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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有蔓草(短篇小說)

        2020-08-20 08:05:02王麗一
        青海湖 2020年5期

        李涓涓打來電話的時候,蔣一藍正在校對清樣,她心里有點亂,但還是重新泡了一杯茶,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把厚厚一沓清樣仔仔細細校完了。她交代辦公室的美編辛月月去印刷廠改清樣時要盯仔細點。等辛月月那高跟鞋踢踢踏踏的聲響完全消失在走廊盡頭之后,蔣一藍才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胛,端著茶杯起身來到窗前。

        才是四月,辦公樓下的小花園已是一片云霞般的燦爛春景,粉的碧桃、白的玉蘭、黃的薔薇,還有墻角那兩株艷麗的紫荊,各色花朵裊裊婷婷,配上各種碧綠、翠綠、嫩綠和墨綠的枝葉,簡直是一幅“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的斑斕景象。盛開的花朵是這個季節(jié)最惹眼的寵兒,它們有的帶著少女般的嬌羞,有的擺出一副無知少年的輕狂模樣,就那樣在枝枝藤藤上左一朵右一朵、密密匝匝地綻放著。樹下的草地上,點綴著細碎的紅花酢漿草和白車軸草的花苞,每個角落都充盈著新生命的喜悅與張狂。

        春天總是讓人欣喜的,那萬物初萌的樣子又有誰不打心眼里喜歡呢?可蔣一藍卻高興不起來,她心里總有些說不出的焦慮。好些日子了,她想找個人聊聊,可找誰呢?偌大的西安城,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可以交心的朋友,又有誰愿意聽她訴說心中的苦悶。過去,在小城時,她還有李涓涓一個死黨加閨密,可如今,她覺得人生的路真是越走越孤單。

        窗外的天空澄澈湛藍,沒有一絲云,在這個多霾的城市實屬難得。

        1

        蔣一藍端著那杯已經有些微涼的竹葉青茶站在窗前發(fā)愣。細長碧綠的茶芽在水中已經沒有了剛剛沖沸時的升騰歡躍,它們安靜地沉潛在玻璃茶杯的底部,卻依然有少數茶芽驕傲地在水中豎立著,顯示出它們的桀驁不馴。茶色青綠,茶湯已經有些微微泛黃了,可依舊透出明亮的色澤,將綠茶最誘人的那一份鮮爽醇厚釋放在陽光下。這是蔣一藍的最愛,很多次了,她向朋友們不遺余力地推薦竹葉青,好像她是個茶托。她曾經斷言,一杯上好的綠茶可以解除她的任何煩惱。而此刻,輕啜一口茶水,心頭的煩躁卻依舊難以排解。她有些羨慕樓下那些燦爛的花兒,想怎么開就怎么開,一年一季,隨性又灑脫。

        正午的陽光就這樣透過玻璃窗照在蔣一藍明亮飽滿的額頭上,也照在偌大的辦公室里。

        射進辦公室的光束中有細微的浮塵在舞蹈,它們輕盈、歡快、毫無顧忌。蔣一藍就是在那一刻下定決心加入高中同學群的:管它呢?我為什么連這點自由和自信都沒有了?她拿過手機輕擊了幾下。

        同學群里立馬回應出一片熱烈的“歡迎”,頓時,蔣一藍心里挺激動的。

        熱鬧的寒暄之后,蔣一藍卻不知說什么好了。沒有人問她的婚姻現狀,沒有人提起鄭鴻,更沒有人問到楊光輝。她心里變得有些空落落的。有人問她“五一”聚會到底參加不?蔣一藍沒有正面回答,她借口單位有事,不再吱聲。

        查看了一下群成員,蔣一藍這才發(fā)現,很多人她都不記得了,看到天南地北那么多常年不聯(lián)系也不露面的人突然都冒了出來,她覺出一種異樣的陌生,也有些后悔剛才貿然進群了。隨手點開幾位同學的朋友圈,有的加了設置看不了,有的不咸不淡放著點圖片、心靈雞湯之類的,也有的在秀孩子秀美食秀美景。她竟然猜不出哪個是鄭鴻。她曾經以為自己是那么了解鄭鴻,如今卻連個網名都猜不出來。她不禁搖搖頭,嘲笑自己:物是人非,時間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了,自信從哪里來?

        猶豫了片刻,還是私信李涓涓,李涓涓發(fā)來一串壞笑的表情圖,那呲著滿嘴大牙的小圖標逗笑了她,她緊著罵了句:“死丫頭”,李涓涓這才告訴她,是那個網名“笑傲江湖”的。她勸李涓涓讓大伙都改成實名,這樣聯(lián)系方便。李涓涓卻發(fā)來一句:“只有你是新進群的,我們都熟?!彼粫r無語。

        李涓涓是她的發(fā)小,大約是從四歲起,她們就在一起了,一個院子住著,一起上幼兒園,一起讀小學、中學。小時候兩人關系倒一般般,雖然因為兩家住得近,上學放學一起走,但到了學校就各自有伴,很少在一起交心。大約是從初中開始,兩人都迷上了三毛和武俠小說,才在一瞬間結成了無話不談的摯友閨密。三毛與荷西浪漫多情的生死長戀,金庸、梁羽生、古龍筆下的俠肝義膽、快意恩仇,令她們感嘆唏噓,更令她們向往憧憬……

        高中畢業(yè),蔣一藍考入當地的財經學院,李涓涓遜色一點,也上了同城的銀行學校,讀了中專。那時的中專生也挺牛的,都包分配。兩人也沒覺得彼此有太大差別,上學期間,常?;ハ啻畟€門一起吃個飯倒個閑話說點小秘密什么的,連對方同宿舍的人都熟絡得像一家人似的。

