送女兒走了進(jìn)去。

周紅的胳膊被人挽住了，一個聲音傳進(jìn)了她的耳朵里，妹子，你也來了。姐姐呀，你怎么也來了。周紅驚喜起來，眼里發(fā)酸，有淚要涌出來。楊芳茹說，老辦法也管用，咱姐倆就這么等著。周紅笑著說，活動室又教新舞了，我教你？楊芳茹應(yīng)聲道，好呀。

夜空清冷，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

〔特約責(zé)任編輯 李羨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