        因為上中專,李涓涓比蔣一藍早兩年畢業(yè),一畢業(yè)就順風順水地入職當地一家銀行。離家近,待遇也不錯。李涓涓挺滿意的,每每發(fā)了工資,都請蔣一藍吃飯,偶爾,還給蔣一藍買個小禮物,兩人關系越發(fā)鐵了起來,幾天不見就有點著急上火似的。按李涓涓的話說:十天不見男朋友可以,十天不見蔣一藍,不行!要出人命,心里那么多話往哪倒呀,還不得把人憋死。

        蔣一藍在同學群中點開“笑傲江湖”的名片,手滑至“朋友圈”點開,是幾條時政要聞和地方教育工作的介紹,再下拉是“非對方的朋友只顯示最近十條朋友圈”的字樣。

        她沖動地想申請鄭鴻加好友,但卻猶豫了,手指在“發(fā)送”上晃了晃,終是沒有點下去,或許他不會同意加好友吧,也或許會直接無視。

        2

        下班回到家,楊光輝照例不在。蔣一藍去廚房給自己煮了半包“麻辣小面”,又洗了幾顆草莓,從冰箱拿出一罐酸奶,這就算是一頓晚飯了。她翻開餐桌上沒看完的英國作家西蒙·范·布伊的成名作——《黑暗中的綻放》,邊吃邊看。那些被命運擊碎過,卻又在愛與寬容中成長起來的陌生人的命運遭際吸引著她,讓她對自己也多了一份愛與憐憫。

        吃過飯,簡單收拾了一下碗碟,蔣一藍又拿著書從餐桌移到了客廳沙發(fā)上??蛷d拐角處的臺燈光線柔和而溫暖,她喜歡窩在那里看書。

        家里靜悄悄的,除了偶爾的翻書聲,一點動靜也沒有。蔣一藍早已習慣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自從女兒上中學開始住校,楊光輝便很少在家吃飯了。去年,女兒到北京讀大學了,楊光輝更是不著家,幾乎天天半夜才回來,不是喝得醉醺醺,就是滿身的煙味,有幾次,甚至快天亮了才進家。最初,蔣一藍嫌時間太晚,總打電話一遍遍催促,現在,卻完全失去了和他大吵大鬧的勁頭,除了冷冷地瞥他幾眼,她對這個男人已經沒有了掌控的能力,或者說是耐心吧。她甚至不想知道他晚上在哪,和誰在一起,對她來說,這一切似乎都變得無關緊要。

        有時候,夜深人靜,站在十八樓的陽臺窗前看四周居民樓里的燈一盞又一盞地熄滅,四周黑魆魆的,而他還未回家,連個電話也沒有,蔣一藍心里就充滿了一種冷冷的恨意。她倒不是特意要等楊光輝,而是自己睡眠不好,最怕攪擾,一旦入睡就容不得半點風吹草動。

        很多個夜晚,因為該死的失眠,因為楊光輝的遲遲不歸,她就那樣站在窗前,一直等,一直等,看月亮一點點出來一點點褪去,看沒有月亮的夜空中黑沉沉的云團,聽靜夜里響在耳邊卻又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車輛疾馳聲,聽風從遠方帶來的呼嘯聲與呢喃聲……那些時候,她感覺自己就是個悲摧的怨婦。

        蔣一藍有時候想不明白,婚姻的真相就是這樣嗎?學生時代那個驕傲又自信的自己去了哪里?這個家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從溫暖一點點走向了冰冷?如果當初嫁給鄭鴻,會不會不一樣呢?也許吧,至少還有詩還有一些讓人內心溫暖的東西……不過,她很快又一次陷入自嘲。

        旁邊單元21樓的那個女人前幾天跳樓自殺了,是個老師,剛剛辦了病退。說是抑郁癥,她見過幾次那個女人,低眉順眼,不大吱聲,一個人獨來獨往,臉上總是沒有笑模樣。出事時正趕上黃昏,小區(qū)院子里擠滿了人,很快就散去了。當時,一聽這消息,蔣一藍腿都軟了,她沒來由地恨那女人的丈夫,恨他沒有善待自己的妻子,此后再見到他,總不免有些憤憤然。抑郁癥其實不都是家庭的原因,但蔣一藍心里卻認定,保準是婚姻對那個女人的摧殘。

        至于她自己,確也不止一次地想過離婚。這樣寡淡地耗著,感覺心里都長出了老繭。尤其是在知道楊光輝和女下屬玩曖昧的那幾年。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一直沒說,什么也沒說。楊光輝一回家就把手機按了靜音,接個電話都要去衛(wèi)生間……她就那樣冷冷地看著。內心深處,她仿佛一直在等待,等待合適的機會,她渴望自己有一天會離開這個日漸冰冷的家,遇到一個更好的人,像模像樣地好好再活一次。可是,機會還沒等來,她卻在同事女兒的婚禮上親眼目睹了單親家庭的悲涼。同事和她的丈夫很早就離婚了,同事的女兒恨透了父親,結婚時根本沒有通知父親,結果,就那樣穿著一襲華美的婚紗一個人孤單單從T臺走向新郎,彼時彼刻,蔣一藍禁不住淚流滿面。她這才知道,平日里不以為意的婚禮細節(jié)其實蘊藏著厚重的禮儀與溫暖,沒有了父親的牽手相送,一切都會顯得薄情而又凄涼。正是在那一刻,她下定了決心:為了女兒,她也要和楊光輝保持體面的夫妻關系,哪怕生活早已成了只有面子沒有里子的一團亂麻,她都得忍著。是的,為了女兒,她不能想象女兒喧喧出嫁時沒有父親牽手的孤寂,她不能容忍女兒未來的夫家對女兒有任何的輕慢和指戳。至于離婚,也要等到女兒體面地成家,過上她想要的幸福生活以后。

        3

        已經是晚上11點了,同學群里還在熱烈地討論著“五一”聚會的事情。不少人將近照發(fā)在了群里,一時間顯得很是熱鬧。對蔣一藍來說,過去的一切,她已經斬釘截鐵地畫上了句號??山裉欤驗檫@個微信群,她的記憶瞬間被激活了。往事歷歷在目,一切其實不曾走遠。

        放下書,走到陽臺窗前。遠處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樓宇在夜空中閃爍著璀璨的燈火?!按猴L十里,最暖人間煙火氣”。那些窗戶后面,會有多少溫暖與快樂?又有多少冰冷與殘酷呢?她想起記憶中那輪鵝黃的巨大的圓月,今夜也是如此嗎?記憶里,它一直在那座城那些林梢之上懸掛著,她和他,也和她們,曾經在那月光中傾訴過多少往事與秘密?心里涌上酸澀,還有惆悵。

        月亮/從樹梢升起/一同升起來的/是我們肩并肩的腳步聲/那些長著細碎紋路的落葉/就那樣/在我們腳下一片片碎裂/輕輕唱出心底的愛與歌……

        這是當年鄭鴻寫給她的詩,她依然記得,記得如此清晰。

        她突然很想回去看看,看看那座城看看曾經熟悉的街巷看看校園里的那些花兒那些樹,能在那一片曾經耳鬢廝磨的小樹林里走走該多好??!

        念頭一經閃現,內心就仿佛被曠野的風猛烈吹過一般,有凌亂也有焦灼。

        《黑暗中的綻放》被擱置在茶幾上,腰封處那句醒目的話語——唯有愛的傷痛和善意,才能讓我們超越時間和現實的設定,實現驚心動魄的救贖。不知道是作者的原話,還是編者或者評論家加上的?蔣一藍的心再次被打動。

        原本以為自己要和這些同學老死不相往來了。心里有愧疚也有不安。他們所有的人都向著鄭鴻,所有的人都覺得她是過錯方。她沒有解釋,也無法解釋。今天,要不是李涓涓執(zhí)意拉她進群,她可能依然不會回到這些煩亂的往事當中。

        但在內心深處,她其實一直是渴望知道鄭鴻的消息的,哪怕一點一滴。

        蔣一藍把這一天的微信留言仔細看了一遍,鄭鴻始終沒發(fā)言。她猶豫了幾下,終于忍不住,向鄭鴻發(fā)送了加好友的申請,心臟似乎有些撲騰撲騰地,等著對方通過。手機一直悄悄的,好像過了很久很久,才響起了提示音,鄭鴻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想來鄭鴻也是看見了她入群的。加是加了,可他倆,誰也沒有主動說一句話。望著手機,她長了一口氣,手指不由自主地點開了鄭鴻的朋友圈,她想看看他這些年的變化,但是沒有,一張照片也沒有,他的朋友圈里發(fā)的,依然是些時政要聞和地方教育工作之類的介紹,連一首詩也沒有,就連他的微信頭像也是一張簡單的藍天白云風景圖。她聽李涓涓講過,鄭鴻現在是教育廳的副廳長,工作很敬業(yè),一天到晚忙著抓基層教育,同學們想見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忙,固然是,但心底,也許他也并不想見到這些老同學吧?

        時光真是太快了,一轉眼就過去了快二十年。那個為它笑過、鬧過、愛過也哭過的城市,那個在心里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她在那里出生、長大,曾經以為一輩子都會蝸居在那方小天地,也曾經渴望離開那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卻沒承想,有一天會那樣離開。

        兩個城市其實離得并不遠,坐飛機也就一個多小時。好幾次忍不住,都計劃好歸程了,可臨了,蔣一藍卻總是改變主意。就連父母退休后從那里搬來西安,也是勞駕哥嫂送來。那會兒她恰好懷孕,就借機讓楊光輝忙前忙后,自己落個清閑。她內心其實是有一點點怕,怕丈夫楊光輝不高興,更怕回去無法面對鄭鴻。過去那個和李涓涓無話不談分享一切秘密的蔣一藍已經不存在了。好幾次,李涓涓在電話那頭滔滔不絕,而蔣一藍嘴上嗯啊著,腦子里卻走了神。她知道自己早已過了與人分享秘密的年齡。很多很多事,她習慣于一個人慢慢咀嚼慢慢消化。從中學起,大家就總是用羨慕的眼光看到她光鮮亮麗的一面,她又怎能把壓抑、不平與痛苦一股腦地呈現在眾人面前呢?尤其是那些中學同學,那些見證了她人生最重要抉擇的人們。

        大學四年,蔣一藍和鄭鴻始終是“郞有情,妾有意”,號稱師大和財校聯(lián)手打造的“金童玉女”。可能是兩人顏值都不差,也可能是鄭鴻在省內外報刊上發(fā)表了好幾首詩作,又或者是蔣一藍常常主持校級節(jié)目的緣由吧,總之,兩人知名度蠻高,周末去參加個校園舞會看個錄像什么的,總能被人一眼認出來。

        那時,和蔣一藍同宿舍的幾位女生總是感慨:這兩人可真是命好,高中同學,能在一個城市讀大學,還能這么恩愛,真是幸福又少見。蔣一藍心里就充滿了得意,她想,自己當初怎么那樣有眼光呢?要是上了大學再追鄭鴻,沒準會被別人搶了先吧?你看師大,烏泱烏泱全是漂亮女生。

        不過,她在鄭鴻面前可不是這樣說的,她教育他:幸虧我早早收編了你,要不,財校那么多的男生,還說不定我會看上哪個師哥呢。你可得對我好點,看緊了!

        她和鄭鴻將兩人的宿舍建成了聯(lián)誼宿舍,遇到周末或者小假日,兩個宿舍的舍友們就約在一起游山玩水搞點小活動。大伙開玩笑:“你們純屬假公濟私呀?”他倆相視一笑,并不反駁。那是一段多么愉快的時光啊,她遷就他,他也呵護她。李涓涓不止一次地贊嘆:“你們倆郎才女貌,別提有多么般配了。這才是愛情應有的模樣?!碑斎?,她也不止一次惡狠狠地告誡蔣一藍:“不準在我面前秀恩愛,真受不了?!蹦菚r,李涓涓早已和大學時的男友分了手,按家人的意愿,和一個機關干部不咸不淡地處著。她有點于心不甘,可到底沒做任何反抗。

        當然,蔣一藍心里偶爾也會冒出小小的不滿,比如,她想去外面吃個大餐,鄭鴻卻總是找各種理由在食堂吃;再比如,他吃飯時總是狼吞虎咽,滿頭大汗,有時還發(fā)出挺大的聲響……但這些并不妨礙她對鄭鴻的喜歡。她想,城鄉(xiāng)之間是有差別的,她心里更憐惜他的缺點,她愿意遷就他。她想以后她會改造好他的。

        同學們都說:畢業(yè)分配是愛情真正的終結者。蔣一藍和鄭鴻心里卻都不以為然。在他們眼里,兩個人相愛就足夠了,只要努力,這世界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當時的大學分配原則基本上是哪來哪去。蔣一藍家在省城,又是在省城考上的,她不太擔心自己,就用所有的精力為鄭鴻奔走,他們找了師大的系主任和輔導員,也跑了好幾家單位,本來覺得問題不大了,可結果,鄭鴻還是被分到了縣上的一所基層學校,蔣一藍不出意料地留在了省城。

        讓人意外的是,心高氣傲的蔣一藍被分到了一家區(qū)級醫(yī)院的財務科。蔣一藍的父母倒是挺滿意,能留在省城,在家門口上班,不錯了。他們一個在史志辦編書,一個在中學教歷史,一輩子只想踏踏實實做點學問干好本職工作,他們不想求人也不會求人??墒Y一藍心里卻很是憋屈。看著那間不到15平方米,充滿來蘇水味道,擁擠不堪的財務辦公室,她心里真有說不出的難受。辦公設施大多是20世紀六七十年代遺留下來的,那些舊桌椅,不少地方有了坑坑洼洼的斑駁跡象,加上那掉漆起皮的土黃色,讓人一見就有點泄氣有點絕望。

        蔣一藍心里不服氣,她們財經班一共23個同學,留在省城的就有十來個,而且?guī)缀醵荚谪斦d、稅務局之類的好單位,偏她,進了醫(yī)院,還是個區(qū)級單位。蔣一藍不免有點心生怨言,所有的時間都忙著為鄭鴻跑了,想不到最后自己這么慘。她覺得自己和鄭鴻簡直就是一對倒霉蛋,難道上大學時把好運氣給揮霍光了?她第一次對鄭鴻和自己的能力產生了質疑。

        頭戴光環(huán)的大學時代和上班后灰頭土臉的形象落差在蔣一藍心里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洪濤巨浪。

        鄭鴻倒還可以接受,他說自己一個農村娃,端上了鐵飯碗,不錯了?,F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干,爭取早日調到省城,這樣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再說了,縣城離省城也不是太遠,坐班車很方便。

        蔣一藍能怎么樣呢?一開始還好,鄭鴻有空就回省城。他們依然保持著上大學的習慣,一起逛逛書店看看山上的風景。可漸漸地,鄭鴻越來越忙了,忙得鮮有時間來省城。蔣一藍提出可以去縣上看鄭鴻,鄭鴻卻不讓她去,說什么路況不好,坐班車太辛苦。等以后路好起來再說吧。蔣一藍也沒堅持,她心里其實也是不情愿坐那又破又舊的班車來回跑的,她有點怯。

        記憶里最受傷的是那次周末。好容易盼到鄭鴻打電話說他要回來,蔣一藍還以為他是回來為自己過生日,興奮地跑去買了身紫裙子,她記得鄭鴻說她穿紫色最漂亮。去車站接他,這才發(fā)現他竟然帶著五個“小尾巴”。他不好意思地解釋:“班里有些孩子是從鄉(xiāng)上、村里考入縣城的,還從來沒來過省城,我想獎勵他們,表現好就帶他們來省城參觀參觀。怕住不下,分期分批來吧?!苯Y果,兩天時間,蔣一藍穿著那身新裙子陪著幾個從沒進過省城的初一孩子逛了科技館、圖書館、新華書店,請他們吃飯,給他們買飲料買文具,腦袋都讓孩子們無窮無盡的問題搞炸了。就這,晚上還得安排兩個小姑娘住到自己家里。而鄭鴻呢,眼里只有那幾個孩子,操心他們吃啥,住哪,想要什么……總之,連對蔣一藍一句暖心的話也沒說,更過分的是,他仿佛壓根沒看見那身新裙子,別說贊美,打量一眼都成了奢侈。

        說起來也挺狗血,事情的發(fā)展完全像常見的影視橋段,蔣一藍大學同班同學楊光輝適時出場。

        同樣是個周末,蔣一藍的幾個大學同學湊在一起吃飯,大家各自吐槽上班后的種種遭際。蔣一藍心里郁悶,尤其是看不少同學成雙成對的,就更覺得自己形單影只。而鄭鴻,兩年了,別說調動無望,他好像還徹底愛上了那些學生愛上了那個土里吧唧的小縣城,每封信都在沒完沒了地講他的學生講他的縣城。兩人多久沒見面,多久沒打電話了?蔣一藍越想越心煩,禁不住多喝了幾杯。聚會結束時,蔣一藍已經醉眼朦朧了。楊光輝因為沒喝酒,又開著車,就自告奮勇地去送蔣一藍。這樣子當然不敢回家,怕挨罵。好在蔣一藍單位給她分了宿舍,就決定先回宿舍。一路上看著蔣一藍淚眼婆娑的模樣,聽著她的傾訴,楊光輝頓生憐香惜玉之心。是啊,留在省城的幾個人,就數她這兩年過得不開心也不容易。下車之后,蔣一藍有些酒精上頭了,楊光輝體貼地攙扶著蔣一藍,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他們就像一對濃情蜜意的伴侶,相互依偎著往宿舍走。

        結果,世界就是這么寸!

        在區(qū)醫(yī)院宿舍樓下那昏黃的路燈處,一抬眼就看見了冷著臉的鄭鴻。當時,已經是夜里兩點了。楊光輝剛想解釋,鄭鴻卻轉身走了。不知道鄭鴻什么時候來的省城,不知道他是出差還是專程來看蔣一藍,也不知道他是幾點到的宿舍樓下。反正,那晚楊光輝追他沒追上,蔣一藍哭得梨花帶雨。那時,大家還都沒有手機,鄭鴻的傳呼機也才用沒多久。蔣一藍在公用電話亭給傳呼臺呼了十幾遍,鄭鴻愣是一個電話也沒回。楊光輝啥話也沒說,留下來陪了蔣一藍一夜。至于那晚還發(fā)生了什么,當事人三緘其口。

        之后,蔣一藍就和楊光輝好上了。好得迅速而又決絕。

        等李涓涓氣急敗壞地質問蔣一藍時,蔣一藍已經在籌備婚禮了,她反而比李涓涓先結婚。

        看李涓涓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蔣一藍心里有些感動,只是答非所問: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

        李涓涓無奈,打電話到鄭鴻單位詢問鄭鴻,鄭鴻卻很冷淡:“我在上班,沒別的事就掛了吧。”

        李涓涓去找楊光輝,楊光輝更是一臉無辜:姑奶奶,我可真是什么也沒做。那孫子,太小心眼了。已然這樣,我發(fā)誓,我會給一藍更好的生活。他一個財校生居然也跟著咬文嚼字,還“一藍”“一藍”的,李涓涓頓感無話可說。

        李涓涓不知道的是,楊光輝暗戀蔣一藍已經很久了,蔣一藍那晚在楊光輝面前的表現也多少有點處心積慮。李涓涓天真地以為這一切“陰差陽錯”都是“命運的安排”,還以此為好友辯解。

        放在當下也許有人不理解,可那會兒,更多的人相信木心詩中的描寫:“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高中班里的大多同學不買李涓涓的賬,有幾個對鄭鴻一肚子好感的女生幾乎是在咬牙切齒地罵蔣一藍,說她肯定早就腳踩兩只船,只是被鄭鴻發(fā)現了而已。鄭鴻,多優(yōu)秀的人呀,對她那么好,讓她這么一甩,那么傲氣、那么血性的人還不得在縣上一蹶不振地趴一輩子?蔣一藍可真是把鄭鴻坑慘了!

        6

        二十年前的事情如今想起來,恍如昨日。

        楊光輝家庭條件好,單位也好。他答應蔣一藍,婚后把她調出區(qū)醫(yī)院。蔣一藍心一橫,說要調就干脆調到西安吧,父母是陜西人,退休后也準備落葉歸根,如果能去那里,他們也就沒有后顧之憂了。那時的蔣一藍已經萌生了離開這個城市的想法,她不想在這里再待下去,也不想見到所有知道她和鄭鴻關系的人。楊光輝竟然沒有拒絕。要知道,楊光輝是山東人,父母退休后準備回山東定居,他的哥哥姐姐大學畢業(yè)后都留在了山東,家里不少親戚也在山東。

        婚后一年多,兩人就一起調到了陜西。楊光輝去了市財政局,蔣一藍到一家財經雜志社做了編輯。這工作,對蔣一藍來說,簡直就是心中想,靠得上專業(yè),又離不了愛好。二個月出一期雜志,輕松又自在。她的新辦公室窗明幾凈,完全是電視里白領階層工作的圖景。偶爾想起區(qū)醫(yī)院那間四壁發(fā)黃、摞滿了資料和文件、四五個人擠在一起的老舊辦公室,蔣一藍總有種如同隔世的恍惚。

        那些年,她心里是感激楊光輝的,楊光輝看上去有點油滑,長得也很一般,可對她,對她父母都真是沒說的。他們很快有了孩子。孩子也不用蔣一藍操太多的心,家里雇了保姆。

        偶爾聽同事們說起為柴米油鹽與婆家人斗智斗勇,或者說到“鳳凰男”和“孔雀女”如何沒有好結局時,蔣一藍心里總有些暗自慶幸,幸虧當年和鄭鴻分了手,要不,鄭鴻那個農村的家還不得讓她把窮根扎到海里呀!自己應該算是標準的孔雀女了吧,城里生城里長,哪里吃得了那些苦……

        有那么幾年,蔣一藍對現狀挺滿意。單位是喜歡的工作,人際關系也相對單純,下班后又沒有太多的家務。沒事可以約杯咖啡,找女友逛逛街,看看書聽聽音樂,想買什么也不用斟酌猶豫,不像那時和鄭鴻在一起,你得時刻操心他的自尊心是否受到了傷害。這種狀態(tài)真好,她覺得人生就應該這樣意氣風發(fā)、充滿自信。

        那些年,只是間或,會想起過去的人與事。一想到鄭鴻,蔣一藍心里還是會有一絲愧疚的。鄭鴻自尊心那么強,親眼看到那晚的情景怎么能不情緒失控呢?其實,在那之前,自己心底最幽暗處已經在和他告別了吧,那晚的事,不過是給了自己一個完美的借口,加快了事件的進程而已。她是喝多了酒,但還不至于走不了路。順勢倚在楊光輝身上,是她知道,楊光輝有能力幫她調到想去的單位,也知道楊光輝喜歡自己。一切不過是“剛剛好”的水到渠成,她能對誰說出這內心真正的隱秘呢?她沒有找鄭鴻解釋,是因為覺得這樣分手最好,她怕面對鄭鴻,她說不出“分手”兩個字。

        那段時間,她已經極度厭煩了那個區(qū)醫(yī)院。她受不了那氣味,受不了那滿眼的土黃色,受不了同一間辦公室那老男人猥瑣的目光,她連一刻鐘也不想在那兒干了。她給鄭鴻說,干脆兩人一起辭職去南方闖一闖,海南島不是正處于開發(fā)熱潮中嗎?可鄭鴻卻覺得,端個鐵飯碗容易嗎?怎么能說砸就砸了?南方人生地不熟的,何況,他也舍不得離開班里那些孩子……

        那個時候,李涓涓已經在忙著籌備婚禮了,蔣一藍覺得自己特別無助,她找不到可以傾訴可以商量的人。

        她知道自己其實并不喜歡楊光輝,也知道自己忘不掉鄭鴻。但她,能怎樣呢?她要逃離,她得抓住生活中稍縱即逝的機會。這是工作以后生活教會她的第一課。

        7

        辦公室里,辛月月雙眼通紅,因為婆婆幫忙照看孩子的事,她正給蔣一藍大倒苦水。蔣一藍安慰了半天,辛月月卻無比羨慕地對她說:“一藍姐,怪不得單位的同事都夸你是人生贏家呢。瞧,多好,女兒有出息,老公又優(yōu)秀又體貼,還沒有公婆近距離騷擾。”

        蔣一藍笑笑:“說你呢,怎么轉我這了?!迸硕加刑摌s心。這一刻,她的虛榮心是滿足的,她能說什么呢?

        只是,生活哪能像她展示的這般光鮮靚麗。她忽然就想起21樓那個自殺的女人那張憂郁陰暗的臉。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與楊光輝出現矛盾的呢?又是什么時候感覺內心多了不滿與怨憤呢?蔣一藍心里沒有答案。

        也許是一開始,也許是孩子上了小學,也許是楊光輝提了副處長之后。是和那個女下屬有關嗎?他們一起出差一起在海邊照了那么多相,楊光輝居然也敢拿給她看。抑或,只是那次大學同學祁偉林出差來西安,口無遮攔地說到了鄭鴻。對,似乎和那天的關系最大。

        那天,大學同班同學祁偉林出差來西安,祁偉林和楊光輝上下鋪睡了四年,關系一直很鐵。兩口子盡地主之誼,一頓大酒之后又去唱歌,不知怎么就唱到了《同桌的你》。祁偉林與楊光輝爭著要和蔣一藍合唱,祁偉林喝多了,脫口而出:“拉倒吧,你小子,爭什么爭,再搶也輪不到你,蔣一藍的首唱肯定是和人家鄭鴻唱的,有你什么事?別說,鄭鴻那小子還挺有本事,這才幾年,已經是分管教育的副縣長了!”

        KTV包間突然就安靜下來,音樂聲還在,卻顯出一種異乎尋常的靜謐,那種靜是心里頭冒出來的可怕的靜。

        那安靜與沉默頓時讓祁偉林酒醒了一半,他有點尷尬,一個勁自我解嘲:當然當然,誰還沒個初戀之類的。我喝多了,老同學別見怪。

        楊光輝卻特別認真:我就沒有初戀!從來沒有!

        他的較真讓大家陷入更大的尷尬,三個人同時想到了蔣一藍大學時那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沒有人再好意思說話。

        那晚,回家的路上,蔣一藍一直賠著小心,楊光輝面色冷峻。

        到家后,看著楊光輝和女兒打打鬧鬧一如平日的樣子,蔣一藍才算長出了一口氣。待洗漱完畢,蔣一藍照例躺在床上看書,楊光輝突然湊上來一陣猛親,蔣一藍氣都透不上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楊光輝卻突然停了下來,翻身下床:“鄭鴻也是這樣親你的嗎?你們第一次是什么時候?”

        “什么?”蔣一藍有些愣怔,大腦一片空白。

        “沒什么。”楊光輝甚至笑了笑。

        可就在那笑容里,蔣一藍卻分明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冰冷。那晚,楊光輝睡在了書房。這以后,很多時候,他都借口“加班”“看書”而睡在了書房。

        蔣一藍心里有些納悶,明明結婚前就知道自己和鄭鴻的關系呀?一首歌怎么就刺激了他?

        想了很久,想到了幾年前在書上看到的青海湖開湖時的情景。那方碧藍的高原圣湖每年初春,都會經歷“武開”或者“文開”的融冰過程?!拔溟_”的場面極為壯觀,但見巨大的冰層涌動,一塊塊冰面四散碰撞,相互擠壓,涌向湖岸,其轟然崩裂之勢猶如萬馬奔騰,聲勢浩大,巨響連天。而“文開”則是隨著氣溫升高,冰面逐漸變薄、破碎以至融化,那些窸窣的聲響往往在你還沒回過神來之時,已經將前一夜的千里冰封幻化成萬頃碧波……

        也許,在楊光輝心里也有過類似“武開”或者“文開”的壯觀場景吧?他的潛意識中是不是早就埋下了冰層?

        也就從那個夜晚開始,蔣一藍常常耳鳴,耳朵里那種類似冰層開裂般的聲響,那些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她的睡眠質量一落千丈。楊光輝半夜沒回來,楊光輝出差幾天不來電話,楊光輝又睡在書房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引發(fā)這聲響。蔣一藍倒是寧肯讓楊光輝和自己大吵一架,甚至打個頭破血流。她不想讓楊光輝做這些讓外人看來無懈可擊的事情。她說不上哪里不對勁,可就是別扭。有好幾次她甚至想和楊光輝商量:我們一起去看看心理醫(yī)生吧?但到底沒說出口。

        8

        事情開了頭,似乎想擋也擋不住。

        有一陣,楊光輝變得很亢奮。他組織朋友們郊游,熱衷于各種酒局各種聚會,他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快奔四了,要抓住青春的尾巴似的。每次光吃飯不行,還得去唱歌,唱歌還必得唱《同桌的你》。每每喝高,楊光輝就感慨:“他媽的,老子這輩子竟然沒好好談過一回戀愛。”他還當著蔣一藍的面和同去的女同事、女朋友摟摟抱抱,一起唱個歌一起對個舞,好像挺上癮。好幾次還當著朋友的面,命令蔣一藍干這干那。蔣一藍心里有氣,可每一次都忍氣吞聲啥話也沒說。再后來,她就不參加任何楊光輝組織的飯局了,楊光輝說什么她都忍著。

        越忍,楊光輝越覺得她欠他的。有一回,不知說什么,他隨手就把一個酒杯向蔣一藍砸過來,當時,酒杯碎裂在蔣一藍腳邊,蔣一藍死的心都有了。那以后,楊光輝喝高了摔碟子砸碗成了常事,兩人都見怪不怪。不過,只要女兒喧喧回家,楊光輝便立馬妙變好父親。蔣一藍見不得他那虛偽勁,越發(fā)對他冷淡。好幾次夜里輾轉難眠,蔣一藍覺得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下去了,索性離了吧,還耗什么呀?可天一亮,看著楊光輝做的熱氣騰騰的早餐,再想到女兒,想到那場同事女兒有點悲壯的婚禮,她又什么也說不出口了,天下夫妻大概都這樣吧。

        真正讓蔣一藍下定決心此生再也不提離婚的,是那一次楊光輝喝得酩酊大醉被人送回來。他痛哭流涕,蔣一藍拖他上床,他委屈地抓住蔣一藍:“你的第一次真的給了鄭鴻嗎?你的陪嫁箱子里到現在還放著他給你寫的詩和卡片,你從來就沒愛過我,是不是?”蔣一藍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她知道她有錯在先,明明不喜歡眼前這個人,還非得嫁給他,結果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他。這樣一想,蔣一藍倒有些釋然,無論楊光輝怎么鬧,蔣一藍也沒提過分手。有時候蔣一藍甚至渴望楊光輝真正能有點外遇,這樣,他們都輕松些。她惟一的底線是女兒不能受委屈。好在楊光輝對女兒是真疼,打心眼里疼愛。

        記得那次去機場送祁偉林,祁偉林還很認真地說:“你們倆一定要好好的?!睏罟廨x點頭如搗蒜。從機場回來,他還特意做了蔣一藍愛吃的水煮肉,那滿缽飄香的熱辣場面讓蔣一藍慚愧又不安。自己當初怎么不是和楊光輝談戀愛呢?而且還非得“金童玉女”般地滿世界炫耀?

        這么多年,楊光輝對蔣一藍的父母一直都好,老兩口退休搬到西安以后,楊光輝一沒事就約老爺子釣個魚吃個飯的。春天一到,還常常開個越野車拉著老頭老太太到處轉悠,終南山、西寺溝、情侶溪、紫閣峪、黑山瀑布……全轉了個遍。老頭老太太那里但凡有點事,全是楊光輝跑前跑后地張羅。說起楊光輝,老兩口那是贊不絕口,這么好的女婿打著燈籠也難找啊。連蔣一藍的哥嫂都覺得,蔣一藍嫁給楊光輝,算是掉進蜜罐了。

        楊光輝倒也不是裝。他是真拿老丈人丈母娘當親人。他和老丈人挺說得來,他打心眼里佩服這兩位老人,他們有學問,人又謙和,從來不擺知識分子的臭架子。

        不過,他也郁悶,他拿老丈人丈母娘當親人,可蔣一藍對他的家人卻一直很冷淡??赡苁怯捎诋敵踅Y婚時他們不大情愿的緣故吧,他覺得蔣一藍挺記仇的。她總說你們家門檻高,我可不想巴結他們。別說婆家其他人了,就連自己,對蔣一藍這樣鞍前馬后掏心掏肺,她不也是離得很遠,心好像永遠都不在這兒嗎?

        高傲的蔣一藍呢,就更委屈。她從什么時候開始在楊光輝面前變得毫無傲氣,甚至沒了底氣呢?自從那次祁偉林來過之后,她和高中同學甚至大學同學都盡量避免聯(lián)系,生怕一點點小事又讓楊光輝想起那些前塵往事。她小心翼翼,卻總是感覺拼盡了全力也終究掩飾不了往事的印痕。它們好像永遠隱藏在身邊的某個角落,一不經意就要跳出來,在他們平淡的日子里狠狠咬上一口。

        蔣一藍讀到廖一梅在小說中的一句話:“感悟如同潭水,一粒沙子落進去也會改變水位,盡管它看起來平靜依舊——最單純的情感也有它深不可測的一面。”心里有些難過。想起她和鄭鴻,想起她和楊光輝,想到那首《國風·鄭風·野有蔓草》,她能對自己說什么呢?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時光磨去了“最好”兩個字,而后歸于沉默。也許,只有經歷了生活的磨礪與打擊,才會明白這沉默之下那暗流涌動、洶涌澎湃的力量。

        老實說,剛結婚那幾年,她是差不多要忘了鄭鴻的,尤其是剛有喧喧那幾年??涩F在,是年齡的增長?還是時光的推移?她越來越想給鄭鴻打個電話。她想從現有的生活中反抗一下掙扎一下,或者,她只是想給鄭鴻解釋點什么,想知道鄭鴻娶了個什么樣的妻子,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她甚至幻想和鄭鴻的妻子見上一面,聊一聊各自的生活。她為自己這些可笑的想法搖頭,卻又壓抑不住這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如果真的見到鄭鴻,鄭鴻會聽她解釋嗎?事實證明,自己最后還不是和楊光輝結婚了嗎。解釋有什么用呢?解釋什么?又想證明什么?鄭鴻和她之間還能發(fā)生什么聯(lián)系嗎?他們之間到底會有恨還是愛呢?又或者,只是一片迷惘與空白?

        現在,蔣一藍和楊光輝一周也說不上幾句話。楊光輝也沒有前幾年那鬧騰勁了,他對工作上心了不少,每天都在忙。蔣一藍也沒好說什么。就覺得心里好像冷了,也淡了。

        李涓涓又在打電話,催蔣一藍訂機票:“高中畢業(yè)二十年!你到底回不回來呀?同學們都想你呢。你真不想我們呀?太過分了!你是還在意過去那檔子事嗎?誰有閑工夫操那心。時過境遷,往事如煙,擔心什么呀?回來看看吧!”

        蔣一藍支支吾吾。

        李涓涓還是一以貫之地心直口快:“不會是你們家楊光輝不讓來吧?怕你見了鄭鴻,死灰復燃?快拉倒吧。人家鄭鴻現在忙著走仕途,哪有時間搭理你?有賊心也沒賊膽啦。再說了,你們家楊光輝好歹也是大處長了,除了沒有鄭鴻長得帥以外,哪兒也不比鄭鴻差。更不要說,男人過了四十歲,誰還看他帥不帥?關鍵是有沒有本事。你?不會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她嘎嘎的笑聲讓蔣一藍無奈:“你瞎說什么呀?”

        李涓涓嘴貧:“姐們,你還真惦記著人家鄭鴻???這么多年了,算了吧。鄭鴻對他老婆好著呢?!笔前?,能不好嗎?堂堂大廳長,如果對妻子不好,豈不是自斷仕途?蔣一藍嘴角分明有一絲嘲諷。

        馬上就是“五一”了,古城街頭到處懸掛著喜慶的大紅燈籠。走在東大街,滿眼已是春天的盛景,輕柔的紫藤在微風中搖曳,丁香花濃郁的香氣塞滿了大街小巷。城墻邊的紫荊楚楚可人。一株株高大挺拔的玉蘭樹,正冒出新綠的嫩葉,而枝頭上驕傲的白色玉蘭花眼看就要開敗了。

        再拐個彎,就看見了那藍色玻璃幕墻的辦公樓。辦公樓下,紅花酢漿草和白車軸草那淡紫色和白色的小花點綴在茵茵綠草之中,不是特別留意,就會踩著它們。別看它們的花朵不怎么打眼,花期卻特別長久,總也開不敗。零零星星的有那么幾枝永遠在角落里閃爍著、燦爛著……

        斗轉星移,時光催得緊,日子卻過得不緊不慢。

        楊光輝在餐廳地板上收拾他的車載烤爐和垂釣工具。天氣漸熱,他又迷上了組織各種戶外活動。他好像挺滿意這種狀態(tài),一刻也不愿意消停。

        女兒喧喧打來電話,說已經訂好了去上海的動車票,問媽媽還需要買什么?蔣一藍想問問同行者有幾人,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話到嘴邊卻沒張口。她心里還是希望女兒好好享受青春和愛情。

        生活平靜如水,可蔣一藍知道,這平靜之下又會于不經意間增添無數波紋與裂痕。

        上班、下班。在同事眼中,她依然是高傲、漂亮、幸福又惹人憐愛的蔣編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內心的孤單與凄清。

        這么多天了,她始終沒能開口告訴楊光輝,她其實很想參加高中同學聚會,想故地重游,回到那個城市看一看。她還想近距離地看看鄭鴻那張手繪圖上的胡楊林,感受一下生命的另一番滋味……

        風吹過,天空一片湛藍。

        作者簡介:王麗一,魯迅文學院第27屆高研班學員,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F為青海日報社“江河源”副刊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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